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BG】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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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伤口有些渗血,我便暂时放过他,问:“之前你这伤是怎么回事?”
  “凤血所制符咒,能压制暂时伤病,材料难求,只有那一张。”他低头看了看,却被肚子挡了视线,只轻轻用手按在肚子上,又继续说:“但伤得重也不敢用,会反噬,实在…有些鸡肋。”
  外头突然有些吵闹,不过这屋子门前这片空地本就是那些村民议事之地,也不奇怪,但我也有几分好奇在闹些什么。
  他见我起身想开门,便立刻阻止,说:“别开门!我设了结界,他们进不来也注意不到我们,想看的话推窗看,别出去。”
  我回头看了他一眼,便打开了窗。只见门外乌压压站了一堆“人”,我勉强凭借衣衫辨认得出几位,当头那位应当是村长,说话的声音虽有些沙哑,但也是很熟悉,确实是老村长,只是他一张口,脸上的皮肉如同腐朽的老树皮一样漱漱往下掉。
  恰好村长就在我正对面,混沌的双目仿佛在与我对视。饶是我也见过不少精怪,此时也有些头皮发麻,沉默片刻,默默将窗关上。
  “我开窗的姿势似乎不对……”我搓着手臂坐回床边。
  他倒看着我直笑,说道:“无妨,过了今日就好。”
  “你故意的!”我扑上去将他按在床上,“快说!你知道些什么?”
  他慢慢开口说道:“这村中人为前朝追求长生的方士,战乱便逃难至此,扮做普通村民的样子,在村中设置了阵法,虽不能长生,但也确实能延年益寿,还能将村子隐匿。”
  “多年前这村中来了一位偃师,与村民闲谈间发现这村中追求长生,他不知这村中的背景,欺骗村民接了魂丝能长生不老,你也知道,若是自愿接的魂丝,便不能挣脱了。”
  我插了一句嘴:“他们不是方士吗?这能被骗?”
  “他们知道,但能让这偃师进村原先就是算计,傀儡的生命与偃师相连,只要反制住偃师,再将偃师束缚在树木中,树木不死便能维持偃师的生机不散,做到以这一人供养他们所有人。”
  “却不想偃师也藏了一手,方士接了魂丝便没有自己的意识,只当自己是寻常的村民,但有几位道行较深的在完全被控制之前,还是将偃师困了起来,偃师也没法控制方士。”
  “多年来只有夏至这些人才能够完全清醒,但这日不仅仅是偃师实力大减,他们的邪术也属阴,一样衰弱,也奈何不了偃师。”
  “今日才是夏至的吗?”我不大记日子,还以为现在早已是夏季,听他说完,我便好奇:“你为何能知晓这些?”
  他认真解释道:“我挣脱魂丝之时反噬了偃师,村长乘机有过短暂清醒,已与我谈过,说不想继续这样的日子,想要我杀了偃师。”
  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总是让我心痒,我听着他说话早就已经心猿意马,伸手捏了一把他的脸,随口问:“你不会信了他的鬼话吧?如果真想结束,在这日自杀就行,傀儡死了偃师也得受创,那么多傀儡要全死了,这偃师也活不了,这家伙恐怕也要算计你。”
  他有些不自在地挪了挪身,拉住我的手拢在手心,又故作镇定道:“……没有,我把村中隐匿的阵法加固了,以防再有人误入。”
  我又细细打量他一番,他这处理似乎不那么正派,但我又说不出哪里有问题,与我之前以为的正直小郎君有几分偏差,但我望着他偷偷红了的耳根,实在说不出不喜欢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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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被他拉着手,抽了两下没能抽出来,便用手肘拐了一拐他的肚子。
  他抽了口气,喘息重了几分,颇有几分委屈道:“很疼……”
  我还当他不疼了呢,但这不影响我反驳道:“我都没用力!”
  “实在太胀了,真的…碰不得……”他小心翼翼护着肚子,解释道。
  “那这里呢?也是疼吗?”我便坏心地戳了戳他的下腹。
  “唔……”他哼了一声,又咬着下唇憋了回去,肉眼可见地整个人红透了,支支吾吾答不上话:“我…我……”
  “不憋吗?喝了那么多水。”我直接点破,又说:“你都这样了,就别想着下床走动了。”
  “不是,我……”他有些窘迫,声若蚊蝇:“我尿不出……”
  我有些意外,还以为是他不好意思,便提议:“那我帮你揉一揉?”
