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格的状况显然不是翻滚的火锅和数本挚爱的书就能解决的,他的灵魂瑟瑟发抖,以至于他压根不在乎这个世界会不会对他网开一面了。
我抓了抓头发,皱着眉头继续开口“宁格,你在威胁我”
“我并不是想威胁你,我只是陈述事实罢了。”他放开了我的手,显得有些精神不济的样子。
“宁格,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做的话你很自私。”
“邵咸宜。”他蜷缩起来,让人觉得他是那样孤立无援,似乎他的一部分在太阳下行走,另一部分却躲在黑暗的看不见的地方“为什么你们就可以自私的理所应当,而我不行呢。”
我哑然。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觉得有一个声音在我体内叫嚣,可我不知道这声音说了些什么,似乎我全身的血液都喷发着愚蠢的激情。
“有什么事,你可以和我说说。”
他摇头。
我软了声音,只是这样看着他“为什么。”
“那是徒劳,与其如此,不如承受。”
我记得从他的便签中见过一张他写的话,他说生才是问题,生是更激烈的索取,或许太激烈的生活本身就是一种所谓的任性。
我只是陪着他,最后才说出来一句“一起去看星星吧。”
宁格没有回答我。
我们的关系似乎并没有受那天的多大影响,又恢复了之前的微妙,他依旧同没事人一样的上课,做科研,许是那天他说的话给我太深刻的影响,我梦到过一次宁格倒在血泊之中。
我的确出了一身冷汗,似乎是呼吸困难,醒来便能看见宁格躺在我身边,盖着被子正睡着。宁格在逐渐地疏离我,他对我所有的行为都不表示反抗,但却总是默默地把我往外推,似乎是认定了我只是在戏耍他似的。
和孟疏约在晚上六点的电影,有的是时间陪云信慢悠悠地喝下午茶,她显然是对我处理这件事的后果不满,咬着吸管模糊开口“我们班同学看出来了,说宁格是不是怀孕了。”
我垂下眼拿着银色的小勺子挖了一大口提拉米苏“怎么看出来的。”
“吐呗,最近经常上着上着突然冲出去吐了,以前从来都没有过,怎么可能不怀疑呢。”
提拉米苏的味道香甜中带着一丝的苦涩,使我想到那天的宁格“所以呢?这不关我的事吧。”
云信愤愤不平“什么叫不关你的事,你那是未婚先孕把别人家清清白白的人给搞大肚子了,还不负责任。”
“他清清白白吗?”
“什么意思?”
“他看着自己的母亲杀了自己的父亲,算不上完全清清白白。”
云信语调上扬“知道还和他不清不楚?我说,你到底准备怎么做,你不会就只为了气凌相宜吧。”
“大概不是。”
“那你就离他远一点,不要招惹他。”
招惹?显然已经招惹的更多了,不在乎招惹地更多一点,我换了个姿势,看向外面的阳光正好“宁格说,他死了后我会继承他的所有。”
“死后?所有?”
“对,就是字面意义上的所有,你们没有人问过他手上新弄出的伤口?”
“凌相宜好像问过,好像是捡玻璃弄伤的。”
倒是避重就轻的回答,他既然不想让人知道我便不说出口,只是扫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戴上卫衣的帽子向她抛了个媚眼。
“走了,和孟疏约会去了。”
云信朝我做了个鬼脸。
和孟疏的约会依旧是很好,他和我的口味一样,都偏爱推理,《利刃出鞘》这样带有阿加莎克里斯蒂味道的电影的确符合我们的胃口,我同他笑着道了再见,做了地铁回到宁格家。
宁格正在厨房里热着牛奶,见着我回来也没出声,我刚想问问他明天到底要不要去看星星,他便开口。
“明天去看流星吗?”
我挑眉“不躲着我?”
“想躲。”
我沉默了会,说好,明天去看流星雨。
我不记得是谁告诉过我,人类历史上最大的谋杀案发生在1969年,因为阿波罗11号扼死了月亮,从此人类被剥夺了梦境,好像无论是谁,都认为宇宙是人类终极的浪漫。
显然宁格很认同,具体表现在一早被他叫醒的,不过准确说是下午,因为已经是下午的一点,他完全是准备好了的样子,把牛奶往我桌子上一放,站在床前等待我起来。
我打了个哈欠,把牛奶一口全部灌了下去,一手揉着熊猫眼一手拿着手机低头往盥洗室走,一时不察装上了盥洗室厚厚的玻璃。
我气得骂了句脏话,后面传来宁格的笑。
宁格的笑声并不大,不仔细听压根不知道他笑了,我回头看他,他的嘴角上扬成一个好看的弧度,减少了几分平日里冷冰冰的样子,到有了点烟火气。
嗯,他还是笑起来比较好看。
我洗漱的动作一向很快,反正是去荒郊野岭看流星雨也没有什么人,便素面朝天地出了门,宁格正把野营用的帐篷塞进后备箱,看见我便点头示意我上车。
我坐在副驾驶座上,宁格也上了车,说实话我还不知道他到底要到要去那个小山丘上“去哪里?”
“到了就知道了。”
我解开保险带,想去后面位子上的布袋里拿酒“不会是把我卖到哪个深山老沟里去了吧?”
“把安全带带上,到了地方再喝。”
这语气我熟悉,是他教训我的口气,只好把保险带重新拉上,他有时候的确像是一个啰嗦的老师,不对,他就是一个老师,只不过他上课的时候惜字如金,哪怕下面人昏昏欲睡都可以毫不影响地上他的课。
我低着头看我的美剧,并没有带上耳机,外放至最大,刚好可以盖住他车中音响里播放的古典乐,我没心思欣赏,直到听到些和他以往听得乐曲不同的曲子。
插进来一首《小熊和洋娃娃跳舞》是怎么回事?
他显然是感受到了我带着些疑惑地目光,急忙停止了播放,我暂停了视频播放,侧过身子问他“你现在在听这个玩意?”
他别过头,咳嗽两声,没回答我。
我觉得好笑,想象了一下宁格坐在一堆洋娃娃和小熊泰迪里的场面,那个样子有点傻,但是又莫名的有一点点的可爱。
“不听莫扎特什么的了吗?”
他抿着唇,过了会才开口“用来胎教的。”
胎教?
“需要听这种幼稚的歌?”
“我想让他尽量有一个普通的童年。”
一个普通的童年意味着如果是个男孩就让他拼乐高买各种各样的小汽车模型,看一些没有用处的什么机器人变身,如果是女生的话就给她扎上可爱的小辫子,穿上公主裙到迪士尼公园和愚蠢的唐老鸭合照。
但是这些最好建立在有一个完整的家庭上。这是不可能的,所以宁格说尽量。
我点头敷衍,没继续说下去。
下车后我才发现那是一个露营的地方,也许是今天有流星雨加上是周末,所以人并不算特别少,大部分人都在和帐篷奋战着,还有少数人在准备烧烤,看起来还算是和谐的样子。
宁格很利索的下车,我也跟着他下去“搭帐篷还是准备烧烤?”
我思考了一下,最终决定“搭帐篷。”
他带来的帐篷是N.E的,连标签都没有拆,我能清楚地看到价格是个五位数,两人的帐篷够大,但是重量却比普通的帐篷轻多了。
我掂量了一下“N.E不是做家具的吗?什么时候开始搞这些户外的帐篷什么的了?”
他弯着身子拿后备箱里的烧烤用具和食材,回答我的口气风轻云淡“不清楚,我只负责签字拿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