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闷热潮湿的午后,凉亭边的池塘倒映着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女孩在凉亭的桌子旁坐着,
她穿着淡黄色宽松的齐胸裙,静静的看着天上盘旋的鸟,纤细的手抚上自己浑圆的肚子叹了口气,这两天感觉肚子又下沉了些,好累,不知什么时候能离开这里。
荷夏出生官宦家庭,是家中独女,玲珑可人,父母视为珍宝,悉心教她琴棋书画,希望培养她为一位德才兼具的姑娘。
天有不测风云,荷夏十二岁那年,朝廷内乱,枭雄四起。不久后,旧政权被推翻,建皇朝建立。新皇上位,荷夏父亲因在内斗中站错队,家中被抄,荷夏模样俊秀,学过一些书文诗画,被送入教坊司。
刚入教坊司,荷夏被安排端茶送水,伺候客人,闲暇时候学习舞蹈、音律、乐器。
比起琴棋书画她对美食更感兴趣,尤其是做点心,从前她最喜欢在母亲身后学做糕点,每次做完她都送给身边人品尝,看到别人吃的开心她也高兴。
这些事想起来像上辈子一样,自己以后会怎么样呢?就这样在这里过一辈子吗?有时候她想过结束生命去找爹娘,但来这前她已经答应过爹娘不管怎样她一定要好好活着。
就这样过了两年,某天晚上,荷夏在送完茶水时被一位歌姬拦下,让她备好酒水送自己房里来。
荷夏没想太多,备好酒水送入歌姬房里,屏风后面传来二人的调情声,荷夏面红耳赤,把酒水正想离开,被歌姬叫下,说自己去拿个东西,让她在这等着,待会还有事找她。
说完歌姬立马走出房间,荷夏听见她把门从外面插上了,没等反应过来,屏风后传来男人的声音,男人喝的烂醉,朝荷夏扑过来,嘴里还喊着歌姬的名字。
三个月后,荷夏发现自己最近常常犯恶心,想吐吐不出来,小腹未隆。小姑娘哪里知道是什么原因呢,她也没放在心上。她自己不在意,这一切却被老鸨看在眼里“多久没来月事了?”
荷夏回答不上,想了想好像打来这里就没来过。
经验丰富的老鸨让人寻郎中来给荷夏诊脉。不一会,小二带着一位身材清瘦,面容清秀背着药箱的男子出现在门外。
老鸨让小二把房门带上,招呼男子“她好个月月事没来了,您给瞧瞧吧?”
老鸨身后圆桌旁坐着一位十几岁身材纤细的姑娘,此时正低头呆呆看着地面,男子感觉她好似有几分熟悉,取出脉枕放桌子上。
“姑娘,请把手放垫子上”
荷夏闻声把手放垫子上,看见垫子她有些惊讶,这好像是抚春堂的垫子。抬头见到男子,两人微都有些愣住,荷夏心里一紧,心跳加速,是他?他出师了?怎么偏偏是在这见到他呢,随即又低下头去,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心跳慢一些。
以前在家里的时候,荷夏家里有人不舒服时都会找抚春堂的郎中上门问诊。起初,都是老郎中一个人来,后来老郎中身边多了个十几岁的小学徒。
小学徒看着比荷夏大两三岁,性格安静内敛。每次他和师傅来问诊,荷夏都会分享糕点给他吃“小郎中,要不要吃糕点?”
“啊?不,我还不是郎中”小学徒耳朵微红,轻轻反驳。
“你师傅是老郎中,你不就是小郎中。这是我刚学会的枣泥糕,你带回去和师傅尝尝”荷夏当然知道他还是学徒,只是她就喜欢逗他。
小学徒话不多,他说的最多的是“谢谢”,大多时候是静静听她说,偶尔轻轻浅笑。
男子伸出右手手指放在荷夏纤细的手腕上,那手腕细的好似一折就断,他注意到她的手比从前糙了许多,微叹口气,询问道“姑娘,可还有其他不适?”
荷夏很想和他说没有,但还是如实说“容易犯恶心,吃东西想吐”
男子确认荷夏是喜脉,算了算时间大概三个月了。他看着荷夏想说些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荷夏撇开头,和刚才那样静静看着地上,避开他的眼神。
老鸨瞅着男子的样噗呲一笑,打趣道:“哎呦,公子可是看上咱家姑娘了,太不巧了,人家现在不便接客。小二,帮忙送客”边说着老鸨开门招呼小二过来。
“得嘞,您请”小二示意男子和自己离开,男子不好再说什么,起身又看了荷夏一眼,转身离开。
“三个月?我记得你来这还没有真正接客吧,孩子父亲是谁?”老鸨直接问道。
“我不知道他是谁”她想起那天晚上的事,眼眶红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呢?”老鸨继续问道。
“我不想要这个孩子”荷夏抬头坚定的看着老鸨。
老鸨看着她暗自思忖着下一步。
不久,这件事传到官员那去了,那位官员儿子三十好几,妻妾好几位,成天沾花惹草,但都没能让自己抱上孙子。听闻这事,叫来线人给了老鸨五十两,让她暗自把荷夏养起来。如果生了女儿可随意她们处理了,如果生了男孩便偷摸地抱到府上来,还会有加赏。
接下来老鸨让人今后不要让荷夏再干重活,还让大家将荷夏好生看护着,不得有任何闪失。荷夏对老鸨的态度很是不解,重新说了一次“我不想要这个孩子。”
“生下来吧,落胎伤身,小姑娘我是为你好,好好照顾自己”说完摇摇扇子离开了。
晚上,荷夏在被窝里摸着自己微微凸起的肚子,那天晚上的事又在自己脑海回放,那个恶心的男人,肚子里这东西是那个恶心男人带来的,这是个不干净的东西,她想着得想个办法不让这不干净的东西出生。第二天,她偷摸着向关系较好的姐妹桂花打听,如何落胎?
桂花比荷夏还小几岁,家里穷把她送过来赚钱,哪里会懂这些事。其他大一些的姐妹比她等级高些,听闻老鸨指示,可不想插手这事。
荷夏只能自己琢磨,她疯狂喝水,想把孩子冲出来,得到的只有饱腹感和多跑几次茅房。
她站到石凳上,往地上跳,跳了几次被人发现了。
“你别这样,会伤到肚子的”被其他人拦了下来她。
“伤了正好,我不要生下这个东西”荷夏说完还想跳。
这时,老鸨过来了“把她送进西边的小屋里,轻点,别伤了她肚子”一声令下,荷夏被两位下人架着双臂往小屋里送。
“放开我,放开,我不要生”荷夏大喊,挥舞双手和拳脚想挣脱。
被另两位抬起她的脚,一起把她送进小屋的床上。
屋里很小,没有梳妆台,放着一张小木床,一张桌子和椅子。
“待会你们把里面打扫一下,你要是自己照顾不好自己,以后就住这屋吧,我派人来照顾你”老鸨吩咐道。
“为什么一定要这样?你哪天不是问我有什么打算吗?我不想要这个孩子”荷夏对此忿忿不平。
“当时只有你我知晓这事,要不要随你。现在有其他人知晓,可就由不得你我做主了”
“凭什么我自己的我肚子我做不了主”荷夏不可置信,眼眶泛红。
“不然呢?如果你真能做主自己的事还会在这里吗?还会落成今天这个样子吗?”老鸨理所应当的说着。
荷夏无言以对,感觉自己就像四处漂泊的浮萍,只能放任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