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没写东西了,太忙,很多事刚理顺。以前写的殓尸的鞭杆儿以及赶尸录二因为父亲过世的事给耽搁了,剧情构思都忘掉,填起来很麻烦。
本帖仍然是惊悚悬疑类,希望喜欢看的朋友能多顶顶,非常感谢。
之前已经发过一次,因为主题选的不合适,所以重新发帖。
一向都懒得写简介,如今写一句吧:与一位老道士的传奇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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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天涯一楼需要字数补丁,所以补一下……………………………………………………………………………………………………………………………………………………………………………………………………………………………………………………………………………………………………………………………………………………………………………………………………………………………………………………………………………………………………………………………………………………………………………………………………………………………………………………………………………………………………………………………………………………………………………………………………………………………………………………………………………………………………………………………………………………………………………………………………………………………………
在去年大约4月份的时候,认识了一位奇人。
怎么说是个奇人呢,其实他就是个道士,胡子邋遢,穿一身破道袍,在我家楼下连站了三天。
没别的,就想要我祖传的一枚玉佩。
这枚玉佩是祖宗传下来的,老爹过世后传给了我。上面刻着通冥幽宝四个字,玉质挺不错的,找人鉴定,说有千多年的历史了。
这样的古董,没千八百万的,我都懒得搭理。
可这道士,却硬是从我手里白要过去了。
原因,就是他打算带我去西双版纳,见识一下这枚玉佩的真正用途。
我一向喜欢冒险,这比在家写东西有意思的多。
老道士抵押给我很大一块金子,说是从山上挖来的。
这话我自然当放屁,砖头大一块金子,什么山能挖出来?
知道我不信,老道士手一掐,给我弄了个法术出来。这法术差点把我家给毁了,具体先不说,总之,我信了他的话。
第二天,收拾了东西,带上玉佩就跟着老道士上路。
我们不坐飞机,而是坐火车去的。
老道士怕高,瞧他那娇惯的模样,我很怀疑他是个骗子。如果不是之前的法术效果还残留脑海,我早就报警了。
到了西双版纳的地界,老道士带着我,就靠两条腿在山里钻来钻去。
那一段路太长了,我两条腿都走肿了。
直到第三天,老道士指着前面一片小山村说,那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
说是小山村,其实就几栋破房子,还是茅屋,原生态的味道在这里四处弥漫。
老道士应该与这里的人很熟,到了这地方就四处跟人打招呼。
我跟他身后左右看看,掏出相机想照相,却被老道士一巴掌打在手上:别乱拍,这里有规矩,回头捣出乱子。
别看老道士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可手劲大极了,这一巴掌给我拍的呲牙咧嘴。
我把相机放回包里,一边搓着被拍疼的手,一边问他:咱们到底来这干嘛的?
一路都沉默寡言的老道士自顾自的走着,头也不回的给我回了一句:帮人忙。
什么忙?
杀尸。
哪个shi?
尸体的尸。
哦……我一个字出口,立刻回过神来:等等,杀尸是什么意思?我听过人杀猪杀鸡鸭鱼的,怎么尸体还要杀?
猪羊牛鸡鸭鱼包括人,之所以用杀这个词,是因为她们还活着。如果是死的,肯定就不叫杀了。应该叫鞭尸。
哦。我脑子一时没转过来弯,不懂老道士说这话是啥意思。
但随后我就明白了,活着的才能叫杀,那么杀尸,就是杀活着的尸体?尸体还能活吗?那不成僵尸了。
咱们来除僵尸的?我有些迟疑的问。
算是吧。嗯,就是这了,跟我后面,进去别乱说话也别乱看更不要乱动东西。老道士说着。
我往前看,才发现我们已经来到一栋茅草屋前。
屋里漆黑一片,没有电灯也没有火烛,不知道房子主人是不是有怪癖,在门口还挂着一双黑布鞋。
听说农村有人在门口挂辣椒的,但没听说过有人挂布鞋的。这是准备腌着吃还是怎么着?
我看了一眼黑乎乎的布鞋,跟在老道士后面进了屋。
一进屋,眼前就彻底黑了,紧接着,我就听到屋里传来“呵”的一声粗重喘息声。这声音,像极了鬼片中鬼怪的呵气声。
这时,我听到一个老人开口:你来的很早。
这声音中气十足,和刚才的呵气声明显不一样。
老道士嗯了一声,说:东西找到了。
黑暗中,老人接口说:放在桌子上吧,我正在喂尸,不方便见人。
老道人也不多话,转过来对我说:把玉佩给我。
我有些犹豫,但还是把玉佩给了老道士。都到这了,还怕什么,骗我也没必要拿一块大金砖骗吧。那东西我可是找人看过了,纯金,不是假货。
老道士把玉佩拿着往一边走了几步,我听到轻微的“啪嗒”一声,估摸着他是把玉佩放在了所谓桌子上。
接着,老道士一把拽住我的袖子,把我拉出了屋。
这就完了?
老道士出了门,瞥我一眼,说:当然不能完,不过他忙着,等完事了再说。
老道士身材瘦弱,头发半黑半白,披散着,如果不是一身道袍,我只当他是个叫花子。可如今,看他站在门口老神自在的镇定模样,却又觉得有一点高人风范。
不要老看着我,我又不是姑娘,有什么好看的。你可以在四处走走,但不要跑远,也不要乱说话,只许看,不许动。老道士叮嘱我。
我早就受不了跟受困的鸭子似的伫在那,一听这话,嗯了一声就走开了。
小山村并不大,房屋也就那么十几栋,偶尔能看见几个人,都是面无表情的冲你点点头就走开了,一点人情味也没有。
我只走了一会就觉得无趣,这有什么可看的啊,到处是山到处是树,想看我不能自己跑哪座山看去么。
有心找人聊聊打发时间,却发现忽然间一个人也没有了。
正在这时,我听到后面的方向传来一声极为凄厉的嘶吼声。
这声音说不出像什么,总之绝对不是人能发出来的。
我转身的时候,正看到老道士跟屁股着火似的,一头钻进了刚才的黑屋子里。
出什么事了?
我赶紧往回跑,跑动中听到四处传来啪啪的关门声,扭头看,刚才经过的几个屋子门都关死了,一点缝隙也不留。
这是什么个情况,看起来很像那种有妖怪来了,各家各户关门闭窗躲起来的模样。
等我跑到黑屋子前,只听见里面传来一阵摔打的声音,好像有人在里面群殴。
这是打起来了?
我的玉佩!
顾不得屋子里漆黑一片,我一头钻进去,只听到老道士大喝一声:孽障!
紧接着,我感觉一阵腥风扑鼻,眼前忽然更黑了,一股好似从人嘴里喷出的热气冲我脸上扑了过来。恶臭无比,我只感觉脑子一片眩晕,两腿也开始发软,差点就瘫倒在地上。
没等我反应过来,那股热气就消失了,前面又是一阵杂乱声。
我已经分不清到底是什么声音了,因为脑袋一片空白,恶心的想吐。胃里像钻进了无数的虫子在翻腾,有东西一直往嗓子眼冲。
天旋地转,我双手胡乱抓着,想扶住墙壁什么的,可却什么也抓不着。
就在这时,我感觉手臂被人抓住,那人一用力,直接把我拉出了屋。
外面一片光明,但我却觉得十分刺眼。眼前有些模糊,依稀可以看到,站着的好像是老道士。
让你不要进来,偏偏不听!老道士有些气急败坏的样子。
我还有余力嘟囔一句:你什么时候让我不要进来了。
可随后,就感觉额头滚烫,像被人用烧红的烙铁印了上去。
我疼的啊一声叫出来,想用手去摸额头,却被人一把抓住胳膊,动也动不了。
耳边传来老道士的声音:不要乱动,你吸了尸气,现在不除,你这辈子都完了!
湿气?风湿病?
有一只手忽然捏住我的嘴,接着不知是药丸还是什么东西,反正圆滚滚的,被人塞进嘴里在嘴上一拍,我下意识就咽了下去。
随后没过几秒钟,我哇的一下就吐了。
即便依然晕的不成样子,可我仍能闻到那股恶臭的味道,就像腐烂的尸体。
吐了半天,越吐越清醒,越清醒鼻子前的那股味道就越浓,越浓就越想吐。
这是一个恶性循环,我差点把嗓子眼都吐出来了。
过了很久,直到胃里再也没有任何东西能从喉咙里吐出来后,老道士递给我一碗水:喝下去,别吐出来,不然小命难保。
我很想用水漱漱嘴,但听他讲的那么吓人,也顾不得干净不干净了,仰着脖子把一碗水喝了干净。
这水也不知是不是放了糖,喝起来甜的腻人。
见我喝完了水,老道士拉着我的胳膊,离那堆恶臭的东西远点,又递给我一把米:两手抓着别动,什么时候感觉热了就把米扔掉。
我哦了一声,把米抓在手里,老老实实的站在那。
刚才到底怎么回事?什么湿气能让人吐成那样。
尸气就是铜甲尸的气,普通人闻到三天就会化脓而死。老道士简短的回答。
什么玩意?铜甲尸?僵尸?我翻了个白眼,这是在拍电影吗?不过刚才的确有一股气喷到我脸上,然后就跟中毒的似的翻江倒海的吐。
不要不信,这世上有太多东西你都信不了。如果不是看在你祖上的份上,我也不会带你来。老道士说。
你认识我祖上?这话刚说出来我就知道自己问错了,老道士连我屁大点的小事都能算出来,那知道我祖上是谁也很正常。
我不认识,但听说过。你只是个普通人罢了,这次带你来,只是为了了结与你祖上的一段缘。老道士说:为了防止你继续闯祸,现在你可以问你想问的。
我手里抓着米,看看不远处那堆腥臭难闻的东西,问:我们到底来这干嘛的?
不要问我重复的问题。老道士回答。
如果此时能用QQ表情来形容的话,我想我会发一个流汗的表情。
可是,除了这个问题,我实在想不到该问什么。
老道士也不吭声,就站我旁边跟柱子似的。我憋了半天,终于想到一个问题:刚才在屋里的是什么?
人……老道士说:还有铜甲尸。
铜甲尸?是不是和小说里写的那样,是尸体炼成的东西?我继续问。
差不多。老道士说。
如果我是记者的话,那老道士绝不是一个很好的采访对象。这家伙回答问题也太简短了,简短到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开始冷场了……
我觉得气氛十分尴尬,就在这时,从黑屋子里走出一个老人。他身上穿着短袖布衫,下面是破旧的青色裤子,黑色布鞋。看起来就像一个刚从地里回来的老农,但一身肌肉却标明,他虽然看起来像七十岁,但想把我打趴下绝对用不了七秒钟。
好了?老道士看看他。
嗯,好了。老农回了一句,随后看向我:就是他?
嗯。老道士的回答越来越简短了。
看起来像个普通人。老农皱起眉头。
的确是个普通人,这一脉没落了。老道士回答着,语气中带着一点说不出的悲伤。
你们在说什么?我问。
呵呵呵,没什么。小伙子身子很硬啊,连炼尸房都敢闯。老农眉头舒展,笑着说。
我没告诉他。老道士替我回答。
你也不怕把他害死。老农又皱起眉头:该教的规矩起码要教点。
没必要,了结后我就送他回去。老道士说。
老农皱着眉头想说什么,但却没说。他们在这跟打哑谜似的,可把我好奇到极点。
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老农问。
你还要多久。
两天,再过两天是阴时,应该能炼成。老农说。
那就两天后。老道士说。
他们说话的时候,我感觉手里开始慢慢变得滚烫。想起老道士之前的话,我赶紧把手里的米扔掉。
低头看的时候,却吓我一跳。原本白花花的米,此时已经大部分乌黑了。
老道士往地上的米堆看了下,随后表情略微放松了一下。
我们在这住三天,三天后完事了送你回去。老道士说。
那我的玉佩……?
还你。老道士的回答依然简短。
有他这话,我多少放心了。这时,我听到老农说:小伙子,想不想见识一下铜甲尸?
铜甲尸这东西,在很多小说都可以看到。据说是尸体用秘法炼成的,刀枪不入,上面还有什么银甲尸,金甲尸,最厉害的是飞天夜叉。那是可以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玩意。
小说毕竟是小说,再说了,既然是尸体炼成的,肯定不怕刀枪。你见过尸体喊疼嘛?能喊的话,那就是假死了。
不过,真正的铜甲尸,估计没人见过。
我本就是为了这些神秘的东西来的,老农这一邀请,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不行,他尸气刚除。老道士一口给我拒绝了。
老农扬起眉毛,但没继续说下去。他不开口,让我怎么说?厚着脸皮贴上去的事我干不来,这个该死的老道士,大老远把我骗过来吐的跟鞋拔子似的,还不让我看铜甲尸,太坑人了。
老农出来后没多久,各家各户的人就都出来了。
他们依然各自走动,该干嘛干嘛。我看了下,几乎都是大人,没看到有孩子。
这时,一个老太太喊了声:吃饭。
山村的人都朝她走过去,老农说:走吧,先吃饭再谈别的。
老道士点点头,看我一眼便走了。这个怪老头,我心里暗暗咒骂一句,跟在他身后。
小山村的人都在同一个地方吃饭,那是一块巨大的圆形石桌,起码有几千斤重,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弄来的。
饭菜很简单,一人一个大碗,里面有米饭和荤素菜。素菜我能看出是什么,但肉就吃不出来了。肉质很有嚼头,但也很嫩,比鸡肉什么的好吃多了。
我看看四周,村子的人都闷声不吭的吃饭,我也不好意思去问。
一顿饭吃完,老道士领着我去一间房,那是给我们居住的地方。
屋子摆设很简单,一张木板床,上面铺着褥子还有一床被。屋里的木桌上摆着一盏油灯,青铜色的,看起来很有年头了。
在我好奇的注视中,老道士从怀里掏出一面八卦镜挂在床上方。又摸出一把铜钱,在地上好似随意的撒了一下。
晚上不要看镜子,不要乱动铜钱。老道士叮嘱着。
我哦了一声,好奇地问他:这两样东西都干嘛用的?
镇尸。老道士说。
镇什么尸?铜甲尸?我更好奇了。
老道士点点头,也算回答我了。
铜甲尸到底是什么样的?是不是真穿着铜做的盔甲啊?还是只用来形容它坚硬无比?我问。
是形容。老道士说。
我家那枚玉佩用来干嘛的?
这个问题,似乎引来了老道士的注意。他用一种诡异的表情看着我,像是非常的纳闷。
难道你祖上什么东西也没留下来?他反问我。
留了啊,玉佩不就是吗。
我是说例如告诉你玉佩是什么,或者其它的像书籍一类的。老道士解释说。
那没有。哦,不对,我记得以前好像看爷爷那有一本古书,好像叫通冥鉴还是通冥什么。后来爷爷去世就连遗物一块烧了。
老道士用一种震惊的目光盯着我,我被他看的十分忐忑,好像做错了什么事。
唉……老道士忽然叹口气:烧了就烧了吧,反正你们已经没落了。
我听你说好几次我们这一脉没落了,我祖上难道是和你们一样的吗?
老道士点点头,仿似在追忆一般:你祖上是一脉能人,通天彻地,很有神通。不过时间比神通更厉害,连你们都没落了,我还……算了,跟你说这个有什么用。
他没把话说完,我也猜不出他没说的那半句话是什么。
我就坐在老道士旁边,看着地上胡乱撒下的铜钱,又想起一个问题:你之前说两天后,两天后打算干什么?
没等老道士用看白痴的眼光瞅过来,我就醒悟了:哦,是杀尸。可是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啊。你们要杀的什么尸?铜甲尸吗?可是为什么要用我家的玉佩呢。
那不是铜甲尸。老道士摇摇头:是一只活尸。
活尸,是尸变的一种。尸变有五,红毛绿鬼天生地养,这四种各代表一种极端,很难对付。我们要杀的,是一只地养尸。
还有一种呢?你不是说有五种吗?
第五种……老道士停顿了一下,不知是在整理思路还是在想别的。过了一段时间,他才回答我:最终一种,是人魂。这一种,几乎与常人无异,很难分辨,也最难对付。因为它有活人的气息,却有活尸的法能。
哦,你的意思就是它很像变色龙,跟卧底似的,说不定身边的谁谁谁就是它。
嗯,可以这样形容。老道士说。
我觉得自己当时脸色肯定很难看:那我们这周围,不会也有这种东西吧。
问这话的时候,我不自觉的打了个哆嗦。人魂尸很难出现,古往今来,几千年了只出过三次。老道士说:所以你即便想遇到也遇不上。
我嘴巴一抽:还是别让我遇见最好。
想想,你认识的人可能是一种尸变的象征,随时会变成呲牙咧嘴的怪物扑向你,多可怕。这有点像一些恐怖漫画里提到的,可以变成人形的怪物,例如寄生兽。
地养尸是什么样的?
难以形容,如果你想知道,我可以带你去看。老道士说。
我想了想,又打个哆嗦,连忙说:我只是好奇问问,还是别看了。
活尸是不是都很残忍,像丧尸一样吃人肉喝人血,或者像一些鬼片里演的那样吸人精气?
吸人精气?那只是鬼片,不是真的。老道士说:活尸是尸变,与生人不同,所以人之精气神予它无用。不过吃人肉喝人血倒是会,就像人吃猪牛羊鸡鸭鱼一样。不过只有红毛绿鬼尸会这样。
地养尸不吃?
不吃。
那你们杀它干嘛?
除魔卫道。老道士回答。
呃,这是什么说法?此时,我觉得老道士很像那种迂腐的正道人士,碰见看似邪恶的东西,管你害不害人,先宰了再说。
这有些像我们在野外看见了老虎,不管它吃不吃人,我们总觉得它随时会扑上来咬你一口。
是不是觉得我很迂腐?老道士说。
我有些惊讶,这老头不仅能算,还能看透人心。
所谓地养,务必以极端地势来养尸。就像人出生,以母亲子宫为所,胚胎成长最终生育。而地养尸,必须以特别的地势来培养。人要生育,地养尸也要,只是方式不同。一种极端地势,很难利用第二次,毕竟这种尸变是夺天地造化。所以,它们会不断寻找另外的地点来培养后代。可是极势之地哪有那么好找,如果被它们走出山林,进入城市。
老道士没说完我就明白了,假如一个正常人看见一具尸体走在大街上,第一反应就是逃跑,第二反应就是消灭它。而活尸肯定不会坐以待毙,于此就会演变成活人和死人的战争。
所以,在它们走出山林前,必须除掉。老道士总结性的说了一句。
那它们不是很无辜。我说。
如果它跑到你所在的城市,你会不会觉得很无辜?因为我告诉你,你信了,所以你知道地养尸不吃人肉。但其他人呢?会有多少人信老道我的话?如果今日我没带你来,你恐怕也不会信。
虽然不想承认,但我还是点点头,证明他说的有道理。如果是几天前,老道士在我面前大谈阔论活尸,我肯定给他十块钱让他该滚哪滚哪去。
不过,它们的确是有无辜之处,但为了活人,我们必须站在对立的一面。老道士叹口气,说:如果是几百年前,倒不需要用这种方法,只要困住它,不让它走动就可以了。可惜如今道力缺失,连你们这一脉都能没落,此时不除,恐怕以后就没人能除得了它了。与其等日后看它与人间冲突,不如现在就杀掉。
老道士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果断,带着让我心惊的杀气。
我可能是被老道士震住了,很久都没敢开口。
那只地养尸现在在哪?我问。
不知道。老道士说。
不知道……我有些冒汗,这算什么回答。
所以才带你和玉佩来。
啊?我惊讶的发声。
通冥玉佩可探邪物,用你这一脉的灵血催动,应该可以找到它。不过你们这一脉没落的太厉害,一点道力也没有,到底能探多远我也不知道。可通冥玉佩偏偏只能你们这一脉用,不然老道我也不用把你这个毛头小子弄来了。老道士说着,一脸的惋惜模样。
感情玉佩就是雷达,我是雷达操作员,而且钥匙只有我这里有一把。这钥匙还跟虹膜检测似的,非本人不能用。
太坑人了这消息。
你们也不怕它跑远了。我说。
那也没办法,以我的能力,单独对付不了它。所以,才要请铜甲尸助阵,不过现在炼制铜甲尸异常困难,噶木的铜甲尸起码还要两天才能真正的炼制成。老道士说。
噶木,原来那老头叫这名字,可真够怪的。
你早点歇息吧,不然晚上可能熬不住。老道士忽然说。
啊?晚上难道还有什么特别的事?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撒铜钱挂铜镜。老道士说。
我没敢再问晚上究竟会发生什么,因为我怕自己的心肝会从胸口跳出来。
这也太吓人了,我以为是来探险解密的,可聊一会就变成要跟活尸战斗,而且还要放我的血。太可怕了,太没人性了。
虽然心中有些忐忑,但不知是不是之前呕吐搞的精力下降,躺在床上没多久我就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老道士还端坐在床边。
我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竟然紧张兮兮的把手指往他鼻子那凑,想看看他是不是还活着。
你干什么?老道士突然开口,差点把我吓死。
呃,没什么,我就想问问你现在几点了。我说。
你不是有手表吗。老道士说:看天色,应该是戌时了。
鬼知道这代表几点,我往手表上瞅了一下,七点零七分。
肚子咕咕叫了几声,老道士端坐在那,说:桌子上有吃的,还算温热。
我下了床过去一看,的确放着一碗饭。我一边拿筷子往嘴里扒拉,一边问:你吃过了?什么时候出去的?
酉时三刻。老道士的回答让我有些喷饭。
酉时三刻是什么时间?这又没百度,干嘛不用二十四小时来回答我。我一边吃饭一边掰着手指算时辰,只知道子时是十一点,子后面是什么来着?
晚上我们干嘛?我问。
睡觉。
呃……我感觉有些噎的慌,这刚睡醒就睡觉,难道这里一点夜生活都没有吗?
如果你想出去看看铜甲尸的话可以去,但夜晚的铜甲尸野性很大,噶木不会太克制它。铜甲尸不喜欢吃人。
没等我放松下来,老道士又来一句:它只喜欢杀人。
我剧烈的咳嗽起来,一口饭呛住嗓子眼,咳的眼都泛白了,也没见老道士过来关心一下。
这都什么地方啊,白天屋子里炼尸,晚上把铜甲尸放出来,怎么感觉跟吃完饭遛狗似的。
不过有老道士这番话,我可打死也不敢出去了。
为什么要把铜甲尸放出来?
