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连海早不晕,晚不晕,手指到李狂药面前,他就两眼翻白,又一次不省人事。李狂药百口莫辩,直怀疑这该死的家伙是故意的,好让众人怀疑他在杀人。什么假的真的,难道他自己是不是真的李狂药,会不清楚吗?不过江连海命在旦夕,强拼最后一口气走出西楼,不大可能在紧要关头还耍心思,要知道他起身就会动气,很可能没走下来就死掉。
刹那间,李狂药能感觉到大家对他的态度变了,每个人都或多或少的提防着他。虽然没有人表现出来,但那种感觉却很明显。李狂药倒不怪这些人,毕竟死了那么多,又找不到外人,谁都会认为凶手就是在场的某个人。如今,西楼的住客只剩他了,连他也觉得任何解释都很牵强。
丁细细先是惊讶地看着李狂药,然后说:“江连海肯定在蛊惑人心,我们不要上当。”
“他都半死不活了,骗我们有什么好处?”丁忘忧不认同。
“喂!阿药,你是不是真的李狂药?没戴人皮面具吧?”王欧阳说完就开着玩笑似的,去摸了摸李狂药的脸。
本来王欧阳是真的开玩笑,他刚才尽管有些怀疑,但仍相信李狂药不是假的。就算面相真的能做假,有那种夸张的易容术,但李狂药身上有独特的酒丹气味,这种是无法克隆复制的,同是酒丹也会有各自不一样的气味,服用他的人会终身有种特别的酒香味。王欧阳摸到李狂药的脸时,看他没反应,便扫兴地缩回手,问丁忘忧要不要继续救人。
“他强行下楼,伤口还没愈合,现在又裂开了。蜈蚣在他皮下窜动的范围太大了,现在恐怕只能争取多活一天,救是救不回了。”丁忘忧实话道。
“那他……他是怎么被蜈蚣钻进身体里的?难道真的下过井吗?”丁细细担心地看向雨夜里的水井,井口已经不再压在东西了,可也没看到鲛人从里面爬出来。
“先把江连海放在客厅吧,让他一个人待在西楼不合适,李狂药你在客厅守着他。万一万长青回来了,你在客厅里能第一眼看到。”丁忘忧交代了一句,马上就催丁细细快去休息,毕竟时间不早了,很快就要到凌晨了。
起先,丁细细不忍心丢下李狂药,就怕有什么闪失,他得一个人应付。笛声还缭绕在雨夜之中,找不出方位,这音乐说不上扰人清梦,可丁细细就是觉得不好的事快要发生了。这是女人特有的感觉,往往很强烈,让人无法集中精神。丁忘忧其实也睡不着,但身体是本钱,精神不好的话,危险来了就没体力应付了。笛声也许是扰乱他们阵脚的迷魂手法,那个人吹得越起劲,他们越要睡。顺便试一试,吹笛子的人肺活量有多大,能吹多久。
李狂药也有点累了,再不睡,他可能就扛不住了。可一想到江连海命不久矣,李狂药就没睡觉的念头,再大罪过的人,死前总是可怜的。在其他人都去休息了,李狂药就一个人铺开丁细细从楼上拿下来的毯子,和江连海在客厅里睡下。院子的门已经关上了,为了怕万长青还回来,李狂药不敢睡太死,以免在风雨中听不出有人敲门。
江连海讲出“你是假的”后,脸色不仅青,而且白,像具早就死去的尸体。李狂药躺在地上,听着对方痛苦的呼吸声,早前的恨意就消失了。躺了一会儿,李狂药就坐起来,把桌子上的油灯放到地下,然后看着江连海,猜测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假的?真的?如果江连海是力气不继,或者精神恍惚,指错了人呢?李狂药能肯定自己是真的,决计不会错,除非有鬼附身了,而他浑然不知。
“欧阳公说得没错,江连海罪恶滔天,也不会选在那种时候骗人,莫非有人假扮了谁,混进来杀人了?这有可能吗?”李狂药透着大气,苦思不解。这里的人肯定都彼此认识,没有谁能混进来,人皮面具又太假了,如果有人戴着,一准就被认出来了。
“喜鹊……喜鹊……”
忽然,江连海迷迷糊糊地喊了几声,他意识不清楚了,可能此时此地让他梦回大海石,以为还被困在东海上。
李狂药没有打断,就坐在一旁,默默地听着。江连海的声音时有时无,李狂药恨不得趴在地上听,可又觉得那样子太猥琐了。过了一会儿,江连海又没声了,可嘴巴仍在动,李狂药怕他在交代遗言,于是就下定决心,趴下来认真地听一听,反正客厅里又没别人了。
就在这时候,江连海微睁双眼,竭力地道:“恨天伯伯最恨酒!”
