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休后的免费体检，有几年了，我一次也没有参加过。同事问，有免费的，你还不去，为什么？怎么说呢？说这些年忙也行，倒也没有忙到连体检的时间都没有的程度，也没有感觉自己有哪里特别不舒服，更多的可能骨子里有那么一点讳疾忌医。秉持着哪里不舒服呢就去看病，没有不舒服呢，也就不去靠检一检给自己心里添堵找不自在。
到了这个年龄，就像用久了的机器一样，总会有磨损有老化有锈蚀有蛀坏，一台机器用了几十年还非要觉得一点问题都没有，一切如新，骗鬼呢！要知道，我前面说过，咱是Car engineer出身，早些年干的就是跟机器打交道的活。
前两天也不知哪根筋被拉了一下，趁着这两天没事，网上预约了，去体个检，就相当于得了空出门溜达一下。
网上预约限定二十人，我预约的时候看到已预约了12人，这两天又逢大暴雨，以为不会有太多人，可到了现场，真实的人数大概有四五个二十人。估摸着应该是很多年龄大的人不会预约，带着张医保卡就去了。
人多嘛，自然就要等。排队人数最多的莫过于B超室。医生一次拿进去20张体检单，然后一个个叫人。
我到的时候B超室已经查完好几批20人了，我正好赶上我这批20人中的最后一个号，就不着急了，反正要喊到你们都没人了才会轮到我。所以就坐在椅子上耐心等吧。
坐着等的人群，主力大都是年龄六七十的女性，少数男人夹杂其中，如一簇黄花中混进了几片绿叶，男女比例大概一比五吧。坐在我斜对面一穿黑T恤大个男，声音洪亮，操着一口东北口音，自豪地说他十多年前来南京打拼，现在住湖景花园，房子估值超过500百万，他说他老家长春同样的房子才18万。说得一群大妈们都带着好奇的神色投向他，潜台词是：什么样的神仙地方？差距咋就这么大？
有点脑回路的人大概都不太会相信这样的话，同地段差不多的房子才有可比性，南京的房价怎么也不会是长春房价的20多倍吧。可是，他的话题成功地吸引了B超室外这群无聊坐等的大妈们。这家伙继续滔滔不绝：长春肉价要比南京便宜十多块钱一斤，在南京挣钱到长春花，爽歪歪。我一年有半年住南京半年住长春，冬天南京太冷了，我就回长春烤暖气去了。
说这话，唉，有点欠揍，拉仇恨的节奏。
走廊尽头的座椅上，对面坐着一高一矮两个女人。年轻的女人身材高大魁梧，穿着白底波点连衣裙，看上去跟我年龄差不多，带她对面那位瘦弱矮小的老太太来体检的。老太太一个花的牛筋布包从右肩斜挎到左侧腰间，包里鼓鼓囊囊的，不知装了些啥，难得出一次门，好像把整个身家都带在了身上，一件墨绿色的花布衬衫搭在包上，里外各挂了一半。
有人问老人家年龄，老太太自称是39年出生的，今年86了。
喊到老人的名字，老人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先是把跨在包上的衣服递给对面的年轻女人，然后左手托起包底，右手将包带稍稍提起，最后低下头，才最终将包从身上拿下来，递给坐在对面的年轻女人。她这一套动作时，年轻女人就在旁边等着，没有要上去帮一把的意思。待她从B超室出来，说有点冷，年轻女人将手中的那件衬衫递给老人，老人套上了左边的袖子，右边的袖子挂在身后，怎么抓也抓不到，费了好大劲，才拽住一片衣袖角，把衣袖从后面扯到前面，最终才将衣服套上身，衣服领子处仍卷成了一坨，衣后的下摆吊在了半腰处，跟在年轻女人身后向外走去。
陪同来的年轻女人，应该不是女儿吧？如果是女儿，一定会在妈妈穿衣服袖子抻不进去的时候帮她套上，会在妈妈穿好之后替她理理平整，会在妈妈颤颤巍巍的时候搀着她出去。
可是，如果是媳妇，能带着婆婆来体检，能陪着来也不错了，毕竟按照现在的法律，媳妇对婆婆也没有那个义务哈。你关注一下身边的人和事，又见过有多少媳妇带婆婆去看病体检的呢？
终于轮到我了。
“你这个胆，有结石，好几块。”“嗯，这边还有一个3毫米的息肉。”“你这个子宫肌瘤，有点大呀，最大的一个有7厘米，不止一个，是一团……”“哎，我跟你说话呢，你怎么没有反应？”漂亮的年轻女医生连珠炮般说出上述话，我有点懵。
尽管常识让我知道，机器用旧了，它就该是这样的，不这样是不对的，但是，突然给她这么一说，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我说什么来着？体检可能真的就是给自己心里添堵找不自在，让你知道了你身上那些不该存在的家伙。以前你觉得该有，那些都是抽象的，这么一体检，一切都具象化了。
胆结石，胆息肉，它们什么时候凑热闹来的？废话，我问这个谁能给我答案？我该怎么反应呢？去切掉？至少眼下我还不想做个没胆的人，待哪天它们闹腾起来再说吧。至于那个肌瘤，嗯，我早就知道它的存在。四年前在鼓楼医院动过一个小手术，当时做了彩超，显示有精确的数据，是6.8厘米，医生给出的结论是随访，没有要我一刀切。
后来，我又咨询了我的前同事小汤老师。她当年据说有一个10厘米的肌瘤，医生老跟她说你要不做掉，万一哪天破裂不堪设想，于是她就动了手术的念头，结果，那天去医院，钱都交了，因为害怕，临阵逃脱，后来我问她动手术了吗？回说，没有。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有比我更大的现成的例子，我也就放心啦。如今四年过去了，7厘米，如果加上精确度偏差，大概可以确定这四年中它没有再生长，大可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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