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燕下了长大雪,整整三日未曾停歇。
“将军,用力啊,孩子就快出来了”产公着急的声音不绝于耳,殿内,长相俊逸的男子大着肚子,努力配和着声音向下用力。
他能感觉到孩子的头颅卡住了,他努力向下推挤着,却毫无动作。
他缓了口气,温柔的看着自己作动不已的胎腹,说到:“把这孩子刨出来吧, 嗯,,我,,没有力气了”
产公左右为难之时,一抹白色的身影迅速的冲到男子面前,裹挟着刺骨的寒意
“我跑死了三匹马,从南疆跑到北燕,你告诉我你要舍父保子?我沈钰神医之名差点就要断送你手里,使劲,我保你们平安”
床榻上痛苦呻吟的男子,模模糊糊的看到了一抹白色,以及一阵嘈杂的叫喊。
沈钰的手抚上男子作动的胎腹顶上,狠了狠心,猛地向下使劲按去,大喊道:“用力,有多少用多少”
“啊啊啊啊,疼,,依依,我好痛啊,嗯”
“别叫,使劲用力,再叫也不会给你刨腹的”
“呃……嗯”男子好像听进去了点,手中的床被被攥紧,努力的挺起上半身,配合着沈钰的压腹。
感到腹中的孩子逐渐下移,撕裂的痛苦几乎将他淹没,可迷糊的意识里有个穿着藕色罗裙的女子满脸担忧的喊着他,让他生下这个折磨人的孩子。
“呃……嗯……你慢点,,别把我,呃,,把我女儿压丑了”
“还有心想这个?赶紧的吧,拖的太久对这孩子不好”
不知男人哪来的气力,突然猛地抬起身,双手几乎自残似的推挤着自己的胎腹,随着一声痛苦的叫喊,那折磨人的孩子终究来到了人世。
当朝最有权势的徐将军,在痛苦生产了三日后,终换来了这一个女儿,他虚弱极了,却还是牢牢地抱着啼哭的孩提,眼角的泪悄无声息的流入了鬓边。
“依依”他的声音沙哑 带着刚刚生产完的虚弱,颤动着说到:“我们有孩子了,我们的孩子”
刚刚出生的婴孩除了啼哭并不理会他的悲伤。他就那样虚弱的抱着她,轻轻的却又无比牢固。
他失去了他的最爱,也让这孩子自小便没了娘亲的呵护,为了弥补女儿他用尽了全部的努力爱护着这幼小的生命。
徐将军家的千金就这样在父亲和一众叔伯的怜惜疼爱下长成了整个北燕里最富盛名的安平公主徐念依。
朱门长街,青砖黑瓦。
徐念依被爹爹抱在怀里,两条嫩粉色的飘带顺着风,一下下抚过将军的脸颊。
“念儿最近长高了不少”徐知炎看着女儿日渐张开的面容,依稀中已经是那人的眉眼了。
小小的孩提还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在想些什么,只能用小小的肉手轻轻的抚摸着爹爹蹙着的眉头,奶声奶气的问“爹爹,你不开心吗?”
“爹爹只是有些想你娘亲了”他拿鼻尖蹭了蹭女儿洁白的面颊 ,笑了笑“你乔伯伯昨日给你添了位妹妹,我们去看看好不好?”
上次见到乔伯伯时,徐念依只觉得他比往日更瘦削了些,肚腹却大的吓人,好似下一秒就要爆裂而出“乔伯伯肚子里的是小妹妹吗?”
乔伯伯面色带笑,哈哈了半晌,拿起她的小手放在自己的肚上,孩子像是小鱼吐泡一般的动着 吓了徐念依一跳。
“她,她……她会动!”
“看样子我肚子里这个,倒是和你家念儿有缘得很 往日半天不动一动,你家念儿一摸就乐得在我肚里打滚”
那时候爹爹也被她的话语逗笑了,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她的脊背,放松她的心绪,温柔的哄着她
“是啊,怕是有缘分”徐知炎拍了拍乔臻的肩头“你过几日便要临盆,很该注意些了,省的弟妹日日担忧”
“大哥不用担心,这孩子乖得很,好生”
不过十日左右 妹妹便出生了吗?那妹妹到底长什么样呢?是不是想乔伯伯一样好看呢?