“什么?”李狂药没听明白,伏着问了一句。
“恨天伯伯最恨酒!”江恨天还是那句话,但他已经咬牙切齿,生命正迅速流逝,没有机会再看到明天的太阳了。
果然,江恨天说完了那句话,鼻息就没了,脉搏也停了。李狂药心情复杂地起身,不停地叹气,又死了一个人,究竟谁才是凶手。江连海用最后一口气讲“你是假的”、“恨天伯伯最恨酒”,这两句话到底什么意思?现在其他人睡了,李狂药不可能爬上楼,跟其他人讨论,只能一个人坐在客厅里,面对着一具死尸发呆。
“对了!我何不趁现在的机会,去试吹那支笛子?神篇上的曲子我记下了几首,练一下好了。”李狂药急忙拿出怀里的笛子,想要把龙蛋金膜贴在音孔上,可手头没有笛膜胶,以为粘不上,怎知一贴就依附上去,想撕都撕不下来。
李狂药不得不暗叹,龙蛋金笛的神奇,为了不吵到东楼的人,他就打着伞走到酒院外,想要在外面练笛子。借着风雨之势,以及不灭笛音,李狂药就悄悄地开门走出去,打着伞就在门外吹起来。之前,李狂药曾在东海上找到一尊蓝女雕塑,它身上有一卷蓝色绸卷,卷上有一份完整的元朝古笛符。一出门,李狂药就凭着记忆,吹了那首曲子,他早想吹一下了,直到今日才如愿。
按照《醉龙神篇》的说法,那首曲子是醉人的曲子,不仅能让酒液更味美,还能迷惑人的心志。神篇上记载过,在两晋南北朝时期,中国北方先后出现了16个政权,与东晋对峙。由此出现的十多个皇帝里,由以一个叫符生的皇帝以好酒作恶而“闻名”。《晋书》上也有记载,符生“残虐滋甚,耽湎于酒,无复昼夜。群臣朔望朝谒,罕有见者。”
符生喝酒作恶,就跟月圆之夜有人发狂一样的诡异,最突出的一次是他在太极殿大设酒宴。监酒官向群臣传令,凡与宴者均要一醉方休。符生在乐工陪奏下,引吭高歌,后来越喝越怪,不仅拉弓射杀了监酒官,还有许多官员也被射杀。在酒宴之上,惟独一个人置身事外,冷眼相看,那就是当时吹奏笛子的一名女乐工。
李狂药已经知道,从秦朝开始,七皇就流传下来,他们虽然远在各地深山大川,不与外人往来,但却一直是夺权的有利杀器,几乎能一人乱掉朝纲。在史书上,符生也是喝到发狂了,让武士杀死他的,似乎酒一直都在控制着他。《醉龙神篇?下卷》在介绍酒的乐曲时,只说那是融合幻术、音学、酒学而来的奇学,不仅能乱人心志,连动物也会被侵扰,诸如九虺就是这么被控制的。普通的笛子也能练,但功效不及九虺金蛋铸造的笛子。
李狂药看到书上说得神乎其神,只是半信半疑,哪知刚吹了几个调子,睡在东楼的人就马上睁开了双眼,像是鬼叫魂一样。同时,李狂药望向夜里的风雨,笛音本是无色无味,可眼前的风雨中竟飘散出醉人的香气,漆黑的夜里也激出轻薄的五彩之光。
很快地,另一个笛音消失了,似乎是自知不及李狂药吹得那般好听。声音一听,李狂药也跟着停下,就怕露馅了。刚想打着伞跑回院子里,这时候他就看见地上有脚印,有人从门口走出去,绕到院子的侧墙外去了。地上的泥又湿又滑,一脚踩上去,很容易留下印子,这是李狂药第一次注意。看那些脚印,不只一个人走过那段路,而且有人走去又走回过。
