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1)
素贞和前夫离婚后,带着女儿改嫁给了李天海,李天海有一个儿子大俊,正在读高中,和素贞的女儿梅梅的年龄差不多。李天海虽然是个粗人,脾气暴躁,但是对素贞极好,素贞嫁过来之后,对李天海温柔体贴,对继子视如己出,一家四口和和睦睦。
大俊和梅梅十八岁的那一年,一起考上了外地的大学,李天海修车的小作坊赚了笔大钱,素贞也查出有了身孕,三喜临门。
素贞是高龄孕妇,上一次生产还是十八年前,久未大产,到了孕晚期身子十分笨拙。但是素贞坚持每天亲自操持家务,给天海送饭。
深秋的阳光洒在街道上,给大地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色。街边的梧桐叶被风吹得簌簌作响,一片片落在青石板路上。素贞身穿宽松的棉布孕妇装,肚子高高隆起,仿佛一颗成熟的南瓜挂在身前,沉甸甸地压着她的腰。她一手小心翼翼地扶着腰,另一只手提着一个厚重的保温饭盒,缓慢地迈着步子,一步一晃地往前走。
她的脚踝微微有些浮肿,鞋子已经有些不合脚了,每一步迈出去都显得吃力。走了一小段路后,她微微喘着气,停在路边缓了缓,抬手抹了抹额角沁出的细汗,深吸了一口气,继续朝天海的修车铺走去。
她知道李天海干起活来经常忘了时间,尤其最近修车铺的生意越来越好,他整天趴在车底,连饭都顾不上吃。她放心不下,哪怕自己身子不便,还是坚持每天中午送饭过去。
街坊邻居们看见她这个样子,都忍不住劝道:“素贞,你这都快生了,别折腾了。”
素贞笑着,“他忙得很,哪顾得上回来?我走一走,活动活动筋骨,对身子也好。”
修车铺门口停着几辆等待维修的摩托车,院子里几名工人正忙得不可开交,李天海趴在一辆大货车底下,手里拿着扳手,汗水顺着脸颊滑落,脖子上的衣襟早已湿透。
“嫂子来了!”旁边的工人一眼瞥见了巷子里缓缓走来的素贞,连忙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李天海听到后,连忙从车底探出头来,刚抬起头,便看见素贞扶着腰,一步一步缓慢地朝他走来。她的身子微微后倾,肚子挺得高高的,额头渗出细细的汗珠,像只笨拙的鸭子,在阳光下缓慢地挪动着。
李天海的眉头皱了起来,心里一阵发紧。他手忙脚乱地从车底钻出来,扔下手里的工具,快步迎了上去。
“你咋又自己跑来了?”他语气里带着一丝责备,眼神却满是心疼,伸手想去接过她手里的饭盒。
他又看了看素贞,见她气喘吁吁,脸色微微发红,脚下的步子虚浮,忍不住低声骂道:“你这女人,咋就不听话?都快生了,还到处跑!”
素贞抬头看他,眼神温柔:“你忙一天了,我在家也没事,多走动走动,生的时候也好生。”她挺着高高隆起的肚子,双手不自觉地扶着腰,站了片刻,便觉得后背发酸,双腿有些发沉。
李天海见她这样,快步走上前,伸手去扶她:“快,快坐下歇歇,咋还傻站着?”
(2)
院子里放着一条老旧的木头长凳,凳面有些低,平时坐着倒是没啥问题,可素贞如今大着肚子,腿脚浮肿,肚子沉得厉害,连走路都费劲,更别提这么低的凳子了。她看着那凳子,试探性地往后挪了一步,准备慢慢坐下。她低头根本看不见凳子到底在哪儿,只能靠着李天海的搀扶,她扶着腰,小心翼翼地微微蹲了一点,可刚一下蹲,腹部立刻被挤压得紧紧的,一阵胀痛从肚子里传来,让她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素贞调整了一下姿势,把双腿分开一点,好让肚子有更多的空间,然后一点一点地往下挪。可刚坐到一半,她就觉得肚子往前坠得厉害,后背根本撑不住,整个人被卡在半空,腿也不敢再弯下去了,脸上露出了几分吃力的神色。终于,双腿弯曲到了极限,身体沉沉地落在了凳子上。可她刚坐下,肚子被压迫得更紧了,呼吸都有些不顺畅。
李天海见她终于坐下了,这才松了口气,但还是忍不住抱怨:“你看看你,坐个凳子都费劲,还敢一个人给我送饭?”
