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新春人物专辑】沈未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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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原著:三弦)


人物档案

【沈未辰】
生日:昆仑六十九年八月二十七
兵器:凤凰、射月
身份:青城大小姐
【小传】
青城世子沈玉倾的堂妹,外表典雅清丽,温婉柔顺,有着极高的武学天赋,自小喜欢练武却不喜伤人。兄妹情深,经常充当哥哥沈玉倾的保镖。
她待人接物亲切随和,丝毫没有架子,是李景风心目中最重要的女人,也是所有人眼中接近完美的女神,但内心深处,家族亲情与身份责任始终束缚着她的天性与自我。随着乱世降临,她在黑暗中摸索着、寻找着,那一条独独属于自己的道路……

天之下新一批人设草图之 沈未辰
天之下第一部第三卷(节选)
第20章:四个视野
眼看救之不及,沈玉倾正自心焦,一匹青骢玉狮子从身旁急掠而过。沈玉倾心中一喜,忙道:“快救人!”
 
只见马上那人一头乌黑秀发随风飘逸,忽地身子右倾,半副身躯悬在马腰侧,手一扬,一道明光闪电般飞出。
 
那刀客一刀挥下,正要斩杀李景风,那道明光疾射而来,正撞在刀上,震得他虎口剧震,手中刀险要脱手飞出。刀客知道来的是高手,此时不容耽搁,当即掉转马头,急驰而去。
 
那匹青骢玉狮子停在李景风面前,李景风这才抬头,看见马上一名女子,容颜秀美,典雅清丽,便如仙女一般,真料不到这样一个姑娘竟能发出刚才那雷霆一击,救他性命。
 
沈玉倾也到了,淡淡笑道:“这是未来青城第一高手,我小妹……”他一脸得意掩不住,只是碍于身份教养,不好在外人面前宣扬妹子大名,便住了口。
 
沈未辰对着李景风微微一笑,道:“我叫沈未辰。”
 
李景风一愣,竟似看得痴了。
天之下第一部第三卷(节选)
第24章:愿者上钩
 
沈未辰道:“你说话时别老偏着头,看着人说话行不?”
 
李景风吃了一惊,抬起头来。此时暮色将近,船向西行,沈未辰迎风而立,夕阳余晖映着她的身影,一条长长的影子拖在地上,当真脱俗如仙子。李景风只看了一眼,心跳不已,忙转过头去,找了个理由说道:“这不礼貌。”
 
沈未辰道:“我听哥说了你讲的话,觉得甚是有理。你说你不是江湖人,身份不匹配,朋友当不得,就像今天,我们说什么,你插不上话,这是难免。我哥是下任掌门,不得不养些威严,有时不经意间露了出来,但他绝没轻贱别人的意思。倒是你自己,他没疏远你,你倒疏远起我们来,现在是谁记挂着身份?”
 
李景风心想,我不敢看你还真不是身份问题,就算是你哥我也没躲成这样。只是此事辩解不得,他只得唯唯诺诺,抬起头来直视沈未辰,这一看,不禁又是心跳脸红,只不知沈未辰看出了没。
 
沈未辰又问道:“你知道我在听朱大夫讲故事时,最佩服的是谁吗?”
 
李景风道:“江大夫妻?”
 
沈未辰吃了一惊,讶异道:“你怎么知道?
 
李景风道:“他们真是好人。看他们东躲西藏,想是有仇家,冒着危险救了柴二公子,他们跟柴二非亲非故,那是见义勇为。”
 
沈未辰道:“是啊,朱大夫是有本事的人,有本事的人不怕招惹麻烦,他们一对平凡夫妻竟也不怕惹事,难能可贵。”她又接着道,“有本事的人出的力多,本事低些的一样能出力,没有江大夫妻,朱大夫也救不了柴二。”
 
李景风知道沈未辰这话是鼓励自己不可自轻,虽说她是误会,但也深受感动,说道:“我晓得的。”
天之下第一部第六卷(节选)
第58章:歧路亡杨(上)
“还不是赶着替你梳洗。”沈玉倾拧了毛巾,笑道:“好些年没这样服侍你啦,上次还是你重病的时候。”他帮沈未辰擦了脸,又递了水喂她漱口。
 
沈未辰笑道:“让青城少主这样服侍,受点伤也值得。”
 
沈玉倾敲了她额头,骂道:“少胡说。”接着又端起碗,勺了一汤匙白粥吹凉,递到沈未辰嘴边,又问,“想吃什么?咸蛋、炒蛋?腐乳、腌白菜?鸡肉还是猪肉?”
 
沈未辰笑道:“问第一句就够了,后面一堆菜名不白问的?给我咸蛋。”
 
沈玉倾夹了一小块咸蛋给沈未辰,道:“这次出门把你害成这样,雅夫人肯定要骂死我啦。小妹,以后別这样冒险。真把哥给吓坏了。”
 
沈未辰摇头道:“哥被华山抓走,才真把我吓坏了。”
 
沈玉倾问道:“就你们三个人来救,你不怕。”
 
沈未辰想了想,点头道:“怕!”过了会又道“其实……那时我担心哥哥,又怕又心慌又紧张,可等哥哥救出来后再想起,就觉得挺惊险,挺有趣,捱了这两刀也值。”
 
沈玉倾又敲了妹妹额头一下,斥责道:“值什么,胡说八道。”
 
沈未辰噘嘴道:“你这哪是服侍我,是欺负我来着。”
 
沈玉倾勺了一汤匙白粥吹凉,又问:“我刚才见严公子在外头。”
 
“啊,怎么不叫他进来?腌白菜。”
 
“你想见他?”沈玉倾问道,“他会救我,肯定是瞧了你的面子。”
 
沈未辰沉吟半晌,缓缓道:“他救了我,我还没好好说谢,害他被父亲责罚也过意不去。何况他父亲还不知道他救了我们,等回到华山……”她说到这里,神色黯然,显然甚是担心。
 
沈玉倾问道:“严公子是个怎样的人?”
 
沈未辰笑道:“我瞧他跟你挺像,就是功夫比你差点,说话的语气也像,也挺温柔,是个好人。那时他为了帮我,说要娶我为妻,要方敬酒别伤我,等后来他要救景风时,你没听方敬酒说的那话!”说罢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跟沈玉倾感情深厚,在沈玉倾面前向无遮拦,什么都直说,沈玉倾心中一动,问道:“你挺欣赏他?”
 
“他挺好的,不过比不上哥,有你的七成。”沈未辰说道,“我还要咸蛋。”
 
沈玉倾夹了一块蛋黄,试探问道:“想嫁啦?”
 
沈未辰笑道:“怎么问这个?嫁谁得看爹娘跟掌门怎么安排。”
 
沈玉倾问道:“严公子…我瞧你挺欣赏他。”
 
沈未辰回道:“严公子年岁近,他像哥,也好相处,华山离青城不远,要是哥想念小妹,骑马几天就到。就是严掌门……我看不惯华山作派,又碍着四叔跟唐门的关系,青城里外不是人,要是能藉此化消三派仇怨,那就挺好的。”
 
沈玉倾听小妹说得大方,全无少女情怀模样,反倒像是把自己的婚事当作筹码,称斤论两为青城卖了。又问道:“不是只看爹娘跟雅爷雅夫人的意思,你自个没点想法?”
 