乔府的大门口,红色的喜字很是喜庆,徐念依乖巧的从父亲怀里下来,规规矩矩的牵着父亲的手向内院走去。
越靠近主屋,越是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铁锈味,徐念依茫然的想着,怕是妹妹不乖把伯伯弄伤了,正想着迎面碰见了乔婶婶。
婶婶穿着身好看的罗裙,笑意盈盈的冲爹爹行了礼“将军来了,志云昨日诞下孩子后就一直昏昏沉沉的,虽不如当日您生产之时凶险,却也着实吓了我半日”
“怀胎生子本就九死一生,好在志云福厚,父子平安,弟妹也可以安安神了”
殿内的香炉里焚着很重的安神香,可也没有盖住生子后难以消散的血腥气,乔伯伯半靠在塌上,面色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徐知炎坐在塌边,有些担忧的看着乔臻,乔臻面色虽是吓人,却还是带着常有的笑容。
“大哥”乔臻生下孩子后,身子发虚,眼下说话也是说一句,停一会“是个儿子,看来不能给念儿做姐妹了”
徐知炎也没想到这人鬼门关绕了一圈回来,想的竟是未生个女儿,忍不住也勾了勾嘴角,打趣道:“无事,弟弟正好,到时候随你学得一身好武艺 还能保护保护他这个姐姐,再说你与弟妹正值壮年 还愁没有下一个吗?”
徐念依只趴在婴儿的小床边上,看着他一会睁眼一会哭闹,有趣极了。可看到伯伯的样子又感到这个弟弟怕是天生的魔怪,素日康健的人生个弟弟就面色苍白到和唱戏的戏子一般。
“伯伯生弟弟时 很痛吧?”她弱弱的走到乔臻面前,思考了半天,轻轻的将手虚放在乔臻腹上 一脸认真的摸着“疼痛飞啦,不痛不痛啦”
二人看着这孩子的样子,相识而笑,很是欣慰。
“不痛,不痛 有念儿这句话伯伯一定得给你生个妹妹出来”
念在乔臻刚刚生产,需要休息 徐知炎又嘱咐了两句后,就抱着女儿回府了,路上撞见一农户大着肚子 缓慢的走着。
徐念依一路上都神色蔫蔫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尤其是看到那大着肚腹的农夫时,更是沮丧。
“念儿怎么了?不妨告诉爹爹”
小姑娘的脸上带着孩子的稚气和显而易见的悲哀,她环着爹爹的脖子,声音低低的“爹爹生念儿的时候也是这么疼吗?念儿是不是让爹爹疼了好久,念儿是不是也像弟弟一样是个魔怪”
似是没想到女儿的心结竟在于此,眼眶有些湿热,声音带着一丝的珍视“不痛,念儿特别乖,一下就出来了,爹爹一点都不疼的”
那日的凶险,他如今想起依旧如历在目,可能得这个孩子,纵使他在疼个十倍,也甘之如饴。
“那念儿以后不惹爹爹生气了,嗯,,也会好好练字的”说完话,像是壮胆一样的拍了拍胸脯
“好”徐知炎回到
大概是我墨迹,男主可能在下一章就出来了!至于将军的故事我看看回来根据反映要不要出个番外吧。
到了大燕风雪满天的时候,乔臻的长子举办了场盛大的周岁宴,喜得贵子是一方面,更多的是因为沙场之人常年征战,宴饮的时候不多,有了好事便借此一聚。
“招待不周,万望周国宰不怪”将养多日的乔臻气色已然和之前无异,他游走在一众宾客之间,面容是多年不变的肆意。
徐念依不喜欢这样乱哄哄的场面,趁着爹爹陪乔伯伯敬酒的时候,偷偷溜出了宴席,后院里一群和她差不多的孩提聚在一起仿佛围着一个人。
她走进人群 见一群人围着一个衣着破烂的男孩,口中振振有词,有人说他**,有人说他和他的父亲一样,反正听来听去也没有一句好话。
她看着那个人努力把自己的脸埋进已经脏污的衣服里,破洞在寒风的吹动下显眼极了,她当下解了自己的大氅,不惧所有人的指点向那个人走过去。
“已经是寒冬了,你没有大氅吗?”她并没有觉得这个人和自己有什么不同,至于他们口里说的那些事,未闻未见,不做妄语,这是爹爹教她的。
男孩不知是冷还是害怕,身子缩成一团,并不理睬念依,只抖个不停。
深冬都雪还未化,按说应该冷极了,可徐念依热的像个小火炉,她站起来从后面抱住男孩问:“这样还冷吗?可不要冻出病了?”