炼尸,吸食天地精气。
屋子里不能吸吗?精气应该不会被房屋阻碍吧。
如果把你放在一个小屋子里呼吸,你会不会闷,时间长了会不会想揍人?老道士说。
我想了想,可能会。
那我们干嘛不晚两天再来。
炼尸很困难,我怕噶木治不住它。这是最后两天,很容易出事。老道士解释说。
越说越吓人了,我脑子里浮现一只恐怖的尸体拖着铁链到处游荡,遇人杀人遇屋拆房的恐怖模样。
你为什么不到噶木的房间里去帮他,在这里万一出了什么事,你也来不及去啊。我好奇地问。
老道士从床上下来,手一抖,也不知用什么就把油灯点亮了。
昏暗的油灯照耀下,他的脸色显得有些诡异。
你希望我离开这个房间去帮他?
其实我很想说不,但一股子正义感在心中蔓延,张口说:嗯,万一他出了事多不好。
嗯。老道士点点头,往外面走。一边走,他一边说:这里不仅噶木在炼尸,每家都在炼。如果被铜甲尸冲进来,你躲在床上别动,等我回来。
我张张嘴,真想抽自己几巴掌。死道士,这不明摆着坑我吗。
可是,我实在张不开嘴让他留下,那和抽自己没区别。
老道士丝毫不讲情面,坚决而果断的出了门。
门板关上时那啪嗒一声,预示着我心就此降到了谷底。
有没有搞错啊,这到底什么地方啊,每一家都炼尸?我白天看的时候,周围起码十几家,那不是有十几只铜甲尸?
想想一堆尸体冲进屋,对我呜呜乱叫,张牙舞爪的模样,我也顾不得吃饭了,赶紧跑到床边,缩在八卦镜下。
时间过的异常缓慢,每次我觉得过了很久,抬起手看表,才发现只过了几分钟。
老道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我既期盼门被打开,又害怕门被打开。这心情太矛盾了,让我有点混乱。
死老头,也不给我留点桃木剑黑狗血什么的,这屋里除了一盏破油灯和一个碗一双筷子外,什么也没有了。
万一真有铜甲尸进来,八卦镜能挡住吗?铜钱到底有啥用?难道可以引诱铜甲尸去捡钱而不伤害我?
怎么想也不可能,我开始后悔这么冲动的相信老道士了。如果不是冲动,现在我应该在家磕着瓜子看电影,或者跑去KTV跟朋友吼几嗓子。
而现在,我只能缩在一面铜镜下,像一个即将被侵犯的娘们。
就在我担惊受怕的时候,我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凄厉嘶吼。
这声音和白天听到的几乎一样,一刹那,我感觉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难道这就是铜甲尸的叫声?这什么狗屁玩意,炼尸就炼尸,怎么还那么大动静。
第一声嘶吼过后,紧接着又响起几声略微弱的吼叫,接着,外面就开始一阵杂乱声还有人声。
屋子里也没个窗户,我想去门口看看或者听听动静,却又怕从门缝看到什么怪东西。
因此,只能继续萎缩在床上,竖起耳朵仔细听。
嘶吼声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响起来,间隔大概十五分钟。
听着听着,我反而习惯了。反正就是个叫,有什么可怕。如果它不叫的才可怕呢,谁知道这玩意干嘛去了。
然而,这种想法刚出来没多久,我就觉得,这次嘶吼声好像间隔的有点长。
看看表,已经凌晨一点了。
这到底怎么了?怎么突然没声了呢?
四周都安静了,刚才的纷杂声好像我的幻觉一样。但我知道,那绝不是幻觉,我还没神经紧张到那种地步。
怎么办?要不要先把油灯抓手里?要真冒出个尸体,劈头盖脸先砸一顿。
不过也可能它一把抓住油灯,然后把我按在床上劈头盖脸削一顿。
老道士说,铜甲尸最喜欢杀人了,像我这种普通的青年,是最适合被杀的。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门板“嘎吱”一声,被人大力推开。
啪嗒一声响,两块门板撞在墙上,我吓的啊啊大叫起来。
叫什么叫?老道士的声音传进我的耳朵,带着一脸的不耐烦,我看到他从外面慢腾腾的走进来。
我长出一口气,捂着胸口:吓死我了。
老道士皱起眉头,看看我没吭声。但他那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即便油灯很暗,我依然看的一清二楚。
想起老道士曾说,我祖上一脉,曾经是很厉害的人物。这老头肯定觉得,我这种表情愧对祖上威名吧。
感觉耳朵一阵发烫,心里有点羞愧。
我以为是铜甲尸冲进来了。
哪有那么容易,如果铜甲尸能乱跑,那还炼什么尸。老道士没好气的说。
其实我一直都觉得,老道士很不喜欢我。
或许他觉得,我祖上很厉害,到我这一代,却十分普通。心里觉得很失落吧,这从他之前说话的语气可以听的出来。
可是,这能怪得了我吗?别说什么法力了,就连妖魔鬼怪的事,我都只在小说和电影里看过。家里人从来没说过这方面的地方,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难道是因为破除迷信搞的太厉害了?
刚才我还听铜甲尸在嚎,怎么现在没声了?我转移话题问着。
时间过了,今晚的炼尸也就结束了,当然不会再有声音。你要听的不过瘾,我带你去当面听听?老道士走过来说。
我被他一番话噎的难受,不知道说什么好。
当老道士走到油灯旁边的时候,我注意到,他的袖子烂了一块。好像被人撕下来一样,耷拉在一旁。
你受伤了?我有些吃惊。
没有,只不过被铜甲尸抓了一下。老道士一脸平静的说。
虽然不知道老道士有多厉害,但从他连续几天穿越山林从来没有劳累的样子看,这老头远比其表面更强悍。最起码我们俩打起来,我估计他一只手就把我揍趴下了。
噶木也不是个善茬,这俩人加一块,竟然还会被铜甲尸抓到。难怪老道士说,杀地养尸的时候,需要铜甲尸助阵。
我不禁对这种传说中的怪异尸体起了更大的兴趣,铜甲尸,到底是什么模样?
可是,想起白天只被铜甲尸喷了一口气就吐成那样,我又怕了起来。
不过回想起来,铜甲尸当时估计就在我面前,也幸好屋子里很黑,不然让我睁眼看到一副鬼脸在眼前,还不当场吓死。
老道士没和我说太多话,端坐在床上,摆了一副常见的养气姿态,闭上眼不吭声了。
现在的时间是凌晨一点多,刚才经受一连串的惊吓,此时老道士回来,我高度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
有他在旁边,我觉得安心很多。
躺在床上,看着老道士的后背,我忽然觉得,眼前像是有一座高山。
老道士的气质,与他行事的神秘,让我愈发的感兴趣。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老道士已经出门了。
估计白天没什么可怕的事,不然他不会留我一个人在这。
所以我穿上衣服鞋子,也开了门出去。
外面依然很平静,让我奇怪的是,这么一大片山林,却从没听过鸟兽的鸟声。
难道铜甲尸还能吓住这些野生动物?想想也不是没可能,野兽的直觉一向比人更灵敏。
先前也说了,小山村并不大。出了门,我就看到老道士站在黑屋前和噶木老头说话。
早上好。我走过去,跟他们打起招呼。
老道士眼皮子都不抬,回我一句:现在中午了。
我尴尬了一下,讪笑一声,站在旁边不吭了。
倒是噶木老头很和气的冲我笑笑,说:昨晚睡的不好吧。
还行。我笑着说。
能睡到这个点,不行也行了。老道士插了一句。
如果不是觉得打不过他,我肯定抽他一顿……
呵呵。噶木老头笑了笑,说:饿了吧,一会就吃饭了。
没事没事,我不饿。我连忙摆手:对了,你们在聊什么?
老道士看我一眼,说:你不懂。
废话,你都没说我怎么懂。这老道士,再看我不顺眼也不能这样吧,起码我还能当雷达用呢。有用处你都这样对我,要是我一点用也没有,你还不把我扔沟里自生自灭。
没事,说给他听听也可以。噶木老头笑着说。
我一直都觉得,这老头太亲切了,真讨人喜欢。不像死老道士,整天沉着脸,拽的二五八万,我又不欠你钱。
我们刚才是在讨论,是不是先找出地养尸的位置,不然万一真跑太远就麻烦了。噶木老头说。
哦,这个我昨天也在想呢,听说需要我的血和我家玉佩一块用?我说。
噶木看了一眼老道士,说:你倒知道的不少,的确是这样。不过现在那枚玉佩被我用来镇压铜甲尸,以加快炼尸速度。所以,如果用来探寻地养尸的位置,可能会有些麻烦。
这有什么麻烦的,拿出来用就是了。炼尸慢那么一会也没什么吧。我不以为然的说。
所以说你不懂。老道士在一旁面无表情的说:通冥玉佩可以连通幽冥,让铜甲尸吸取精气的速度加快,但相对的,炼尸人与铜甲尸的联系就跟不上了。所以,如果取出玉佩,铜甲尸会很暴躁,可能会出一些乱子。
我并不怀疑老道士的话,就像他第一次对我说有铜甲尸时我没怀疑一样。因为在此之间,我也经历过一些对常人来说匪夷所思的事件。
所以,我带着询问的语气说: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还怎么找地养尸?难道你们俩镇不住铜甲尸吗?
当然可以。噶木说:所以说只是有一些小麻烦,主要问题是,这些麻烦大部分落在你身上。
啥意思这是?怎么说着说着,又拐到我身上来了。杀尸要我家的玉佩,用玉佩需要我的血,现在找地养尸还要落我身上一些小麻烦?
我可以肯定,从噶木嘴里说出来的小麻烦,对我这种普通人来说,肯定是麻烦到极点,说不准就有性命之忧。
不用担心,有我们在,你不会有事的。噶木老头笑着说。但我越看他越像意图拐卖人类的恶魔。
我不由自主的把眼睛瞄向老道士,似乎是察觉了我的小动作,老道士嘴巴一张就要说话。
我来给你解释一下具体的事情吧。噶木老头接着说,老道士看他一眼,又闭上了嘴。
首先,取出玉佩需要在子时,那时阴气最重。铜甲尸可以在那个时候吸取到足够的精气,所以即便没有通冥玉佩也无碍。但过了子时,阴冥之地的精气就会减少,此时就需要通冥玉佩来沟通幽冥进行补充。
我怎么感觉,取玉佩就好像跟狗抢肉呢?
这话只能想想,自然不能说出来。噶木老头接着说:所以,我们的时间只有一个时辰,在这一个时辰内,必须要找到地养尸的位置,然后把玉佩还给铜甲尸。
那是我家的玉佩,怎么成铜甲尸的了。我很有怨言。
虽然算不清十二时辰的具体时间,但一个时辰代表俩小时我还是知道的。两个小时已经很长了,足够做很多事情。
最关键的问题时,取玉佩必须由你来做。因为你的血脉和通冥玉佩相连,铜甲尸不会对你有太多戒备。如果换做我们的话,可能会引来不必要的攻击,那就得不偿失了。噶木说。
我现在终于明白,什么叫露出了狐狸尾巴。
不但找地养尸落我头上,连从铜甲尸身上拿玉佩的活都归我,这不是压榨么。
可是,呆头呆脑自个儿送上门的我,能拒绝这个吗。
噶木老头说的好,这活没有一点危险性,只是要放点血在身上涂满,这样才能和通冥玉佩连通,不被铜甲尸攻击。
能涂满整个人的血要多少我没什么概念,但想来需要不少。而噶木又说了,取玉佩必须得在血凝固前,不然的话,还是会被铜甲尸攻击的。这个时间,大概有五分钟。向社区举报违规内容
虽然噶木把这件事说的轻描淡写,就像拿筷子吃饭一样简单,可从老道士的表情来看,这事显然要比他说的复杂。
你确定我没有生命危险?
确定。噶木点点头。
我又看向老道士,再问一遍:你也确定。
老道士原本低着的头抬起来,看我一眼,过了几秒钟说:没事。
有他这句话,比噶木说一百遍都有用。不知怎么的,我就对老道士有信心。既然他说没事,那肯定就没事。
那行,我干了。
好。噶木笑眯眯的,然后从背后摸出一把刀。
我被他吓了一跳:你要干嘛。
放血。老道士替他回答。
一碗半血,放的我有点晕。
等放完了我才想起来,取玉佩是晚上,为什么放血是现在?
噶木把血碗放回屋,而老道士则回答我的问题:需要再加点东西,你血脉里的灵性太低,不够用。
这算是一种打击吗?不过我倒觉得无所谓。
老道士从怀里摸出一枚血红色的药丸递给我:把它吃了。
我接过来一手扔进嘴里,味道有些苦:这是什么玩意?
补血丹。老道士回答说。
还别说,吃完这颗药丸后,我觉得刚才损失的血似乎都补充回来了,也没那么晕了。
不过,这明显是心理作用。按照老道士的说法,这枚补血丹顶多帮我补回一半的血。不过有这就够了,起码我不用感觉天旋地转。
等我们吃完饭,噶木还没从屋里出来,估计配置灵血要花不短的时间。
老道士带着我回了屋,开始叮嘱我一些注意事项。
铜甲尸是以强壮身躯的武者炼制,先天带有一丝暴虐,所以你动作要轻,不要让他觉得你可能产生威胁。例如手脚乱动这些,都不可以有。
拿玉佩不也要举手吗?
老道士瞥我一眼,接着说:其次,铜甲尸在子时吸**气,会散发尸气来保护自己。所以,你必须屏住呼吸。虽然灵血可以维持五分钟,但以你的体魄来说,憋气时间顶多一分半。你要记住,一旦吸入尸气,灵血就会失去作用,铜甲尸就能认出你。如果出现这种情况……
应该不会吧,一分半就算两百米也跑完了。
老道士面无表情的看着我,直到看的我浑身发毛,他才说:如果出现这种情况,你就算死,也要缠在铜甲尸背后等我们去救你。要记住,正面对抗,任何人在铜甲尸面前都是死路一条。
老道士让我从床上起来,然后走到我背后。忽然间,我感觉自己背后像被蛇缠住一样,一双胳膊像钢筋一样缠在我的腰间,我感觉肋骨都要断了。
没等我喘口气,腰间一松,老道士的话从背后传来:这是蛇缠法,你可以找棵树练一下,不要单纯的以臂力去缠。你的力气对于铜甲尸来说,比儿童还不如。
我感觉后背有些发凉,这活难度也太高了。
还有,取走玉佩时,要把玉佩贴在额头慢慢后退。额头是天门所在,沟通天地阴阳,只有这样,玉佩才能护住你不被铜甲尸攻击。后退的时候一定要慢,呼吸起码要在离开铜甲尸五十米外,这是其尸气散播的最远距离。
五十米……我默默计算了一下,顿觉有些乱。
来回就是一百米,接近二十米内就要慢腾腾的。这要算起来,一分半钟也就堪堪够用。
或许是觉得这活对我来说的确很困难,老道士给我一个大大的鼓励:完事后,三天后送你回去,那块金砖你可以留着。
玉佩呢?
也还给你。
这绝对是一个惊喜,光是那块大金砖,就值好几百万。为了这几百万,什么活我不能干,哪怕杀人放火我也认了!
当然了,放火可以,真让我去杀人也下不去那个手。
在确定我记住所有的事情后,老道士又开始闭目养神。也不知道他整天有多累,往床上一坐就闭眼,也不怕哪天眼睛一闭再也睁不开了。
时间如流水,很快就到了晚上。
吃完饭,老道士带着我直接去了噶木的屋子。
屋里依然一片漆黑,我听到噶木和我们打招呼:这么早就来了。
老道士嗯了一声,对我说:不要出声,可以随便坐,但不要乱动。看着你的手表,十一点的时候,屏住呼吸等铜甲尸出去。
我点点头,但随即想起来,这么黑的屋子,他根本看不到我。
在无聊中度过三个半小时的时间,熬人到极点。我不知道自己的手表准不准,但指针指向十一点的时候,我立刻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
因为这个时候,我听到一声沉闷的呵气声。
铜甲尸!
除了这怪异的呵气声外,还有一声声类似念咒的声音,估计那是噶木。
好似有什么东西被打破了,呵气声离我越来越近,我下意识的把手脚都缩在身旁,眼睛睁大了想看清前面。
只是,前方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就在这时,原本还有些光亮的房门猛地一暗,我看过去,正见到一个约一米九左右,雄壮无比的身躯,把门口挡了一大半。
那身躯与常人无异,但借着月色,却能看到一丝微弱的泛光。
这就是铜甲尸吗?
没等我看清楚,这具铜甲尸便迈开沉重的步子向外走去。它每一步落下,我都感觉地面像在颤抖,由此可见,铜甲尸的力量之强,当真无与伦比。难怪老道士说,正面对抗,没人是铜甲尸的对手。
只是,不知道老道士和噶木所谓的治住是怎么治的,难道那不是正面对抗?
加上老道士上次回来后,衣袖被铜甲尸撕下来一片,以此看来,那老头还真不是一般的厉害。
在铜甲尸离开房间后,噶木也跟着出去了。
我看到他手里抓着一根长长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一边走还一边弯腰在地上撒东西。
没多久,外面就响起铜甲尸震天的嘶吼声。此时我距离它更近,听到的也更加清晰。愈发觉得,这种炼尸而成的怪物强大无比。
可以呼吸了。老道士的声音响起。
我这才想起来,老道士一直在我旁边没动。
张口吐出憋很久的一口气,又连续几次深呼吸后,才觉得身上又充满了活力。
刚才那就是铜甲尸?我问。
老道士嗯了一声,说:子时到了,你在门口站着别动。
我依言站在门口,远远的,看到两个身影一前一后。四处跑动的那个估计是噶木,而站着不动的则是铜甲尸。
即便隔得很远,依然能感受到铜甲尸身上那股凶煞之气。
老道士说,铜甲尸子时出来是吸收天地精气的,我原本以为可以像电视里那样看到一股粗壮的气柱自天上贯穿而来,可现在看来,所谓吸收精气,普通人是看不到的。或许老道人能看到,不是说修道的人都能开天眼吗。
这时,我听到老道士说:把衣服脱掉。
啊?
快点,不然时间不够了。老道士的语气出奇的严厉。
我不由自主听从他的吩咐,迅速脱掉身上的衣服。
内裤也脱了!老道士说。
有种想死的感觉:这里不会有女人吧?
再废话就把你扔铜甲尸面前去。老道士说。
这老道士,还真够狠的。我一边暗骂,一边快速脱掉自己唯一的遮羞布。
见我衣服脱完,老道士开始在我身上抹东西。那东西是液体,有些温热,估计是我的血。不过这血都放出来半天了怎么还是热的,难道一直放炉子上温着?
随着身上涂抹的血液越来越多,一股子难闻的味道扑鼻而来。
这什么味?我说。
能让你保命的味。老道士说:胳膊抬起来。
我觉得自己就像在洗澡,而老道士是一个搓澡工,只是,这个搓澡工服务态度忒差了。
大概两分钟左右,我浑身上下包括最隐私的地方和脚底板,都被涂上了东西。
老道士抹完最后一处后,说:去吧,玉佩在铜甲尸头上,拿的时候一定要稳,不要碰着它。
这就去了?我有些担心,光靠血来防护,是不是不靠谱啊。要不要再抹点黑狗血什么的?
答案是我差点被老道士一脚踹屁股上。
按照老道士的嘱咐,我快速向着铜甲尸方向跑去,也许是为了不打扰我,噶木老早就躲开了。等我进去差不多五十米范围,已经不见他的影子。
我不知道五十米到底有多远,但估摸着差不多,就开始闭气了。
二十米倒是好算,有个差不多就行。
隔着二十米,我不敢多看,只记得自己闭气时间不能算很长,时间宝贵。
放缓了脚步,慢慢地向铜甲尸接近,二十米的距离,我觉得自己像在走两公里。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铜甲尸的样子在我眼中也越来越清晰。
我一直走在它的背后,所以也只能看到背影。但即便是背影,依然给我喘不过气的沉重感。
高大的铜甲尸身上只裹着简单的布条,雄壮的身躯赤裸裸的暴漏在月光下。我不知道所谓铜甲尸是不是与其肤色有关,但在月光的照耀下,它身上的确泛着一层青铜光色。
这是犹如钢铁巨人般的怪物,人为制造,却很难控制的杀人机器。如果它发了疯,连噶木这个本命炼尸人也扛不住。
此时,我距离铜甲尸已经不到两米。
我看到,在它头顶漂浮着一枚玉佩,那是我祖上传下来的通冥宝玉,可沟通阴阳幽冥,让铜甲尸更快成长。
此时,这枚玉佩以一种我难以理解的方式,悬浮在铜甲尸的头上。我甚至可以看到,在玉佩上,透着明亮的光彩。
这种温润的光彩,在黑夜中却像灯泡一样。
走到铜甲尸的身后,我屏住呼吸,有些畏惧地看了一眼散发着凶气的铜甲尸。太高大了,太威猛了,这玩意不会突然转身吧?
呼吸已经有些憋了,我不敢再迟疑,小心翼翼地伸手,把玉佩握住,又慢慢缩回来。
在我握住玉佩的时候,铜甲尸身子轻微抖动一下。它这一抖不要紧,我的手也跟着吓的一颤,一下碰到铜甲尸的头发上。
也不知道这尸体怎么炼的,头发跟钢丝似的。
我不知道这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如果有意外,肯定不是好事。
老道士教我的蛇缠法,根本没练几次,看铜甲尸那雄壮的模样,恐怕一巴掌就能把我拍死。
我拿着玉佩,慢慢的往后退,铜甲尸一直仰着脖子,似乎是在吸食天地精气。玉佩只是让它抖了一下,没有别的反应。
看来老道士说的没错,这活有惊无险。
在退出二十米范围外,我已经快憋不住气了,感觉脑子都有些想炸开,赶紧转身往回跑。
跑了一会,估摸着超过五十米了,甚至能看到老道士在门口站着的身影后,我才敢张口喘气。
可这一张嘴,我的脸色就变了。
因为我清楚地闻到一股腥臭气息,这和我第一天来的时候,被铜甲尸喷在脸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遭了,难道我还没跑出五十米外?