沈未辰道:“我真没想过。”说着又道,“其实三爷挺不错的,在崆峒还能跟他学功夫。哥,我要到了崆峒,你得常来看我。”
 
沈玉倾知道小妹自幼受雅爷跟雅夫人教导,对感情之事全无主意,这也属当然,九大家女儿的婚事,从来就是父母的一句话,联姻为主,门第为上。哪有自己作主的。沈未辰虽然好武,终究是青城闺秀,学武功只是兴趣,要不是保护自己出门,实在也没用武的机会。九大家的事自有门派管着,齐三爷那才叫异数,最后小妹的归宿也不过就是在个富贵人家安度余生。从此高门深院,终身难再踏出府邸几次。
 
沈玉倾道:“现在承平时代,联姻多半是门派间相互拉拢,你是我妹,不会让你嫁给又丑又坏的。”
 
“四婶还是冷面夫人的孙女。嫁给四叔还不是冷面夫人一句话?幸好他们虽然差着十几岁,四叔也还算人品潇洒体贴温柔,要是嫁给差着四五十岁的,也就叹口气罢了。”沈未辰笑道,“总不好自己家的妹妹是宝,别人家的姑娘是草。幸好现在这世道清平,有你跟爹看着,嫁不差的。”
 
“你是我妹,我自然当你是宝。”沈玉倾又问,“你方才怎么说的是三爷而不是朱爷?”
 
沈未辰一愣,过了会道:“朱爷也挺好的。我要吃鸡肉。”
 
“若是让你自己作主,不管门第身份,让你想呢?”
 
“想这干嘛?严公子也好,朱爷也好、三爷也好,还是三峡帮的许公子也好。都看爹娘的安排。”沈未辰忽地一愣,似乎懂了沈玉倾心思,她转头看着沈玉倾,忽地问道,“哥,你若生在华山,会变成怎样?”
 
沈玉倾想了想,道:“估计跟严公子一样吧。”
 
沈未辰笑道:“总是比严公子好些,严公子生在青城肯定比哥差些。我有了一个哥哥,干嘛还要多一个哥哥?我对严公子没这心思。”
 
沈玉倾道:“别胡说。严公子也是人品端正,他身处华山还能这等仁厚待人,换成你哥,早就同流合污啦。”
 
沈未辰笑道:“那倒未必。”她话锋一转,又问“不过哥哥若是景风的出身,到了崆峒,能得三爷青睐吗?”
 
沈玉倾想了想,摇头道:“要得朱爷的青睐或许可以,三爷……”他苦笑道,“三爷怕不嫌弃我软弱呢。”说完一愣,问道,“小妹你……”他这才发现小妹早知李景风心意。
 
沈未辰道:“我又不是笨蛋,看你跟朱大夫闹着玩,不揭破而已。不过……我终究是看低了景风。你听见船老大郑保说的话了?”
 
他们当日登上小舟,随即上了郑保的船更衣靠岸,这才赶往武当。沈玉倾想起那日郑保不住夸奖李景风的模样,说他们三人竟击退了一船河匪,还救了一名姑娘。
 
“景风才去崆峒学艺不到一年,他遇到三爷是机遇,被三爷看上是本事。我以为他是为我奋不顾身,可他连不认识的姑娘都想救,你说,我是不是看轻他了?我那时还叫他不要为我舍命,现在想想,羞死了。”沈未辰说着,竟真的低下头面露愧色,又道,“不过哥你别误会,我只当景风是朋友。现在说开了也就没事了,何况他也不是爹娘跟掌门会答应的女婿,所以你们以后别胡闹了。”
 
沈未辰歪着头,忽又说道:“不过有件事我得说说,看哥信不信。”
 
沈玉倾扬眉问道:“什么事?”
 
“景风是一头大鹰,能飞得高。过个十年,必会成为匹配得起九大家任何一位姑娘的大人物。”
 
“我信。”沈玉倾微笑,心想这没有不信的道理。他欣赏景风,或许一开始只是敬佩他的傲骨实诚,到后来听三爷夸奖,又佩服他的勇敢。汉水救船可见仁善,到了船上那一场大战,果决断后,竟然能一剑逼退方敬酒,而他才学艺一年。
 
他定能一飞冲天,沈玉倾想着,但小妹不可能等他十年。
 
可为什么?明知景风不可能是雅爷夫妻会看上的女婿,也知道小妹不可能违抗雅爷夫妻的安排。更不可能等到景风长到足以匹配小妹的身份。可自己却还是希望想让两人多亲近?这是为了景风吗?
 
他与景风虽然一见如故,终究远不如小妹亲昵。那自己这样想肯定不是为了景风,那又是为了什么?
 
“哥,再不喂我,粥都凉啦。我要腐乳!”沈未辰一声娇嗔。沈玉倾被唤回神来,忙勺起一汤匙粥。笑道:“来了!”
天之下第一部第七卷(节选)
第62章:回家
谢孤白正要告辞,沈未辰道:“谢先生,帮我把树上的箭拔下来好吗?”
 
谢孤白答应了,走到树边。那树距离箭靶两三丈,谢孤白见箭嵌得甚深,正要伸手去拔,忽听沈未辰喊道:“别动!”
 
谢孤白立即停手,一箭堪堪从他指节间穿过,他甚至能感觉到箭杆的冰冷。
 
那箭就插在前两支箭正中间,紧贴谢孤白的指缝,差一点就洞穿手掌。
 
沈未辰走过来,笑道:“你真不动?”
 
“我信得过小妹。”谢孤白道。
 
“可我信不过你。”沈未辰凝视谢孤白,过了会才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明知危险还让若善哥哥冒名。”
 
谢孤白默然不语。
 
沈未辰拔下树上的箭,道:“我跟你始终没法像跟景风和朱大夫一样热络,我不喜欢你这样藏着掖着,什么都不说清楚。救回我哥后,我也没怎么跟你说话,我不是怪你,是想着怎么跟你说,还有等机会。”
 
“但是若善哥哥没怪你,我哥也不怪你,我想,你们当中一定有些我不懂的感情在。可能是我年纪小,太天真,也可能我是姑娘,青城也好,天下也好,大事从来不用我烦恼,所以不懂。”
 
她忽地伸出手,谢孤白见她伸手,不禁一愣,也伸出手去。沈未辰握住他的手,笑道:“我刚才叫你别动,你就没动,你信得过我。你是我哥的结拜哥哥,那我以后就像信我哥一样信你。只是我也有我的性子,可不会像哥这么听话,遇着上回的事,我还是要去救哥,咱们各做各的。”
 
“还得多谢严公子,是他教了我这些道理。”说完,沈未辰放开手,将射月弓收起,笑道,“我去看四叔了。”
 
她方转身,忽听谢孤白道:“小妹……”
 
“怎么了?”沈未辰一愣回头,脸上露出狐疑的表情。
 
谢孤白道:“顾着家挺好,但有时也得为自己想想。”
 
沈未辰忽地感觉到,这是谢孤白第一次真心实意地对她说话。
天之下第一部第八卷(节选)
第73章:及笄之年
沈未辰一阵放情大笑,听母亲喝叱,方才忍住笑,两眼发愣,像是想起什么,又怔又笑,随即敛容正色问道:“三爷,听说您在江西跟斩龙剑过过招?”
 