“难道……”李狂药收起笛子,打起伞走过去,然后摸出大衣口袋里放的一支小手电,慢慢地摸索过去。
转了一弯,侧墙外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堆红色的烂泥,可脚印还没消失。李狂药顺着脚印走下去,又转了一个弯,来到院子的另一面墙外,这时的他看到眼前的情况了,马上就激动起来。
有一段是笔误,不好意思……应该是——
“恨天伯伯最恨酒!”江连海还是那句话,但他已经咬牙切齿,生命正迅速流逝,没有机会再看到明天的太阳了。
果然,江连海说完了那句话,鼻息就没了,脉搏也停了。
这句也打错了,抱歉啊。。。昨天比较累。。。
老酒院处于水潭中心的高地上,高地虽然坚实,但不算大,一座院子就几乎把高地占完了。李狂药打着伞,顺着凌乱的脚印走过去,以为凶手躲在外面,哪知道墙下竟有几块翻起的石板,里面有一条渗水的地道。雨水随着红色的泥浆缓缓流进去,在夜里看上去跟血浆差不多,到了那里脚印就消失了。
李狂药惊喜万分,料想这就是“甘潭地阁”,大家一直在院子里找,却没人想过到外面去找。院中有一口深井,大家要么以为井下有暗道,要么以为暗道在院中某一处,原来那是一个障眼法。李狂药早知道院中挖井很突兀了,现在才知道挖井不是为了找地阁,而是误导他人。
一瞬间,李狂药完全明白了,多年前的酒商熊中仙已经找到了地阁,建酒院时就故布迷阵,让其他人找错方向。现在连续下了两夜的大雨,更是不会有人找到外面来,自然都会在院中转圈子了。不过说来奇怪,地阁的入口被熊中仙掩盖在院外,谁知道这个秘密,丁忘忧是主人家都不知道。
“凶手是不是在里面?”李狂药提着手电,踏着泥水靠近入口,想往里面看一看。
地道的石阶被磨得失去了棱角,泥浆流淌进去时,石阶就跟滑梯没什么两样了。李狂药的手电不够亮了,蒙蒙的光芒照不到镜头,只依稀看出里面积了水,似乎水潭下面还有空间。不过,石阶的倾斜度很高,地阁应该是在潭心高地下面,否则潭水早就侵蚀到地下,地阁纵使有铜墙铁壁也抵挡不住那种大自然的威力。
迟疑了一会儿,李狂药决定先不鲁莽地闯进去,与其他人商量之后再做打算。不等李狂药回去,院子里就响起急促的脚步声,积水让声音扩大了,老远就能听到。果不其然,李狂药刚转身,丁忘忧就率着其他人杀过来,忙问他为什么打开门,跑到墙外这边来。地阁的入口就在眼前,话刚问出口,丁忘忧就一摆手,意思是说不用回答了。
“你怎么跑到外面来了?”丁细细小声问。
“我……”李狂药摸了摸衣服内袋里的金笛,吞吐道,“我听到有动静,所以……”
“我看万长青那老家伙已经捷足先登了,难怪他忽然跑出去,原来已经想到地阁在外面了。我们居然还在为他操心!”王欧阳笑道。
“笛声消失了,我们一直找不出来源,会不会有人在下面吹的?”丁细细问。
丁忘忧一声不吭,先是闻了闻地阁涌出的味道,有点腥,又有点酒味,不知下面搞什么名堂。地阁是焚烧古书的惜字宫地下室,只集书,不集酒,缘何有酒味出现?在古代,地阁都是把各地的旧书残卷收来,待到吉日再一起焚烧,应该很安全才对,所以也不会有机关暗器,毕竟不会有人企图偷烂掉的书册典籍。