与此同时,我听到背后传来一声震天嘶吼声,转头一看,魂魄都要吓飞了。
巨大的铜甲尸,此时竟然不知何时面对着我。
像在宣布攻击一样,铜甲尸仰天嘶吼一声,然后以极快的速度像我扑来。
我吓的狂叫一声,撒开腿就跑。
老道士,救命啊!救命啊!我大叫着。
老道士早已发现我的危险,立刻向我跑来。
我不知道铜甲尸的速度到底有多快,但可以肯定,比我快!
一声尖锐无比的哨声,像要贯穿我的脑海。一瞬间,我脑子里像被扎了一根针,腿一软,噗通一声倒在地上。
这一倒,把我心都倒凉了。
回头一看,怪了,铜甲尸没再追赶我,而是站在那里浑身不断颤抖。
我不敢再看,从地上爬起来继续跑。腿还是有些软,这时,铜甲尸又是一声嘶吼,我转头看到,它以比之前更迅捷的速度向我追来。
那双巨手已然张开,估计被它抓住的一刹那,就可以撕开我的身体。
老道士的速度很快,但是,他没有铜甲尸快。
在老道士距离我还有几米的时候,我已经闻到背后传来的那股热气了。
那不是热气,而是铜甲尸用来保护自己的尸气。老道士说过,普通人被尸气侵袭,三天就会化脓而死,可见这种尸气毒性多猛烈。
老道士,救……
我一句话没说完,就感觉脖子被人掐住了。
那股力量大的无法形容,只是一瞬间,我感觉自己像被电线杆砸在脖子上一样,几乎要折断了。
我似乎看到,老道士脸上带着惋惜,带着惊诧,带着一丝丝后悔。
然而,就在我以为自己要死的时候,却感觉脖子上的巨手松开了。
紧接着,老道士飘然而至,一把拽住我往后面一甩。
他的力量大的非人,我虽然瘦弱,但起码一米八的个子一百多斤,就被他一手甩开七八米远。
不知道是不是老道士虎口夺食惹恼了铜甲尸,这家伙沉闷的吼叫一声,一手抓向老道士。
孽障!退!老道士也不知使的什么法,我只看到一团火光在铜甲尸胸前爆开,那么威猛的怪物都被炸的后退。
趁此时机,老道士也后退几步。
他是背对我的,我只看到他胳膊在前面动,估计是在拿东西。只是看不动他拿的什么,而这个时候,噶木也从远处追过来。
我这才知道,他手里拿着的是一把笛子。
刚才那尖锐刺耳的声音,估计就是噶木的笛子发出的。不过这是什么笛子,能发出那种要人命的声音。
天五行,地灵神,缚!老道士大喝一声,脚一跺。我看到铜甲尸四周的地面好像泛起了一团金线,只是唰的一下不见了,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幻觉。
铜甲尸此时像被什么绑住一样,在原地不断挣扎。老道士的身子也在颤抖,只是幅度不大,如果不仔细观察根本发现不了。
噶木从后面追来,扬手在铜甲尸身上撒下一团东西:镇!
他说着,一手拍在铜甲尸背后。
这老头的确不愧他那一身肌肉疙瘩,铜甲尸如此巨大的身躯,都被他一掌拍的往前冲几步。
老道士身子猛往前冲,半蹲着,一脚扫在铜甲尸腿部。隔着七八米,我都能听到一人一尸脚步碰撞发出啪的一声巨响,就像两根石柱子撞在了一起。
铜甲尸被老道士一脚扫中,直接倒地。这也和噶木那一掌有关系,如果没有他先让铜甲尸失去重心,估计老道士一脚也无法凑效。
这俩人估计不是第一次配合,在我看来,已经非常精妙。
在铜甲尸倒地后,噶木从天而降,一拳打在铜甲尸背后。
巨大的铜甲尸抬头凄厉的嘶吼一声,却在地上无法动弹了。小山村的其它屋子,依序传来几声嘶吼,像是在回应一般。有一些屋子甚至响起了杂乱声,像有人在打斗。
噶木的拳头收回后,我看到铜甲尸背后有一根泛着银光的东西,像一把锥子,难怪它嚎的这么惨。
也不知是真累着了还是做给我看的,噶木老头伸手在额头抹了一把汗,转向我说:你这小家伙,可差点没把我累死。
老道士哼了一声,语气有些沉:快点把它弄回去,还要准备找地养尸。
噶木应了一声,提着巨大的铜甲尸向黑屋子走去。途中不免经过我这里,我看到,铜甲尸依然眼瞪着看我。这种武者尸体炼制而成的怪物,除了浑身泛着青铜光,力大无穷外,与常人看起来并没有太大区别。只是,不时从嘴里冒出的尸气,还是暴漏了他的身份。
噶木提着铜甲尸离开了,老道士走在我旁边,站的像根柱子:伤着没有?
呃……好像,没有?
那就起来去把你衣服穿上,马上准备找地养尸。老道士说。
呃,我这一身不洗洗吗?
完事了再洗,现在没时间。老道士说,语气带着强烈点不满。
可是你拽什么啊,又不是我的错,你们没给我尺子,鬼知道多远是五十米啊。知不知道憋气能憋死人啊,再说了,我刚才吸了点尸气,这到底有没有事啊。
老道士显然不准备继续关心我,自个儿往噶木的屋子走去。我暗骂一声,只好跟在他后面,在门口把衣服捡起来穿上。
血粘在衣服上,衣服又混着血粘在皮肤上,别提多难受了。
玉佩呢?老道士从屋里走出来。
我把握在手里的玉佩拿出来,老道士接过去,用一张纸包住。
拿纸包住干嘛的?我问。
老道士没回答,右手并作剑指对着玉佩一点,纸张无声无息的燃起。
太神奇了,我惊讶的张大了嘴。这时,老道士拿着燃烧的玉佩,迅速往我额头贴上。
我被吓一跳,下意识的想要后退,却被人一把抓住。那手臂强劲而有力,后来我知道,抓住我的是噶木。
说来也奇怪,纸张虽然在燃烧,但贴在额头上却只有温热的感觉,并不会觉得烫。同时,我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从额头流进了脑中,一片清凉,从未如此清醒过。
闭息,凝神,想象你可以用脑子看见东西。老道士提醒我。
我按照他说的屏住呼吸,全神贯注的想象。让人无法相信的事发生了,虽然闭着眼,可我仍然看到了四周的场景。清晰无比,像是白天一样。周围略带了一丝青光,但并不妨碍视线。
看到了,我看到了!我惊喜的说。
向更远处去看,找出地养尸。老道士吩咐说。
我觉得自己现在很像人形间谍机,通冥玉佩的确有不同凡响的能力,竟然让我闭着眼就可以看到超过几公里的地方。而且这个范围,还在不断延伸。
西双版纳在古代傣语为“勐巴拉那西”,意思是“理想而神奇的乐土”,这里以神奇的热带雨林自然景观和少数民族风情而闻名于世。
像噶木这种奇模怪样的炼尸人属于哪个民族我不清楚,但雨林风光却可以看的仔细。
只是,现在时间紧迫,即便在通冥玉佩的帮助下,我观黑夜如白日,也没时间去仔细看风景了。
地养尸身材高大,比铜甲尸更加雄壮。你若看到一团黄黑之气在移动,那就是地养尸的所在了。老道士在一旁提醒着。
我看到有很多红色的气,模糊不清,那是不是什么活尸?红毛尸?我将看到的场景说出来。
那是人的血气,不用管,抓紧找地养尸。老道士在一旁催促。
我哦了一声,继续延伸着视野。
现在我已经难以计算自己视野究竟扩散了多远,延伸速度远比我想象中的更快,大部分区域都是一掠而过,让我有种在坐飞机的感觉。
粗略估计,就这么一会,我视野延伸已经超过了一百公里。要是按时速的话,估计我已经超音速了。
也不知道地养尸究竟藏到什么地方,找了这么远还看不到所谓的黑黄之气。
这时,我已经感觉浑身发烫,额头的温凉变得火热,身上的血液都有种要被抽出来的错觉。
你道力不够,灵血中添加的东西只能引发你血脉中的潜能,但不能长久。这样下去,时间久了身体就会衰老腐朽,看来我高估了血脉传承的能力。你继续找,如果感觉脑子里有东西要冲出来就停止。老道士说着,语气中带着担忧。
那不是白费了功夫。我心里有些愤愤,耗费我一碗半的血,还差点被铜甲尸掐死,哪能不出点成绩。
视野延伸的速度再次加快,所有场景如幻影般闪过,连那人兽的血气都无法看清了。
额头的火热感越来越强,到最后几乎和火烧一般。
这种疼痛,让我紧握着拳头,牙齿咬的咯嘣作响。
浑身的血液都像要冲进脑子里,我估计自己最多再坚持半分钟,如果半分钟内还是找不到地养尸,只能放弃了。
其实像这样的事情,结局是注定的。如果找不到地养尸,老道士就无法完成杀尸,带我来西双版纳就等于旅游,顺便见识一下奇人异事。那么,我也就没必要写下去了。
所以,在最后我脑子几乎要炸开的时候,终于看到了前方一团黑黄之气在缓慢移动。
说是缓慢,那只是相对我的视野延伸速度而言,实际上,这团气息移动的速度已经很快。
找到了!我大喊一声。
把识海收回来,快点!老道士催促着。
有了延伸的经验,回缩也就快了很多。几乎是一刹那,仿佛眼前出现了一个黑色通道,我的视野瞬间就回来了。
由极快到静止,巨大的落差感让我身子一晃,一脑袋撞在了门板上。
我哎呦一声,捂着脑门,却听老道士说:找到地养尸了,拿去镇压铜甲尸吧。
接着,我脑门的火热感消失,睁眼一看,老道士已然把玉佩递给了噶木。
这俩死老头,好歹先关心我一下才对啊。
没事吧。见噶木进屋后,老道士这才问候我一声。
还行,就是脑子还有点晕。我揉着脑门。
这颗养神丹睡前服下,明天就好了。唉……老道士递给我一颗药丸,完了还看着我摇摇头叹气。
这是什么反应?我被他弄的很不自在,怎么说我也出大力了,不谢谢我也就算了,还叹气!?
得,我跟一老头子叫什么劲儿。
没我什么事了吧,没事我睡觉去了。我说。
老道士嗯了一声,我揉着脑袋,转身离开。
通冥玉佩给了我一次飞的体验,很神奇,也很吓人。唯一让我遗憾的是,因为来去的速度太快,完全没注意到地养尸的模样。
老道士的丹药也不知道用什么做的,一个个都有种怪味。
吃下养神丹后,我躺床上没多久就睡着了。
这一夜,是我最近几个月睡的最安稳的一觉,一夜无梦,直到天明。
第二天起来,老道士依然不在房间,这老头精力远比我这个年轻人更加旺盛。
从房间出去后,正见到小山村的人都聚集到了一起。
噶木老头站在最中间,挨家挨户的发东西,而老道士则站在一旁像块石头。
我走过去的时候,东西已经发完,村子里的人像是没看见我,各自离开了。而噶木老头则笑着冲我点头,问候了一声。
吃完饭跟我去山里。老道士说。
去山里干什么?
采药配丹。老道士简短的回答,依旧让人无奈。
我点点头,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带我去,但心里觉得,能多有点见识还是不错的。
头不疼了吧。噶木老头问。
嗯,不疼了。我回答,还别说,老道士的丹药虽然味道不怎么样,但效果相当好。一夜过去,我不但头不疼了,走路也有劲了。
那就好。噶木老头点着头。
随意聊了一会有的没的,我们就去了吃饭。吃完饭,老道士二话不说,领着我就往深山里走。
你要采什么药?走在路上我问他。
灵药。老道士回答。
我已经开始习惯他这种说话方式,继续追问:那要配什么丹?
凝土,解毒。
两种丹药?都干嘛用的?
老道士忽然停下来,他的眼睛炯炯有神,盯着我不放:你对这些有兴趣?
嗯,还行吧,只是比较好奇而已。我被他看的有些发毛。
老道士眼神一下暗淡下来,继续走路,但还是解释给我听:地养尸于极端地势而生,可借地力,凝土丹可破解。解毒丹,给你用的。
给我用?难道我也要去?
通冥玉佩除了可探寻地养尸外,还有镇压之用,但必须你这一脉活血为引。
放点血你们带去就是了。我有些惶恐,开什么玩笑,怎么这会连杀尸都有我的事了。
必须要新鲜的。老道士头也不回的说。
对了,我昨天看到地养尸还在不断移动,它离我们很远吧,能追上吗?
铜甲尸可借金铁遁地,一瞬三里,我们可借铜甲尸追它。老道士说。
太神奇了。我感叹着。
这时,老道士又停了下来,他看着我,忽然问:昨天铜甲尸为何没有掐死你?
如果是部动画,我的脑袋一定会冒出三条黑线。
什么叫为何没掐死我,难道它掐死我你高兴啊。
老道士接着问:你身体有没有特别的反应?例如感觉体内有气在流动。
我感觉了一下,完全没有,便对他摇摇头:没有啊,挺正常的。
奇怪。老道士有些疑惑的摇摇头,随后又转过身继续走。
这老头,搞什么名堂,说话也不说清。
我们走了很远,多少公里我不知道,但时间却很清楚,整整四个小时。
走惯了水泥马路,出门小车代步,再去走山路就像入了地狱一样。四个小时候,我已经累的像狗。而老道士,脸不红气不喘,没有任何迹象标明他累了。
我很怀疑,这老头是不是出来前吃了兴奋剂。
这时,老道士终于弯下腰,拔了一根开着黄花的植物。我不知道那棵植物叫什么,看起来很普通,黄花中间露出几缕蕊。老道士把几瓣花朵摘下来放进手里的布袋封口,然后递给我:拿好,不要用丢了。
我哦了一声,下意识接过来。拿到手上才想起来,我又不是你徒弟,凭什么让我拿啊。
这玩意就是灵药?我好奇地把鼻子贴近布袋,没什么特别的味道。
普通草药。老道士回答。
咱们还要多久能采完?我问。这个问题很重要,因为我已经累到不行,很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会,顺便吃个水果什么的。
不知道。老道士回答我。
我忽然发现,老道士给我的答案,很多时候都模棱两可,只有少数情况下,他会给我一个清楚的答案。
能不能休息一会啊。我说。
不行,天黑前必须采完药,子夜前配置完成,子时一过,我们就要去追地养尸。老道士态度坚决。
得,老道士一看就是那种意志坚定,不轻易因他人意见而改变决定的人。这样的人,你要么离他远点,要么就按他说的做。
这个地界,这种时间,我只能选择后者,按他说的做。
几个小时候,在我累的直吐舌头,老道士终于采到最后一种药。
据他说,这支在泉水旁生长的灵药,有非同凡响的功效。世间百毒,只要配置得当,没有它解不了的。
此时,天已经黑了大半,我估算了一下,走回山村起码要五六个小时,这还是以我们精力旺盛,马不停蹄的快走为前提。
可现在,我累的只想睡觉,肚子也饿的咕噜噜直叫。以我个人而言,走回山村用十七八个小时也不足为奇。
咱们怎么回去,这要走回去,天都亮了。我脑袋耷拉着,用力把背后挂着的大布袋往身上托了托。这一袋子都是老道士采的药,虽然不重,但这个时候恰恰是压死我这只骆驼的最后一麻袋采药。
缩地而行。老道士回答。
以前在电视里就见过,神仙掐个法诀,脚一跺,瞬息百里,这叫缩地成寸。
老道士用的,比电视剧里更高级一点。
手一晃,我仿似在他指尖见到几缕幽光。那光在空中划过一道道痕迹,如果背景是一张黄纸的话,恰像一道符。
五行道,地灵,缩地法,行!老道士轻喝一声,拉住我的胳膊,踏步前行。
眼前的画面一晃,等再站稳时,我发现面前的景色突然变的陌生。
这就是缩地法?
没等我回过神来,老道士又踏出一步,场景再次变换。周围的树木花草山石河流如水中映月,极其梦幻,一晃而过的画面,让我有些眩晕感。
真正停下来时,我清醒了一下脑袋,抬头一看,惊诧的发现,我们已经回到了山村里。
我靠,这也太快了!我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接着后脑勺就被拍了一巴掌,老道士的声音紧接着传来:胡言乱语!
我嘿嘿一笑,不敢再多说。不过这缩地法也太神奇了,几个小时的路程,短短十几分钟我们就走完了。
你速度这么快,找地养尸的时候干嘛不直接用缩地,铜甲尸一瞬三里也没你快吧。我好奇地问。
我治不住地养尸。老道士的回答很简单,也很实诚。
我这才明白,他是怕自己先到了地方,搞不过地养尸。而噶木带着铜甲尸速度慢,万一赶不上他就嗝屁着凉了。
这老道,原来也怕死。
不过话说回来,老道士这样也很厉害了,起码我见过的奇人里,会缩地的就他一个。
我听说修道的都有各自的门派,你是属于哪一家?这个问题是我刚想到的,据说修道门派自古流传,像什么峨眉,青城都算是。
五行。老道士回答。
五行?那是啥门派?我一脑门雾水:那我祖上呢?
老道士回头看我一眼:你不知道?
我把背后的采药又托了托,说:我哪知道啊,家里就没和这有关的东西,也许我爷爷知道,不过他从来没说过。
老道士沉默了一会,随后说:你祖上,属八索。
八索?绳索?那是什么玩意。我只知道古代人发明文字前,遇到事就用绳索打个结。可结打的多就纠结了,这个结到底因为啥事打的?
面对我的疑问,老道士显然没准备解释。
采药给我,你去吃饭,一会到房间找我。老道士把采药接过来说。
我哦了一声,带着满腹的疑问去了吃饭的地方。
回来的挺早,来来来,抓紧吃,今天事多。噶木老头已经在那,见到我客客气气地端来一碗饭。
我已经饿的想吃自己,见到饭也不客气,一边猛往嘴里扒拉,一边说:老道士也不地道了,带我出去这么长时间也不提醒我拿点东西垫肚子,差点饿死我。
呵呵,他就那个脾气,时间长你就习惯了。噶木老头笑着说。
得了吧,我可不愿意习惯,还是早点完事我回去吃泡面。我说。
噶木老头笑笑,没接腔。
吃完饭后,各干各的事,我已经习惯山村的人沉默寡言没人情味,这里除了噶木老头外,都属僵尸的。嗯,包括老道士。
回到房间后,正见老道士摆弄那些草药。
那里有刀,放半碗血。老道士简单明了地指着背后。
我看到那里放着一把锋利的小刀,还有一个碗。
又放血啊……我嘴里有点发苦,这都什么事,动不动就放血,把我当什么了,血库吗?
这血干嘛用的?我拿起小刀,放在自己的手腕上问。
解毒丹。老道士回答。
这个答案,让我下定决心,在自己手腕上狠狠划了一下。也不知道是不是刚吃过饭,没感觉太疼,一股温热感顺着伤口流出来。我连忙把碗放在手腕下,看着血慢慢流进去。
等血流了大半碗后,我扭头对老道士说:快满了。
碗边有凝血草,咬碎了敷伤口。老道士一边忙活一边回答。
我哦了一声,低头看,碗边还真准备了几根草。
把草放进嘴里嚼了嚼,我呸,差点没吐出来。终于知道老道士的丹药为什么都有股怪味了,这原材料也太难吃了。
把草咬碎,混着唾液敷在伤口上。清凉的感觉,让我浑身都在舒坦。
一手捂住草药敷着的伤口,我看向老道士。他正把采回来的各种草药按照不同的手段配置着,有的捣成泥状,有的手一抖就裂成了几块,最神奇的是两颗红色的果子,被他托在手里用火烤着。
这火可不是我们平时用的,而是从他手中升起来的。简直跟马戏表演似的,我在一旁看的津津有味。
出去等着。老道士说。
啊?不用我帮忙啊。其实我是想说,我还没看过瘾呢。
有些散发毒气,你可以留下来。老道士的答案,再次击败了我,败的毫无悬念。
我丝毫不怀疑他是说真的,这老道士虽然神神秘秘的,又像僵尸,但很有些手段,没必要骗我这个普通人。
离开房间后,我也不知道该干嘛。回头看看,房间里的火光更大了,我想象了一下老道士梳理整齐扎在后面的头发被烧着,就忍不住笑起来。
不过随后我就想到一个问题,天黑了,子时快到了。铜甲尸不是每到子时就会出来吸食天地精气吗?
怎么办?要不要找个地方躲躲?
我往四周看了看,除了那些房子外,外面空无一物。想避开铜甲尸,躲树后面等于自杀。可躲进屋子里的话……
老道士这里有毒气,其它屋子也有铜甲尸啊。
这些人都什么毛病,一个人炼也就算了,怎么还带组团的。
不过从目前的情况来说,山村里最厉害的肯定是噶木。最起码,能每天出来吸食天地精气的,只有噶木的那一只。
忽然间,我感觉背后刮过一阵风,紧接着脖子上一凉,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不准乱动,敢动就杀了你!
我脑中一片空白,这什么情况?
咦?背后那人发出一声惊疑:你不是这里的人?
他明显是一个年轻男子,可是,为什么要劫持我?我头微微低下,看到架在我脖子上的是一柄剑。
这都什么世界啊,不仅有铜甲尸,还有人用剑。
不是,我是被人带来的。有仇报仇,可我跟你没仇啊,你还是放了我吧。
被人带来的?什么人带你来的?
一个老道士。
这里还有道人?哼,竟然和炼尸人勾结,回头一并杀了。
这个年轻人口气很大,杀气很重,也不知道小山村的人怎么惹着他了。
你只是一个普通人,为什么要带你来这?年轻人用质疑的口气问。
我家有一枚祖传的玉佩,他们能用上就带我来了。我老老实实的回答。
嗯?能给炼尸人用的玉佩一定不凡,那东西是你祖传的?难道你祖上也是修道人?
呃,老道士说我祖上属八索。我回答。
八索一脉……年轻人似乎有些惊讶,随后又说:堂堂八索一脉,又为何会跟炼尸人勾结,你一定是在骗我!
我真想翻白眼,老老实实说话反而不信,难道非要我撒谎说自己是路人甲?