雅夫人以为沈未辰要问齐子概的威风事迹,正觉女儿聪明,只听齐子概回道:“是这样没错,怎了?”
 
沈未辰起身拱手道:“晚辈败在方敬酒手上,想请三爷指点几招。”
 
这下连雅爷都是一愣,喊道:“小小!”
 
齐子概却笑道:“好啊!”
 
沈未辰没带兵器,抄起一双筷子指着门口道:“三爷请。”
 
这下变起突然,沈庸辞起身想要阻止,沈玉倾抢先一步起身挡在父亲面前,伸手挽住他道:“好久没看小妹跟人过招,爹,咱们看看。”这一耽搁,沈未辰已走到门外,朱门殇更是抢先冲出,顾青裳也觉有趣,起身对谢孤白道:“看热闹去。”
 
齐子概跟了出去,见沈未辰一身华服长裙,问道:“你这衣裳不方便吧?”
 
沈未辰点点头,“嘶”的一声撕去袖子,露出一双藕臂,又裂开长裙现出玉腿。朱门殇忍不住低声道:“小妹的腿真漂亮。”身边那人冷冷道:“那是我女儿。”原来竟是沈雅言。
 
朱门殇回头望去,这才发现谢孤白不知几时站到顾青裳身边去了,当下颇觉尴尬,只得悄悄挪了几步,退到沈玉倾身旁。沈玉倾正自微笑,朱门殇问道:“你不喜欢小妹嫁给三爷?”
 
沈玉倾微笑道:“我更喜欢看小妹打架。”
 
沈未辰将撕下的裙布打成绑腿模样,扎实了裙摆,踢去金缕鞋,双手各持一筷,轻声喝道:“三爷小心了!”猱身攻上。
 
只见她以筷子代替峨眉刺,身法快绝奇诡,齐子概没料到她一副大家闺秀模样,功夫竟如此高明,不禁“喔”了一声,竟得退一步方能避开,随即伸掌接过。
 
沈未辰怕他功力深厚,不敢硬碰,侧身避了开去,飞起裸足踢他下三路。齐子概见她来势凶恶,屈膝抵挡,若沈未辰这脚踢实,那是用脚背去撞膝盖,结局不言而喻。沈未辰收回右脚,顺势如跳舞般打了个滴溜,脚随身形盘旋而起,踢向齐子概面门,双手刺向齐子概胸口。
 
双方你来我往,转眼便过了十余招,沈未辰变招之快,出手之迅,腾挪之巧,竟连齐子概一时也占不着上风,甚至几次短兵交接,以齐子概功力之深也夺不下她手中木筷。顾青裳看着瞠目结舌。她与齐子概一般,以为沈未辰只是大家闺秀,就算练过武也高明不到哪去,没想她武功竟如此之高,不禁惭愧起来,见到精妙处又拍手大声叫好。
 
沈雅言暗暗点头,心中得意,自己这个女儿在武学上的天赋确实无人能及。
 
二十余招后,齐子概抓准时机,扣住食指弹去,沈未辰半截筷子断折,剩下半截把持不定,脱手落下。虽说是怕伤及沈未辰,但竟让齐子概动到弹指乾坤去破她手中筷子,连沈庸辞都不禁愕然。
 
沈未辰拱手道:“多谢三爷赐教。请问三爷,该如何破方敬酒的龙蛇变?”
 
齐子概道:“我的方法你学不了,不过……”他摸着下巴道,“龙蛇变变化多端,看着眼花缭乱,其实你出手比他更快。下次跟他过招,管他怎么刺,你就对着他头上戳去,不要闪躲。”
 
雅夫人惊呼道:“这不是同归于尽?!”
 
齐子概摇头道:“不会。方敬酒是长短剑并进,轻重不平衡,需要稳住身形。你身形比他灵活,腰腹后缩,向前刺击,你会重伤,他却必死。他赌不得侥幸,这就破了龙蛇变。”
 
沈未辰恍然大悟,喜道:“多谢三爷指点!”
 
齐子概道:“你再练个一两年,方敬酒就不是你对手了。”
 
沈未辰收起断筷,对雅夫人道:“娘,我去换件衣服再来。”
天之下第一部第九卷(节选)
第78章:公竟渡河(下)
他接着道:“我这辈子再也不会跟九大家有任何瓜葛,只有这样,我做的事才不会牵累别人,也不会因为我身上牵扯着谁就为难。”他抓了抓头,讷讷道,“我不太会说话,说了一堆,也不知讲得清不清楚。”
 
“以武犯禁,不与权交。”沈未辰道,“因为权势必须绑着规矩跟身份,身份越多,顾忌越多。就像三爷如果不绑着崆峒掌门亲弟的身份,彭老丐不绑着江西总舵跟彭家人的身份,那严非锡、彭千麒,这些人早就死了。”
 
李景风连忙点头,笑道:“还是小妹聪明,一下子就说明白了!‘以武犯禁,不与权交’,这八个字真好,我得记下来!我没有二哥和萧公子那样的本事,干不了帮千千万万人的大事,我帮一个是一个,干点小事就行。三爷有三爷的侠路,我也要走自己的路。”
 
沈未辰问道:“那你以后是不是跟我哥,跟我都不能当朋友了?”
 
李景风道:“朋友还是可以的,但不是兄弟,反正也没多少人知道我们结拜的事。以后青城需要我,我也会去帮忙,偷偷摸摸就好。”
 
沈未辰道:“你这样一个人,不寂寞吗?你这点本事能做什么?你没靠山,得罪这么多门派,他们随时能要你的命。”
 
李景风笑道:“怎么会?本事可以慢慢学。而且,有了彭老丐当榜样,才有三爷,有了小妹跟三爷,才有我。”
 
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以前以为,侠就是济危扶困,后来才知道,原来大侠的意义是在光天之下的阴影处点一盏灯,照亮一小块黑暗,然后就会有人学着,灯一盏一盏点起,这世上就没有黑的地方了。我想望会有人因为我而继续去做这样的事,但凡有人因为我而愿意点灯,这样一盏一盏传下去,我就算死了也不寂寞。”
 
至此,沈未辰终于知道李景风不回青城的原因,也清楚李景风为何变得对自己如此坦然。只因已决意割舍,便不挂怀,自然坦荡。
 
只听她低声吟道:“公无渡河,公竟渡河,坠河而死,当奈公何?”
天之下第一部第十卷(节选)
第96章:昆仑共议(终)
沈未辰接着道:“谢先生说,这种事在九大家不少见。”她问沈玉倾,“只是我以前都没见着而已,对吧?”
 
沈未辰是姑娘,雅夫人一心将她嫁入豪门大族,即便是沈庸辞与楚夫人,多少也存着借由联姻巩固与其他门派关系的心思,顶多就是挑个心肝侄女能看得上的对象,政事上从不让她过问,她年纪也小,这些事落不到她眼里。
 
但她毕竟聪明,这些事书里都能看着,又怎会妄想现今世道清平,便无冤屈?只是平时既无所见无所闻,又对掌门与父兄极具信心,只道若有也是少数,从未多想。
 
可现在她却想,只要有,即便只是一个,那也不该。
 
沈未辰道:“哥,你以后当了掌门,青城还会有这种事吗?我是说,像卜家、岳家那种事,或者是景风这种事。”
 
沈玉倾心中一动,正色道:“哥绝不让青城治下有这等事发生。”
 
沈未辰蛾眉轻挑,抿嘴笑道:“哥想安慰我,尽说大话。”
 
沈玉倾苦笑道:“也不是大话。君子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就算做不到,也得尽力去做。”
 
沈未辰笑道:“那好,哥哥既然有志向,那小妹就来帮忙!”沈玉倾听着古怪,还未发问,沈未辰已握住他双手道,“让我进刑堂,我要领职事!”
 