“老爹,不下去看看吗?也许凶手在里面。”丁细细开口问。
“别着急。地阁只是藏书的地方,不像古墓或者藏宝阁,一般没有机关,也不会有两个出口,里面如果有人,他只能从这里出来。”丁忘忧耐住性子说。
“你老爹说得没错,我们还是等在外面好了。地阁建了有几百年了,现在大雨侵蚀,搞不好要跨塌的,为了早点看凶手长什么样子,那可不划算。”王欧阳劝道。
李狂药却不那么想,地阁虽然是惜字宫的藏书之地,但这里曾被熊中仙改建过,他可能把地阁也顺道改了。井下渗出奇酒,可能地阁里珍藏着熊中仙留存的佳酿,为了不受文革的破坏,他就把酒藏在院外的地阁里面。这样一来,红卫兵来抄家,他们就不会找到重要的东西,因为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院子之中了。
夜已深了,大家在为下不下地阁讨论着,李狂药觉得小心谨慎是应该的,所以就想朝里面吼一声,先警告里面的人,他已经无路可逃,并被发现了。这时候,李狂药一低头,却发现雨水冲刷的阶梯上一张黑色的鳞片,掩盖在红色的泥水下,时隐时现。这个发现让李狂药大吃一惊,还以为阶梯是鲛人变化而来,早前他在井水中也曾见过黑色的鲛鳞。
接着,李狂药关起雨伞,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往入口处的阶梯戳了一下。本来,李狂药已经有心理准备了,最多红水泥浆下面有一张黑色的鲛皮,哪里知道戳下去再拉起来后,他和其他人就吓了一跳。
“我的天,那是什么东西,蛇吗?”丁细细慌张道,可随即又镇定下来。
“不是蛇,只是一张皮!”丁忘忧不挪一步,静静地站着。
“我的妈,这是皮吗?哪有这么长的皮?”王欧阳啧啧道。
李狂药很意外,站在雨中,撩起了那张黑色的鲛皮。那张鲛皮很厚,鳞片下有一层黏液,伞尖戳上去就把它裹住了。这还不足以让大家有如此大的反应,主要是鲛皮盖在阶梯上,长长的,一直长到解体最底下,直到手电照不到的黑暗之中。李狂药起初也以为是蛇蜕皮了,可蛇蜕皮一般是干而透明的,不会那么新鲜。这么长的鲛皮,如果不是蛇蜕皮,那会是什么?鲛人能蜕皮么?从没听过说!
大家看着那层鲛皮,下去的念头就马上打消了,至少不会现在趁夜走下去,起码等多准备几支手电和武器。王欧阳上回被苗毒重伤,还未痊愈,实在吃不消打斗之事,于是李狂药就劝他先回院子里看着江连海的尸身。王欧阳不喜欢被人当作病号,懒得理会,只跟丁忘忧回去备了点灯油和火具,计划去探一探地阁里的虚实。
李狂药和丁细细守在入口住,以防凶手趁人备逃出去。可是,李狂药却不觉得凶手躲在地阁里,因为要进去就得从院子大门走,否则得有非常好的身手才能翻墙而入。地阁的出现不意味着凶手就在里面,其实凶手应该还在院子里。再者,地阁是惜字宫的一部分,而惜字宫早与佛塔,那时还没有七只鲛人的传说,如今地阁出现诡异的鲛皮,这不是太匪夷所思了吗?
