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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新:中国传统文化—心理结构的新探索
——读李泽厚《中国古代思想史论》
新的中国古代思想史是较为难写的。这不仅由于材料的浩瀚,而且由于许多材料的熟知性,更由于围绕着这种熟知的材料已有过那样多基本雷同的议论,使得初入这个领域的人甚至可能觉得,这是一个已被前人探索穷尽的领域,后来者将很难在此找到别开生面的待开拓空间了。
但是,继《中国近代思想史论》之后,李泽厚又推出了他的新著《中国古代思想史论》。在这部新著中,我们看到的是作者在中国古代思想史领域中独辟蹊径的一条新的探索轨迹。
这本书中可注意的东西很多,这里只简要提出两点。第一点是撰写本书的主旨。李泽厚在后记中说:当代大学生对中国传统文化流行着两种意见。一种意见要求彻底打破传统,全盘输入西方文化以改造民族文化。另一种意见希望在打破中有所保存和继承。李泽厚的这本书,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针对这些意见而作出的回答。他着眼的既不是繁琐的材料考据,也不是为了论证某种先验的理论框架而剪裁和评定历史。他的目的是要探索中华民族独特的“文化—心理结构”。试图“科学地把握和描述这一现象”,以解答中国文明这个独特的历史之谜——一个“世罕其匹、如此巨大的时空实体”,何以能如此长久地生存延续到今日。
在本书的写法上,作者突破了旧式那种僵化的教条主义二分法的框架。他没有去辨析孔子、孟子、老子或禅学的哲学本体是物还是心,以便据此简单地贴上一个“进步的”或“反动的”标签。相反,他所着眼的是这些思想形态所曾生存的活生生的历史空间,那种“文化场”——“作为理性凝聚和积淀的伦理、审美遗产”。而对于这种遗产的评价,他清楚地意识到这里可能常常会发生“历史主义与伦理主义的二律背反”。所以面对每一个具体人物,每一种具体的思想遗产,他都努力坚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的辩证态度,而力避简单化和教条主义。由此我们可以理解,本书何以会对一些似乎已有“定”论的人物和问题,提出一种与前人截然不同的见解和评价。例如,对于孟子的“存心养性集义致气”的学说,前人多以为这是唯心主义的本体论而一棍子打死。但本书则指出,在孟子的这种学说中,突出了作为道德人格主体的独立精神。它构成古代中华民族特别是知识分子的人格理想。“这种理想和道德人格并不是宗教性的精神,而是具有审美性灼灼光华的现实品格”,“孟子由于强调自律,从而极大地突出了个体的人格价值及其所负的道德责任和历史使命”。这种精神后来发展成为古代儒学中所谓“内圣之道”,成为中国传统文化心理结构的重要精神遗产。
除此之外,李泽厚对庄禅哲学中“瞬间永恒”审美状态的深刻分析,对宋明理学与康德哲学的主体价值观所作的结构比较,其议论之新颖和对于人们思考的启发性都是较好的。
黑格尔曾经说过:智慧之神的猫头鹰只有在文明的幕色中才开始起飞。一百多年来,古老的东方文明一直处在与另一种异质的文明——西方文化的冲突和相互作用之中。我们当前正在进行的现代化事业,就其意义之伟大来说,也许可以预测,终将导致一种既不同于古典传统,但也绝不同于近现代西方文明的新文明的产生。在过去的一百多年中,由于时代的纷扰,斗争的尖锐,现实任务的紧迫,使中华民族几乎没有时间和条件沉下来反思自身的历史和文化。而现在,历史终于给我们创造了这样的氛围和条件。“认识你自己”——历史正在这样要求我们。毫无疑义,李泽厚的《中国古代思想史论》在这个方面迈出了重要的、引人深思的一步。
(原载《人民日报》1985年11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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