沈玉倾吃了一惊,望见沈未辰一双黑白分明的星眸坚毅清澈,柔荑温软,却握得紧实。他对这小妹极是了解,知道这是她下定决心要做一件事的模样。
 
“我不要在这闺阁里等着嫁人。”沈未辰道,“刑堂管刑律、治安,我能帮上忙,这也是我想做的事。青城如果出了杜俊这种刑堂不好下手的人……”
 
“我来杀!”她说得坚决。
 
沈玉倾相信这是小妹想了许久的结果,太平时节,掌管兵事的军堂无用武之地,以小妹的聪明,其他位置她也能做得好,但她选择了刑堂作为让她一展所长的地方。那是她长久被压抑的本性,还是为了别的什么原因?
 
总之,小妹找到了自己想过的日子,那不是在厅堂中指使下人,在闺房里照顾孩子,日日坐等丈夫回来的日子。
天之下第二部第一卷(节选)
第2章:草蛇灰线(二)
宋公子笑嘻嘻地跟着大小姐进了掌刑房,侍卫被留在门外。沈未辰坐定主位,问了宋公子姓名,原来叫宋延熙,又温声问道:“夏刑使,怎么回事?”
 
夏厉君把她眼见宋延熙偷钱的事说了一遍,这事原不复杂,三言两语就说完。沈未辰问道:“宋公子有什么要分辩的吗?”
 
“我没干这事。”宋延熙笑问,“姑娘是哪户人家出身?我在巴县怎地没听说过有姑娘这等美人?”
 
“刑堂里别说胡话。”沈未辰想了想,问,“你不认罪?”
 
“只要姑娘回答我的问题,小可什么罪都认了。”宋延熙仍不死心,轻声吟道,“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
 
夏厉君听不懂这位宋公子说什么,但也猜出有调戏之意,心中满是鄙夷。或许这人来得刚好,一个有点身份、不知高低的登徒子在公堂上调戏大小姐,等他轻薄够了,大小姐再揭露身份,把他吓得跪地求饶。
 
就像戏文里说的,前朝的钦差大臣、皇帝,不都时兴什么微服出巡?等那些贪官污吏土豪恶绅张扬够了,再现出身份,吓得那些人失魂落魄,喜得看戏的百姓拍手叫好。
 
自己是不会为这出戏叫好的,起码现在不会。
 
然而让她意外的是,沈未辰并未动怒,只道:“继续胡闹,可要受罚了。”又转过头问夏厉君,“有证据吗?”
 
“没有,但我亲眼所见。”夏厉君回答。或许是时机未到吧,她想,这大小姐还想玩会。
 
“没关系,在下正闲着。刑爷要是想着什么证据,尽管拿出来说。”宋公子耸耸肩,一脸无奈,对沈未辰笑道,“要是刑务认为我该罚,我天天来受罚也行。”
 
沈未辰想了想,问卖凉茶的老人道:“老人家,壶里多少凉茶,你知道吗?”
 
老头忙道:“当然知道,一壶约二十碗,两壶四十碗。”
 
沈未辰又问:“每日都足八十文?”
 
老头道:“最近老头儿记性差,有时短收了,也有个六七十文吧。”
 
沈未辰问:“今日卖了多少?”
 
老头道:“记不得了。”
 
沈未辰道:“老人家把今日的帐结了吧。”
 
老头从怀里取出铜钱,算了一下,道:“这里有四十四文,卖了二十二碗。”
 
沈未辰道:“一日四十碗,扣去二十二碗,把水壶里剩下的凉茶盛满倒出,一碗一碗计算,就知是否短少。”
 
没想到这大小姐这么机灵。夏厉君有些讶异,上前一步道:“我来算!”
 
宋延熙笑道:“掌刑好聪明。可就算这卖茶的老头短少,也不见得是在下行窃。”
 
沈未辰指着宋延熙问:“你再想想,这位宋公子应该是最近几天的常客,是不是打从他跟你买茶起,就开始短少了?”
 
老头被提点,恍然大悟,却又不敢多说,看着宋延熙,露出狐疑模样,讷讷道:“这……好像是,唉……这公子是富贵人家,犯……犯不着……”
 
宋延熙全副心思都放在沈未辰身上,当下也不想狡辩,几文钱的事,对他微不足道。他对着沈未辰拱手夸道:“刑务当真青天再世,才貌双全,机智过人,在下佩服。这本只是戏耍而已,今日就百倍奉还,当作赔偿。”
 
他有心展现阔绰,从怀中取出十两银票,道:“这是十两银票,老头子,今日便宜你了。”
 
那老头大半年也挣不得十两银子,不由得瞪大眼睛,手也发颤,道:“真……真的给我?我……唉……”
 
宋延熙道:“说给你就给你!拿去!”
 
那老头感激涕零,双膝一软,两眼含泪,喊了一声“恩公”,当下便要跪倒。夏厉君抢上一步,伸手勾住老头胁下,道:“他偷你钱,这是赔偿,不是什么恩情。”
 
那老头哪能分辨这许多,眼眶泛泪,只想磕头道谢。沈未辰道:“老人家,这是他赔偿您的损失。这没您的事了,夏刑使,劳烦你送他出去。”又对宋延熙道,“你留下。”
 
宋延熙压根不想走,夏厉君把卖凉茶的老头送到门口回来,还听见那宋公子道:“我既然都已认罪,姑娘,相逢有缘,何不结识结识?”
 
这厮还不死心?夏厉君想着,该是这位“钦差姑娘”展露身份,好生教训这登徒子的时候了。
 
“宋公子,你三番四次在刑堂胡言乱语,再这样下去,非得处罚你了。”沈未辰摇头道,“宋延熙听判!”
 
宋延熙只是笑嘻嘻听着。
 
“盗窃财物,杖二十。不足一贯减刑,念你又是初犯,嬉闹玩乐,并无盗意。但你刑堂里多次嬉闹,责杖十下,可金赎。”
 
就这样?夏厉君那双稀疏又分散的眉毛张得更开,像是八字写成了不相干的一撇一捺。杖十下,可金赎?一点都不重,也不轻。她觉得不满,但合适。这是一个非常合适的判决,既没给他四方门宋家的面子,也没因为怒气而过重。
 
“你是宋家的公子,应该是要金赎吧?”沈未辰问。
 
“如果是姑娘要打,那在下愿受,不金赎了。”宋延熙仍是笑嘻嘻的。他心底有计较,这姑娘虽然坚持不说姓名家世,但这般年纪能当上掌务,又姓沈,肯定是青城之后,依靠哪门远亲央职,让父亲向刑堂问问就知根底。自己学过武功,而且不算太差,以这姑娘年纪,手下能有多大力气?青城杖刑四折除零,十杖只打一下,就算疼些,就算受点伤,让父亲去她家陪个不是,请她探望,就可亲近亲近。若是门第合适,又未定亲,趁这个机会聘了最好。
 