在周边一圈的震惊里,徐念依无辜的看向那些震惊的脸庞,看到自己原先认识的孩提,身上也穿着厚厚的大氅,目光亮了亮“李大姐姐,你冷吗?”
没有一个人回答她,那大概李大姐姐还是很冷的,看看姐姐那瘦弱的样子家肯定不如自己抗冻。
正思索怎样让男孩温暖,一个低的只有他们能听见的声音传来“谢谢”
徐念依也不推脱,点了点头,笑的开心。
眼下这些人围着她和他,可不知道为什么徐念依就是觉得自己是对的,好像那一句谢,带给她的是面对这些人的勇气。
“他爹爹是小倌”为首的是李大人家的幺子,平日飞扬跋扈,乃是京都四无赖之一“谁知道他刚刚是不是要,要勾引谁!”
徐念依走到男孩的前面,直直的看着那些嫌弃、厌恶、嘲笑的目光,想起那日乔伯伯和父亲的话,掷地有声的说到。
“他和我们一样,都是在爹爹的期翼与努力下生出来的孩子,不论他爹爹是谁,他就是他啊!”
几岁大的娃娃哪里知道血统和门第,大多都是家里大人的缩影罢了,徐知炎沙场出身,自是不理睬什么门第血统之说,因此徐念依听到她们说的 感觉无趣的紧。
“都是孩子,有什么不一样的?”
那些孩子惧怕将军府的威严,自然是不敢与这位候府千金起冲突,大家又重新将目光转到蜷缩着的人身上 ,方才开口的男孩不依不饶的说:“哼,我爹爹说了,你这样的人最是喜欢卖弄可怜,连昭平都被你骗了”
“是啊 肯定昭平肯定是被他蒙蔽了”“打他,看他还能不能在祸害人”
那些人陌生而又熟悉,明明都比她大了许多,她却硬生生觉得她们比乔伯伯家的弟弟更像个魔怪,张牙舞爪。
她不甘与男孩被人打骂,也不理解这些人的所作所为,你一句我一句的将事情闹到了前厅。
徐知炎赶到的时候,自家的姑娘手里拿着他送她的小皮鞭牢牢护卫着背后不发一言的男孩,嚣张的不像话,像个护食的小老虎,想到这他还有些想笑。
“念儿,不能无礼”她拨开人群将女儿抱在怀里,徐念依生气的涨红了脸,瞪着李大人的公子,不肯让步“知炎来得晚些,不知小女因何如此?”
一旁来得早些的官员 七嘴八舌的将事情说了一遍 徐知炎心里大概了解来七八分,睥睨的看了眼一旁战战兢兢的李大人,毫无笑意的勾了勾嘴角“李大人教子有方,知炎受教”
一旁的人都紧紧捂着自家孩子的嘴,生怕引起徐知炎的注意,李大人早已吓得魂不守舍,自家儿子惹谁不好,偏偏要触将军府的霉头,气的他只想就地打儿子几板子。
“属下知错,犬子无知,冲撞了昭平公主,还望将军海涵”
“念儿做的很棒”他抽出一只手捏了捏女儿的脸颊“过几日让你乔婶婶教你使鞭,这样日后才不会被人欺负”
“李大人,你说是不是啊”
那人哪敢有不应的,连忙点头称是,待众人驱散,他才将女儿放到地上,无奈的打了下她的额头。
“爹爹还不知道念儿竟然有这样的本事了?还敢和人家打架”他越想女儿刚才小老虎的样子越觉得可爱“像个小老虎一样”
“啊呜”她有样学样的学着老虎的叫声赖在徐知炎怀里“我就是爹爹的小老虎 对了爹爹,你看看这个让,他好像生病了”
徐知炎刚刚被女儿牵扯了注意,无暇他人,此刻看到被欺负的孩子也不禁皱起了眉头。
北燕不比南疆,常年温暖,尤其是如今寒冬,更是刺骨冰冷,而那孩子只穿着破旧的衣衫,准确说是破布,因为衣衫到底有些保暖的功效,可这孩子的衣服看样子真的除了蔽体,毫无温暖可言。
“你叫什么名字?”
无声的沉默了一会,男孩说到:“顾风至”
只一个名字,徐知炎就知道这孩子的身份了——京都世家顾家不愿承认的私生子 名倌玉青的儿子。
徐念依站在爹爹身边,软软的开口“顾风至,顾盼风雪至 多好听啊”
那是第一次有人告诉他他的名字很好听,他偷偷抬起头 只看见黑色劲服的高个男子牵着一个赤色罗裙的女孩子,逐渐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