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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白铭这两年的生活可以用“平淡”一词概括。尽管他还是会因为出任务受一些小伤,但和之前处理异能暴卝动的家伙的那次比起来,都不足挂齿。
他不再提那个无缘见面的孩子,但我明白他对那个孩子的执念丝毫没有被时间冲淡。他趁着针剂效果减淡时频繁的索求不断把我的担忧唤卝醒。可每当我看着他朦胧的浅色卝眼睛时,我又忍不住尝试说服自己,我不可能让他带着伤痛过一辈子。
今天他又去出任务了,好在看上去没有受伤,反倒还一回家就来了厨房帮忙。
“你的异能颜色怎么这么浅了?” 我上前一步,从背后拥住他,“今天出任务用了太多?”
白铭敷衍地“嗯”了一声。我挠挠他的腰,趁机逗他:“原来白队也会有异能不够用的时候啊。”
“云宝嘲笑我啊。” 他偏过头瞥了我一眼,眼里满是笑意,“难得逮到一个机会,是不是?”
“哼哼。” 我把脸颊贴上他温热的后背,眷恋地深呼吸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
明知道白铭的异能可能半小时内就会自己回到充盈的状态,我还是没事找事地把自己的异能往他身卝体里渡。两股浅蓝色的异能相遇、融合的感觉竟显得缠卝绵悱恻。水沸腾的声音和轻微的电流声缠绕着,我渐渐萌生出了一种岁月静好的安逸感。
我突然意识到了不对。他的异能尽管没了在A区时的乏力,但怎么也和他上段时间全盛的异能感觉不一样。我的脑海里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想,往下挪了挪手去摸卝他的小腹。
“别乱动,小心锅烫到手。” 白铭丝毫没有卝意识到我在想什么,把手松松地搭在我的手背上,隔开我和炉灶的距离。
我的异能几乎是下一秒就肯定了我的猜想。我的大脑一片空白,仅剩的意识只有别压到他的小腹。
“先松开,吃饭了。” 他拍拍我的手背。
2
我木讷地松开我的拥卝抱,没有焦点的眼神不知所措地跟着他把饺子捞出来盛到碗里的动作。
白铭见我愣在原地,腾不出手只好用身卝体推了推我:“别发呆了。”
我大概是同手同脚地跟着他走到餐桌前坐下。白铭瞥了我一眼,好笑地把筷子塞卝进我手里:“困了吗?今天早点睡吧。”
我好像回过了神,深吸了一口气,反手握住他的手腕:“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什… 什么?”
“我刚才感觉到了… 你… ” 我紧紧卡着他的手腕,好像一松手他就会逃走。
“我还没有想好。” 他似乎早已在心里操练过无数遍如何回答我,平淡地吐出残酷的字眼,“可能留不住。”
“什么…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他定定地注视着我,“就是你想的那样。”
我张了张嘴,什么也说不出口。
“但你不是… 觉得小孩子太吵了吗?” 他轻呼出一口气,语气又软卝下来,“所以你不要有负担,没关系的。”
我不知道他是指什么事情没关系,但我的脑海里止不住浮现出他那次意外后时不时流露卝出的黯然神伤。
“医生建议不要。” 他轻声说。
“那要不… 这次先… 等过两年把身卝体彻彻底底养好了再…?否则会很辛苦吧… ”
“对不起。” 他打断我,“之后可能… 不会再有孩子了,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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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按照队里两年一次的注射频率… 除非是像在A区时那样做植入,不然就基本不会… 嗯。” 他浅色的眼睛里写满了歉意,见我呆愣的模样慢慢垂下睫毛,把眼神挡去了大半,“这次大概是因为正好在两次注射的间隙,药效提早减退了。“
他小产的时候,好像也是两年注射期临近的区间。可他明知道注射的间隙可以有机会… 那为什么他说我们可能不会再有孩子了?我灵光一闪,拽着他的袖口脱口而出:“医生是不是和你说了什么?”