沈未辰抿着嘴微笑,眼角微弯,这还是进了掌刑房以来她第一次笑,宋延熙更觉她巧目倩兮,只想着:“这姑娘为何笑了?看她方才断案如此聪明,莫不是猜着我的心意,所以笑了?”这下浮想联翩,更是魂飞天外。
 
“既然如此。那就由我来打吧。”沈未辰走到墙边,那里置着几根刑杖。青城法令较为宽厚,若是轻罪,便在堂上打了筛回,是以掌刑房中都置有刑杖。只是一般刑务只负责断简易案子,杖责多由弟子处置。
 
夏厉君终于觉得不妥,道:“刑务,我来吧。”
 
沈未辰摇头道:“不用。”说着挑了根刑杖,又道,“夏刑使,帮我按着犯人。”
 
一般说来,行杖刑最少需要两名弟子押着,以防犯人挣扎。夏厉君道:“我再叫两个弟子过来。”
 
“不用叫,我屁股缩一下就不姓宋。”宋延熙笑道,“要不要脱了裤子?”
 
“不用。”沈未辰回答。
 
夏厉君按着宋延熙双脚,沈未辰站至宋延熙身边,掂量了距离,右上左下,双手握定刑杖。那刑杖前宽后窄,沈未辰举手过头,猛地一挥。
 
夏厉君只觉面前劲风扫动,响声如雷,又有“啪”的一声,原来沈未辰这一下用力太猛太急,近两寸粗的刑杖竟尔支持不住,尚未打实便平空断成两截,前端较宽的板面朝天飞起,直撞上后方壁角才“喀拉”一声摔落。
 
宋延熙直唬得面如土色,夏厉君甚至觉得耳中还回荡着嗡嗡破空声响。
 
“这刑杖怎地这么不堪,还没打着就断了?”沈未辰皱起眉头,煞有介事地另取了一根刑杖来。
 
宋延熙知道这一杖下去,不死也得半残,大声惨呼:“饶命!”就待扭身逃走。沈未辰第二下又来,吓得他惨叫一声,闭目待死。“啪”的一声,那刑杖又半途折断,打了个空。
 
“刑堂没结实点的刑杖吗?”沈未辰问。
 
“仓库里有新的,先泡水,吸饱水有韧性,不易断折。”夏厉君道。
 
“去替我取了来!”沈未辰指示。
 
“金赎,我要金赎!”宋延熙高声惨叫,连滚带爬逃向门口,“救命!救命啊!”
 
宋延熙走了,被护卫搀扶着离开刑堂。沈未辰还是没对他说自己的身份,想来他也不敢再来滋扰。
 
“刑务为什么不表明身份?”夏厉君没有离开掌刑房。她站在沈未辰面前,站得笔直,虽然比沈未辰矮了些,但宽阔的肩膀让她看起来像个威武的小巨人。她说:“这样不用浪费许多时间。”
 
“他敢这样胡闹,就是仗势欺人。”沈未辰摇头,“我要是用身份压他,就与他一样是仗势欺人,只是欺的是好人还是坏人罢了。他没那么坏,只是贪玩,吓唬一下就够了。”
天之下第二部第一卷(节选)
第16章:血浓于水(二)
沈未辰咬牙,语含哭声,只道:“对不住!爹,我不能让你毁了青城!”翻过唐刀就往沈雅言攻来。沈雅言将无为掷出,抽出太虚格架,只觉劲力雄浑,女儿的三清无上心法更上一层楼,她修练不过半年,竟已从二品精深练至一品入门。
 
两人转眼又过数招,沈雅言知道女儿意在拖延,指望沈玉倾率兵将他擒下,高声道:“你拖到玉儿率兵来更好,我当着所有人面揭穿你三叔!”
 
沈未辰悲声道:“爹,别这样!”
 
“谁也别想拦着我!”沈雅言高声大喊。他怒急攻心,实已不管不顾。
 
沈未辰见父亲疯狂,知道父亲真会干出这事来,至此已无余地,非得制服父亲不可,唐刀攻势骤然猛烈起来。沈雅言见女儿攻势忽猛,只道她为哥哥竟连父亲都不顾了,更多了几分伤心,气急败坏之下竟也不见容情。
 
只见他双手握住太虚,重使巨阙剑法,连环几剑俱是饱含真力。沈未辰也双手握刀,兵器交碰,连着几下都是重击,火星四溅,劲风鼓荡,周围油灯被激得明暗摇曳。
 
几招过后,沈未辰毕竟功力较浅,被逼得退开两步,脚一踏,绕到沈雅言侧边,也与沈玉倾一般,要以快打力。
 
沈雅言也杀得兴起,顾不得会伤着女儿,抡剑横扫,将太虚舞得密不透风,逐步向门边迈进。沈未辰猛地一矮身,右手持刀,左掌撑地,身子凌空打横,双足连踢沈雅言小腿。沈雅言被逼不住后退,索性纵身越过沈未辰头顶,沈未辰左掌发力一按,身子如陀螺般打横旋起,刀背劈向沈雅言后颈。
 
沈雅言听风辨位,将剑竖在身后抵挡,就这么一阻,沈未辰已绕至他面前,一招七星夺命刺将过来。沈雅言欺她力弱,同以七星夺命还击。他固然功力高于女儿,然他星夜赶回青城已耗去不少体力,又在两个时辰内接连打败楚夫人与傅狼烟,使了耗力极剧的巨阙剑法与沈玉倾激战,加上今夜劳费心神,早已疲惫,沈未辰功力又高出沈玉倾许多,方才这七下交碰,沈玉倾长剑就已脱手,如今沈未辰虽见弱势,竟连一步也不退让。
 
七剑过后,沈未辰已知父亲体力消耗,身法转为飘忽,忽前忽后,忽左忽右,绕着沈雅言周身不住打转。沈雅言左挥右砍,剑剑落空。他身法或许不逊沈玉倾,但沈未辰快上其兄何止一点半点。沈雅言以剑代刀,使出“飞龙旋风刀”,剑光在周身围绕,犹如盘龙锁身,让对手难以欺近。
 
双方翻翻滚滚又过十数招,沈未辰闯不入沈雅言护身剑光,沈雅言却也无法再进一步,被女儿纠缠在钧天殿里。
 
沈未辰甚有耐心,腾挪进退,绕着父亲不住打转,虽然体力消耗巨大,但沈雅言使飞龙旋风刀护身,消耗更巨。二十五招过后,沈未辰猛地站定脚步不再绕行,轻喝一声,又是一招七星夺命刺出。沈雅言举剑还击,七星夺命再次交锋,却是沈雅言虎口震动,忍不住腾腾退开两步。沈雅言又惊又怒,没想女儿内功竟已如此精纯,自己消耗之后,竟反被压制。
 
沈未辰不让父亲喘息,挺刀再上,接连快攻,沈雅言拦架不住,腰间大腿分别挨了刀背一下,更觉女儿忤逆,发起狠来,长剑架过唐刀,一掌拍向沈未辰左肩。沈未辰曲肘相迎,连消带打,翻过左掌反拍沈雅言右肩。沈雅言缩臂拦架,太虚沿着唐刀向上,去切沈未辰手腕。沈未辰翻转刀身,刀剑滴溜溜打了两三个圈,又纠缠起来。
 
这一场恶斗已过了近半个时辰,沈雅言脱身不得,沈未辰也取父亲不下。眼看时间紧逼,沈未辰深怕他人到场,父亲怒不择言,下定决心,哭道:“爹,原谅女儿!”刀剑交格,沈未辰奋力一推,将父亲推开一步,自己借力也退开一步,刀光随喝声扬起,竟是大器诀——大方无隅!
 