又不是拍电视剧,刀啊枪啊什么的多危险啊。更重要的是,子时差不多到了,铜甲尸估计没多久就出来了。万一被它看到我们俩……
我实在不觉得自己运气有多好,万一被掐死,可真是死的冤。
就在这时,熟悉的嘶吼声再次出现,远远的,我看到噶木的房门被打开。一个雄壮的身躯出现,铜甲尸仰着脖子吼叫着,带着狂烈的气势从屋里走出。
我几乎要被吓死了,身后的房门嘎吱一声打开,只听到身后传来哎呀一声,架在脖子上的剑也被人一把拨开。
我吓了一跳,猛的跳开,转头看,老道士一手提着一个身穿青衣,貌似古代侠客的年轻人。
他是谁?老道士问。
我……
没等我回答,年轻人大叫一声:看剑!
在我目瞪口呆中,老道士一手夺下年轻人手中的剑,另一手提着他往屋外扔了七八米远,随后把我拽进屋,啪嗒一声关上了门。
外面,铜甲尸的嘶吼声再次响起,如此的清晰。
这样,没事吧……?我犹豫着问。
老道士没回答,拿起手里的剑看了看。随后,他打开门,像阵风一样冲出来。等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人。
门再次被关上,那个年轻人似乎有些发愣,等他清醒后,第一反应就是挥拳朝老道士脸上打去。
我实在不忍心看下去,敢对老道士动手,活腻歪了这是。
果不其然,没等年轻人一拳奏效,老道士已经率先一脚踹在他肚子上。年轻人痛叫一声,整个人都被踹飞了,像块烂泥一样撞在木板墙上。
墙壁轰隆一声,狠狠摇晃了一下,可以猜想,老道士这一脚有多重。反正年轻人在地上躺着闷哼,再也没力气站起来。
老道士拿着剑走上前去,看他那样子,我有些心慌。这老头该不会想杀人吧。
你是降魔周家的人?老道士忽然问。
年轻人原本躺在地上哼哼,听老道士这样问,一下愣住了。
你,你怎么知道?
老道士把剑丢在他身旁,一脸淡然:降魔剑放你手里浪费了。
虽然屋里只有一盏油灯,但我能感觉到,年轻人的脸色一定青红不定。老道士就这样子,没事喜欢打击人。
哼!知道我是周家的人又怎么样,与炼尸人勾结,我一定要降魔卫道!
老道士满脸平静,丝毫没有被指责的尴尬:难道周家的人没告诉过你,与你们周家结怨的炼尸人属左门殓尸吗。炼尸,殓尸,同音不同语,能拿到降魔剑,你一定是周家的继承者。看来,周家也没落了。
年轻人似乎被老道士说傻了,愣在那一动不动。
我在一旁站着,觉得自己就像在看玄幻电视剧。虽然最初在老道士展示了道法神奇后,我就知道他不是普通人。但我没想到,来到西双版纳能看到这么有趣的事情。
你是……?年轻人迟疑着问。
五行一脉。老道士说。
原来是五行脉的前辈,可是,你刚才说这里的炼尸人和与我们周家结怨的殓尸人不同是怎么回事?不都是炼尸吗?
七十年前,左门殓尸偷入周家,意图取周家祖上躯体炼制邪尸。被发现后,大开杀戒,自爆邪尸杀了你们当时的家主和十几名直系子弟,因此结下了大仇。不过,这里的炼尸人是炼制铜甲尸,武者躯体皆用大代价换取,否则的话,我也不会找他们来助阵。
助阵?你们是要……
杀尸,地养尸。我在一旁插嘴。说完,我偷偷看了眼老道士,他没什么特别的表情,这让我松口气。
地养尸!难怪我从西南方来的时候,曾远远看到一股昏黄之气,原来是地养尸。年轻人大为震惊。
拿着你的降魔剑离开吧,这里没有你的仇人。老道士说。
不行!既然知道地养尸出现,我也要助一份力!年轻人扶着墙壁站起来,那把剑也再被他抓在手里。
你……只是累赘。老道士说。
年轻人呃了一声,满脸尴尬,可随后,他看向我,说:他都能来,我为什么不能去!
他是八索传人,灵血有大用。老道士说。
听到这句话,我心里突然有种自豪感。
那我也要去!我周家降魔剑可破邪气,也能助一份力。我周家也有神行法,除非你绑着我,否则我一定会跟着。年轻人的语气很坚定。
老道士看看他,随后摇摇头:随你吧。
听到老道士这句话,年轻人脸色微微放松了一下,随后,他看着我拱手拜了拜:是我冒失了,没想到你真是八索一脉的传人。
我哪经历过这阵仗,以前从电视里看古人拱手互相问候不觉得有什么,轮到自己做却感觉特别别扭。
老道士的丹药炼制差不多了,为了不妨碍他,我和年轻人在一边小声聊着。聊了一会才知道,所谓降魔周家,是流传几百年的一个世家。一直以除魔为己任,说通俗点,就是抓鬼杀妖怪的。
他名为学海,据说家族已经不再想着降魔了,所以才给他取个学海,意为学海无涯,希望他能做个学子,报效国家。
只是,周学海一直自豪降魔世家的荣誉,学习什么的,真不是他的特长。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从广州跑到西双版纳。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混淆殓尸与炼尸的区别。如果不是老道士及时出现,估计这会已经酿成天大的误会。
当然了,以铜甲尸凶猛的模样,最后被撕成肉条的肯定是周学海。
铜甲尸的威名,周学海自然知道。只不过现在炼尸极为困难,已经很多年没听说有人炼制铜甲尸成功了。
主要原因是铜甲尸与炼尸人本命相连,这辈子成就成,不成也不容许别人接着炼。而为了防止半成的铜甲尸可能会尸变,在本命炼尸人死后,铜甲尸也是跟着被销毁的。
这些属于秘闻范畴内,老道士一向不喜欢多讲话,从周学海嘴里知道的事,比这几天从老道士那听到的多几倍。
在得知今晚铜甲尸就能炼成,然后连夜去追地养尸后,周学海显得有些激动。
他从未真正和活尸战斗过,偶尔仗着祖传降魔剑杀一些小鬼头就了不得了。再说了,现在人口基数大,阳气旺盛,城市里很难找到鬼物。不然的话,他也不用千里迢迢跑来西双版纳。
老道士的炼丹接近尾声,手上神奇的火焰开始熄灭。
我看了看手表,接近凌晨一点,子时快要结束了。过了子时,铜甲尸就能炼成。
这时,老道士忽然站起来,把手里的几枚丹药塞到我手里:呆在屋里不要出去!
房门被打开,他呼的一下窜了出去。与此同时,我听到外面传来铜甲尸凄厉的嘶吼声。这次的声音比往常更大,而且一声连一声,看老道士急匆匆的样子,估计是出事了。
周学海提着剑,也跟着要往外跑。我连忙拉住他:你干什么去!
去帮忙啊。他一脸的理所应当。
你知道铜甲尸多厉害吗,老道士和噶木俩人一块才能治住它,就你,去了他们还得照顾你。我毫不客气地说:虽然我只是个普通人,但我见识过铜甲尸的厉害,刀枪不入,力大无穷。老道士起码会道法,你会什么,使剑?
周学海被我说的满脸通红:可是,可是……
没什么可是,你就呆这就行了,他们俩都不是普通人,没事的。我说。
周学海看看门板,似乎是被说动了,点点头,随后他问:噶木是谁?
噶木就是炼这只铜甲尸的人。
哦……周学海点点头。我们俩就站在屋子里,听着外面传来铜甲尸震天嘶吼声,不时传来砰砰的巨响,大地仿似在震动。几缕难闻的气息从外面透进来,我一闻就知道这是尸气。
看来铜甲尸今天暴虐的可怕,隔这么远都能把尸气传过来,我隐隐为老道士担心。
这是尸气!周学海脸色有些难看,连忙低头在口袋里翻来翻去。
你在找什么?我问。
解毒丹!他一边回答一边继续翻找,很快就翻出来两枚丹药。他先自己吞了一颗,随后把另外一颗递给我:快吃下去,不然尸气侵袭就没命了。
我自然知道尸气的厉害,不过上次闻了一点点也没什么异常啊,老道士也没帮我再解毒。这次隔这么远,应该没事吧。
见我有些犹豫,周学海一脸焦急的说:快吃下去啊,铜甲尸的尸气很厉害,就算闻到一点也可能会破坏你的身体。
见他说的这么可怕,我不敢多想,赶紧把解毒丹吞下去。周家的解毒丹比老道士炼制的好吃的多,起码味道没那么难闻。
吃下解毒丹后,尸气的味道果然减轻很多,我对周学海说了声谢谢,又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铜甲尸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都暴躁的厉害,外面的打斗声持续了很久。
老道士如此厉害,再加上噶木老头都无法快速制伏铜甲尸,可以想象,外面的场面有多激烈。
如果不是顾忌铜甲尸的凶猛,我真想出去看看。周学海在一旁也是干瞪眼,老道士出去不短时间了,能瞬间制住他的人,配合别人却无法收拾铜甲尸,周学海也明白自己出去等于白瞎。
你怎么会见识铜甲尸的厉害呢?这种尸气剧毒无比,普通人根本无法靠近。周学海纳闷的问。
用来镇压铜甲尸的,是我祖传的一枚通冥玉佩。这枚玉佩可以探寻地养尸的位置,所以需要我去取回来。过程有些麻烦我就不说了,总之,我距离铜甲尸非常近,还摸过它头发,硬的像钢丝。我略带一丝炫耀意味的解释着。
原来如此。周学海点点头:那枚通冥玉佩现在还用来镇压铜甲尸?
应该吧。我迟疑着说:我也不太清楚,估计炼成以后就不用了。
打斗声又持续了一段时间,铜甲尸的嘶吼声越来越弱,到最后几不可闻。
传进房间的尸气也愈发的稀薄,估计这家伙是被打趴下了。
又过了一会,房门被推开,老道士走了进来。
这次,他身上的道袍更烂了,呼吸也有些喘。
一炷香后,准备去杀地养尸。老道士走到床边,端坐在那里摆出养气的姿势。
一炷香是多久我不知道,但也没有太久老道士就睁开眼,把我和周学海喊了出去。
噶木已经准备好了,巨大的铜甲尸就站在他身旁,威势无比。
都准备好了?噶木老头面容少有的严肃。
咦,他是?噶木看向周学海。
降魔周家的人,带上吧。老道士说。
噶木点点头,也不多言,拍拍铜甲尸的胸口。巨大的铜甲尸微微弯腰,从嘴里喷出一口腥臭的气息。
我心情忽然难以言喻的激动起来,杀尸,从未见过从未听闻的奇事。
老道士再次用符纸把通冥玉佩包住,燃起后贴在我的额头上。
凝神,指给我们方向。老道士说。
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显得轻车熟路。视野快速延伸出去,自山林草木上掠过。浮影一般的场景变化,让我有点飘飘然。
地养尸离我们很远,找了一会终于看到那股通天的黄黑之气。我连忙大叫,指着自己所看到的方向:地养尸在那里!
这时,我听到老道士喊了一声:走!
身子如腾云驾雾般,周围风声呼啸,也不知是老道士用了缩地法还是跟着铜甲尸借金铁遁行。
老道士说,铜甲尸借金铁可瞬息三里。这速度已然相当快了,而且遁行有我无法理解的神奇之处。这么高的速度,人除了感受巨大风力外,并没有太多不适。
行走间,无论是老道士还是噶木老头又或者周学海都没有说话,这种寂静不让人恐惧,反而激的热血沸腾。
我一直牢牢跟住地养尸,看着那股气向前方飞速移动。
一路上看到很多血气,地养尸偶尔也会从中穿行,血气便会四散或移到另一边。只是比起地养尸的速度,它们太慢。
血气代表着人,而散掉的血气,我估计是人死了。
难怪老道士一直要杀掉地养尸,这种怪物的存在,一定会和人类起冲突。再珍稀的老虎也是老虎,只要伤人,就必须打死。
而另一点,虽然能感受到铜甲尸身上传来的凶煞气息,但那股腥臭难闻的尸气却没有传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铜甲尸已经炼成,噶木可以自由收敛它的尸气。
我们一路穿行大约二十多分钟,终于来到地养尸附近。
截住它还是跟在后面?噶木老头问。
截住它!老道士语气斩钉截铁,不可动摇。
很难理解老道士为什么执意要杀死地养尸,就好像有时我难以理解那些没事凑热闹的围观者。和你无关的事,搀和什么劲?
可世上有太多这样的人,不管从身手还是从搀和的热闹来说,老道士无疑是其中的佼佼者。
也许是因为已经找到地养尸的具体位置,老道士提醒我回缩视野,随后从我额头取下了玉佩。
这一次时间很短,而且养神丹有着神效,睁开眼后只是头略痛,并没有其它反应。
我看到噶木伸手在下面拍了拍,嘴唇颤动几下。身下忽然发出低沉的吼叫声,我这才知道,原来我们一直都坐在铜甲尸的身上。
突然间,前行的速度猛然加快,好像穿越虫洞一般。眼前场景一晃,再看时,已是另一番景象。
老道士拽着我,从铜甲尸身上跳下来,周学海和噶木老头紧跟其后。
此时,我是站在铜甲尸旁边的。看着那雄壮身躯,泛着微微青光的皮肤,以及不断自面孔七窍流动的黑色尸气,我忍不住打个寒颤。
铜甲尸的模样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恐怖,有点指甲,却没有探出唇外的獠牙。没有青面鬼脸,如果不是尸气攒动,几乎与常人无异。
但我却知道,以铜甲尸的威能,那不算太长的指甲,足以划开不算太厚的铁皮。
早先与周学海聊天时,他告诉我,铜甲尸最厉害的地方是身体。铜筋铁骨,力大无穷,是人形的堡垒。更早的古代,甚至有铜甲尸专门的法术,只是现在失传了,只留下强大不可匹敌的身躯。
我们所站立的位置,是一条小河边。水流不算湍急,河边长着高矮不一的草木,见到的几只小动物因铜甲尸的 威势,被吓的四处逃窜。
地养尸以土为本,我们以水克土,但它必定想避开这里。噶木,隐去铜甲尸的气息。你,把手伸过来。老道士说。
啊?干什么?我一边伸手一边问。
老道士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我胳膊上划开一个口子。他一边从怀里掏出空白的纸符,一边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此时此刻,我真觉得自己像一座移动血库。
老道士手法很专业,让你不觉得太疼,但血哗哗直往外流。他用手指蘸着我的血,在纸符上画了起来。
鬼画符一般的东西,我是看不懂。
足足画了八张纸符,我觉得自己脸色都有点发白了,老道士才说:在一旁等着,还要再用。
有句话叫,生不如死,这就是我的真实写照。
用我的血也就算了,态度还不客气。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就觉得老道士说话很有气势,让我打心底信服。这种情绪太怪异了,可我想不明白。
这时,老道士从四周折了几根木棍,分别插在四周。他手一撒,手上的血符轻飘飘的落在八根木棍上。
天五行,起灵火,通冥宝玉指阴灵!开!老道士轻喝一声,手并作剑指对着符纸点下。
凭空忽然刮起一阵阴风,我身上只穿了一件T桖,这会冷的直打哆嗦。这种寒冷,是从骨子里发出的,寒气像从脚底板一直冲到脑门。我抱着膀子,连打几个喷嚏。
快到旁边来。周学海一把将我拉开:那是地府阴气,普通人受不了的。
我一边打哆嗦一边问他:还真有地府啊。
当然有,只是地府和常人理解的不一样。周学海回答说。
这也太冷了。我在原地蹦跳起来,胳膊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是阴气袭身,我看那位老前辈是想用地府阴气引地养尸过来,这的确是个好办法。你忍忍吧,估计一会就好。
正说着,听见老道士又喊了一声:隐!
那股子寒气忽然间消失不见,可偶尔又会冒出几缕。这时,老道士又走到我旁边,拽过我的胳膊取了血画出几道符。
这次的符又干嘛用的?我问他。
镇尸。
啥叫镇尸我也不明白,老道士一向都是丢给我一个莫名其妙的名词就撒手不管。如果我是他徒弟,那他一定不是个好师傅。
噶木老头已经带着铜甲尸不知道躲哪里去,而老道士布置完这一切后,也拉着我们躲在草丛后。一张纸符在我们眼前飘荡,这是张能隐去我们气息的符纸。
万一地养尸不来这呢?我蹲在草丛旁问。
地养尸移动就是为了寻找极势之地,我以五行灵法配合你的灵血引出地府阴气,布置了假的阴地,它一定会来。老道士的话充满了自信。
那它来了之后要做什么?
以镇尸符压住它,噶木会驱动铜甲尸纠缠,我要准备引水。老道士回答。
引水?靠水就能灭掉地养尸?
不是普通的水。周学海在一旁接话:是带有灵性的,克邪驱鬼,像普通人知道的符水就是一种。
别说话,来了!老道士忽然说。
我们都立刻闭嘴,屏住呼吸,看着被老道士伪装起来的空地。说来也奇怪,原本插在地上的半根木棍,此时都不见了影,怎么看都像普通的空地。
我的眼睛四处瞅着,可怎么也看不见地养尸。那股冲天的黄黑之气,也一直不见影,难道老道士感应错了?
这不应该,以老道士的能力,他说来了就肯定来了。
就在这时,我感觉身上突然像压了千斤重担一般,没来得及提防,一下就撅着屁股趴在了地上。
沉重的压迫感,毫无缘由的落在身上,我快要被压的吐血了。浑身上下的骨头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老道士伸出手,在我背上轻拍了一下,立刻就轻松了许多。
我有些艰难的撑地爬起来,低声问:怎么回事?
老道士没回答,神色凶狠地瞪我一眼。我赶紧闭嘴,不敢再开口。
周学海要比我好很多,那把降魔剑被他举在头顶,像是撑住了什么东西。他神色略带一丝紧张,死死盯着前方空地看。从他眼神中可以看出,那片空地一定是出现了什么东西。
可无论我怎么睁大眼,空地依然是空地。
就在我不知所以然的时候,空地忽然翻滚起来,像地震了一般。
说时迟那时快,老道士大喝一声,伸手在地上猛地一拍。像山撞上了大地,四处都轰隆一声,空地范围突然间亮起了八道火光。
那火红的耀眼,瞬间就点燃了附近地面。隐隐的,一声来自地下的沉闷吼声响起。
老道士唰的一下窜出去,抬脚在地上猛地一跺:出来!
地面轰然破裂,一团黑气窜出来。老道士弹腿后跃,伸手燃起手上的三张镇尸符,用力一甩。
与此同时,凄厉的嘶吼声在山林里响起。带着轰隆隆的巨响,一个凶猛的身躯撞到身前的树木,从山林里冲出来。
铜甲尸,被噶木老头灌注一生心血的怪物。
此时,它浑身为尸气环绕,右手握拳,冲着黑气狠狠打了过去。
老道士的镇尸符紧贴在黑气上,一声闷吼,黑气迅速回缩,就像被惊动的蚁群。一个不算很高的怪异身躯,逐渐显现。
铜甲尸的一拳,重重击在了地养尸的胸口,沉重的闷响,好似山都要被击穿。
然而,看似不强壮的地养尸纹丝不动,一只黄褐色,有几道黄气缭绕的胳膊从黑气中探出,一拳打在了铜甲尸的身上。
相比之下,铜甲尸要弱上一些,被这一拳打的后退几步。
三清律,五行法火,镇邪!老道士大喝一声,原本贴在黑气上的镇尸符突然爆裂,炸开了三团巨大的火花。
法令火!袭!老道士再次捏出了一道法诀,炸开的三团火花,瞬间化作三条火蛇,围绕冲天的黑气旋绕起来。
速度快的眼睛都无法跟上,只是一刹那,黑气就被火蛇团团围住。远远看去,就如一条通天的火柱。
然而,只是眨眼的功夫,黑气就像被引燃的炸药。火柱被冲开,像雪花一样四溅。
有几片落在我身上,吓个半死,却发现一点也不烫。
一个身影如兔子般跳出来,我听到周学海大喊一声:前辈,我也来帮你!
这个愣头青,我依旧躲在草丛后面一动不动。
连铜甲尸都被一拳打退,我去凑这热闹不找死吗。
周学海的加入,并没有给局势带来好的变化。那把降魔剑我也没看出特别的作用,顶多像削土豆似的把黑气一块块切下来。
可黑气太多了,而且还在不断再生,靠那把破剑想立功太困难了。
老道士的镇尸符没有奏效,场面立刻就陷入被动。
而被击退的铜甲尸,也嘶吼着冲了上来。刚才被击退,似乎激发了它的凶性,黑色尸气从七窍中喷出,如烟龙飞舞。
地养尸的黑气与之纠缠,像被烈日融化的白雪,一阵阵黑烟冒出再凭空消散。偶尔有几缕落在地上,那原本青翠的草木立刻萎缩发黄最后枯死。
这毒性,看的我一阵后怕。幸亏第一天来的时候老道士就在旁边,不然我小命早没了。
一阵尖锐的笛声响起,铜甲尸皮肤上的青光越来越明显,即便隔开十几米,我依然听到它体内发出砰砰的声响。
像被注入柴油的坦克,铜甲尸狂吼一声,双手直接探入黑气之中。它的右脚在地上狠跺一下,两只粗壮的胳膊瞬间发力,一只浑身被黄气缠绕的人形物被它硬生生从黑气里抓了出来。
纵然离开了黑气,地养尸的样子依然不可见。黄色的气体如附骨之蛆缠绕,把它整个遮掩住。而这股黄气,似乎也有非同的毒性。就连铜甲尸布满尸气的胳膊,都被腐蚀出了几个洞。
然而,铜甲尸是没有痛感的,抓出地养尸后,它转过身双手用力,似乎想把地养尸摔出去。
只是,地养尸的力气比它更大,两条黄色胳膊反抓铜甲尸的肩膀用力一拖。铜甲尸嗷叫着,硬被拖倒在地。
略显矮小的地养尸抬脚在铜甲尸身上猛踹一下,仿若万吨大山一般,铜甲尸被一脚踹进了地里。
我听到附近传来一声闷哼,估计是噶木。铜甲尸与炼尸人本命相连,假如它受了伤害,在炼尸人身上也会反应出来。
而由此可见,地养尸的确厉害无比,连可比龙虎的铜甲尸都扛不住它的力气。老道士曾经说,地养尸以地为生,只要站在地上,要多大力气,它就有多大力气。要多稳,它就能多稳。因为它就是大地,坚固,不可动摇。
老道士一直游走在旁,也不知道想干什么。
用我的血画出的灵符已经用完,不过我记得他还配了一颗凝土丹,不知为什么还不用。
不过,凝土丹怎么用的?
