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爸爸出差的日子，我和妈妈准备去送爸爸。
我家住在六楼没有电梯，出门的上下楼对现在挺着肚子的妈妈都是不小的挑战。走到三楼妈妈一手撑着腰一手扶着我，“歇会歇会，累死我了”，嘴上虽然说着累，但是表情还是那么温柔，在我印象里妈妈很少抱怨。
“呦，这是要出远门啊？”三楼的邻居刘阿姨正好推开门出来，看到我们拎着大包小包。
刘阿姨是我们十几年的老邻居,性格热情大方。她看见我妈挺着大肚子艰难地下楼,忙上前扶着妈妈的手臂,和蔼地说:“没事吧?要我帮你们一下不?”
妈妈感激地笑了:“没事,就是孩子有点重。我们今天送老公去车站,他出差一个月呢。”
“哎呀!”刘阿姨惊讶地瞪大眼睛,“这会儿哪能出差去!你家老刘也真是的,大事不忘小事不舍啊。”
妈妈无奈地摇头,抚着高高隆起的肚子。刘阿姨赶紧让开位置,搀扶着妈妈小心翼翼地下楼。我默默提着行李跟在她们身后,心想邻居阿姨还真热心。
“妹妹你就别太操劳了。有什么事儿尽管和我说,咱们都是老邻居了。”刘阿姨嘱咐道。妈妈软软地道谢,脸上尽是感激。
我爸也很高兴“刘姐啊，我这正不放心呢，这段时间就拜托你和几个邻居了，有什么事多给我家照应照应。”
刘阿姨又唠叨起我爸来:“你别管了，真是的,到这时刻还往外跑。”住在一楼的一位奶奶和另一位丁阿姨也加入谈话,她也是妈妈的熟人。两个大妈站在楼道里你一言我一语地数落我爸，我妈笑而不语。
“赵姐,你放心。有什么事就跟我们一声,方便得很!”丁阿姨豪爽地拍着自己的胸脯保证。
车子驶入高速,窗外的风景飞速后退。我看向妈妈,她侧靠在座位上,一只手轻轻梳弄着黑色的长发。她看上去很平静,笑容里带着几分淡然。然而我知道,她内心一定有许多挣扎和不舍。
“妈,你放心。我爸他很快就回来了。”我劝慰道。妈妈转过脸微笑着,点了点头。
到达机场,我们在停车场找到爸爸的同事们。几位叔叔见到妈妈也关切地问候,大家一哄而上把行李接过手扛着。妈妈有些不好意思,爸爸走过来搂着她的腰,轻声说着什么哄她开心。
机场里人流熙熙攘攘,广播不断播报航班信息。妈妈走得有些吃力,但是一声不吭。爸爸始终扶着妈妈,时不时转头看她。
临登机前,他们停在登机口外相拥着告别。我站在一旁,看见他们额头相抵,小声交谈。妈妈眼里似有泪光闪烁,但她随即抬起头勉强一笑,轻轻点头。
目送爸爸进入登机口,妈妈的视线久久未离那扇自动门。我握住妈妈的手,感到她微微颤抖。
“走吧妈,回家好好休息。”我用力回握她,希望传递一些力量。妈妈转过脸,温柔地看我,眼里似有千言万语。
我和妈妈踏进家门,只觉一股子萧索感向我袭来。
这房子空荡荡的,刚才还充满彼此关心的谈话声,现在只剩我们母女二人,有些冷清单调。妈妈脱下外衣挂好,扶着腰踱到厨房,从橱柜里拿出茶壶,习惯性地准备泡茶。我连忙上前接过水壶:“妈,你去坐会儿,我来就好。”
妈妈淡淡一笑,让开位置给我。她在餐桌前坐下,手习惯性地抚上高高隆起的肚子,似在和腹中的胎儿说着什么。转眼间妈妈已然八个多月身孕,情绪的波动似乎也渐渐频繁起来，我再三叮嘱让妈妈歇歇,她也会不自觉地走进厨房忙碌，有时会安静地坐一整个下午,就这么看着窗外发呆。
“妈,明天我做几个你喜欢吃的菜。”我把茶水捧到妈妈面前,一边问道。妈妈抬头看我,笑容带几分淡然:“爸爸不在,不用做那么丰盛的菜了,浪费。”她叹了口气,目光移向窗外。楼下,急匆匆的行人来来往往,汽车喇叭声此起彼伏。
我在妈妈身边坐下,握紧她的手。长久的沉默后,我轻声道:“没关系,爸爸一定忙完了就很快回来的。”妈妈转头看我,眼里有泪花闪闪,很快又被她眨去。她深吸一口气,淡淡微笑:“我没事,单单是有些累了......你忙你的去吧,乖孩子。”
次日上午,我刚把菜洗干净,门铃响了。我打开门,只见刘阿姨和丁阿姨正笑盈盈站在门外。
“这不是你们家老刘出远门了，我俩来看看你妈咋样了，还给你们带了点吃的。”刘阿姨拎起自己带来的几袋子菜,大摇大摆地走进屋里。丁阿姨也热情打招呼,我笑开了花赶紧请两位阿姨进客厅。
妈妈已经从卧室出来迎接,动作间隐隐透着些许吃力。我忙扶住妈妈的手臂,问她有没有不舒服。
“我没事。”妈妈摸了摸我的头发,眉眼弯弯,“有阿姨们相伴,我反倒开心许多呢。”
刘阿姨和丁阿姨立刻指挥妈妈坐下,自己则忙前忙后地收拾茶水零食。两人一边忙活,还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
“孩子他爸怎么还往外跑啊?我看他是脑子有病!”
“这都几个月了,他倒霉也就算了,让人家赵姐在这受罪!”
有人吗有人吗
妈妈听她们数落我爸,也不好再为难他,只是左右顾盼,有些无奈地笑。我给妈妈捶捶肩膀,心知这两位阿姨正是因为疼惜我妈才这般担心。她们忙前忙后的身影,和絮絮叨叨的说话声,很快就令客厅的气氛温暖起来。我瞥见妈妈脸上终于露出些轻松神色,不禁暗自高兴。
丁阿姨端来几盘热气腾腾的菜肴,我和妈妈忙让她坐下用饭。几人围着桌子又唠又笑,渐渐聊到了对宝宝的期待。
“再要个小公主多好,赵姐这么漂亮，曦曦多好看，再生个小公主肯定也是小美女。”
“我觉得还是男孩好,男孩像妈,生儿子肯定也帅得很。”
我和妈妈也被她们逗笑了。就这样一上午过得很快,临走时刘阿姨和丁阿姨又再三叮嘱妈妈有什么需要尽管跟她们说。我看着妈妈目送两位邻居离去的背影,终于不再像前几日那样落寞寂静。她转过身,神色间已经多了几分生气与活力。
这天我站在楼下小区花圃边,有些翘首等待。这时，从小区门口走进一位四十多岁的阿姨和一个瘦高的帅哥,这阿姨身材纤细,穿着时尚，五官端正，神色和蔼慈祥，正是我的干妈和她儿子。
干妈是我妈的好友,她们认识已经二十多年。妈妈当年刚出来上学时独自一人,生活上遇到困难,都是干妈在照拂,与妈妈建立了深厚的情谊。后来我也幸运地成为她的干女儿,与她儿子宁辰成为干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