这招绝学沈雅言最是熟练,沈未辰早年习剑法时仅能刺出十六角,整个青城也唯有沈雅言与沈庸辞能刺出六十四角。要想在这招上胜过他,除非是创出此招的祖师顾琅琊,当下便同使大方无隅还击。
 
剑法展开,眼见着四变八,八变十六,十六至三十二,终至六十四剑,如八卦方位,大方似圆。随即是一连串刀剑交格的紧密声响此起彼落,便似玉珠落盘,铮铮作响。
 
然而就在沈雅言剑光走尽之时,却见着令他惊异的一幕。
 
沈未辰的剑光犹有后续!
 
沈雅言遮拦不住,肩膀、手臂、大腿、腰间接连受创,手腕一痛,已被刺伤。沈未辰唐刀抡动,顺势挑起太虚,往屋顶一甩,插在梁柱之上。沈雅言哀叫一声,摔倒在地,一脸不可置信。
 
“不可能……不可能……”沈雅言喃喃自语。女儿再有天赋,也不可能在二十出头的年纪就练成先人从未练就过的一百二十八角!甚而说,有极大可能,大方无隅这招的一百二十八角只是传说,是后人对顾琅琊的穿凿附会。因为沈雅言直到四十岁才能到六十四角,而他自认再努力四十年也不可能达到一百二十八角!
 
“你真练成了一百二十八角?”沈雅言问。
 
沈未辰低着头,紧抿嘴唇,低声道:“不是一百二十八角,是八十一角。”
 
“八十一?”沈雅言疑问。
 
“大方无隅这一招,以四为基,以二为变。四到八是一变,八到十六是一变,十六到三十二是一变,三十二到六十四又是一变。到一二八角需要五变,这太难……”
 
“爹跟三叔都练到四变六十四角,我到十三岁才学到两变十六角,就算到了现在,我也只有三变。”
 
“三变只有三十二角!”沈雅言仍是不解。三十二角,沈玉倾勉强也能刺出,但绝不足以抗衡自己的六十四角!
 
沈未辰摇头:“还是三变。我那时就在想,要怎么刺出更多角。后来异想天开,我出手比爹跟三叔更快,你们从四开始,我反倒减一,以三为基,以三为变。三为始,一变九,二变二十七,只要三变,我就能刺出八十一角,比起原来的大方无隅更加化繁为简。”
 
“我想试试可不可行,但是娘后来不让我练剑,我暗地里用凤凰练习,确定可行。”
 
“这是你自创的剑法?”沈雅言惊问,“你怎么没跟爹说过?”
 
“我怕娘骂我……整天只想着学武。”沈未辰俏皮一笑,笑里却满是苦涩与哀伤。
 
沈雅言颓然倒地,望着钧天殿的屋檐。他看见自己那把太虚被钉在梁上,轻声道:“你若是个男孩,该有多好……”
 
沈未辰默然不语,席地而坐,静静陪着父亲。
天之下第二部第一卷(节选)
第22章:漫天风雪(二)
 
李景风随夜榜而去,此后渺无音讯,沈未辰一直担心,此刻乍闻他死讯,只觉胸口沉甸甸的,闷着一口气发不出来,恍恍惚惚,一时竟无悲伤之感。
 
朱门殇听了来龙去脉,骂了一句:“操,他连侠名状都没有,凭什么发仇名状!连灭门种都不是,不过是白结仇家,充什么好汉?有这么蠢的吗?”
 
他说完,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道:“这小子死心眼,打一开始就知道没好下场,如今也算求仁得仁。这年头,干好事的能有啥好结果?”他拍了拍沈未辰肩膀,道,“行了,特地来听这消息,也算把个故人踪迹交代清楚。我先回去了,小妹也早些回去歇息。”又看了一眼谢孤白,道,“你还不回家?有什么事要跟掌门商量?”
 
谢孤白摇摇头,道:“我跟你一起走。”
 
朱门殇道:“行。”
 
沈未辰道:“谢先生、朱大夫,我送你们。”
 
朱门殇道:“不用,门口就这几步路。”他说走就走,往大门快步走去。谢孤白随后跟上,沈未辰送到大殿门口,忽地喊住谢孤白。
 
谢孤白问道:“小妹还有事?”
 
沈未辰问道:“谢先生在青城两年,查到的就只有这几件大案?”
 
谢孤白道:“该给小妹的都已经给小妹了。”
 
沈未辰笑道:“那就是还有藏着不该给的了?”
 
谢孤白脸上竟露出难得一见的细微苦笑。
 
只听朱门殇喊道:“老谢,还不走吗?”
 
谢孤白不再回话,与朱门殇各自搭轿离去。
 
沈玉倾上前问道:“你跟大哥说了什么?”
 
沈未辰摇摇头,道:“哥,陪我散步回去吧。”
 
沈玉倾点点头,兄妹两人并肩而行。一路上,沈玉倾见沈未辰神色不变,只是低着头一语不发,也不知该如何安慰。此时已是酉时,天色将暗,仅余的一点阳光将两人的影子拖得老长。周围奴仆点起一盏盏灯笼,等来到沈未辰闺房时,反倒是一片明亮。
 
沈未辰道:“哥,等我一下。”她走进闺房,不一会走出,手上拿着一个木人,沈玉倾认出那是李景风的雕像。
 
沈未辰道:“这木人怎么刻也刻不好,不如埋了吧。”说罢蹲低身子,在花园里挖了个小坑,怔了会,抽出腰间唐刀,割下一束头发系在木人身上,将木人放在坑里,双手捧土,掩在木人身上。
 
沈玉倾讶异道:“小妹,你……”
 
沈未辰看着木人渐渐被土掩埋,道:“朱大夫说得没错,景风那性子,早料着这结果。”
 
沈玉倾按着沈未辰肩膀,低声道:“哥知道你难过……”
 
“不,哥你不知道。”沈未辰将最后一抔土掩上,黯然道,“因为我都不知道自己会这么难过。”她话刚说完,眼泪就止不住扑簌簌滴在土上,沈未辰抹了又抹,越抹越止不住。
 
沈玉倾对李景风青眼有加,许为肝胆,亦是伤心难过,更心疼妹子,也蹲下身,又想起这几日的艰难,妹子受的委屈,眼眶一红。他吸了口气,索性坐在地上,轻抚沈未辰的背。
 
沈未辰只是蹲在地上流泪,全身不住颤抖,这一哭直哭了小半个时辰才稍稍平复情绪。沈未辰低声道:“哥……你受委屈了。”
 
沈玉倾苦笑道:“你才委屈,哥有什么好委屈的?”
 
“我委屈能哭,大家都瞧得见,哥也瞧得见。可哥哥的委屈难过,不能哭,也没人能瞧见,连小妹也见不着。”
 
沈未辰不安慰还罢,这一安慰,沈玉倾几乎要哭出声来,忙转过身去,用袖角擦去眼泪,道:“你说这话,真要逼你哥丢人。”
 
“我这几日比十年哭得还多。”沈未辰怔了半晌,索性也坐在地上,接着道,“哥,我不在刑堂当差了。”
 
沈玉倾讶异道:“怎么了?”
 
