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见红
小环为她梳理着鬓发,“娘娘怎么会老呢?”“是吗?本宫已经26岁了。”她抚摸着自己的脸,有些哀伤,“再过一段时间,待选的秀女就该入宫了,她们一个个就像春天里的嫩花骨朵一样,十五六岁,那该是多么美好的年纪啊。”小环细细地为她的发丝上涂上茉莉花油。“她们拿什么与娘娘比呢,娘娘有尊贵的贵妃身份,有最受皇上宠爱的皇子,娘娘的兄长是辅佐皇上的大功臣。何况娘娘现在还怀着身孕,何等尊贵啊!”年氏没有回答,地位,家世,荣宠,子女,哪一个是真正属于她能把握的,她抚了抚高凸的肚子,自嘲般的一笑。
因为先帝的丧仪,胤禛忙的焦头烂额,已经一个月没有踏足过后宫了,他们没有时间说话,没有时间问问彼此过得好不好。以后他不再是王爷了,也许能陪自己的时间越来越少了,年氏叹了口气,将耳畔的珍珠坠子一个一个的卸下来。梳好了头发,年氏扶着宫女准备起身来,磕了一整天的头,只觉得腰里坠得慌,她撑着腰挺着肚子缓缓站起身,身后的宫女眼尖地发现了她白色衣袍的后摆上,沾染的点点鲜血痕迹,吓得叫起来,“娘娘!有血!”小环连忙朝贵妃的身后看去,果然浅色暗纹的衣袍上,洇出点点血迹,“啊!娘娘,您这是见红了,快扶娘娘去床上躺好。”年意娇发现自己出了血,也吓得不轻,腰腹间还是一阵阵的胀痛,她有些害怕,将手按在高隆的孕肚上“快去叫太医!”
第十九章 没有胎象
年意娇毕竟生养过好几个孩子了,她渐渐感觉肚子里的不适感在放大,便知道自己要生了,她靠坐在床上,感觉腹底一阵阵熟悉的绞痛袭来,不由得闷哼一声,“呃…………越来越疼,怕是要生了…………”小玉拉着她的手,“娘娘,您再忍忍,太医就快来了。”
年氏捧着有些发硬的肚子,身下一股热流涌出,“呃啊………嗯………”她秀气的眼眉紧紧皱在一起,伸手向身下一探,掌心里是殷红的鲜血,她有些心慌。太医来了,先为年意娇诊了脉,把脉的过程年意娇一直瞧着太医凝重的神色,“太医,我腹中的胎儿怎样?”太医有些慌乱地跪下叩头,“娘娘,微臣已经摸不到小皇子的脉象了,孩子怕是已经……已经……”年氏猛然起身,苍白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胡说!他在我肚子里好好的,怎么会没有了脉象!”,太医叩头道,“此事重大,仅凭微臣一人诊脉,也不敢论断,还请娘娘回禀皇上,多请几位太医,一同诊断。”年意娇扶着肚子有些颓然的靠在床上,白皙的面上两行泪珠滚落下来,“我不信!你说的我一个字都不信,小环,你去叫皇上,一定是误诊。”
胤禛还在养心殿处理折子,忽听得翊坤宫来人说年贵妃身体不适,动了胎气,心中一紧,连忙匆匆朝翊坤宫去了,一路上他心里很乱,他和年氏的孩子都难将养,这么多年孩子接二连三的夭折叫他们伤透了心,他亲眼看着年意娇从一个爱笑爱热闹的女孩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终究是他亏欠她太多,只希望她可以平安的生下这个孩子。当他看到躺在床上哭得泪流满面的年意娇时,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这是怎么了?”年意娇扑到他的怀里,哭得呜呜咽咽,“皇上,太医说,我肚子里的孩子没有了胎象,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我不信!我们的孩子还活着!”