至于周学海……铜甲尸被一脚踹进地里,而一直拿着降魔剑削黑气的他,此时成了被攻击的对象。
地养尸无声无息,不像铜甲尸那样爱嘶吼。但它的劲力,却比铜甲尸更大。
一只胳膊拿过去,周学海举剑就砍,却只砍出了几颗火星子。地养尸的胳膊也太坚固了,那么锋利的剑砍下去都没用。
如花岗岩一般的巨手反过来一把抓住降魔剑,随手一拉,周学海惊叫一声,被拉到了地养尸的跟前。
地养尸手一松一探,就向周学海的脖子抓去。这要被它抓住,周学海铁定命丧当场。
老道士比我看的更准,在地养尸抓住周学海的瞬间他就冲了过来。
一只大脚飞踹,把周学海踹开了地养尸的攻击范围。然而,他自己却暴露在巨手之下。
老道士的威胁,显然比周学海要大的多。对周学海,地养尸只是简单的想要捏死。而对老道士,它却伸出两只手,胳膊上缭绕的黄气此时也如龙出海,化作两根铜棍狠狠捣向老道士的后心。
这是无比危及的时刻,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如果老道士死了,我们在场的人谁也活不了。
突然间,又一道身影从我头顶掠过。我只来得及看到,那是一个壮硕的身躯。
砰的一声巨响,掠过我头顶的身影硬接两根黄气棍,此时又被打的飞回来。几滴猩红的液体滴落在我手上,那是血。
有了噶木顶住黄气棍,老道士身子一缩,堪堪躲过两只巨手的袭杀。但地养尸并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抓手变拳,砸在了老道士的背上。
连铜甲尸也无法抵抗的巨力,让老道士身子猛然一沉,像坠落的流星冲向地面。
就在身体即将与地面接触的刹那,老道士如一只大雁,手掌在地面轻轻一撑,整个人翻滚着跳开了。
这一段动作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太难。
别看老道士头发一半花白,显得年迈不堪,但身体比那些体操运动员也不逞多让。
与此同时,地底一声大吼,一双大手从地下探出,抓住地养尸的腿猛地甩开。在地养尸重心不稳,摇晃一下的时候,浑身泛着青铜光色的铜甲尸从地下窜出,一把抱住地养尸不放。
原本跳开的老道士,一只手撑地,在原地犹如陀螺般转了一圈。随后他双腿弯曲,在地面狠狠蹬出,身子腾云驾雾似地飞跃起来。
我看到他的手在地养尸头部位置猛拍一下,随后老道士便翻滚着从地养尸的头部跃过。而铜甲尸浑身都发出嘎吱的爆响,地养尸硬是扒开它的手臂,一只手抓住它扔了出去。
如此巨大的铜甲尸,像一块小石头一样被扔了出去,毫无反抗之力。
不是铜甲尸太弱,而是地养尸太厉害。只要立于地面,就难以击败。
以老道士那手火柱都没伤到它,铜甲尸打几拳也跟没事儿似的,至于周学海,压根就没碰着它。
落到地面的老道士,此刻也返回身。只是,他没有立刻攻击,而是站在那摇晃了几下。看起来,老道士似乎受了伤。
想想也是,刚才地养尸那两拳砸下去,要是普通人早就被砸的筋骨尽断,脾脏出血死掉了。老道士能撑着返身回攻,已经相当了得了。
而这时,我发现地养尸似乎有些奇怪。
它浑身缭绕的黄气都在不断颤抖,一时浓一时薄。到最后,黄气竟然顺着它的七窍钻了进去。而地养尸的样子,也显现在我面前。
比起铜甲尸,地养尸要显得恐怖许多。
躯体破烂,不时有一些黄气在孔洞间钻进钻出,就像蛆虫一样。尤其是脸部,也不知埋在地下的时候被什么虫子拱过,烂的不成样子。身上就几块破布,耷拉在那飘飘散散的似要掉下来。
没有了黄气遮掩,地养尸看起来就和电视里的丧尸差不多。
眼见地养尸显露真身,老道士立刻从嘴里噗的喷了一下,双手分别在空中连续划动着。
一道道青色幽光跟随指尖在空中画出道道神秘的符咒,黑夜中,光符无比显眼。如皓月当空,浮在空中不断闪烁。
地养尸似乎察觉到了危险,竟然迈开步子要逃走。而它逃走的方向,恰恰是我所在的位置。
我吓的立刻站起来,转身就跑。可是,无论我多快,都比不上地养尸。
也许是被攻击的次数太多,地养尸看见能动的就认为是敌人。那双不断有黄气钻进钻出的尸爪向我后心抓来,回头看见这一幕,我的心都要吓飞了。
突然,一个强壮的身躯出现在我身后。
我一开始以为那是噶木,可看清后才发现,那是铜甲尸。
地养尸的尸爪砰的一声撞在铜甲尸胸口,我甚至看到,那爪子从铜甲尸后心探了出来。
黄气被吸入体内的地养尸虽然无法遁地逃走,但身体坚固度和攻击力道都比之前提高了很多,不然的话,也不能一抓洞穿铜甲尸的躯体。
天五行,开六道!幽冥水道!老道士在不远处大喝一声。
茂密的山林中,突然响起了湍急的河流声,那声音沉闷无比,像从九幽之地流出。一股股阴冷的气息蔓延,我仿若看到一道翻滚着青黑之气的河流,自天空泼洒冲下。
老道士喊的是什么意思我不懂,我只知道,地养尸现在遇到了真正的威胁。
它的尸爪从铜甲尸胸口退出来后,并没有继续攻击,而是站在原地抖个不停。
原本在它体内流窜,不时可见的黄气,突然间消失了。破烂躯体的孔洞中,反而出现一道道青黄幽光。
那些光和老道士的光符不同,反而如水在流淌。看起来无比绚丽,有种让人沉醉的神秘感。
身前的铜甲尸轰然倒地,在它胸前的大洞里,也有青黄幽光在流淌。老道士从远处走来,他脸色平静,只是身子有些歪,一手还捂着胸口,看来受伤不轻。
它们这是怎么了?老道士的沉稳,让我也放下心来,便站在那问。
我打开了冥道水,水淹地养尸,一会它就会消散。老道士说。
那铜甲尸呢?我看看躺在脚下一动不动的铜甲尸,有些担心。连地养尸都受不了冥道水,那铜甲尸不也要死。怎么说,它也是为了护住我才被地养尸伤到,因此被冥道水一起攻击的。
老道士没有解释,走到铜甲尸旁边蹲下来,伸手画了一道光符,用手按在铜甲尸的伤口上。幽光时隐时现,老道士站起来:等收拾了地养尸,我把冥道水送走就行了,没什么事。
我彻底放下心,又想起他的伤势,便问:那你呢,没事吧?
还好,死不了。老道士敷衍着说了一句,随后把注意力放在了地养尸身上。
死不了最好,不然我这断的几根老骨头找谁赔去。噶木咳嗽着,从树林里走出来。
硬接了地养尸一击,以噶木老头如此壮硕的身躯,依然受伤不轻。一瘸一拐的走到老道身旁,噶木老头先看了看铜甲尸的伤口,随后皱起眉头。
回头补你两枚龙虎丹。老道士说。
嗯,算我没白帮你,不然别说铜甲尸牵连我心神受伤,光是修补铜甲尸被冥道水侵袭就要花不少代价。噶木老头笑了一声,但随后又咳嗽起来。
对了,周家那小子呢?噶木老头问。
我在这……周学海提着降魔剑,从另一边走过来。
他似乎也伤的不轻,咳嗽起来比噶木老头还厉害。
怎么,受伤了?噶木老头问。
没什么,只是老前辈那一脚踢的有点重,估计断了两根骨头,修养一段时间就好。周学海说。
之前他差点被地养尸杀死,幸好老道士一脚把他踢开,不然的话,结局就不是断两根骨头了。
那还好。嗯,在这等会吧,要灭地养尸还需要点时间。噶木老拖说。
周学海点点头,提着剑走到跟前。
大概还要多久?他问。
半柱香。老道士回答。
那也很快。周学海点着头,又问:听说地养尸是以极势之地而生,之后会再寻极势之地培养后代,所以它们移动的时候都会带着尸丹。只要找到合适的地方,就可以取出尸丹,配合死尸再次衍生新的地养尸。
嗯,是这样。老道士回答。
尸丹是地养尸一身精华所在,应该很难被冥道水侵袭吧。周学海问。
嗯,大概再过一会就可以了。老道士说。
那看来……我要尽快了。周学海说。
他这话听起来很怪,不仅我觉得怪,连老道士也转过身看他。
就在这时,周学海突然一剑刺过去,老道士闷哼一声,虽然躲了一下,但仍被刺穿了胳膊。
你干什么!噶木老头大喝一声,举起手中的笛子就要砸过去。
忽然间,我感觉自己浑身都不对劲,竟然不由自主地冲出去,挡在周学海身前。见到我挡在前面,噶木老头只能停住。
降魔剑我不太会用,不过,上面抹了我殓尸一脉的独门秘药。没有我的解药,一时三刻你就会尸毒攻心,变成一个死人。周学海看向一脸平静从胳膊里拔出降魔剑的老道士,而他的话,让老道士不由皱起了眉头。
而这位八索传人,吃了我殓尸虫丹,身体都要听我的话。假如你们乱动,第一个死的是他。周学海的话,让我心里一凉。殓尸虫丹?我什么时候吃过那东西?
你不是周家的人?老道士皱着眉头问。
当然不是。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我手里会有周家的降魔剑?周学海笑了一声:你以为,周家这么多年为什么执意要找我们殓尸一脉的麻烦。不仅仅是因为七十年前他们当代家主死在我们手里,还因为他们的降魔剑被我们夺走。
这是你们的恩怨,我不想知道。你想拿走地养尸的尸丹来培养尸王?老道士问。
不愧是五行一脉,脑筋转的很快。周学海点点头,随后语气变得凶狠:现在你最好让开,等我取了地养尸丹,就会给你们解药。
老道我不在乎性命,你算错了这一步。老道士语气平淡。我听得出,他说的是真心话。这老头子,真的不怕死。
最初他没有一个人来找地养尸,恐怕是因为一个人治不住,不想白白死去。而如今,再过半柱香的功夫,地养尸就会被冥道水灭掉,他也就无所谓了。
你不怕死,但八索传人呢。以你们如今的身体,能挡得住我多久?你死的无所谓,八索传人和这位炼尸前辈呢。周学海说。
我那时已经不能开口,不然我很想配合周学海说,我也不想死。
或许是被说中了弱点,老道士眉头皱的更紧了。
噶木老头也有些紧张,看看老道士,又看看周学海。此时,老道士和他都受了伤,铜甲尸也不能驱动,而周学海的伤微乎其微,就连所谓断了两根骨头恐怕也是假的。真打起来,说不定我们三个都得死。
之所以不想打,纯粹因为周学海觉得时间不够,否则的话,这种人一定不介意把我们全部杀光。
我们怎么相信你取丹后不动手。噶木老头问。
地养尸丹需要以地气温润,我没有把握段时间内杀掉你们。你们也可以选择不信,但我不会给你们太多时间考虑。现在我只数三个数。周学海说。
我在他前面听的毛骨悚然,感觉自己小命随时都可能葬送在这片土地上。
三……周学海开始倒数。
我看到老道士眉头皱的更紧了,而噶木老头也冷着脸不知想些什么。
二……
一……最后这个数喊出来,我的心都像要停了。
就在这时,老道士忽然让开了身子。
你可以取丹,但必须先把他的殓尸虫解掉。老道士说。
可以。周学海很果断的从背后伸手,丢了一颗药丸在我嘴里。我立时感觉肚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翻滚,但没几秒钟就平静了。随后,我感觉自己浑身都恢复了知觉,手也能正常抬起来了。
你们离开这里吧,我会放出尸虫在百米范围内。如果被我发现你们依然在逗留……周学海没有说完,但谁都明白他的意思。
把解药给我。老道士说。
周学海掏出一个瓶子丢过去,老道士接过来打开闻了一下,随后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就走,噶木老头有些迟疑地看着地上的铜甲尸。
你放心,殓尸一脉与你们炼尸人不同,铜甲尸对我毫无用处。周学海说:两柱香后,你们可以再回来。
听他这样说,噶木老头也不犹豫了,拉着我就走。
我们三人前后走了大概几十米,我觉得很不甘心。凭白的竟然被这小子耍了,而且还喂我吃什么尸丹,把我当木偶傀儡一样。
我们就这样走了?我问。
不然呢,殓尸一脉最为狠毒,有许多阴险招数。凭我和老道如今的身体,还真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你还被牵扯进来。噶木老头说。
我也明白这个道理,只能很恨地咒骂几句了事。
对了,他要炼什么尸王,那是什么东西?我想起老道士之前说的话。
解释起来很麻烦,总之就是类似铜甲尸一样的,但阴毒许多。倘若真被他炼成了,恐怕又有不少麻烦。不过真没想到,堂堂降魔周家,连降魔剑都丢了七十年。难怪现在他们深入检出,几乎不问世事。噶木老头叹着气。
先找地方调养伤势,一会去取你的铜甲尸。老道士说,他的语气很不好,估计这老头现在也郁闷的厉害。
好不容易费大力气收拾了地养尸,结果却为他人做嫁衣。这事放谁身上,都得郁闷的想吐血。
不过以我目前对老道士的了解,他既然肯让步,那这事绝不会彻底结束。老道士不怕死,他肯让周学海取走尸丹,一定是不想白死。
所以,等伤好之后,恐怕他还得去追周学海拿回地养尸丹。
走了几分钟后,老道士停下,随意坐在地上,打开周学海给的瓶子。
那是一瓶解药,但我很怀疑其实是毒药。对周学海这种阴险小人来说,把毒药当解药给别人一点都不稀奇。
你不怕他拿毒药害你?我担忧地提问。
老道士摇摇头,把瓶子倒过来,从里面落下一颗紫红色的药丸。在月光下,这枚药丸反射着紫红色的微光,看起来很有种魔幻感。
如果这是毒药,我能分辨出来。老道士很自信地说,随后一口把药丸吞了下去。
噶木老头站在一旁,不时地向山林里回望,估计是在担心他的铜甲尸。
他会不会把铜甲尸也一块抢走?我问。
应该不会。噶木老头说:铜甲尸与我本命相连,虽然暂时无法驱动,但我能知晓它的一举一动。如果那个混蛋敢抢我的铜甲尸……哼!
噶木老头怒气冲天的举起手中笛子,却不料牵动了伤势,又忍不住咳嗽起来。
对了,刚才谢谢你驱动铜甲尸帮我。不然的话,我就被地养尸打死了。我看着噶木老头,由衷的感谢他。
铜甲尸帮你?噶木老头有些纳闷,随后他语气惊讶的说:铜甲尸胸口被打穿的洞,是因为它帮你抵住了地养尸?
是啊。怎么了?我更觉得纳闷,铜甲尸都是由炼尸人驱动,你有什么好惊讶的。
这只铜甲尸炼制时间太快,我们俩的心神还没有合一,接了地养尸的地气棍,我受伤不轻,心神出现紊乱,而它被地养尸打出了凶性,有一段时间不受我控制。我一开始还担心它会不会凶性大发帮倒忙,没想到竟会主动救你一命。
原来不是你驱使它救我的啊。我惊诧极了。
不是。噶木摇摇头:这可真奇怪了,铜甲尸一向很凶,只会杀人,怎么会主动救人呢?
会不会它其实是想杀地养尸,只是凑巧在那个时候跑到我面前了。我猜测着。
应该是。噶木老头嗯了一声,但他脸上,依然存在一丝疑惑。
周学海的阴险,让我们心情极差,也没太多话要说。
老道士在一旁静静的解毒,没有传说的黑气冒出来,他安静的像死人。我很担忧,想把手指探他鼻子下看看是否还有气,但顾虑到噶木老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静坐。
在我的手表指针指向凌晨两点二十分的时候,老道士长吁了一口气,一股腥臭难闻的味道从他口中传出。
五行火灵,燃!老道士手捏法诀,轻喝一声,一簇火焰冒出,空中滋啦一声响。那股难闻的味道,也就此消失。
没事了?噶木老头问。
老道士嗯了一声,随后站起来往山林里走去:时间到了,走吧,取回你的铜甲尸。
我们三个前后行走,没多大会就回到了离开的地方。
铜甲尸依然静静地躺在那里,只是一道道青黑幽光在其七窍上流窜,看着很是吓人。
而地养尸,早已消散,什么也没留下。那把降魔剑也被带走了,老道士径直走到铜甲尸身前,捏诀念咒:天五行,开六道,冥道水,散!
铜甲尸体内的幽光忽闪忽闪的,很快就消散了。站在我旁边的噶木老头松了口气,连忙走上前去查看。
现在怎么办?我问他。
先回去,养好伤去找他,拿回地养尸丹。老道士神情漠然的说。
铜甲尸受了极大的损伤,而且因为冥道水的侵袭,必须要经过特别的修复才能继续驱使。
因此,我们回去是由老道士施展缩地法。带着两个人加一具铜甲尸,老道士依然没有费太大的力。
回到山村只是眨眼的功夫,噶木带着铜甲尸回黑屋子养伤,而老道士则带着我回到房间配置丹药。
即便噶木和铜甲尸都受了伤,小山村依然死寂一片。
这些人,也太没人情味了吧,都没人出来关心下吗。我吐着怨言。
他们全身心都放在炼尸上,常年与尸为伍,生性薄凉。老道士说。
我看噶木老头就挺好的。我反驳说。
他……是一个另类。老道士话中有话,但没有解释太多。
地养尸的攻击除了巨力外,还有地气侵袭。这是一种与铜甲尸尸气差不多的手段,都有腐蚀生灵的作用。只是,尸气以毒为攻,而地尸气除了腐蚀性外,还有侵袭人体内脏,化凡肉为岩石的古怪能力。
这有点类似西方神话中美杜莎,只是那个头顶长满蛇头的女王是用眼睛,而地养尸是用在极势之地带走的特别地气。
老道士说,极势之地不同的话,地养尸的地气也会不一样。之前灭掉的那只,是在九阴黄泉地养成,所以地气为黄,不仅可让人化作磐石,更可使人体沾染九幽黄泉气息。时间久了,人就会被邪魔入侵,坠入黄泉。
这是神话般的手段,闻所未闻,匪夷所思。
我在信与不信间徘徊,但考虑到老道士施展的种种神奇道法,我还是信了大半。
也因为如此,老道士和噶木看似只骨头断了几根,实际上,最危险的还是黄泉地气。
眼见老道士忙活着配置解除黄泉地气的丹药,我在一旁像呆头鹅。
无论炼制丹药还是治疗骨伤,我都是外行中的外行,一点忙也帮不上。这种有着神奇效果的丹药,配置起来极为麻烦,原料份量和种类更是一点差错都不能出。就连一些药材中的精华提取,都分有不同的方式,看的我有些眼花。
老道士做的很熟练,跟他比,那些所谓的中医,实在没法看。
基本上所有的药材我都叫不上名字,而且其中有一些还甚有灵性,如成精了一般。
时间虽然很晚,但我一点困意也没有。今晚经历的事情实在过于神奇,让我的大脑始终处于兴奋状态。
为了不让自己无聊到去外面看月亮,我只能没话找话的跟老道士聊天:这事算完了吧,什么时候送我回去。
老道士一直忙着的手停了下来,随后又继续摆弄手中的药材:你想什么时候走。
我想了想,可没想出个具体答案。
实话说,我现在还真不怎么想走。在这里所经历的事,完全符合我的冒险要求。虽然危险了点,但在这个睡屋里都随时可能遭遇地震,抢劫,无故倒塌的社会,哪里都不是绝对安全的。
我很想说,要不……我别走了?
不过考虑老道士平日的态度,估计他会一掌打晕我,直接把我送回家。
我不会道法,连功夫都不会,就一个普通的青年。跟着老道士,完全是累赘,而且能累死他。
养好伤之后,老道士打算寻周学海报仇,拿回地养尸丹。
这绝对是个危险性十足的活儿,只要看老道士对所谓的尸王如此忌惮就明白,那东西不会比地养尸差。
等我炼好丹药,明日送你回去。老道士忽然说。
我有些愣了,不知道说什么好,但总有些惋惜。
常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梦的太真实,醒来后一身都是冷汗。扭头看看门缝,一丝光亮透了进来,天已大亮。
老道士出乎意料的呆在了屋子里,端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在他身边摆了三盏青铜油灯,几道纸符洒落在地。
我想着他是在驱散黄泉地气,而且看起来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决了。就悄悄地溜下床,打开门走了出去。
小山村平静的吓人,日头正当午,却没见一个人影,估计都去吃饭了。于是,我也跑去聚餐的地方。
那里果然有十几个村民端着碗大口嚼着,见我到来,没人吭声,只有一位大婶闷不吭声的递来一碗饭。
我接过来,一边吃一边瞅着。奇怪的是,噶木老头今天竟然没来。
吃完饭后,我到噶木老头的屋子去看。房门紧闭,敲两下也没人应,只是忽然传来的低吼声,吓的我赶紧跑开。
这老头,肯定是在弄他的铜甲尸。
村民从我身边走过,回到房间继续炼尸。一时间,我发现人人都有事做,唯一闲着没事干的,就是我了。
或许,我真的不该留下?这是一种孤寂的感觉,让我觉得自己像是没人要的孩子。
西双版纳的温度很好,不冷不热,现在也不是雨季。在外面看着美丽的山景晒着太阳,说不出的惬意。
我就这样独自在外面坐了一下午,直到夜色将晚,被人喊去吃饭。
回来时,老道士刚好从房间出来。
治好伤了?我问他。
没那么快,只解了一半。我去给噶木送龙虎丹和养伤药,回来后送你走。老道士说着,抬腿迈步向噶木老头的房间走去。
我站在原地愣住了,因为离开的时间来的太快。
我在房间里坐了一会,老道士回来的速度,远比我想象中更快。
在此期间,我想了很多,都是关于走或者留的。
走的话,我不舍,因为太多玄奇将离我而去。
留的话,我太傻,在这个圈子里几乎无法生存。
老道士回来后,对我说:有没有要拿的东西?如果没有,我这就送你走。
我看看屋里,没有一样属于我的东西。来的时候老道士说只需要两天,所以我连换洗衣服都没拿。唯一带来的就是玉佩,而现在,要交给老道士用。
没有东西要拿,我们走吧。我能感觉到,自己语气有些落寞。
老道士没有立刻动,他站在那看了我一会,直到我也抬头与他对视,他才垂下眼皮:那就走吧。
而在那一刻,我分明从老道士眼中看到一种名为挣扎的情绪。
老道士的缩地法神奇到使人震撼,即便已经历了两次,这第三次仍让我震撼的无以复加。
从城市到西双版纳足足一千多公里,可老道士带着我,不到半小时就回去了。
为什么来的时候不用这个?我问他。眼前已是城市的郊外,往前看,已可以清楚看到高楼大厦。从山林到高楼,这种反差,让我有些像做梦。
我不由自主地看向老道士,很怀疑这几天的经历是否是南柯一梦。或许下一刻我眨眨眼,老道士就会消失不见。
怕吓到你。老道士说。
这种解释有些牵强,但也不无道理。
就送你到这里,再往前去不好。老道士说。
我哦了一声,问他:你……这就回去?