“有些事,越是有了身份,越是难办。”沈未辰道,“我查案子若碍着了哥哥,该怎么办?”
 
 沈玉倾明白沈未辰的意思,他初掌权位,正需用人,掌握刑堂便是想借用刑堂威慑手下。这些名门权贵,不少人手上都不干净。
 
“你不用管哥哥。”沈玉倾道,“你想办谁就办谁。”
 
沈未辰还是摇头:“我终究办不了景风想办的事。若真查到什么让哥难为的事,不办,良心过不去。但是哥……”沈未辰握住沈玉倾的手,道,“我相信哥有一天能让青城比现在更加清明。等哥没有后顾之忧,妹子再重回刑堂,帮哥治理青城。”
 
沈玉倾见沈未辰心意已决,道:“小妹不进刑堂,想去哪里?”
 
沈未辰强笑道:“哥帮我想个好职缺。”
 
沈玉倾笑道:“哥倒是有个想法,让小妹一展所长,又能让雅爷雅夫人满意。”他正要说下去,遥望一顶轿子远远过来,认出是楚夫人的轿子,忙起身道,“娘来了。”沈未辰听说楚夫人来到,也赶忙擦去眼泪起身。
 
楚夫人下了轿子,见他兄妹二人站在屋外,问道:“你俩兄妹不在屋里,站门外做什么?贪凉吗?”
 
沈玉倾道:“只是与小小聊些私事。”
 
“我听沈连云说了昆仑共议上的事,在君子阁没找着你,就料到你来这了。”楚夫人道,“你那结拜兄弟……”
 
沈未辰听楚夫人提起李景风,心头那沉甸甸的感觉重又浮现,只觉烦闷纠结,几欲落泪,于是道:“楚夫人,您与哥哥谈正事,小小不打扰了,先回刑堂收拾东西。”
 
楚夫人见她两眼红肿,泪痕未干,点点头道:“去吧,我跟你哥哥说几句话就走。”
 
沈未辰行礼告退,唤人牵来马匹,自行去了。
 
楚夫人对沈玉倾道:“我听说你结拜兄弟的事了,料你难过,来看看你。你那兄弟性子与他爹相近,可惜我们母子二人竟连他也没救着。”
 
沈玉倾知道母亲与李景风父亲有旧,估计是当年母亲游历崆峒时认识的。但母亲始终未提缘由,沈玉倾忙于掌握青城政务,也无暇细问陈年往事,只是难过李景风之死,黯然道:“景风兄弟忠肝义胆,对孩儿更有救命之恩,我还盼着他日后重回青城,与孩儿把盏言欢……”
 
楚夫人叹了口气,接着道:“我对他们父子有愧,只是这愧疚也不知该怎么还了。”
 
沈玉倾安慰母亲道:“只说景风兄弟跳崖失踪,未必真死了。吉人自有天相,景风兄弟运气向来很好,他……他这样的好人……不该年轻夭亡。”
 
楚夫人摇摇头,叹道:“希望如此。”又道,“我来只是看看你。希望你莫为结义兄弟之死难过。”说着拍拍他肩膀,叹道,“你爹的事,难为你了。”
 
沈玉倾轻轻摇头,正想说点什么宽慰母亲,却见母亲神情转为严肃。
 
“玉儿,以后你就是青城的天。”楚夫人正色说道,“你得撑住这天。”
 

 
沈未辰叫开城门,一路来到巴县刑堂。她任职不长,并无太多私物,不过些杂物与几本自己批注过、记载判例与公案的刑堂书籍,未必要急着收拾。但她越是烦闷难过,越想找些事做,顾不得夜深,迳自来到刑堂。
 
她到了刑堂才发现夏厉君还未离开。夏厉君上前行礼,问道:“堂主这么晚来,有事吗?”
 
沈未辰道:“我已辞去刑堂职位,今晚来就是收拾些东西,还有与你告别。”
 
夏厉君脸色一变,道:“堂主请。”说着让出路来。
 
沈未辰在书房收拾东西,回过头来,只见夏厉君站在门口,问道:“夏统领有事?”
 
“堂主为什么辞任?”夏厉君问。
 
“我还做不好刑堂的事。”沈未辰怔了会,摇头道,“夏统领之前说我是有勇气的人,其实这算不上勇气。我是雅爷的女儿,在青城横行霸道,什么大人物在我眼前都轻贱了。我功夫好,也不怕犯险。就像是你在路上见着两个百姓打架,你会武功,上去拉开两人,你不会有危险。如果是两个高手打架,你想劝架,不小心挨了一掌就得死,但你还敢去劝,这才叫勇气。”
 
“只要是对的事,明知自己做不到还要去做,知道受不得后果还要去做,做会被讥讽不自量力的事,那才叫勇气。我做这些事最多只算难,算不得不自量力,也就算不上真有什么勇气。”
 
“这样的人,活不久。”夏厉君道。
 
“是挺难长命的。”沈未辰神色黯然,那股沉甸甸的感觉复又升起。她提起精神,道:“眼下我有许多顾忌,怕良心过不去,不如辞去刑堂身份,换个心安。”
 
“所以大小姐决定装聋作哑,假作不知?”夏厉君说话仍是毫不客气。
 
沈未辰摇摇头,道:“等我什么都不用顾忌了,我再回来刑堂。夏统领,那时我定有许多地方要仰仗你。”
 
夏厉君定定看着沈未辰,许久不语,久得连沈未辰都觉得尴尬,正想说些什么,只听夏厉君道:
 
 “大小姐,我要辞去刑堂职事。”她连称呼都换了。
 
“为什么?”沈未辰讶异,以这姑娘的性格,怎地现在又要辞任了?
 
 “别人想要的姑娘模样不是我想要的模样,我想找件值得做一辈子的事,所以入刑堂。”夏厉君道,“可如果大小姐这样的人都会尴尬,那这刑堂还有什么值得我做一辈子的理由?”
 
“现在它不是了。大小姐,您说我们可以成为朋友,但我不想当您的朋友,我想追随您。”
 
沈未辰吃了一惊,只见夏厉君说这些话时,站得格外端正,两眼注视着自己,身躯没有丝毫震动。她发觉夏厉君脸上有异样的神情,那是接近寺庙里捻香求神拜佛时的虔诚,这姑娘比大部分男人更刚毅。
 
“大小姐才是那个值得我花一辈子去做的事,您刚毅,有勇气,有本事,您会做大事,而我能跟着您做大事。”
 
“今后您在刑堂,我就提着刑杖;您在闺房,我便是门卫。无论您在哪,我都在您身边。”只听夏厉君接着道,“我知道以大小姐的武功,不需要我这武功低微的人保护,但是……”
 
“任何一把想伤害大小姐的刀都一定得先沾上我的血。”噗通一声,夏厉君直挺挺跪下,双手伏地,“请大小姐收留。”
 
沈未辰没料到她竟要跟随自己,忙上前要将她扶起,道:“你用不着这样。”夏厉君不肯起身,反问:“大小姐答应了?”
 