  他可能真的忍不住了,涨红着脸还是点了点头,有些自暴自弃地松开手,撑着床挺起肚子。这样似乎也稍微减轻了膀胱的压力,让他微微松了口气。
  我为他敷上热巾,上手才发现他下腹可能鼓胀到极限了,弹性十足,只是整一肚子都胀便不怎么看得出来。他还有伤,我的动作便更谨慎一些。
  可是他还是支持不住,不过一会儿又出了一身冷汗,颤着声呻吟:“胀…呃——不行,不能揉了……”他咬着牙挺了挺腰,似乎不管不顾地用力了,但什么也没有改变。
  我见他几乎软倒,便在旁边扶住他,让他靠在我的身上,“还是不行吗?”
  他憋的直喘,坐也坐不住,挺着肚子向后仰倒,“好憋……”
  ……也许是之前憋狠了,也许也有药的缘故,我也分不清,对这样失控的局面有些懊恼,便顺势放他躺下,说:“你把笛子还我,我有办法。”
  他呜咽了一声没有说话,仰躺在床上抱着滚圆的小腹,不敢再用力按压,也不敢再动,唯恐膀胱会爆开一般。
  “真的,这次不骗你。”我有些心软,抹去他眼角的不知是汗还是泪的水珠。
  他声音低弱有些抖,还带着些哭腔:“所以你之前……都是在骗我的吗?”
  “……”好像是这样的,但那又如何,我理直气壮反问道:“没有,我骗你什么了?”
  “只是个障眼法……”他没有深究,双手掐诀,便将凭空出现的骨笛递给了我。
  “蚣蝮的残魂,虽然只有一点点,但是也能控水,等你好了再给我引……”我边说边引魂,话说一半突然意识到不对,但魂魄已经进到他肚子里了,我望着他的肚子沉默片刻,问道:“是不是引不出来了?”
  他一直不曾反抗,看我表情不对,张了张口,也犹豫了片刻才回答:“好像是的……”
  神兽的魂魄啊!我跪在床边抱住他的肚子,直想哭:“我不管!你想办法把它弄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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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被我扑得一晃,捂着肚子,吃痛地嘶了一声。
  我真红了眼眶,再巴巴地抬眼望着他,非常克制地让眼泪一颗颗往下落,一看便是装出来的可怜弱小无助,但足够美——我不怀疑他对我一见钟情,所以我更清醒地知道他所“钟情”的,不就是我这张脸吗?
  他望着我的眼神却比我还难过,过了片刻便伸出手为我擦了擦眼泪,说:“可以弄出来的,别哭。”
  我听从他的指引,从他的衣物间翻出几片木片,又端来一碗水。
  他两指夹起一片木片,低声念了几句便往水里一抛,木片入水燃烧起来。待那木片燃尽,他默默端起碗,有些艰难地喝了两口。
  “你……”我握住他的手腕,制止了他的动作,“你是不是会很痛?”
  他低喘了一阵,才抬头望着我,问:“会,那你不要魂魄了吗?”
  “要…要的……”可我不知为何鼻子发酸,缓缓松开手,垂下眼不再看他的眼睛。
  他仰头将那碗符水饮尽,拽过被子往身上一盖,便不再说话。
  “它控水也得引出才有用,可你……”我解释了一句,但见他无动于衷的样子便没能再说下去。
  他不开口我也不说话,入夜我未点灯,凭着那抹月色也能看清他在床上辗转。
  他曲肘撑了两次才支起身,手抵着墙在净桶前站了一会儿,似乎是没了力气,便抱着肚子倚靠在墙上小声呻吟了片刻,最后摇摇晃晃地直起身,捧着肚子一步一歇地走回来。
  我有些看不下去,抬手便燃了盏灯。
  我与他四目相对,沉默了一会儿,他缓缓移开了视线,竟是想绕过我。
  光线昏暗也看不清他的神情,但这副样子也足以让我恼火,我挡在他的面前,冷淡道:“魂魄呢?”
  “你果真一点也不……”他这才盯着我,眼眶微红,眸光印着跳动的烛光,声音哑得厉害,也颤抖地厉害,“…不曾在意过我吗?”
  “……”我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下意识想上前搀扶他,却捞了个空。
  他躲开了我的手,踉跄几步,才撑着身旁的桌面稳住身形,说:“你…走吧。”
  我乍着手愣在原地,也承认我有几分恼羞成怒,气道:“你叫我留就留,想让我走就走吗?!”我说着,便没有收回手,上前一步拉着他的手臂将他甩到床上。
  不知道是不是磕到了哪里,床板与他的脊背碰撞出闷响,他也闷哼了一声,便紧紧闭着眼睛,额头上不断有冷汗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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