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上周连续几天暴雨,阳台上的太阳花受了雨水的滋润,长得可欢了,一下子就爆开了,枝条粗壮,叶片茂盛,上面缀满了花苞。照着这个样子,雨过天晴,几个太阳一晒,应该花就爆盆了。
可是,我等来等去,像旧时的婆婆耐心地等着媳妇怀孕,却总是不见动静,眼见着那么多花苞,到了待开的时候,却一个个都萎谢下去,消失得无影无踪。掀开太阳花的枝条一看,底下密密麻麻一层白虱,个个长得膘肥体壮,身子鼓鼓的,躲在枝条下面吸吮枝叶的汁、花苞的蜜,那个小日子,别提多美了!要不是我发现了它们,哼,它们也不知道要美到什么时候。估计暗自自得:咱美吧?都没人发现我们呢!
白虱跟动物身上的虱子不一样,动物身上的虱子一旦被人发现了,它们会飞快地躲进毛发里,可是,白虱你发现了它,它多半不会跑,仿佛故意在挑战你的容忍底限。如果用物理治疗,是可以一个个把它们掐死的,直到最后一个也无。可是,这对有密集恐惧症的人来说,是太大的考验,而且一个个掐下去,那种爆浆的感觉,不说也罢。依稀记得家里是有多菌灵的,找出来用水兑上,从上到下喷了一遍。
第二天再看,虱子们依旧活灵活现,不知道是我的多菌灵失灵了呢,还是这些家伙们吃得身体太健康了,抵抗力太强了。于是,兑了加倍的剂量,再次横扫,不漏过一个死角。
到了第三天再看看,虱子们死了一部分,还有一大部分顽强地活着。这次我没有耐心再喷多菌灵了,干脆沿着根,给几盆花剃了个光头,剃完头后,再给花盆表面喷了一次多菌灵。贼秃,这下你们应该没处躲了吧?
想起我小时候,那真正是一个虱子满天飞的世界。
当时可能因为卫生条件太差了吧,小孩子头上几乎个个都有虱子。针对此情形,我妈是物理疗法和化学疗法多管齐下。
物理疗法有翻开头发找,找到直接掐死,或者用梳篦来篦,如今的孩子大多没有见过篦子,简单来说,那是一种比梳子的齿密了很多倍的梳子。常州梳篦天下闻名,如今成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可以想见其精致。但这两种手法都有一大缺点,就是没法斩草除根。
翻头发找,虱子跑得太快,转眼就不见了,极考验人的耐心。用篦子篦,小虱子很容易从篦子的齿中成为漏网之鱼。
怎么办?物理疗法不行,来化学疗法,用敌百虫杀。具体做法,用地里打农药的敌百虫或敌敌畏兑上水,抹在头发上,过会儿再用水冲掉,这种方法挺灵,但不幸的是有粗心莽撞的妈妈药用得太浓或者时间太久把孩子毒坏了的,铸成家庭悲剧。
化学疗法看似不错,还有哪个虱子能够逃过农药呢?但,它还是有缺憾,药能毒死虱子,却毒不死虱卵。虱卵是什么样子?颜色有类透明的鲫鱼籽,形状为水滴形。虱子生卵技艺特别高明,它把卵下在靠近发根的头发上,紧紧粘住头发,不花很大的功夫,它根本掉不下来。我小时候就学会了一项技艺,自己在头发上摸,摸到虱卵的时候,顺着头发用指甲把它边抠边捋下来,然后用大拇指甲对掐,会发出“咯啵”一下清脆的声响,心里一爽,终于干掉一个未来的虱子。
自己摸不到就同学间相互找,课后彼此间找虱子,倒也是一种乐趣,既有一种成就感,还增进了同学的友谊,可谓一举多得。
如此这般,到底还是会有漏网这鱼,绝不了根。谁能说我能抱着某颗头把他头上的虱子和虱卵全清理掉?谁也没有这本领。更何况那时候的妈妈们个个都忙到要命,天天干农活,放了工回来要做饭喂猪养羊,家里牲畜多,娃也多,娃头上有两个虱子,多大事啊。真到了实在不得不清理的时候,有一个斩草除根的办法:直接剃光头,就像我对我的太阳花那样。
这下总彻底高枕无忧了吧?
别急,没那么简单。那时候小朋友们的关系似乎总是特别好,暑假里剃了光头解决了虱子问题,好不容易长了两寸头发,等到一开学,同学之间来个亲密的窃窃私语,咬两回耳朵,虱子又跟着你回家了。妈妈们再一次头大。
南京人喜欢把给自己找麻烦称作为“捉个虱子摆在头上”,这句话可太形象生动了,经历过虱子横飞的年代,你知道头上一旦有了虱子清除它得有多难,就明白了这句话的深刻含义。
不过,虱子没有了,常州梳篦也就没有了市场,至少它的实用价值没有了,现在的梳篦,通常作为饰品而存在,就像曾经红极一时的南京绒花,你很难想象谁还会把它戴在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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