沈未辰正犹豫,只听夏厉君接着道:“无论大小姐答不答应,我都不会再留在刑堂。”
 
沈未辰知道她性格执拗,笑道:“你当多一个主子,我就当多一个朋友,有什么不好?”
 
夏厉君叩头道:“夏厉君今后誓死效忠大小姐。”
 
天之下第二部第五卷(节选)
第96章:江河日下(四)
 
“假若成功了呢?”谢孤白反问,“不就是明知道难,才该去做?”
 
沈未辰心中一动,口中仍道:“无论怎样都得先送你回青城。”
 
谢孤白道:“朱大夫说我撑得住。”
 
沈未辰摇头:“我不信,就算朱大夫来说我也不信,谁不知道你会跟他串通?”
 
谢孤白道:“兹事体大,小妹。当初掌门受擒,我不顾他安危亲上武当,现而今也是如此。掌门以国士之礼待我,我当以国士之礼报之。”
 
沈未辰仍道:“我说过我有自个的性子,不会事事照你吩咐走。你跟哥想的都很多,我只想着身边亲人朋友。你是哥的谋士,也是我朋友,我不能让你冒险。”
 
谢孤白道:“为了你哥更该冒险。”
 
沈未辰叹气:“说服我无用,船队是师父领的,师父不点头就下不了号令。”
 
沈未辰离开房间,满心烦恼,上了甲板。她忧心战局,又担心谢孤白身体支撑不住,孤军入汉水,自己不善兵法,只知道难,却不知道多难,或许自己想象中的难还是太天真。
 
“大小姐。”沈未辰听见师父唤她,转过头去,只见计韶光站在身后,态度恭敬。
 
“大小姐,属下有些话想说。”
 
沈未辰问:“是关于谢先生的提议吗?”
 
“不是这件事。”计韶光道,“是大小姐的事。”
 
沈未辰好奇:“师父请说。”
 
计韶光虽是沈未辰师父,在他心中与沈未辰却分属君臣,再说沈未辰许多武功都是雅爷亲传,自己顶多算半个师父。虽然是半个,一日为师,无论看在君臣或师徒份上都必须直谏,当下恭敬道:“大小姐,现在不是胡闹的时候。你向来晓事,怎地近来越发荒唐?”
 
沈未辰听师父责备,不由一愣。又听计韶光道:“青城遭袭,眼看战乱将起,多少百姓受害,想来掌门正为此焦头烂额。谢先生来武当是为公办,更为战事,你怎么还想着贪玩?如此儿戏,让人得知,还以为掌门昏庸,把大小姐宠过头了。”
 
沈未辰道:“我是卫枢总指,大哥担忧谢先生,派我保护。”
 
计韶光自然听说雅爷叛变、沈未辰担任卫枢总指之事,但他只道这是掌门为安抚雅爷作的安排,卫军多半是沈玉倾亲自管辖,当下只觉得沈未辰当真变了性子,过往温良贤淑,现在却找借口推托,不由得叹道:“大小姐小时候也没这般淘气。属下僭越,劝大小姐一句,往时您胡闹就罢了,现今不比往日,希望您……多为掌门想想。”说罢躬身行礼。
 
沈未辰心想:“原来师父只当我是闹着玩。到底要做多少事,他们才知我不是闹着玩?”
 
她怏怏不乐,只道:“徒儿知道了。”计韶光见她脸色不豫,暗叹一口气,告退离去。
 
沈未辰闷着气回舱房,顾青裳在门口等着,沈未辰知道她有话要说,招她入内,顾青裳却拒绝。
 
“就几句话要说,谢先生要我劝你。”顾青裳道,“但我不好说,这事太冒险。为衡山着想,我自是希望能击退华山,若能一举而成,对青城也有好处。”
 
沈未辰摇头:“我担心他身子撑不住。”
 
顾青裳道:“妹子自有斟酌,我就不多说了。”
 
顾青裳离去后,沈未辰想了一夜。第二日一早,谢孤白又请众人商议,计韶光仍严词拒绝,此番回应却少,众人多半不置可否,或支吾其词,或推托身份不合适说话。
 
沈未辰道:“师父,我觉得谢先生的计划或许可行。”
 
计韶光皱眉:“大小姐,怎么你也犯糊涂?兵凶战危,战场上多少凶险事,大小姐武功虽好,到了战场上,兵戈无眼,双拳难敌四手,身陷重围,你以为好玩吗?若出意外,我怎么跟掌门、雅爷、雅夫人交代,这不是逼属下去死?”说到后来,语气竟有些重了。
 
沈未辰听师父仍以为自己贪玩,不禁委屈,摇头道:“师父,这不是玩,我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谢先生之计若成,便能尽快结束战事,也免去百姓受苦。”
 
计韶光道:“若是掌门命令,就算是去当诱饵送死,属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冒险独断,计某不能从命。”
 
沈未辰只得端起架子道:“我也是青城嫡系,我做什么掌门都不会怪罪。师父,我命你即刻整军进发汉中。”
 
计韶光恭敬道:“大小姐是卫枢总指,责任是守卫青城,战场上的事大小姐作不得主,船队还得听计某号令。”
 
至此,眼看无计可施,沈未辰回头,见谢孤白与顾青裳都望向自己,心中明白,抿了抿嘴唇,指向计韶光后方:“师父,你看俞帮主手上拿的是什么?”
 
计韶光不疑有他,转过头去,忽地脑后风声响动,他毕竟是沈未辰师父,武功高强,要不也不会被派来汉水,危急中一矮身,惊险避开,口中惊呼:“大小姐做什么?这不是闹着玩的!”
 
沈未辰哪里理他,抢上一步,左掌挥出,右掌随至。计韶光万料不到乖巧温顺的徒儿竟会偷袭自己,不仅失了先机,更是心神慌乱,左手连环格挡,右手去掏腰间判官笔,才刚抽出,沈未辰闪电般夺走判官笔,计韶光再掏另一支判官笔,沈未辰将手上判官笔压上,连划十余圈,计韶光拿捏不住,判官笔脱手飞出,随即“啪”的一下,右肩中掌。
 
计韶光喊道:“大小姐——”言犹未毕,沈未辰双手圈住他脖子左右一兜,撞得计韶光头晕脑涨。他武功当真高强,竟然不晕,也因此多受些苦,沈未辰曲肘撞他胸口,趁他气闷伸足将他绊倒,手刀劈下打在他后脑上,连着几下重击才将计韶光打晕。
 
其实以计韶光武功,即便被偷袭失了先手也不会如此轻易被打倒,只是他一来不信沈未辰会对自己动手,心神大乱,二来对大小姐心怀敬畏,犹豫间不敢还击,以致于败得如此之速。
 
这几下兔起鹘落,把苗子义、俞继恩给看傻了,沈未辰心下愧疚,忙低下身看师父是否无恙。谢孤白开口道:“俞帮主,请您先在码头上打个招呼。顾姑娘,你帮小妹照顾计先生。小妹,请你发号施令,即刻出航。苗兄,还请你调度船只。”
 
苗子义哼了一声:“难怪来个武当山还要我跟着,合着你早有盘算是吧?”
 
沈未辰唤来副领队,只说师父身体不适,下令船只出航,苗子义指挥调度。副领队虽有疑惑,但沈未辰催促,只得去了。
 
这支五千人的孤军于是浩浩荡荡往汉中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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