丁细细看到李狂药心事重重,便问他怎么了,在得到答案后,她就轻轻地道:“小心谨慎是应该的,不过我们不下去的话,那就搞不清楚真相了。”
“可是万一地阁塌陷的话……”李狂药望着沉重的雨夜,很是担心。
“你放心好了。这里都是石料建筑,地阁肯定也是,不然承受不住院子的重量,一点雨水不碍事的。”丁细细说道。
李狂药不想争辩,可眼前不只有院子的重量,还有满满的一潭水,那些水的重量是院子的十多倍,但愿古人建造地阁时考虑过水潭的因素。谈话之间,丁忘忧和王欧阳已经拿好了火具与灯油,那些东西是为了对付传说中的鲛人,水中之物必怕火嘛。原本大家想留一个人在地面上,若在地下出了问题,还有人在上面照应,想办法救人。可争来争去,没有一个人愿意单独留下来,他们就不再为这个问题拌嘴,雨未停就鱼贯而入,想要一窥地阁的真容。
李狂药的伞尖被鲛皮粘住了,准备下去时,他猛地想拔出伞尖,丁细细也在旁给他打伞,就怕雨淋湿了他。拔了一会儿,丁忘忧不耐烦了,认为那小子力气不够,一把伞都拔不出来。可是,李狂药却感觉到双手滑了一下,石阶上的鲛皮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拖拽着,呼拉一下就连人带伞地将他一起卷进地下。
亏得石阶磨损严重,棱角几乎都没了,又有滑腻的鲛皮打底,李狂药才不至于摔到脑袋爆浆。纵然如此,一溜地摔下去,人也是不好受,屁股跟做了十次直肠检查一样,疼得眼泪直流。石阶很长,摔了好一下才到底,李狂药的身体失去了控制,随着黑色鲛皮滚到底时,腰就撞在一个石像脚下,好一会儿了,即动不了,也喊不出声。
丁细细一见这情况就着急地往下跑,连石阶都懒得看,好几次差点也摔下去。鲛皮被拖下去了,石阶表面留下黏液与水,让人觉得脚底抹油,站都站不稳。丁忘忧和王欧阳赶在后面,追着前面的人走了一会儿,还不忘数石阶的数目。王欧阳甚至发现,石阶是直接从潭心高地打凿而来的,并非酒商熊中仙后来所建,可能对方只是在地阁在盖了房子,下面的空间并未改造过。
走下去时,丁忘忧算了算,石阶恰恰有29阶,合数九五双尊,第15阶是个分割数,前后分别是一个九五之数。不知石阶是不是故意设置这么多。不过,地阁既是古遗址,那么此数不会有假。在古时候,九五之数都必须避开,否则会株连九族,甚至死一大片人。
丁细细哪管那么多,奔下去后,赶忙扶起李狂药,问道:“哪里受伤了?我带你上去!”
李狂药半饷不能出声,好不容易才站起来,摆手表示自己没事。丁细细不肯留下,坚持要带李狂药回到地面。地上的鲛皮一下子不见了,本来应该留下拖痕,可积了太多的水,所以很难分辨鲛皮被拖到哪里去了。要拖动那么长、那么重的鲛皮,速度又那么快,一个人肯定办不到。李狂药不肯回到地面,只想找到拖鲛皮的元凶,瞧一眼谁那么缺德,故意害他摔得屁股开花。
这时候,王欧阳就提着油灯,把地下的空间照亮,鲛皮没找到,却一下子将大家的目光都吸引过去。地阁的穹顶是坚硬的红色岩石,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如今潭水不断地渗透,让这里弥漫着浓浓的水气。四壁之上刻了许多字,还有图画,虽然腐蚀了不少,但刻字的人很用心,刻得非常深,所以现在还能看出字体。
“乖乖,原来这就是〈醉龙神篇〉!”王欧阳提起油灯,走到墙边,一睹墙上的古经秘文。
李狂药疼得直打颤,可一听到《醉龙神篇》四个字,他就坚持走过去,想要看一眼。丁细细扶着李狂药,与王欧阳和她老爹靠得很近,生怕有什么危险,大家好相互照应。可他们很快就被这份秘文石刻吸引了,渐渐地放松了警惕。