第二十章 胎死腹中
胤禛宣来了太医院所有当值的太医,包括院判在内的六个太医,为年贵妃诊脉后,得出的结论是一致的,孩子大概已死在腹中。胤禛心痛的抱着在他怀里痛哭的女子。“我不信……”她喃喃地说,眼神因为悲痛而有些涣散。院判章太医向皇帝行礼,“皇上,如今贵妃娘娘已经有出血的症状,当务之急是要将死去的胎儿尽快分娩出来,否则对母体伤害极大。”“不要!不要……他在我的肚子里好好的。”年氏疯狂地摇头,她不能接受昨天还在她腹中踢她的孩子,今天就这样残忍的离开了她。“老天!我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我!我的孩子…………”她哭的晕倒在胤禛的怀中。
“你们去准备催生的药吧,孩子已经没了,你们一定要好好救治贵妃,不可使她的身体受到损害。”胤禛艰难地开口,他将年氏缓缓地放在床上,盖好了锦被,看着那高耸的腹部,他感觉锥心刺骨,上天何其残忍,又带走了他们的一个孩子,他慢慢地走了出去,一直走到院中,月光之下,他的影子很长,胤禛从未感觉如此的无力。
年意娇没有昏睡很久,就被腹中的疼痛刺激的醒来,她知道,孩子要离开她了,那种撕裂的痛,是他一点一点从她身体里抽离的痛。她盯着床帐的顶部,眼睛里蓄满了泪水,接生的嬷嬷在她的身下等着接下死去的胎儿,“娘娘,您觉得痛了就用力,孩子已经不会动了,只能靠您自己的力量把他生出来了。
第二十一章 闯入产房
年氏撕心裂肺而又绝望的哭喊在宫院里回荡,让人听了都忍不住为她揪心,分娩的痛苦是痛到了极致,可是别人痛过之后迎来的是新生的生命,可是她面对的是骨肉分离,胎儿已经死在腹中,留给母亲的是无尽的痛楚和遗憾。催产药的作用强烈而峻猛,硬生生将胎儿从母体剥离,年氏的身下鲜血淋漓不止,一盆接一盆染血的水被端出去,产房里弥漫着一股血腥之气。
她用力揪紧身上的锦被,随着腹痛用着力,已经快要足月的死胎体型已经长成,想要生下来并不容易。年氏在这无尽的痛苦中挣扎着,“嗯…………呃啊!呃…………”孩子静静地挛缩在她腹中,久久不肯出来,“娘娘,您用力啊,拖得时间越久,对您就越危险……”接生嬷嬷看着年氏腿间越来越多的血,心中也是十分的害怕,年氏躺在床上,泪水和汗水在脸上肆意汹涌,她从来没有过如此的累,“我没有力气了……我不行了………”她的意志越来越薄弱,失去了求生的欲望。她渐渐合上了沉重的眼皮,“娘娘!娘娘您不能睡啊…………”听着里面嬷嬷们慌乱的叫声,胤禛心乱如麻,他不顾一切的拍着门,“让朕进去!开门”苏培盛叫皇上如此失态,想要闯进产房,上前扶住胤禛,“皇上,这不合规矩呀,这……”他还没说完,就被胤禛凌厉的眼风扫的闭上了嘴。胤禛一脚踹开了门,大步跨进了年氏的产房,宫女和嬷嬷见他进来,吓得跪了一地,险些将铜盆里的水撒了。胤禛走到床边,拉起年意娇冰冷汗湿的手指,“娇娇,朕知道,孩子没了,你的心都灰了,可是你真的忍心丢下朕,丢下福惠吗,他是你留在世上唯一的儿子,你怎么忍心?”他说着,眼睛里有了薄薄的泪意,“看在孩子份上,回来吧,朕求你醒过来!”
