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聊|年过八十,衰老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来我这儿住了十多天之后,跟爸妈说带他们外出就餐。在老家的时候有一次聊天说起他们从未吃过广式早茶,我说来了南京带你们去。等真的到了请他们出去吃饭的时候,老爸连忙说不去不去,在家里吃吃算了,老妈说要去你带你爸去,我坚决不出去。他们的话我懂,过惯了节俭的日子想省钱是一方面的原因,另一方面年龄大了不想动。来十多天了,老妈一次楼都没有下过,老爸只在我上班的时间去楼下稍稍转了两回,脚步都没有迈出我们这个并不太大的小区的大门。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的脚步变得越来越迟缓了。年轻时候挑起担子健步如飞、走路一阵风,前些年回老家,老爸还带着老妈在市政广场跳舞,标准的华尔兹,那是他退休后习得的技能,年轻时候喜欢唱歌,退休后又喜欢上了跳舞,这让他的退休生活变得丰富多彩,既锻炼了身体,又愉悦了心情。不管走到哪里,但凡有音乐响,脚步就跟着不由自主地“嘣嚓嚓嘣嚓嚓”点起来。可是,现在跟我出门散个步,明明我走得已经很慢了,他还是跟不上,我每走几步就要站定等他一下。
我知道爸妈一向都比我醒得早,如果赶上我起得早,我推开他们的房门,总见老妈在奋力穿衣服的样子。老妈的右肩膀有严重的肩周炎,举一举膀子就疼,左膀子年前摔了一跤摔脱了臼,虽然医生送上去了,却也伤得不轻,冬天衣服穿得多,一件件套头,每举一次手臂都是一种折磨,放下,缓把劲,再穿……起床穿衣已经变成了一项大工程。
终于说服了他俩跟我一起外出吃饭,出门换鞋,老爸站门口半天没动弹,口里喊着让老妈端张凳子来,我端来了小板凳,试了试,说凳子太矮,腰弯不下去,又换来一张高凳子,坐下,弯腿,脱鞋,穿鞋,系带,感觉有半个世纪那么长,我要蹲下去帮他系,他连说不要,自己能行,等到把鞋带系好,已经折腾出一头的汗。
不敢乘地铁,南京的地铁下行通道几乎都是楼梯,需要一步步往下走,中间如果还要转地铁,走的路就更多,这肯定不行,也不敢开车,怕没地方停车,怕好不容易找到停车的地方又离吃饭的地方太远,出租车是唯一相对便捷的选择,对于八旬老人来说,出门前行的每一步都透着艰难。想起我熟识的一位孩子不在身边的患尿毒症的八旬老人,好几年来,每周三天身背着尿袋转两躺公交去省人民医院做透析,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光是这样的中途奔波就足以把全身的气力耗尽。
前些天带老爸去皮研所看疱疹,去的时候是乘车去的,回来的时候打不到车,查了一下公交车,最近的一辆距离我所在的站点需要十七分钟才能到达。想着步行二十分钟应该也到家了,遂决定不等了,步行吧。
那时候外面正下着小冰粒子,网络上有人普及,那是古诗词中常提到的“霰”。霰粒子色如水晶,虽小,却圆而滑,砸地有声,落在地上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地上渐渐有了一层浅色半透明的白,这层浅浅的白与地面尚未交融,踩上去格外地滑,索性下多了倒也好了。怕就怕这种刚下了不多久的,每踩下一步,都要顿一顿,老爸走在我右侧,我想搀他,但我又不敢搀,我自己天生就是个“摔跤大王”,从年轻时候起,经常走路的时候走着走着就会摔跤,读高中的时候晨操跑步还因为摔了一跤把门牙磕动摇了。我怕自己会摔,搀着他反而会带累了他。我也不能确定他自己脚底是否还有良好的触感,几乎每走一步,感觉都颤颤巍巍头重脚轻,明明踩在冰粒子上却感觉像踩在棉花上,我提醒他走慢点,可是戴着帽子的他根本听不到我在说什么,只得不说,怕他听不到又来问我,分散了注意力反而会滑倒,只好放慢了脚步,让他走在我前面。
隔了两天,我说带你们去吃你们从未吃过的潮汕牛肉锅吧,这回打死他们也不去了。
闲聊|下雪天打个车,跟出租车司机聊了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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