素贞勉强笑了笑,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她伸手轻轻地摸着肚子,喘了几口气,才说道:“没事的,这一胎怀的笨了些。”
(3)
到了最后一次产检的日子。
她吃力地从床上坐起来,挺着沉甸甸的肚子,双手撑在床沿,慢慢地挪动着身子,试图找到一个合适的角度起身。可是肚子太大了,挡在身前,她稍微一倾身,肚皮便绷得发紧,让她顿时有些喘不过气来。她只好调整姿势,将双腿缓缓挪到床沿,双手扶住床面,一点一点地用力。
清晨的阳光透过半开的窗户洒进来,落在素贞微微鼓起的脚背上。脚踝已经浮肿得厉害,连鞋面都被绷得紧紧的,指头稍微一动,便能感觉到皮肤被撑得发紧的酸胀感。
刚一站稳,腹部便涌上一股下坠感,整个人仿佛被大肚拖着,腰背酸得厉害。她扶着床沿歇了两秒,伸手摸了摸肚皮,安抚腹中的孩子。
今天是她最后一次产检,预产期近在眼前,李天海本来说好要陪她去,可铺子里今天有一辆大货车要修,实在走不开。他出门前反复叮嘱她:“等我忙完,我陪你去。”
但素贞知道,等他忙完,怕是都下午了。她向来不愿麻烦人,便自己一个人扶着腰,慢吞吞地往外走。
到了医院,妇产科的走廊里已经坐满了人,许多孕妇都挺着肚子,有的被丈夫扶着,有的由婆婆搀着,唯独素贞是一个人。她找了个角落的椅子坐下,耐心地等着叫号。
(4)
她的腰已经酸得不行,只能微微前倾,让肚子稍微卸点力,可是这样胃部又被挤压得不舒服。她只能不停地换姿势,可无论怎么坐,都觉得身子不自在。
终于轮到她了,她慢吞吞地扶着椅子站起来,又扶着墙,一点一点地往诊室走。
医生见她这副模样,忍不住皱了皱眉:“你怎么一个人来的?”
“家里忙,没事的,我自己能行。”素贞笑了笑。
医生叹了口气,让她躺到检查床上。可是对现在的素贞来说,“躺下”这件事比登天还难。她站在床边,试图把自己挪到床上,可是肚子太沉,她稍微弯腰,就觉得腰背像是被人狠狠地拽住,怎么也动不了。
护士见状,上前扶住她,素贞脸红了红,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现在这身子,真是笨得不行。”
(5)
护士安慰道:“快生了,都这样,来,慢慢躺。”
她扶着床沿,深吸一口气,慢慢挪动身体,双手撑着床面,用尽全力往上蹭了一点,才勉强挪上去。等终于躺好,她已经累得出了一身汗。
医生检查了一番后,语气严肃地说道:“你的情况不适合顺产。”
素贞心里一紧:“怎么了?”
医生说:“你是高龄产妇,胎头偏大,羊水也多,骨盆条件不算好,要是坚持顺产,很可能难产,我建议你直接剖腹产。”
医生又叮嘱了一番注意事项,素贞一一记下,随后扶着腰,慢吞吞地走出诊室。
夜幕降临,天海从门外走进来,见到素贞那略显疲惫的样子,心里一紧。
他走上前,脱下工作服,“今天去产检了?”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担心。
素贞点了点头,目光有些沉默。她用温柔的语气说道:“医生说我不适合顺产,建议剖腹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