老道士点点头,我们俩沉默了一小会,老道士挥挥手,示意我离开。我往前走了一段路,不时回头看他,然而在一次回头,老道士却已经不见了。
回到城市后,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家,那种梦幻感越来越重。
我知道,自己还没完全从那种刺激感摆脱出来,或许过段时间就会好。
只是,从此以后,或许我再不会有这种经历,再没机会见识老道士神奇的道法,也没有机会见到救我一命的铜甲尸。
或许,只有等老道士追回地养尸丹,还我玉佩的时候还能再见他一面吧。
从那天起,我又恢复了以往的闲散生活。
老道士的金砖我没有动,每次看到这块黄橙橙的砖头,我就会想起西双版纳的冒险。现在回想起来,连第一次中尸气吐的翻江倒海,都觉得那么美好。
在家闲了一段时间,又不想写稿子赚钱,反正有老道士留下的金砖打底,这辈子吃穿是不用愁了。
闲来无事,我不断翻找着家里留下的老古董。父亲过世后,和爷爷有关的东西都被我搬回来。
古籍一类的很少,偶尔有几枚近代的铜钱啊大洋啊银元一类的。我不是收藏家,也没资本干这行,那些古董都被我放进一个檀木箱子,扔到了楼梯间。
老道士说,我祖上属八索。
什么叫八索?
我在网上搜了一下,解释很多,稀奇古怪的什么都有。例如说索是书籍的一种称呼,有三坟,五典,八索,九丘四种时代称呼。
但在我看来,这种说法太过扯淡。
而最靠谱的一种说法是,八索为八卦,是古人对八卦之术的原称。
我不禁想,难道我祖上是摆摊算卦看风水的?
在网上很难搜到与八索有关的东西,甚至可以说一点也搜不到,这的确有些奇怪。
而关于八卦则比较容易理解了,据说在上古时期,伏羲大神创先天十六卦。而先天之术凡人难解,天地不容,后世灭商的姬发就给改成了后天八卦。
这段神话一般的传奇事件是否为真我不知道,但八卦这东西的确存在着。
在易经中记录,“易有太极,始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
可以说,八卦包含了宇宙万物,天地阴阳。这种说法比较广泛,也很惹人遐思。
如果说我祖上属八卦一脉,倒也可以理解。毕竟八卦包含的东西太多,沟通阴阳,探寻万物都在其中。
老道士属五行脉,所用的道法都与天地五行有关。而我祖上这八卦脉,显然比他高级多了。难怪在说起我祖上时,老道士很是推崇,但在我看到我啥啥不懂时,又一脸愤愤。
家里留下的东西中,除了那枚被老道士借走的通冥玉佩外,再没什么与玄奇有关的了。我有些失望的把檀木香放回楼梯间,拍拍身上的灰,心里不由有些苦恼。
你说那么多东西,当年我爹怎么就舍得全烧了呢。
想起老道士听说通冥鉴被烧时的震惊神色,我这叫一个懊悔啊。当初要是再大一点,从我爹手里抢走就好了。连老道士都震惊的古籍,一定非同凡响,甚至可能记载了八索一脉的独有秘术。
毕竟如果只是一本人物传记或者万物载册的话,以老道士的见识,说不定根本看不上眼。
唉……这已经是我回来后,不知道第一百几十次叹气了。
爷爷啊,您要在天有灵,就托个梦把通冥啥的给我托回来吧。我心里念叨着,又坐回了电脑前。
现在网络信息传播的很快,再加上通讯设备那么发达,前一秒看到的东西,说不定下一秒就被传上网了。
老道士在西双版纳闹出的动静着实不小,那通天的火柱就算瞎子也能看到,但网上关于西双版纳的新闻里,却没有这一条。
难道这老道使了什么道法,抹去普通人的记忆?
这也很可能,虽然对普通人来说,人类的大脑神秘无比。但对于修道人来说,最神秘的道法他们都会,抹去记忆又算得了什么。
这些人,是无法以常理来推断的,因为他们的存在就已经推翻了所有的常理。
每日每页,我都在回想西双版纳的三天。这段经历实在很神奇,印象深刻,这种滋味,我已经很久没体会到了。
而在我回到城市的第十三天,有人敲响我家的门。这人很有礼貌,但表情很严肃,他站在门口时自我介绍是这样说的:你好杨先生,我是周广运,来自广州。这次来找你,是因为一位前辈对我说,你能找到我周家的降魔宝剑。
我愣了一阵后,把他请进屋。
谁告诉你我能找到你们周家的降魔剑?我纳闷地问。
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道,他说只有你,才能让周家的降魔剑失而复还。而从你的语气来看,我没有找错人。
老道士?
我心中纳闷无比,亲自把我送回城市的他,又怎么会让周家的人来找我?
更何况,周家的降魔剑被周学海那个阴险小人……哦,或许那家伙根本不叫周学海。
你们家的年轻人,有叫周学海的吗?我问。
周学海?听到这个名字,周广运表情明显一呆。随后他神情有些悲伤:的确有这么一个人,不过在七年前,他就死了。
死了……那家伙果然不叫周学海。可是,事情怎么会如此巧合。
来个与周家有怨的殓尸人,不但拿着周家降魔剑,还用七年前已死的人为名。难道,他与死去的周学海认识?
这个想法在脑海一闪而过,并没有得到我的重视。因为我想起另一个更重要的问题,老道士为什么告诉周家,我能找到降魔剑?
无论从哪方面来想,这件事都与我无关。我只是一个普通人,降魔剑在那个小人的手里,我怎么可能找得到。
很抱歉,我无能为力,没办法帮你找到降魔剑。我说。
也许作为普通人不能,但你是八索一脉的传人,有了这枚玉佩,你一定可以找到。周广运从西服口袋里掏出一枚玉佩,正是我祖传的那一枚。
这玉佩怎么会在你手上?我接过来,一边翻看一边疑惑地询问。
是那位前辈给我的,这是八索一脉的通冥宝玉,过于珍贵,我一开始还以为是假的。周广运笑着说,玉佩交到我手上,他明显松了口气。
通冥玉佩可以探寻很远的地方,不过我虽然能用,却不会用。我说。
这个无碍,使用通冥宝玉只需你这一脉的灵血,至于其它的,自然由我周家负责。
我嗯了一声,问:那,我们现在就开始?
不行。周广运摇着头:那位老前辈说,你灵性未开,借助血脉力量使用通冥玉佩的时间只能持续很短时间,估计不够找到降魔剑的。所以,需要把你带去降魔剑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这样可能性比较大。
哦?是要去哪里?
山西高平。
山西离我这并不是太远,不过高平市在哪我就不知道了。
周广运只告诉我这么一个地名,然后留下一张机票以及五千元现金。
正常来说,我手里有金砖,连祖传的玉佩也拿回来了,干嘛还要去冒险?别说其他人无法理解,就连我自己都无法理解。
只要我装傻充愣,这辈子就能安安稳稳的做个小富豪。什么纷争,什么宝剑,根本与我无关。
可是,我脑子里总浮现在西双版纳的三天。
老道士的身影尤为清晰,特别是他每夜在床前端坐的背影,随着时间流逝,不但没有淡化,反而愈发的高大起来。
看着那张机票,我决定,带上玉佩去一趟。
因为我有太多的困惑需要解答,而这些谜底,只有老道士能解。
原先对于高平一点也不了解,从长冶机场出来后,上了去高平的大巴,与人闲聊才知晓,这高平市大有来头。
据说,高平是上古炎帝的故乡。炎帝是什么人?
咱们华夏子女号称炎黄子弟,说来还都是炎帝和黄帝的后人。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炎帝也算我的老祖宗。
而另一点,高平市在古战国时期,曾发生过著名的长平之战。
秦国大将白起坑杀四十万赵国俘虏,号称人屠,更为称为秦国战神。
这样一个地方,与殓尸人产生联系一点也不奇怪。四十万俘虏被坑杀,那得多大怨气,无论小说还是电影,经常把这里当作一个玄奇背景不无道理。
只不过,殓尸人拿着降魔剑到这来是要做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周家的人消息很灵通,我刚下大巴就见到了周广运。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辆车上?我跟着周广运上了出租后问他。
你忘了,你的机票是我给买的。有个晚辈一直在机场候着,确认你上了来这里的大巴。周广运笑着说。
我也笑了,说:你不怕我装糊涂不来?回头让你周家的在机场蹲两天也见不着我。
他说了,你一定会来。周广运说。
我哦了一声,看来,老道士不仅道法厉害,看人的眼光也很准。
你周家好歹也是个大家族,怎么在这连辆自己的车都没有?我问,在电视里经常看到那些大家族的人每去一个地方,都有车在旁边候着。好像他们在全国任何一个地方,都会备辆座驾。
不方便。对于我的疑问,周广运的回答如老道士一般简单。
我明白周广运的意思,周家可是传承已久的降魔世家,论底蕴,不会比任何家族差。
而降魔剑,是他们周家最珍贵的宝物,却在七十年前被殓尸一脉夺走。
这是无法说出口的耻辱,以周家的能力,七十年来一直无法追回降魔剑,所以最近十几年越来越低调。
而来到高平,以周家的底子,肯定认识几家大户,找辆好车天天免费接送问题不大。只是,这样一来,就会被人注意。
好端端的,你周家的人来高平做什么?总不是为了来旅游吧。
为了追回降魔剑,连价值上千万的通冥玉佩都给我还回来了,我倒可以理解周广运的心思。
有时候家业越大,就越是一种拖累。
出租车在一栋很普通的宾馆前停下了,我跟着周广运下车上楼,进入一个房间。
房间里有一个年龄大约六十多岁的老人,以及两个和周广运差不多年纪的中年男子。
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周家上一代的家主,也是我的叔叔周伯光。周广运指着那位老人,随后又指着两名中年男子:这个是我堂哥周广济,堂哥周广生。这就是那位前辈提到的八索一脉传人。
你们好,我是杨天佑。我笑着向他们点头。
呵呵,不用太客套,大家都是同道中人。周家上一代家主周伯光周老爷子笑眯眯地看着我:不错不错,看起来蛮有灵性。小杨要是什么时候想学点东西,可以随时来找我周家。别的不说,在斩妖除魔这个圈子,我周家还是有几手的。
听到这话,我忍不住激动了一下。但随后一想,有找你周家学不如找老道士学了。最起码,老道士那手五行道法看着就很厉害。而周家的至宝降魔剑,除了锋利外,平凡无奇。更何况,我天生怕麻烦,练剑什么的最麻烦不过。
嗯,好,如果有这个想法,一定会去麻烦周老爷子。到时候,你们别嫌我烦就行了。我还是客气地说。
周老爷子呵呵笑了两声,点点头不说话了。
而周广运的堂哥周广济则走过来跟我握握手,说:其实我们一开始没有报太大的希望,毕竟这种麻烦事谁也不想沾惹。不过你还是来了,别的不说,光是这份心意,我周家没齿难忘。
周广生也走来说:广济说的没错,天佑你虽然是八索一脉,与我周家没有太多联系。但今后只要有麻烦事,找人去我周家报个信儿,能帮你的不能帮的,我周家绝不推辞。
这俩人把场面话说的热火朝天,谁知道是真是假。反正对我来说,这辈子恐怕没有能麻烦周家的事。不过常言道,多个朋友多条路,有他们这句话,起码在广州一带,我可以横着走了。
好了好了,这些客套话不要说了。周老爷子笑着摆摆手,随后从怀里掏出一张名片让周广运递给我:今后有事,就给老头子我打电话。无论你是想拜师,又或者出了什么麻烦。广东省周边,老头子我还是有几分面子的。
我双手接过名片,很重视的放进了口袋。周广济两兄弟的话,远远比不上老爷子这张名片。以他的身份地位,说出来的话就收不回去。不过,能让他如此重视,我倒挺自豪的。这其中,有祖上的光耀,也有帮他们找降魔剑的功劳。
都不是外人,事情急,就别耽误了。广运,给小杨说说。周老爷子发话。
周广运点点头,随后看向我:降魔剑最后一次出现在这里,我周家有与降魔剑联系的宝贝,能窥探到大概的位置。上一次,是在西双版纳。七十年来,我们只发现了这两次。对方似乎不准备以秘法遮掩降魔剑的气息了,再加上此处是怨气冲天的恶地,我们怀疑,殓尸一脉准备在这里做什么大动作,还很可能为我周家准备的一次陷阱。
这个……我可能知道殓尸人准备做什么。
周家四人齐刷刷的盯着我,周广运有些惊讶地说:你知道?殓尸人要做什么?
我有些纳闷,难道老道士没告诉他们西双版纳的事情?
殓尸人在西双版纳抢了一枚地养尸丹,准备炼尸王。我说。
地养尸丹?周家的人更是惊诧,周老爷子皱起眉头: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因为当时我就在旁边。难道给你们玉佩的老道士没说这些吗?我问。
没有。周广运摇摇头:他只给我们玉佩,告诉我们你的地址,说你可以帮我们找到降魔剑。
这老道到底想干嘛?我纳闷极了,把周家拖下水却又不告诉他们地养尸丹的事情,他想害周家的人?
完全没理由啊,在小山村的时候,误以为殓尸人是周家的人,老道士还在地养尸的手中救了他。所以,他不可能与周家有仇,又怎么会想去害周家呢。
除非,殓尸人的身份老道士早就知道,所以,他救下了殓尸人,并让其拿走地养尸丹炼就尸王。
难道说,老道士与周家之间,有什么连周家人都不知晓的恩怨?
难道我在无意间,踏入了一场狗血的剧情桥段吗。
这有些荒唐,我实在不愿相信老道士那么阴险的人。可无论从哪方面来看,我的猜测没有可被推翻的理由。
周家的人比我更疑惑,我想不明白的事,他们更想不明白。
随意猜测不可取,事实往往与想象有很大差距。周老爷子眉头舒展:现在最重要的,是夺回我周家的降魔剑。如果有机会的话……灭掉殓尸一脉!
周老爷子说这话时的神情,与老道士极像,果断,带着一丝杀戮气息。
看来,这位笑眯眯的老头,也不是和善的主。
这群人,不会在我帮完忙后杀人灭口吧,怎么说,降魔剑丢了七十年也算奇耻大辱了。把我杀掉,以免消息外传,这对周家来说再正常不过。
我开始为自己担心起来,这趟高平之旅,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错了。
那就别耽误时间了,开始找降魔剑吧。周老爷子说。
通冥宝玉带来了吗?周广运问。
带来了。我点点头,掏出玉佩递给他。
周广运接过来看了下,而周广济和周广生,早已取来了火烛,墨线,香,纸符和桃木剑等传统的作法工具。
纸符早已用朱砂画好,周广运让我站在房子中间,四周用墨线拉起围成一个四方形,一只朱雀形状的火烛被放在西方。
一切就绪后,周广运着降魔道袍,手持桃木剑,伸手挑起几张纸符,默默念咒。不消一会,纸符燃起,周广运手向前一探,烧着的纸符噗的飞向朱雀火烛。
同时,他大喝一声:上请佑圣真君,法令四方神,朱雀陵光神君速速前来,斩妖除魔如律令!
朱雀火烛的引线被纸符啪的一声点着,一簇火焰升起,恰如朱雀仰天吐出一缕神焰。
忙活了这么一阵子,只点着了朱雀火烛。
相比之下,老道士显然高明的多,简单的纸符包裹,燃起后往我额头一贴就行了。而周家,又是火烛又是念咒弹墨线,别提多麻烦了。
火焰燃起后,周老爷子在一旁提醒我:小杨,把玉佩贴在你的额头,我们会为你加持道法。不过,必须在朱雀火烛燃尽前找到降魔剑,这种道术我们一天只能用一次。
真麻烦,还一天只能用一次,我愈发怀念和老道士在一起的日子了。
把玉佩贴在额头上,过了很久,玉佩上逐渐传来了温热感。而闭上眼之后的黑色世界,也逐渐恢复了光明。
我尝试着把视野延伸,却发现虽然清晰度只比老道士差一点点,可延伸速度却大大不如。一旦视野延伸速度过快,眼前所看到的场景就有些模糊。如果像西双版纳那样把速度提到极致,恐怕我什么也看不到。
不过,比老道士强上一点的是,周家的道术,可以借通冥宝玉指引我寻找降魔剑。
就好像脑子里有一个透明雷达,知道往哪个方向去。从这一点来说,周家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很快,我就找到了降魔剑位置。
出乎我意料的是,降魔剑并不在高平市区,而是在一片荒野中。
远远的,我就看到那片低谷尸横遍野,头颅,躯干散落各地,触目惊心。
降魔剑浮于半空,一道道黑气在四周游荡,其中隐有人影,时而传出哭嚎的声音。这声音凄厉而飘忽,听的人头皮发麻。
黑气如风,飘来荡去,不一会就把降魔剑包裹在内。然而没过多久,一道刺目的金光乍现,黑气如雪花般烟消云散。而我,也被这夺目的金光逼的收回视线。
找到了?见到我睁开眼,周老爷子立刻问。
我点点头:找到了。
在哪里?周广济和周广生立刻围过来,而周广运似乎累的不轻,放下桃木剑后站在那直喘气。
我被他们三个盯的心惊,连忙说:是在一片荒郊,有好多尸体,还有很多黑气。降魔剑就在半空,我是被一道金光逼回来的。
金光?是降魔剑在镇邪!周老爷子皱起眉头,这让他脸上的褶子显得更多了。
可是,高平市的荒郊,怎么会有很多尸体?殓尸一脉,没那么大胆量吧。周广济疑惑地问。
不,通冥宝玉能开法眼,从法眼看到的未必是真,就像普通人看到的世界也未必真实一样。小杨以法眼看到的尸体,应该不是真实存在的。刚死的人,无法产生那么多邪气,能让降魔剑发出辟邪金光镇压的,绝对是怨气冲天的鬼物。
周广济低头思索起来,而周广生忽然说:会不会是长平古战场?天佑来的时候说,殓尸一脉想靠地养尸丹炼就尸王,长平古战场应该是绝佳之地。
周老爷子眼睛一亮,拍了一下手:不错,长平战场的确是殓尸一脉的福地。四十万赵军被杀,怨气冲天,多少年来无人可镇压。几代天师和高僧联手都只能暂时压制住,如今天地渐衰,能炼法的人越来越少,再过几十年,说不定这些怨魂就会冲出来。到时候,又免不了生灵涂炭。
老爷子似乎说的跑题了,我在一旁听的迷迷糊糊,只听懂四十万赵军被杀的事情。有人说,赵军是白起赶着,自己挖坑把自己埋了的。
这种说法,我觉得只适用于网络写手,没事挖坑不埋别人就埋自己。
人赵军傻啊,四十万是什么概念?我记得小时候我们城市整个市区人口才六十多万。
人多力量多,人多也能壮胆,赵军虽然投降,但你让人家挖坑把自己埋了,可能吗?赵军是四十万人,又不是两个人,你以为人家古人就二啊。
说起来,我也跑题了。对于怨魂啊,生灵涂炭啊一类的,我都是有听没懂。再说了,就算听懂了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不是道士也不是和尚,做不了法念不了咒,保卫世界和平这种事,还是交给老道士去干吧。我就回家抱着金砖睡觉,能半路顺手牵个闺女回家就满足了。
经过一番商讨,周家四人最终确定降魔剑是在长平古战场。
时间不等人,他们决定立刻动身。至于我,任务已经完成,去不去都是自愿。
在他们收拾东西准备走的时候,我问周广运,知不知道老道士在哪。
周广运说,老道士把玉佩交过来后就离开了,什么也没说。
听他这话,我有些失望,原以为这次来,能再见到老道士,没想到这老头啥也不说,把麻烦丢给周家自己拍拍屁股不见人影。
正如那句话:你掏一掏口袋,不留下一丝回忆。我望一望前方,只看到一张笑脸。
这话是我送给朋友表述他爱情的,拿来形容老道士有点不合适。但我多期望出了这家宾馆抬头,就看到老道士笑眯眯的站在前方。
不过,他那张老脸,至今为止我没见笑过。
很快,周家的人就收拾好了东西。
临走前,周广运对我说:如果没事的话,就早点离开高平。毕竟夺回降魔剑的主战场虽然在长平,但难保对方不会来找你。通冥宝玉的探寻功能,可是他最大的障碍。
这番话,听我极为贴心。如果是老道士的话,可能会说:跟我走。
走到地方就会让我伸胳膊,伸手就是一刀,然后才告诉我要放血。
相比之下,周家的人多么善良啊。
算了,谁爱干嘛干嘛去吧,我管这么多闲事干嘛。
不过,我倒没打算立刻回去。本身就是闲不住的人,既然来了高平,就到处转转吧。好歹买点土特产一类的带回去,也算支持高平市的经济发展了。
高平,中华民族人文始祖炎帝的故里,据说炎帝就葬在离市区几十公里外的一处山村。
高平的特产不多,黄梨是一样。我一向不喜吃梨,所以看看也就算了。再说了,这个季节也不是吃梨的时候。
所以想来想去,与其在这逛街,倒不如去炎帝陵墓看看。
传说炎帝人身牛首,头上有角。古今传下来的炎帝像,其头上都有两处凸起的地方。在我看来,不但不像牛角,反而像现代画像中的恶鬼。
这种想法,多少有点不敬祖先的味道,但想想,上古时期的一些大人物,例如女娲啊,蚩尤啊,都被描述的跟怪物似的。放现代来看,绝对属妖怪系列的。
去炎帝陵不算很麻烦,因为那也属于高平市的一个著名景点,跟人合租车或者坐大巴都行。
去的路上,出租司机和我们同行的几人说:这炎帝陵,全国好多地方都有,谁也说不上真假。不过我觉得还是我们高平的最真。像我们这的炎帝陵墓,有专家说从几千年前的轩辕黄帝时期就有了,你说,全国有哪个地方时间这么久的。
司机一口普通话说的字正腔圆,很有当播音员的才能。对于他所说的真假,在我看来,除非挖开陵墓,否则哪个地方也做不得真。
不过炎帝的陵墓,谁敢挖?这可是流传于神话中的上古时代老祖宗,说不准就真有那奇奇怪怪的事会发生。我经历的古怪事情,见识到不符合常理,令人难以置信的东西不在少数。所以对于这种事,我更是宁可信其有,不愿信其无。
到了炎帝陵后,第一个念头就是壮观。
即便是在深山中,依然建起了宏伟壮观的大殿。这种金碧辉煌的主殿,自然是后人修筑的。殿后留存的古建筑,还有一些五谷庙建筑群。
只是,年代久远,有一些已经倒塌在历史的尘埃中,难以复原。还能伫立于山中的,都经过了修筑。
五谷庙的历史据说有一千年,这也是很久远了。与前面的大殿相比,这种千年古屋显得更具有神秘感。
在五谷庙之后,就是炎帝陵墓,被古屋环绕,仿若卫士。
那是一座巨大的土堆,看起来平凡,却又能感觉到一种宏大的气势。仿佛在你面前的不是陵墓,而是一尊天神,撑天踏地,俯瞰人世间。这种历史的沉淀,让人忍不住遐思,在上古时期,是不是真有那么些人可以呼风唤雨,掌控天地。
以老道士的能力来看,古代有神仙一流的人物存在,也不是没可能。
像我的祖上,为老道士所推崇,被降魔世家所敬畏,必定有难以言喻的大神通。作为八索一脉的传人,别说继承祖上的神通了,连事迹都不明了。我唯一记得的祖辈,就是爷爷,但那也是一位普通的老人。
死于农村老家,无人问津,每年有叔伯姑姑记得去烧纸罢了。
而我的叔叔伯伯姑姑一类,更是普普通通,艰难而坚定的活在这红尘俗世里。
虽说是一处山村,但来往的人还是不少的。不少游客在这拍照留念,露出大大的笑脸。
我不喜欢拍照,一是不上相,二是觉得没有意义。
在炎帝陵墓前站了一会,观赏了这种带有宏大气息的圣地后,我打算离开。
而这时,有个人来到我旁边,说:没想到,八索一脉的传人,还会瞻仰炎帝陵墓。
还有人知道我的身份!我心里一惊,转头看过去。当看清那人的脸后,我后心猛地一凉,浑身汗毛唰的炸立起来。
那人看向我,笑着说:怎么,害怕了?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在长平吗?我惊愕不已,这不仅仅是恐惧,更是疑惑。
我为什么一定要在长平。那人笑的更欢快了。
那我看到,操纵降魔剑的是谁。
你猜猜?他笑眯眯地看着我,一脸的无害。
我很喜欢猜,但这种时候,却无比厌恶这个词。
你猜猜……让我怎么猜?
