炮弹下的排球场(柯义的乌克兰战争日记)


       

       吱呀一声火箭从远处飞来了,我寻着过去,眼睛眨了两下,火箭已经在远处爆炸了,声音震耳,我的大脑还处在怎么去躲炮弹的状态中,结果是已经结束了,回头一看人都不见了,低头的时候发现他们都非常有经验的趴在地上了,而且趴在地上的姿势还非常的标准,看来他们是有过不少这样的经历,炮弹产生的冲击波夹杂着炮弹的碎片炸在人的身上是非常致命的,我们知道的赫尔松青少年组Andrey就是在今年二月份被炸死的,Alina被炸的。他们的本能反应和自我保护意识值得我此时为他们竖大拇指,我离开了球场需要冷静一下,此时坐在操场围栏旁边的几个看球的人正泰然自若地看着我们,放佛一切没有发生过,这种强烈的反差感让我有时空错位的幻觉,间隔几秒钟后大家都恢复正常,接着打排球,电影里时光穿越的场景比较适合现在的我们,时间就像一个无形的空间盒子把我们罩在里面了,间隔了刚刚爆炸的事情,把我们往未来拉扯着,似乎大家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状态,魔幻残酷又现实,挫败无助和抓狂感让我想把我的灵魂从身体里扯拉出来,这种强烈的眩晕感与潜意识的本能保护感,此时正在像拔河比赛一样互相拉扯着,我在一瞬间仿佛在经历蒙克油画《呐喊》的场面,还没有等我从那个场景脱离出来防空警报响起来了,这个防空警报声响的有些晚,不过大家都已经习惯了,这里离前线特别近,防空警报没有太大的效果,正常的炮弹袭击是来不及躲避的,如果是远距离的话还有时间可以采取防护措施。  




       他们还在继续打排球,而我顺着操场上的跑道走了起来,顺便让自己静下心来把这一段感受和经历写下来,我是由在孤儿院长大的Alina和Igor带到这里来打排球的,很难在赫尔松这个城市还可以找到这样一块完整的还有训练设施的地方,如果你此时穿行在这座城市随处可以看到被炮弹炸毁的房子,好多建筑被炸毁了就直接保持原样,好似在提醒所有经过的人这里很危险,也在提醒大家战争还在。 我不知道Alina是怎么跑过来和他们一起打排球的,她是这群人中唯一的女性,事实上她才22岁,打仗后中断了学业,一直和Света 她们一起做志愿者帮忙,她有着男孩子一样的洒脱但是又有女孩子一样的拘谨,这次来赫尔松和Света一起去送物资后她邀请我一起来打排球,这也算的上是我比较喜欢的运动,虽然打得不好,但是偶尔也会练习一下,打排球的是一群由不同年龄段的人组成的,有十几岁的青少年,有四十到五十多岁的中年人,也有70多岁的老年人,二十到三十岁的年轻人基本很少,偶尔有看到几个是结束工作后的军人,他们打排球让我觉得就是搞笑的,一群男的尤其是60岁到70多岁的,嘴巴就一直没有停止过,呱呱一直讲话,不是埋怨谁注意力没有集中错过了球,就是说谁抢了他的球,场面有时候一度非常热闹,此时我就会在旁边当一个吃瓜群众,看着双方队员互相争吵,吵完了就接着打排球,这一点比较好,至少不会真的打架,其中有一个球员叫stars,50岁左右长得挺高挺壮实的,头发微卷带一点白色,晒得有一些黑,他就说过这些争吵是常态,以前他们吵的更凶,尤其在开春的时候,大家都有心理问题,仿佛经历了寒冬过后迎来春天的熊一样,兴奋过头了,我在想如果是正常的生活,大家有更多的选择很多人不一定会聚在一起打排球,他们可以去钓鱼,可以骑自行车去远行,也可以去踢足球,游泳…,但是在现有的情况之下大家都是彼此抱团取暖的人,这些多多少少给了他们一些盼望和生活的乐趣,其实我还挺喜欢和他们一起打排球,他们当中有很多有意思有趣的事情发生。 stars在休息的间隙拿起了他的手机给我看了他被炸毁的办公室大楼,那是唯一市中心的一个座建筑物,至今还是被炸时的状态已经三年了,他以前在银行工作后来自己出来做了一个出租房公司,更有意思的是他申请了两次中国签证而且都拿到了,但是没有去成中国,这期间经历了疫情和战争,他也和我分享了他的一些经历,战争还在持续,乌克兰经济很差,在赫尔松说实话很难。    



        起初大家以为我是记者,后来通过Alina解释他们才知道我是志愿者,而且他们都非常的惊讶,这里确实是非常危险的地方,连乌克兰人都不敢来,而且他们在知道我身份后对我的态度转变的也很大,感觉他们看我的眼神有了更多的尊敬意味在里面,我把从国内购买的蒜香豌豆带给他们吃,他们非常喜欢,好几个人私底下问我哪里可以买到的。因为危险的缘故再加上我这次来赫尔松检查站的人员登记了,这次检查的非常严格,是sergii帮我担保的,担心我出事会连累他,马克西姆不让我去那边打排球了,我给检查站说的是会停留两周时间,所以也要离开赫尔松了。      



        四月的阳光穿透在谈绿色的梧桐树叶里,洒在红褐色的跑道上,明亮又鲜艳,微风吹拂着飘落的樱桃花瓣,一群人大声呼喊着在球场上来回拦着排球,有欢呼声,也有争吵声,还有远近不同的爆炸声,这是四月,赫尔松的四月,我记忆里值得回忆的四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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