墙上的刻字并不难懂,因为惜字宫是在宋朝建立的,那时的文字已经很接近现代字了。李狂药只看过下卷,没有见过上卷内容,传说中地阁的石壁就被守宫人刻满了《醉龙神篇?上卷》的全部内容。虽然李狂药记住了下卷的内容,但他从没想过为什么要写出《醉龙神篇》这本书,还以为是七皇的人要看呢。直到如今,他看到了上卷才明白,《醉龙神篇》竟不只是一本酒学奇书,它还涉及到许多朝代的战争。
上卷开篇即讲到,大禹之子“启”建国称帝,夏启就是史上第一个嗜酒无度的天子,被称之为酒天子。在夏启称帝时,夏朝虽然一派欢乐的景象,但已埋下祸根,使得后世的天子——太康、后羿、寒浞、桀都竞相攀比。夏桀更是用池子盛酒,酒糟堆积成山,并令人奏起“靡靡之音”,使得民声哀怨。
殊不知,那只是酒师所为,利用了“酒能乱性”之法,迷惑了天子,乱了朝纲。此事在夏商不算秘密,到了周朝时,当朝天子为了不让酒师破坏新皇权,所以才大肆禁酒。酒师是七皇之中最先出现的一个门派,比起琴棋书画诗茶都早许多,但也是历史上数次被禁的对象。实际上,天子们禁的不是酒,而是惧怕酒师们利用酒来乱掉皇权。
李狂药看着石刻秘文,这才想起来,王欧阳跟他提过,在历史上,隋朝曾以商周酒器狞厉恐怖形象不祥为由,在全国大规模地毁灭;宋代又以商周钟鼎酒器怪异神秘为祟,再次毁灭无余,所以后世很难见到传世青铜器物。原来并不是那些朝代的天子害怕酒器本身,而是怕酒器上记载过酒师的传说,怕有人再利用这个秘密毁掉一个朝代。
不过,酒能乱性,也能助兴,后来就被皇权收编,变成了七皇之一。这个秘密一直是七皇之中最顶级的秘密,因为琴棋书画诗酒茶之中,只有酒最能快速地迷乱人的本性,其他多是修身养性、延年益寿的东西。也因为如此,所以酒境之中的人必须最为清心寡欲,超越佛道之心,接近六根全净的神仙,否则酒境就会先乱掉。
李狂药心想,若非在大海石见过那名蓝纱女子,他肯定不会相信酒境的人能够清心寡欲到接近神仙的程度。前段时间,李狂药就觉得世上若真有神仙,那名蓝纱女子就是其中之一,原来酒境的人都必须比常人还要修身养性,不能有任何私欲。只可惜,那个女的在大海石匆匆一别,骑着九虺远走东海,再也没见过了。
上卷在开头提及了七皇与酒天子,后面就都是酒学奇术了,无一不让人叹为观止。不过,丁忘忧早前看过上卷的内容,所以没那么惊奇。看过了石刻秘文,丁忘忧就去找鲛皮,还有先进来的万长青。地阁并不复杂,只有一个阁间,里面有许多书架,但早就腐朽,泡在发红的水面上了。偌大的一个阁间里,没有可躲藏的地方,丁忘忧没看见人,心里就想是不是水下有洞,鲛皮和人都水遁而走了。
积水中有几尊石像,都是正常人的石像,不过好像没完工,只雕琢出人的轮廓,没有具体的模样。李狂药刚才滚下来,正好撞到其中一尊石像。在地阁最里面的角落里,那么堆了许多石像,有高有矮,显得有点不合衬此时此刻的气氛。丁忘忧一看便想,石像堆成那个样子,后面肯定有问题,不是躲着人,就是挡住了什么。
果然,丁忘忧淌水过去时,石像后面就露出了一个被炸口的裂口,不大不小,正好能融两个成年人同时通过。裂口是被炸药炸开的,不仅留下了迅猛高温的琉璃化痕迹,还有残留的火药味。不过,火药味不明显了,裂口旁也有许多青苔了,这肯定是很多年前就炸开了。在裂口里面,还有被刮掉的黑色鳞片,有点像鱼的,又不大像,很难看出那是什么东西。
“老酒鬼,你过来看!”丁忘忧找到线索了,便大声一喊。
李狂药和丁细细随着王欧阳走过去,看到裂口了,他们就猜测:“难道鲛人的巢穴在里面?可他们不是要泡在水里吗?水潭干涸了很久,只是最近才渗水进来的吧?”