你是谁?我不再去想长平古战场有谁,反正那是周家的事,与我无关。相比之下,我更关心眼前这人的身份。
殓尸一脉,从来没有名字。你可以叫我周学海,也可以叫我别的名字,随意。他说。
你不是周学海。
我当然不是周学海。他笑的更欢了,说:如果你也是周家的人多好。
他这话,说的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是周家的人。而且,就算我是周家的人,又对他有什么好处。
你不是要炼尸王吗?到了这种时候,我反而不是太恐惧了。周围这么多人,我就不信他敢动手杀我。
我是想炼尸王,不然千辛万苦和你们混在一起,冒着差点被地养尸杀掉的危险干什么。他转过头看向炎帝陵墓,忽然说:上古的始祖炎帝,据我殓尸一脉的古籍所说,确有其人。体魄之强,古往今来难以匹敌。这样的躯体,如果炼成尸王,该多强大。
他说的煞有其事,虽然脸上带着笑,但话语却让人听的惊愕无比。他是认真的?
这是殓尸一脉的遗憾,无法见识到最强的尸王体魄了。他转过头看我:你说对不对?
这人是个疯子。我做出了这样的判断,因为只有疯子才能说出这样的话。但同时我也松了口气,最起码,以始祖炎帝来炼就尸王,显然是不可能的了。
但我始终有个疑问,为什么要炼尸王的人出现在这里,而长平古战场操纵降魔剑的又是谁?难道,殓尸一脉不仅仅有一个传人?
这有很大的可能,像周家子弟无数,而能从他们手中抢走降魔剑的殓尸人,又怎么会只有一根独苗。
人所想象的,往往与现实有很大的差距。他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
这话听起来很耳熟,好像不久前有人曾在我耳边说过一般。但一时间,我想不起是谁说的。
你想知道那个老道士去哪了吗?他提出一个我心底最关心,却最没能想到的问题。
你怎么会知道他去哪里了?我疑惑地问。无论从哪方面看,老道士和眼前的这名殓尸人都不可能产生交集。除非,老道士如我所猜测的那样,早已知晓殓尸人的身份,一切都是做给我们看的。
此时,我终于知道为什么觉得殓尸人刚才那句话熟悉了。
因为这句话你所猜测的,往往与现实有很大差距,不久前周家老爷子才刚说过。
这是巧合吗?
谜团越来越多,就像漩涡一样,而我,就是漩涡中起伏的一艘小船。一不小心,可能我就会命丧黄泉。这漩涡,不该由我来趟。
看来你只关心我到底是谁,而不是很想知道他去了哪。殓尸人状似无奈的耸肩:如果你想知道自己猜测是否为真,可以再去西双版纳一趟。那个炼尸人老头,说不定会给你个答案。
西双版纳……噶木……
这事怎么会和噶木扯到一起,难道在我离开后,还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也很可能,我虽然是八索一脉的传人,但什么也不会。老道士一只手就能捏死我,所以他如果骗,也只会骗噶木老头。
可是,他骗噶木是因为什么呢?
越是猜测,我就发现离真相越远。
想的多了,也就乱了。殓尸人并不准备帮我解惑,而是提出了另一个问题: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吗?
不知道。我老老实实地摇头回答。
他笑出了声:当然是来找你了。难道,你忘记八索一脉的血,都很有灵性吗。
我心里一惊,这家伙难道真准备光天化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下杀手?
放心,我没打算要你的命,但如果你反抗的话,那就说不准了。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阔口小壶冲我摇了摇,又摸出一把手指长短的小刀递给我:自己来吧,如果是我动手的话,可能会很不小心。
我觉得,自己现在像极了唐僧。不是大话西游里那个啰嗦鬼,而是西游记中人人都想吃的唐僧。
老道士没事喜欢给我放血,现在来个殓尸人,竟然也专门找我放血的。
最重要的是,我还不能反抗,更不能叫屈,要不然放血就变成要命了。
长痛不如短痛,我咬咬牙,在自己胳膊上划了一道。等血流了差不多大半壶,我才捂着伤口,把壶和刀都还给他。
殓尸人笑眯眯地把壶收起来,说:看在你这么配合的份上,如果想知道为什么我会在这而不是在长平,你可以亲自去长平古战场看一看。到了那里,你就知道原因了。
说完这话,他转身就走。不急不忙,像是来散步的。
这待遇,与老道士相比,实在差的离谱。老道士给我放血,好歹还会塞颗补血丹,而他呢,啥啥没有,连声谢谢都不说。
就这态度,下次再拿把刀威胁我!再威胁我!再威胁我……我还给你放血。
不知道是不是老道士给我的补血丹有特别效果,每次放血后,伤口很快就凝血结疤了。
眼看血已经停流,我把袖子放下来遮住伤口,看一眼殓尸人消失的方向,随后便离开了这里。
来炎帝陵墓是偶然,但偶然中却遇到了殓尸人,与他的对话,更令我疑惑丛生。
或许是因为殓尸人没有过于伤害我,所以我心中的恐惧大大降低,更是在随后的几分钟内,决定去长平古战场一趟。
此时距周家四人离开不过一个小时,现在赶去应该还来得及。
只要到了那里,或许一切谜底都知晓了。
长平古战场,可以算作一个地名,实际上,炎帝陵墓这附近也算作长平范围内。
只是,我所说的长平,是指当年四十万赵军被坑杀的地方。那里,是整个古战场的中心,是提到长平人们第一个会想到的地方。
四十万赵军被坑杀之地,范围极广,就连本地人也说不清到底自哪里起,至哪里终。考古学家挖掘出的尸骨坑,多半是埋葬了几百人的地方。相比几十万的死亡数量,这点人不值一提。
所有有很多人认为,在长平的地下,必定有一处上十万人的尸骨坑。只是日月变幻,斗转星移,那处只需想想便令人毛骨发寒的地方,已经不知被藏到了哪里。
我以通冥玉佩看到的尸骨遍野,想来应该就是巨大的尸骨坑。只有延续几百年的极恶之地,才能令几代天师和高僧联手都无法彻底灭除。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通冥玉佩用的多了,即便没有它辅助,仍能模糊感觉到自己想要去的地方。
长平古战场,大秦帝国战神白起凶名最盛之地。离那还有很远,我便看到漫天的黑气时隐时现。半空中,一道亮光乍现,迅如奔雷。
这里处于一片荒野之中,没有人来。
我小心翼翼地前行,不断眺望那片黑雾。因为我总觉得,那里面潜藏着一只凶物。或许,正是殓尸人所说的尸王。
尸王,这名字一听就不是好东西。地养尸起码还能算自卫,但尸王这种东西,以尸丹养成,以死者怨气为食,说它不伤人我绝对不信。
周家四人也不知道去哪了,荒野中没看到一个人影。
偶尔会凭空传来低沉的呼啸声,像风,又像怪物在吼叫。这时,远处有一人往这边走来。
我吓了一跳,左右瞅瞅,赶紧找了个土堆藏在后面。
那人慢腾腾的走,足足用了十分钟才走到我面前。当看清他的面容后,我大吃一惊。
来人竟然是周广运!
他不应该和周家三人一起夺回降魔剑吗?怎么会只他一个人往外走。
我从土堆后面走出来,喊了他一嗓子。然而,他却像没有听见,自顾自地往前走。
我看到,他面容呆滞,像被吓丢了魂的孩子一样。
我又喊了他一声,他终于听见了,却仍然一脸呆愣地看着我,不说话,也不动。
你怎么在这里?周老爷子呢?我问。
他看着我,双眼无神,呆呆地说:死了,都死了。
死了!?周老爷子和周广济两兄弟都死了?这怎么可能……
周家的降魔术虽然不如老道士的五行法,但也有其可取之处。而且,有上一代家主周老爷子亲自坐镇,怎么会三个人都死在这?
长平古战场,在我去炎帝陵墓的一个小时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到底怎么了?我拉住周广运的胳膊追问。
都死了……全都死了……周广运喃喃地说着:活着的,全都死了……该死的,活过来了……
你到底什么意思?我急的冒汗。
都死了!他们都死了!他活了!周广运突然像疯了一样大喊大叫,眼泪鼻涕都混在一起流了出来。
谁活了!?是不是尸王炼成了?我抓住他急问。
周广运状似疯癫,根本听不进我的问话,不断重复都死了这句话。
我在一旁听的又气又急,可又没有办法。周广运疯疯癫癫的,一会哭一会笑,说着乱七八糟的话,听也听不懂。
远处的黑雾不断收缩,隐约可见,其中有人影在动,还不是一个两个。
那又是谁?
正当我疑惑时,周广运突然甩开我的手跑开。一边跑他还一边大喊着:都死了!都死了!又活了!哈哈!又活了!都死了……
一声声金铁交鸣,我想去追周广运,又被这声音吸引。循着声音去看,顿时悚然。
在黑雾中,竟出现一群手持兵器,身着盔甲的古人。他们四散跑动着,像是在逃。而在他们身后,一团漆黑无比的雾气不断游动,那些古人一旦被雾气追上,来不及发出声响就被吞噬了。
贴身带着的通冥宝玉,传来了一阵温热感。这种温热自胸口一直延伸到双眼,眼前一热,那些不断跑动的人影都消失了。
然而,眼前所看到的,却让我更加惊愕。
一直隐藏在黑雾之中的降魔剑,不断迸发出辟邪金光,自地下涌出的黑色怨气大片大片的消融。隐约可见一个身影端坐在降魔剑下,纹丝不动。黑气无法侵袭他的身体,往往距离还有一米范围就被辟邪金光打散。
而在他身边不远处,一道模糊的影子正在不断游走,游动间,怨气仿似被吸走一样,立刻就清空了不少。
很显然,有人正借助降魔剑的力量压制四十万赵军怨气,以便那道游走的影子吸收。
这,是在炼尸王?
端坐于降魔剑下的人,显然不是我见过的殓尸人,他是谁?
杀了周家三人,吓疯周广运的是不是他?
这些疑问,没人能给我解答。
唯一知道答案的周广运,已经疯疯癫癫的离开了。我回头再找他的时候,已经不见人影。
真想大骂两句,这算什么个事儿啊!
该管事的死了,疯了,跑了。
不该管事的我留下了……
黑雾收缩的速度越来越快,或许是因为尸王吸收了足够地下死气,成长速度越来越快。原本只是模糊的影子,现在越来越清晰,已经能看出具体形态了。
比起地养尸,尸王显得更加高大和雄壮,不比铜甲尸差。这还只是最初的样子,真正炼成后会变成什么样,我也不知道。
这种由千年死气炼就的邪物,绝对会惹出大患。我在一旁看的直冒火,却没有丝毫办法。也幸好那人正在操纵降魔剑没功夫理我,不然我离的这么近,恐怕早就被杀了。
就在这时,我身旁突然刮起了一阵风。紧接着,一个身影出现了。
我惊诧莫名,扭头一看……老道士!竟然是老道士!
刚刚出现的老道士方站定,就噗的张口吐血。我看他脸色惨白,胸前早已被血染红,衣衫凌乱,恐怕之前就已经受了伤。
老道士出现的地方,与我相距不过一米。
这种凭空出现的方式,应该就是缩地之法。那时候,我突然想起一个问题。缩地之法瞬息跨越人类难以企及的距离,如果出现的地方有一个人会发生什么?
两个人融合?还是有人被撞飞出去。以那种速度来算,如果能被撞到,应该瞬间就成肉泥了。
这种紧张的时刻还想这种问题,我都不知道自己脑袋里是不是装水泥了……
老道士明显受伤不轻,喘息声出奇的重,时而咳嗽一声。
我站在那有些愣神,正想着是不是要喊他一声,老道士盯着前方黑雾说:把手伸出来。
熟悉的句子,熟悉的桥段,我突然有种莫名的激动。
我下意识地伸出胳膊,老道士看也不看的伸手凌空划过,手并剑指浮空回引,手腕一阵温热,一道血线自空中划过一个抛物线,在老道士身前聚成一颗血球。
与此同时,一颗丹药被老道士弹指送过来:服下补血丹。
我接过丹药,有种想流泪的冲动,还是老道士好,放过血还知道给我颗丹药。比起那个殓尸人,好十万八千里。
在我仰脖子吞丹药的时候,老道士伸出右手食指拈在血球上方,划起了空符。
这种神奇的空中符咒,比电视里演的纸符更加神奇,也更加绚丽。一道道青色幽光,以黑色雾气为背景,看起来温和却又神秘。
老道士以手指划过最后一道痕影,整道空中符突然闪亮了一下,老道士像抓东西一样握住符咒往血球里一拍,轻喝一声:五行灵法!水灵神,疾!
血球整个爆开,炸成无数细微尘埃,如雾气一般飘向黑雾。
做完这一切后,老道士突然剧烈咳嗽一声,又猛吐出一口血。
我连忙到他身旁:你怎么受伤了?
没事。老道士推开我,站直了身子:血灵雾水会暂时压制死气和尸王,我去抢回周家的降魔剑。这是一张聚灵符,以你的血为引,可助你施展通冥宝玉的威能。见我拿回降魔剑后,你要请来地府转轮王,法相镇阴魂。不然的话,尸王炼成,他就会拿走降魔剑,任由赵军古魂涂炭生灵。你我都已入局,镇不住这场灾,都要死于非命。
老道士第一次说了这么多话,但句句骇人听闻。
地府轮转王,那不是十殿阎罗中的一位吗?难道这世上真有地府?
而且,如果四十万赵军阴魂冲出来作乱,我和他都要死?这什么道理?摆明坑爹么。
有人说,这世上最痛苦的事,莫过于生不如死。
要我说,这世上最最痛苦的事你活的好好的,突然发现自己要死了,而且,还是被一个死老头害死的。
如果老道士没让周家拿着玉佩找我,我也不会来高平,也就不会听殓尸人的话来长平,这事也就和我没关系了。
可现在,如果不能阻止眼前的灾祸,老道士要死,我也要死,而且还是死于非命。
什么叫死于非命,就是出门被车撞死,在家地震砸死,洗澡被水淹死,吃饭被饭噎死。反正都不是好死法,说白了,死的冤枉。
老道士没准备听我叫屈,被道符控制的血舞已经融入黑气中。原本清晰无比的黑气,以极快的速度消散,没多久,就逼近了降魔剑位置。而那个不断游动吸取死气的身影,也不断后退,直到退回降魔剑辟邪金光的最外围。
显然,它对辟邪金光有畏惧,不敢沾惹。
一直端坐于降魔剑下,如磐石一般的身影,终于动了。
他站起来,身形并不算很雄壮,却有种令人生畏的气势。一双眼睛,即便透过层层黑雾,依然如利剑一般穿透而来。
这绝对是一个大敌,连老道士都如此慎重,必定难以对付。不然的话,老道士不会说只抢回降魔剑。
从这点来说,降魔剑是关键。
如果没有降魔剑的压制,赵军阴魂可能早就冲出来了。而对方,显然也没有能力应付如此庞大的阴魂军队。
正当我思索的时候,老道士忽然一声不吭的快速前行。与两周前相比,他的速度和身形都差了很多,我开始担心,伤势会不会让他无法担此重任。或许,我应该期待周老爷子和周广济两兄弟死前已给予对方重创。
最让我看重的不是那个人,而是一直没有太大动静的尸王。
此时的尸王,已经很接近实体了,看起来和铜甲尸很像。只是当黑气消失后我才发现,它堪比铜甲尸的雄壮躯体是灰白色,身上有几大块黑色的斑点。犹如僵尸的獠牙探出唇外,缓缓张和,远比常人更宽大的尸口不断喷出灰白色的气体。
这种一种连死气都无法承受,沾惹便消散的尸气,远比铜甲尸更加可怕。更令人恐惧的是,在他胸口长了好几张可怖的人脸,婴儿头大小,扭曲的面容,状似痛苦。远远的,我总觉得那几张人脸很熟悉,却又看不太清楚。因为那脸面扭曲的太厉害,似哭似笑,诡异到了极点。
老道士已经冲到了血雾前,可消融死气的血雾自动让开了一条通道,任由老道士进出。
一直不动的尸王突然喷出一口灰白尸气,胸口的几张人脸同时发出尖锐的哭笑声,凄厉又刺耳。像要刺穿人的耳膜,我听的脑子都要炸开。
即便我捂住耳朵,那种尖锐无比的叫声依然清晰。这声音好似从你脑子里发出来,而不是从耳朵里传进去。
通冥玉佩再次传来了温热感,刺耳的叫声减弱了许多。虽然还能听见,却不至于受不了。
我凝神看向前方,老道士已经与尸王短兵相接。
就算是地养尸,老道士依然勇猛无比,亲身上阵不断攻击。而面对尸王,老道士却远远遁走,隔空以符咒化作火龙攻击,根本不敢接近。
这固然有其伤势在身的原因,但也说明尸王的可怕。
站在降魔剑下的人一直没动,只是静静地看着老道士与尸王游斗。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因为老道士一直没有得手,尸王的速度很快,虽然不断被火符逼退,却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
如果那个人也加入战圈,以老道士此时的身手来看,凶多吉少。
虽然老道士临走前给我一张灵符,但这东西怎么用?血滴上去就行了?还是要全部抹一遍?
老道士每次给我放血都放很多,如果只用几滴,我总觉得不靠谱。
另外,轮转王真的可以用通冥玉佩召来?
我忽然发现,通冥玉佩好像动漫里的宠物球……
我又多想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我应该怎么帮老道士。
尸王的速度越来越快,动作越来越顺畅。一开始老道士的火符它每次必中,而现在,已经躲过去两次了。
再这样下去,我死定了。
这时,我一直担心的事发生了。
立于降魔剑下的人,终于动了。他伸手一抓,像要撕开什么东西。而随着他的动作,老道士刚刚发出的火符噗的一声散了。
尸王趁此时机突然近身,灰白色的尸气直捣黄龙,向老道士的面门喷去。同时,它双手直插老道士胸口。这要被那双灰白色的锋利尸爪插中,以尸王的力量,绝对可以把老道士当面包一样撕开。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老道士的面前突然出现一抹金光。如屏障一般,尸气撞上去发出吱吱的声音消散,而尸爪则被阻挡了一眨眼的瞬间。
只是这一瞬间,老道士身子一扭,绕开尸王,直扑降魔剑。
在我耳边,也传来他的声音:以灵血点中聚灵符,宝玉贴胸口,跟我念!
天地五行!
我下意识的跟着老道士声音做起来:天地五行!
灵血通冥!
灵血通冥……
法令!十殿轮转王!神兵火急如律令!!
法令!十殿轮转王!神兵火急如律令!!