“…是。” 他像是被猜中了心思,咬了咬牙,“但你之前说… 之前那个孩子,一定还会回来的。所以我就想… 要是这次还是… ”
他那时苍白的脸和毫无血色的嘴唇还历历在目,那双失了神的眼睛曾在听到我那句出于安慰说的话时罕见地亮了亮,但那片刻光芒在当时很快就被铺天盖地的绝望淹没过去。
此刻他的眼睛也像那天的那一瞬间那样亮,迟疑又夹杂着零星的希望。我垂下眼不再和他对视,生怕再次目睹那一点光辉消散得无影无踪。
“要是这次还是… 它以后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白铭轻声说,“所以我们试一试吧,给它一次机会,也给我… 一点希望。”
我用卝力地抿了抿嘴唇,半晌才吐出一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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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铭在听见那个“好”后神色明显放松了下来。他朝我笑了笑,又推推我的手:“快吃吧。”
我咬了一口饺子,突然想起他在A区前几个月吐得什么都吃不下的样子,急切地问:“你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没有,它乖得很。” 白铭的脸颊鼓鼓的,“连异能都好着。”
“队里怎么还给你分卝配卝任卝务… ” 我松了一口气,还是不满地嘀咕着。
“队里不知道,我没有去队卝医那里。” 他的声音轻下去,像是在征求我的意见,又像是早已拿定了主意,“最近有一系列的任务,我必须跟着的那种。准备先瞒着队里。”
“有什么任务比你自己身卝体… ”
“有人提出全卝国卝性卝筛卝选卝异能者了。” 白铭的眼里像是燃起了火把,炙热又摇曳,“不再是抽签进A区,而是全卝部卝人卝口筛卝查,没有一个人逃得过。”
“队里的高层和X国提出这个方案的那一伙人利益冲卝突,按照队里一贯的思维,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把问题从源头掐灭。”
“那队里还有别人可以去… ” 我的反驳在此刻显得格外单薄,连我自己都说服不了。
“的确可以由别人去完成。可是… 我会想到你,你的父母。” 白铭像是想到了什么值得期待的事情,语气变得格外柔卝软,“还有… 我们的孩子… 我会保护好你们的。不会让那些人有任何机会伤害到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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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白铭回来得罕见的早,只是他今天的一举一动有一种说不出的奇怪。
我权当他是孕卝早卝期身卝体不舒服,见他站在柜子前发呆,就从背后搂住了他。
“铭铭。” 我抚了抚他的肩胛骨,“今天腿还好吗?”
离谱的是,一向喜欢掩盖伤病的人竟直接回答:“不好。”
我心头一紧,以为他已经到了难以忍耐的程度,拉着他就往沙发上走。
可他一到沙发上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勾卝着我的脖子讨卝亲。我啄啄他的嘴角,又揉卝揉他的后颈:“今天怎么了… 铭铭?”
他眨眨眼睛,伸手把房间里的灯按灭。厨房的灯光漏到了客厅,把他的脸照得忽明忽暗。
他这是在做什么?我突然想起白铭昨晚提到的那一系列的任务,难道他是压力太大了?还是孩子闹得他心里不舒坦?
我的手指绕着他的小卝腹画了个圈,异能刚刚离开指尖就感觉到了不对。
怎么可能?我又试了一次,结果还是一样。昨晚还鲜活的小生命,为什么此刻完全感觉不到了?