“我也不清楚。”丁忘忧实话道,“你们看这些炸开的裂口,石像应该都被震开了,可现在却堆在裂口前面,会不会是炸开石墙的人后悔了,想要堵回去?”
“喂!丁老妖,你别在这里危言耸听!裂口是你发现的,现在让我好奇心起了,又唬我里面有妖怪,你是不是故意的!”王欧阳不乐地道。
这时候,李狂药咳嗽了一声,终于能说话了,于是就赶紧道:“欧阳公,你看裂口里有鳞片,我想拖走鲛皮的人就在里面。那速度太快了,人不可能拉拽得那么厉害,还是小心为上。”
“就是嘛!”丁细细附和。
“好啦!你们三个合伙对付我一个,我认输好了!”王欧阳又气又笑,故意道,“那你们说怎么办?难道就对着裂口喊,里面的人快出来,不然我放火烧了?”
“这倒不必,只是……”丁忘忧欲言又止,顿了顿才说,“我怀疑里面有鬼。”
鬼?这个字吓了另外三个人一跳,好端端地忽然提鬼干嘛?这里是地阁,用来放置古代旧书的地方,烧书又不是烧尸体,哪里会有鬼。丁忘忧也不愿意这么想,可自从走下来了,他一直嗅到一股阴森森的气息。
先说那29阶古代石梯,合数九五双尊,这是第一个异常的地方。地面上又曾有一处水潭,在红色的石滩上碧绿可人,潭新高地高于远处山村的房子。潭水与九五双尊的石阶即是龙吸水,而高地的房子若是阴宅,那就是阴宅高于阳宅,取意天宫,葬在潭心高地的人瞬间从九泉之下变为九天之上,这分明就是一处被高人改动过的风水格局。世界上的龙穴宝地很少,几乎被皇帝占光了,其他人只好去改风水,造出宝地墓穴。
“你是说……惜字宫以前是个墓穴?”王欧阳不信,“这怎么可能?我王家的龟灵酒免不了要用到古墓,若真是古墓,我会看不出来?你说得挺好听的,但要在高地上立个东西,那不是叫古代的盗墓贼来挖宝贝吗?你当人家是傻子。”
“是啊,老爹,这不大可能,古代留下的大墓不会在地面留下标记吧。”丁细细也同意道。
李狂药倒不觉得奇怪,既然佛塔的前身是惜字宫,为什么惜字宫就不能有前身?或许这里以前真的是一个大墓。他早觉得水潭与周围的石滩格格不入了,搞不水潭也是人造的。不过,王欧阳也讲得对,古代的盗墓贼太猖狂了,皇帝老子的墓都敢挖,其他人的就更别提了。这几点自相矛盾,很难领悟,只有穿过裂口才能搞明白。
丁忘忧被人怀疑了,却不气不恼,拿着手电朝裂口深处一照,低声道:“你们说得没错,盗墓贼连皇陵都敢挖,其他人怎么敢胆大妄为地在地上做标记。可是世界上还有一种墓,连盗墓贼都不敢去挖,你们往里面看一看就心知肚明了。”
李狂药听到丁忘忧说得那么玄乎,有点怀疑,可歪着头往里面看了一眼,立刻就睁大了双眼,呆道:“里面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