第二十二章
年意娇缓缓睁开眼睛,大滴泪水滴落在胤禛的手上,“臣妾不是一个好额娘,臣妾连自己的孩子都护不住…………皇上……臣妾对不起您。”“是朕对不起你,朕没有照顾好你们母子。”胤禛再也忍不住落下泪来,“娇娇,朕陪着你,你勇敢一点,把孩子生下来。”接生嬷嬷对年意娇说,“贵妃娘娘,您再试着用力,就快出来了。”
胤禛的手紧紧的抓着她,给了她许多的力量。年意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哈……呃啊……啊!”“娘娘再坚持,用力!”“嗯……………嗯啊!”年氏用力抓着胤禛的手,“哈!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快露出来了,娘娘!”“哈!哈!呃啊啊啊啊…………”年氏只觉得腹底一阵快要撑裂一般的痛楚,孩子的头已经降落,抵在了出口处。“呃……啊啊啊啊!啊!”年氏痛的忍不住发出急促的泣音。“哈!哈啊………嗯……”紧窄的出口被一点点的撑开,痛的年意娇不住地吸气,她在嬷嬷们的帮助下,跪在了床榻上,因为胎儿没有自主钻出来的力量,只能借助跪着的姿势,让他快点落下来。
“哈…………呼…………”
“呃嗯………………啊…………救命!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年氏一阵又一阵的惨叫,身下的玉门处,终于露出了一个小脑袋,卡在她的股间,“哈………呃啊啊啊啊啊啊啊…………”随着年意娇一声凄厉悠长的尖叫,一个婴孩滑落下来。孩子的皮肤微微泛着紫色,早已没了气息。房间陷入了寂静,嬷嬷们匆匆的将死去的小阿哥包裹起来,准备抱出去。年意娇忽然开口,“别走……让我……看看”她眼睛红红的,眼神里都是哀伤与不舍,胤禛一把抱住她,将她按在自己的怀中,“把孩子带走,不要给娘娘看了,免得……”话还没说完,他有些哽咽,“免得日后伤心,快去吧。”年氏在他怀里伤心的哭着,“我的孩子…………我可怜的孩子……”胤禛将她抱紧,她的痛,亦是他的痛,他们为那些个与他们血脉相连的生命,深深的痛苦着。
第二十三章
自从九阿哥早殇之后,生育留下的病痛与孩子的夭亡,让贵妃的身体越来越差,雍正三年的秋天,年贵妃去了圆明园行宫养病,皇上多次因为思念而召见她,她都避而不见。她害怕皇上看见自己憔悴的样子,徒增伤心。年氏养病的期间,年羹尧因罪入狱,皇上担心贵妃的身体,一直没有正式的处决她的兄长。
年意娇穿着一身浅紫绣百蝶穿花纹样的氅衣,头上只梳了简单的发髻,并没有过多的装饰,坐在行宫的凉亭里,“小玉,皇上不叫人告诉我哥哥的事,可是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呢。”她面容平静,浅淡的唇色有些憔悴。“哥哥这些年所做所为,我也有所耳闻,也私下提醒过他,走到今日的结局,当真也不算冤枉。”小玉为贵妃添了些茶,“皇上和娘娘心里都在为对方着想,皇上怕处置大将军让娘娘忧心,娘娘又怕皇上为难。说到底还是心中在意着彼此”小环从外面跑进来,“娘娘,宫里来人了。”年氏有些不解的皱了皱眉。随行的太监跪下回道,“皇上日夜思念娘娘,不得一见,特地叫画师将娘娘的玉容画下带回宫中,以解思念之情。”年氏思索了一会,抬眸对那画师说,“本宫病中容色憔悴,大人的画可以仔细斟酌,不能欺君,更不能叫皇上忧心。”画师听了,将画上女子有些忧愁的面容 改成了舒展开的眉眼。
养心殿内,一幅幅贵妃的日常画卷展开在皇上面前,画中的女子眉目淡然,恬静美好。帝王的目光深深地流连在那画中女子的面容上,“她说了什么?”“贵妃娘娘说,年羹尧娇纵肆意,专横跋扈,理应国法处置,以示天威。唯有年老大人年事已高,又任事勤勉,望陛下予以宽免。”胤禛不可置信地站起身,“她就没有为年氏一族求情?”“贵妃不忍皇上为难,并没有为年氏一族求情。”
胤禛立在女子的画像前久久不语,娇娇,你对朕避而不见,可有怨朕?
“皇上,贵妃娘娘让臣转呈陛下。”
一封字迹娟秀的信笺展开:妾身体抱恙,病容憔悴,无颜面见君王,待明年桃花开时,妾的病定然大好,再来侍奉皇上,遥祝圣体安康。雍正三年十一月,年氏病重,晋封为皇贵妃。十一月二十三日薨于圆明园,谥号为敦肃皇贵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