我的背后出了一层冷汗。他正眼巴巴地望着我,一脸无辜。我装作若无其事,随手捋卝起了他的袖卝口。
果然,没有那条疤。
我猛地坐起,按亮了落地灯:“你不是白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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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冷笑一声。下一秒,那张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就消失了,换上了一张陌生的脸。
他朝我迈出一步,我清楚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只好警惕地往后退,祈祷着白铭快些回来。
我们僵持了没一分钟,大概是上天听见了我的祈卝祷,把救卝世卝主卝般的钥匙转动声带到了我耳边。
说时迟那时快,那人猛地上前一步,按着我的后脑勺把我紧紧扣在了怀里。我奋力挣扎着,还是没能在门被推开前逃脱。
白铭的脚步明显顿了一下。下一秒,那个不知好歹的家伙就被一股力一把扔到了门外,连带着我也踉跄了几步。
“白队回来的真不是时候啊?” 那人卝大难当头还在嘴硬,趴在地上朝着白铭喊,“嫂卝子可喜… ”
他没能说完这句话,就被白铭的异能扼住了喉卝咙,捂着脖子急促地咳起来。
白铭甚至懒得去管那家伙的死活,用异能把门重重地摔上。他重重闭了闭眼,再睁眼时也没能掩去眼底混杂着的恐惧和愤怒。
“云渺。”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解释。”
“不是他说的那样。” 我上前一步想握住他的手,却被他躲开。我只好拮据地搓搓手,试图掩盖我的不安,“他用异能… 让我以为是你… ”
“我没有看到他的伪装。” 白铭冷冷地堵住我的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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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进来前一分钟我刚发现他不是你… ” 我真是百口莫辩,干脆强行拽过他的手,“你自己看我的记忆… 你自己看… ”
我看着他的神情慢慢松懈下来,尽管还残留着片刻前的愤怒,但不再带着山雨欲来的压卝迫感了。他安静了半晌,终于闷闷地开口:“明天要下雨了。”
“嗯?” 我不明所以。
“你心疼心疼我。”
“怎么了呀?”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环住了他的腰,“宝贝铭铭?怎么了?”
“…揉卝揉腿。” 他咬了一下嘴唇,“气得浑身不舒服。”
我附身捞他的腿的时候瞥见他不着痕迹地按了按小腹。我心中警铃大作:“疼?”
“没有。就是气到了。“ 他把膝盖往我掌心顶了顶,像是在催我,“你给不给揉啊。”
“揉卝揉卝揉。你别生气啦。” 尽管我明白他一半是在发卝泄自己残留的醋意,还是顺着他的意思用异能暖着他的腿,“铭铭回来得正好… ”
“…哼。” 他不满地晃了晃腿,膝盖也从我的指尖溜走。
他盯着我的眼睛沉默了一会儿,让我浑身都有些不自在。他突然附身,卡着我的腋窝把我整个人捞了起来,连带着他自己一起窝进了沙发里。
“我觉得是上层的意思。“ 他顺了顺我的头发,“不然队里没人有这个胆… 他的异能更不可能做到天衣无缝的伪装。”
“让你和他女儿顺理成章地… ”
“两年过去了还不死心,真是老狐狸。” 白铭叹了口气,“可我把他扔出去的时候在想… 如果你们真有些什么… ”
“你就把我也一起扔出去?“
“我要把你扔出去早一起扔出去了。” 他弹了一记我的脑门,力道倒是轻得像蜻蜓点水,“我在想… 我其实会原谅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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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这样… ” 他的回答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我仰起头看他,白铭一本正经的表情也不像在开玩笑。
“如果是真的,好好道个歉我也会原谅你… 可能不是立刻原谅。” 他思忖了片刻,“大概我本身就不可能相信,你会比爱我更爱别的人。“
“铭铭不能这样想。” 我也认真起来,“有些原则上的事情是不值得原谅的。“
“我有什么原则。” 他笑了笑,“你看看我… 刚才那情形看上去都像捉卝jian卝在卝床了,我有对你怎么样吗?”
“去你的捉卝jian卝在卝床,谁睡觉穿那么严实。“ 我捏了把他的鼻子,无视他反卝抗的哼哼,“你们队里,要是有人背叛,怎么处理?”
“抹掉。” 他比划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感情也一样。”
“不一样。“ 他迅速反驳,竟有了些慍意,“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我不甘示弱地瞪回去:“那队里有人背叛,你会选择原谅?”
“不一样。” 他重复道,“你说这么多,难道是确有其事?“
“我要是确有其事,我在这鼓励你把我抹掉啊。” 我真是对他的脑回路无语至极,不想再继续这无用的辩论,“我只是想告诉你,背叛,不管是什么框架下的背叛,都不值得你去原谅。”
“不要用你的原则来限卝制我。” 他轻飘飘地带过这个话题,抵着我的肩把我推起来,“不想和你吵这些。吃完饭早点休息了,我明天还有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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