通冥宝玉瞬间如千年寒冰般冰冷,一道黑色幽光自玉中射出,眼前出现一个漩涡。紧接着,一个巨大的身影,自旋涡中踏步而出。
那道高达一丈的人影,自漩涡中一步步走出。不断转动的黑色漩涡,深邃的似要收人魂魄。我只看一眼,就脑袋发晕,魂魄都要冲出来。
没有耀眼的光,一切都如平常。但哪怕是个瞎子,也能从眼前这高大的人影身上感受到如海一般沉重的压力。
神威如狱,神恩如海。
轮转王为地府十殿阎罗,不是神,不为仙,却有传说中的神仙难以企及的威势。
因为阎罗主掌生死,要你三更死,留不到五更。
这世上,真有阎王?
看着眼前一步踏出漩涡,站在于地方,如泰山一般巍峨的身影,我有些愣神,又有些惧怕。
虽然他立于我眼前,相隔不过三米,却无法看清他的身形与面容。
好像在他身前有一道无形的屏障,抵住了我的目光,不可被看透。
这就是老道士所说的十殿轮转王法相,像可吸走一切的黑洞,在他身边尽是黑暗。这是震撼魂灵的黑暗,不可被照亮,更不可直视。
不需要我多说什么,不远处时刻涌现的地下阴魂,已经引起他的注意。
我无法分辨这到底是真的阎王,还是以道术汇聚灵力而成的假象。
但他却在我的注视下转身,一步步迈向前方长平古战场。浮在半空的黑色漩涡无声无息的消散,又突然出现在他身后,依然不断地旋转着。
而此时,老道士刚刚扑到降魔剑前不到两米的地方,眼看下一秒他手一抓,就能拿走降魔剑。可一直立于降魔剑的人,却右手高举成爪。降魔剑在空中一阵颤动,忽的落下。
老道士猛拍一下胸口,一口血雾从口中喷出。他手并剑指,凌空挥动,画出了一道闪现红光的血符。
五行法,灵符指路,血光诛邪!老道士大喝一声,血符化作一道暗红色光柱,直向那人冲去。其中更有点点青光时隐时现,仿似繁星。
这道法看似绚丽,却让剑下人影像见了鬼似的慌忙躲开,再无之前那般镇定。
十殿轮转王依然不急不缓的走着,只是他身形高大,一步迈出抵得上常人三四步。眨眼的功夫,已到了黑雾外围。
原本嚣张追着老道士的尸王,如狼碰上了狮子,胸口几张扭曲的人脸发出急促的尖叫声,不断后退。
轮转王并没有把注意力放在尸王的身上,他就像毫无意识的直行旅人,没有打算停下。
只是,地下阴魂衍生出的死气,却都被吸入他身后的漩涡。原本可见的阴魂,也都诚惶诚恐的跪拜在地,不敢抬头。自轮转王走过,也被吸入了漩涡不见。
而随着吸入的死气和阴魂越来越多,漩涡的旋转速度也越来越快,吸扯力也增加了许多。不远处的死气和阴魂,都被扯过来送入旋涡中。
倘若给轮转王一些时间,他应该可以把所有的死气和阴魂都镇压,送入轮回。
被老道士一道血符避开的人影,刚刚站定,就听见空中传来“嗖”的一声破空响。我在远处看到,老道士一把抓住不断下落的降魔剑,伸手一拍后,转手甩了出去。速度快如闪电,让人来不及反应。
那个人影想要跳起抓住降魔剑,却见老道士凌空一脚落下,逼得他不得不返身躲开。
而降魔剑以极快的速度自空中掠过,在我惊诧的注视中,竟然一剑刺穿轮转王的胸口。
这老道士,受伤那么重吗?这都什么眼神啊,怎么往自己人身上插。
老道士一脚逼退敌手,落在地上,手捏法诀,全力大喝一声:五灵法,法乱天地,爆!
轮转王的胸口和后心,以降魔剑为中心,突然亮起了金光。这金光一开始还很微弱,眨眼间就变得夺目。
没有什么声响,金光瞬间蔓延了整个天地,将四面八方都包裹在内。这光过于刺眼,我只看一瞬间就被激的直流眼泪。
而在我闭上眼睛前,正看到老道士被那人一掌打在后心,如枯木一般倒落在地没了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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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很久,我睁开眼时,漫天的金光已经消散。
眼前的黑雾烟消云散,又恢复了一片荒野。人影,尸王,轮转王都消失了。
我不再迟疑,撒开腿往那边跑,终见老道士趴倒在地的身影。
我连忙跑到那里把他扶起来,老道士面如白纸,嘴角的血迹一连延伸到胸口。原本梳理整齐的发髻也凌乱无比,如果不是胸口还略有起伏,我真当他已经死了。
我扭头在四周看了看,打伤老道士的人早已不见影子。而尸王不知道是消散还是被他带走了,没有直接杀死老道士,看来对方也受了伤。
现在也顾不得好坏了,我从老道士怀里摸出几颗丹药,补血丹我能认得出来,其它就不知道。如果一不小心把老道士给吃死了,他肯定天天做梦要掐死我。
所以,我把一颗补血丹塞进他嘴里,又学着电视里托着他的下巴一张一合帮他咽下。
只是没等我托两下,老道士就挥手示意我不要再做了。他睁开无神的双眼,虚弱不堪地说:再托下去,我下巴就脱臼了。
我忍不住笑出来,老道士似要转头看,可他实在太虚弱,便问我:封住了吗?
我看看四周,什么也没有,没有死气,没有阴魂,应该算封住了吧。
尸王和他呢?
不见了。
老道士哦了一声,颇为遗憾地说:还是没能留下他。
我说:知足吧,好歹把这地方封住,咱俩都能活了。
老道士小幅度的摇头,说:降魔剑被他带走了,他一定会再找一个地方重炼尸王。不过,十殿轮转王司阴魂殿,尸王必定受创不轻,想要重炼也很困难。
那真的是地府阎王吗?我好奇地问。
只是一种法相,道力凝聚而成。跟你讲你也不懂,就当作是真的吧。老道士没什么兴趣给我做科普,说:把那颗青色的养生丹喂我吃下。
我找出青色的养生丹,喂老道士吃下。他双手平摊,闭上眼睛,缓缓地呼吸。
我知道他是在养伤,便不再说话。
老道士说,轮转王是法相,道力凝聚而成的假象。法相这东西我偶尔也听说过,但起码要有真实存在才能凝聚出法相吧。这世上,不存在无中生有的东西。
轮转王的威势,震撼人心,不可言喻。至少,我想不出有什么词语能用来形容。
在老道士养伤的时候,我拿出通冥玉佩仔细端详着。
玉佩除了刻有字外,还有一些花纹。平时不仔细看不知道,凝神观看后却发现,这些花纹原来是各种动植物以及实在看不出意义的纹路。
所有东西都刻的很小,只能模糊辨认。
连十殿阎罗的法相都能招来,我愈发对祖上的神通感到惊奇。难怪老道士当初如此推崇,不无道理。
同时,我也为自己觉得可惜。祖上这么厉害,到我这一切却无知的可怕。如果老道士不出现,或许过几年我真把这玉佩换钱花了。
最近我觉得自己身体很怪,例如之前的一次,没有用通冥玉佩,我竟然可以看到死气和阴魂。
这在遇到老道士之前从未发生过,看着手中的通冥玉佩,我开始疑惑。到底是因为老道士给我吃的丹药,还是因为通冥玉佩用的多。
不过,我最大的疑惑反而是老道士本身。
为什么他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又是在哪里受的伤。操纵降魔剑的是谁,殓尸人拿我的血做什么,又为什么让我去西双版纳找噶木老头。
而且,来长平也是殓尸人提醒我的。倘若我没来这里,只靠老道士一个人,估计死定了。
难道我之前猜测是真的,老道士真的认识殓尸人,所以他在西双版纳放走殓尸人,而在高平,殓尸人又提点我过来帮老道士。
可这说不通啊,老道士是来阻止对方炼尸王的,而拿走地养尸丹的殓尸人不就是为了炼成尸王吗?
各种疑惑,让我脑子里乱成一团麻。这一切的谜底,恐怕只有等老道士醒来后才能揭开了。
过了很久,老道士终于长吁一口气醒转过来。
没事了?我问。
他摇摇头:伤很重,只是恢复了一点元气。
我看看老道士的脸色,依然苍白,但比起之前要好一些。
我扶着他站起来,问:现在去哪里?先找个地方给你养伤吧。
老道士嗯了一声,第一次听从我的意见。我扶着他离开长平古战场,上了一辆出租。见老道士一身血迹,司机满脸惊惧。
我掏了两百块放在副驾驶位:开车,找一家安静的宾馆。
不。老道士反对说:进了市区就停。
我立刻醒悟过来,老道士把身上的血衣脱下,只穿一件内衫。他的衣服都充满了古味,虽然不是道袍,却很有古代高人的风范。
在高平市的市区,我们下了车。老道士把卷成一团,已经看不出太多血迹的衣服抱在怀里,由我扶着前行。
我们找了一家不算很大的宾馆住下来,老道士端坐在地上继续养伤。而我则躺在床上一会看电视一会看看他。虽然有太多的疑问,但这个时候,显然不适合询问。
老道士的养伤持续很久,我中间出去买了三次饭,每次回来他都一如既往,纹丝不动。
问他要不要吃饭喝水也不坑,幸好他胸口依然缓慢的起伏,这让我放心许多。倘若老道士突然死了,我都不知道自己要干嘛。
虽然我没有参与太多,但总觉得这些事情都和我有关联。没有老道士的庇护,或许我活不了多久。
在第三天的时候,老道士才缓缓睁眼。那时我正在睡觉,被他起身的动作惊醒。
伤养好了大半,可元气不是那么容易恢复了。我急急忙忙出去给他买了许多增加营养的补品和食品,老道士慢慢的吃着,脸色也越来越红润了。
我坐在一边磕着瓜子,开口问了第一个问题:你在哪受伤的?
你怎么想起问这个。
我“啪”的磕开一颗瓜子,说:想起来了就问呗。
那我不告诉你。
如果我这时候在喝水,一定会喷老道士一脸。有没有这么万恶啊,这算捣蛋吗?干嘛不告诉我啊。
说说呗,我这不也是关心你嘛。怎么说,我也帮你个大忙呢。
你不帮的话,活不到今天。老道士头也不抬,看也不看我一眼。
跟这个死老头说话也憋人了,真后悔长这么大咋没去少林寺练武,不然非揍他一顿。
不过,老道士也没继续为难我,给出了解释:在西双版纳,被铜尸阵伤的。
铜尸阵?和少林寺十八铜人阵什么关系?
噶木。老道士忽然说出这个名字。
好端端的说噶木老头干嘛?可随后我就反应过来,顿时惊愕起来。老道士的伤,是被噶木老头打的?
你怎么会和噶木打起来?我追问着。
老道士的沉默,让房间陷入了短暂的寂静。过了一会,他抬起头看着我说:尸王。
噶木想要尸王。老道士说:如今的俗世,铜甲尸已经难以大成,他要借尸王将铜甲尸推向最高。
你怎么会知道。
那个殓尸人告诉我的,噶木承认了。
又是那个殓尸人。我越来越疑惑,他到底想做什么。一会帮老道士,一会帮自己,现在还把噶木老头给卖了。好像中立派,但我怎么看他都不是好人。
那你为什么要周家的人来找我?
我要去西双版纳验证,所以只能借周家的手来拖住尸王。
但是周老爷子三人都被你害死了,周广运也疯了。我带着谴责的语气说。
他们想要夺回降魔剑,而我给了他们想知道的消息。老道士表情漠然:各取所需,我没有害他们。
老道士说的不无道理,但对我来说,这个理由难以接受。
随后,老道士告诉我,噶木的铜尸阵被他破了,一些未成型的铜甲尸都被打碎了。只有噶木的本命铜甲尸受损不大,但想要再结成铜尸阵,短时间内不可能了。
只是,这种以铜甲尸为卒的阵法,让老道士受了很重的伤。他强撑着一口气,耗费精元用缩地法赶来长平阻止尸王。本就做好了以身殉道的准备,只是没想到我也会在那。
我告诉他,是殓尸人让我去了。老道士依然没有惊讶,只点点头示意知道了。
你是不是认识那个殓尸人?我问他。
老道士摇摇头:噶木认识,但我不认识。八索一脉的灵血有镇邪作用,殓尸一脉根本无法用,我也不知道他拿你的血准备做什么。
连老道士都不知道原委,我就更糊涂了。
对了,周家的事怎么办?你当初去他们那说了降魔剑的事,现在他们家来四个死三个,还剩一个也疯了。周家,会不会来找我们麻烦?我有些担忧地问。
不会。我告诉他们的是真消息,周家自然能明白这一点。老道士毫不在意的说:更何况,他们现在的注意力更应该放在降魔剑上面。这种至宝,只有周家的人能用,而现在……周家肯定会大吃一惊。
我明白老道士的话,那个操纵降魔剑的人,难道是周家的子孙?可是,他为什么要帮别人杀自己家人。周老爷子可是上一代家主,这种身份的人,在周家也算祖宗级了。
可以想象,周老爷子三人死在长平,以及出现一名可以操控降魔剑的殓尸人,这两条消息,必定会在周家引发地震。
我放下了担心,随口问一句:既然这样的话,就没我的事了吧。
或许没有。老道士说:但殓尸人既然取走你的灵血,必然有用。倘若他以后还需要……
老道士的意思我明白,说不定过段时间我就被人当人型血库给抓走了。
太坑人了……我就算去医院献血200毫升,好歹也能拿个献血证。现在算什么,谁想要谁割,割完了心情不好说不定还得揍我。
生不如死啊,悔不当初,为了一点点冒险精神跟老道士去了西双版纳。这回可好,惹了一身骚。
那我应该怎么办?
老道士微微眯着眼,说:这场局的主使人是噶木,倘若给他时间,把铜甲尸与尸王合二为一必有大祸。
所以……?
所以,我们要去找帮手。
去哪找?
噶木的铜甲尸出自云南魏家,为天尸支脉。如今噶木打算引出赵军阴魂炼就尸王,已算为害人间。我要去找魏家的人,让他们自己清理门户。
魏家?是和周家一样的世家吗?
嗯。老道士点点头:天尸一脉为钟家所创,最早于秦朝钟家便靠天尸术独霸一方,连始皇帝也奈何不得。只是随时间而逝,百家争鸣,各大道家开宗立派,钟家被挤去了现在的云南。在南宋期间,更是因金宋两国灭辽,大军铁骑进攻,钟家死伤惨重。自此钟家当代四大弟子各为其政,各为其主,才开创了天尸四大家。不过,钟家依然为主脉,其他三家虽然自立,却也以钟家为首。魏家传承了铜甲尸一脉,很是了得。
我看铜甲尸也没什么厉害的啊,连地养尸都打不过。我有些不以为然。
老道士摇摇头:噶木的铜甲尸不过刚炼成,只能算最低等的。相传魏家初立,其镇族甲尸乃是以秦国古尸,大将军王翦炼成。通天彻地,武力难以匹敌,仅有钟家的天尸能压制。
这么厉害?现在还有吗?
现在没有了。老道士说:蒙古铁骑踏遍各地,一战屠百万,天尸四大家顽抗一偶,差点被绝了户。否则的话,以今日这天地,天尸一脉早就出来称王称霸了。
真的假的。我有些不相信,蒙古军队虽然有一段时期天下无敌,可那是天尸啊,移山倒海的大能力,普通人再多也打不过这种怪物吧。
你以为蒙古铁骑只靠肉身就能无敌于天下?老道士嗤笑一声:不要小看天下群雄,各国各地谁没点底子,如果靠马就能游走天下,杀尽四方,游牧民族怎么会被困在边境千年。历史是人为,但人能篡改历史。如果你相信书上写的,那你见过历史抒写过道法神奇吗。
我默然,不再反驳。老道士说的很有道理,年月过的久了,史书上写的也不全是真。否则的话,这世上哪还有那么多未解之谜。
那魏家愿意出头吗?我提出了一个关键问题。
或许会,或许不会,但总归有希望。老道士也不确定。
一听老道士这话,我就觉得希望肯定不大。这年头,谁愿意没事乱出头啊。再说了,噶木虽然是从魏家得的炼尸法,可这又不是古代,还真有师门清理门户的事吗?
不过这种神神鬼鬼的东西,说不准就跟常人想的相反。我问老道士,打算什么时候去。
他想了想,说等伤养的差不多,大概三四天之后再走。
闲着没事的时候,问起他与噶木之间的关系。老道士说,他与噶木认识不算久,也就这两年的功夫,说交情也有,但算不上深。不然的话,当初找噶木帮忙杀地养尸,也不用以龙虎丹为代价了。
不过,老道士为什么去杀地养尸一直令我感觉奇怪。对此,他的解释是师门遗命。
老道士的师父在离世前留下密函,告知某年某地有地养尸出世,务必杀死。老道士思想很传统,所以遵从师命守在西双版纳等待地养尸出世。只不过他没想到地养尸那么机灵,刚出来就跑了。不然的话,也就没有我被他带去西双版纳的故事了。
三天很快就过去,老道士的伤养好了大半。面色逐渐红润,中气也足了。看着他这幅样子,我愈发的轻松。只要老道士没事,前面就算有悬崖……傻啊,肯定不跳。
去魏家的路上,老道士讲了些这一脉的规矩。
天尸一脉最大的共同点,就是忌讳打探所炼尸体的身份。
因为为了保证炼尸能发挥最大能力,尸体生前的三魂七魄会被打散,诸如生平经历,七情六欲有关的都要被抛弃。留下的,大多是武者本能。这样的话,炼尸才有成长到最强的可能。当然了,也有因为魂魄遗留了一丝记忆,导致后来超脱炼尸人的控制反叛的事情。
这件事在天尸一脉也是秘辛,就像周家丢了降魔剑七十年不敢吭声一样,算得上耻辱。好比人养的狗,养了十年回头再咬伤你,说出去太丢人了。
另外,新尸极易受干扰,所以各个房间不能乱闯。不然的话,很容易惹出人命。如果出了这样的麻烦,别说魏家帮忙出头了,老道士和我恐怕都走不出去人家的门槛。
最后一点是,魏家的人年幼便开始练武,火气很旺。所以,少开口少看人少做事,以免惹是非。以老道士的本事虽然不惧,但我还不行,可能随时被人一巴掌拍死。
老道士说这话的时候,看我就像看一只苍蝇。
死老头,我哪点像苍蝇!长的不像,说话也不像!我都没说你长的像苍蝇拍呢。
西双版纳已是第二次来,噶木的事,让我对这片美丽的净土有了阴影。
我忽然想起曾问老道士,为什么山村的人都冷冰冰的,唯独噶木很热情。老道士当时回答我,他是个另类。这是不经意间想起的疑问,用来打发时间。
第二次被问起这个问题,老道士沉吟了一阵,说:噶木其实原本是魏家的人。五十年前,被魏家捕尸堂堂主收养。不过后来因为一些事情反出魏家,这种家族对弟子要求很严格,一旦反出,不杀也要废除所有功法,以免外传。但噶木没有受罚,魏家默认他的离开。
这件事,也是噶木告诉老道士的,说不清真假。但可以肯定的是,这里面必定有什么故事。
谈起噶木时,老道士脸色平静,但语气总带着一丝不自然。我知道,他还是纠结着噶木欺骗他的事。更何况,铜尸阵差点杀了他,对这样一个人,老道士没恨的咬牙切齿已经心胸异常宽广了。
我们到魏家的时候,是中午。
阳光明媚,一片鸟语花香。魏家座落于一片深山,于一座山谷中开辟了空地,安放宅子和族人。
这是当初为了躲避蒙古骑兵,不得已才躲来这。骑兵再厉害,在山里也是没了爪和啄的老鹰。
老道士告诉我,这方圆几百公里,都属于魏家的领地。任何人都不可以在这里争斗,以免惊尸。违反者,熟人还好说,陌生人直接就宰了喂狗。
哦对了,魏家没狗……
我们是从一条略高的小路穿行而来,看到魏家宅子的那一刻,我深深地被震住了。
在这茂密的丛林中,硬是出现一片空地。一间间古典民宅错落有致的安放各处,黑压压一片,最中央是三层高足足十五米的主宅。这仿似群星拱月一般的气势,让人呼吸都忍不住停顿。就像眼前出现一只远古凶兽蛰伏,一旦惊动,势必惊天!
据老道士说,在深山的某一处,魏家还在山体里硬生生掏出了一座祠堂。那座高达一百多米的大山,几乎被整个掏空。
如此浩大的工程,非人力可为,是由魏家几百年前最强的几具古尸联手打出来的。在那一天,冲天的尸气,几乎腐蚀了方圆百里范围。老道士说,连他师父说起这一段时,都深深的敬畏。
这一番话,让我对魏家有些惊惧莫名。
这样的家族,比起周家强大了不知多少。几百年来,即便魏家最弱的时候,也无人敢来挑衅。
我无法想象,在一千多年前,天尸一脉仍为一体的时候,连始皇帝也奈何不得的时期,该有多么强大。不说颠覆整个地球,想轻易夺取帝位也应该很容易吧。
不过,天尸一脉没有这么做,其中原因,连老道士也说不清。那个时代太古老,或许发生了很多令人惊奇的事。毕竟先秦练气士的大名,在很多地方都有提及。能在那个乱世登临帝位,问鼎天下的始皇帝,也不太可能是普通人。
我跟在老道士身后,沿着小路行走,没走出多远,就上了大路。魏家在宅子前修了三条主道,各有大约十米宽。平整严实,走上去很是舒坦。
由此可见,魏家在这片区域的势力有多么庞大,堪比古代的小国君主了。
前面的迎宾宅,突然涌出了七八个人。快跑着向这边来,我有些紧张,小声提醒了一下。老道士背着手,不急不慢的走着,说:无妨,我已与他们说过,是来迎我们的。
果不其然,来人为首是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跑到我们跟前就恭敬地微微低头问:可是五行脉的前辈高人?
老道士点点头:魏老头呢?
那个壮汉更是恭敬:堂主正在与家主做事,忙不开身,所以吩咐我来迎您。他说,见到您就立刻请过去。
老道士再次点头,由着他们带路。我在后面边走边看,对老道士愈发的惊奇了。这老头真那么厉害?连魏家都如此盛情。
迎宾宅只是普通的宅子,最壮观的是高七米宽七米的大门。通体由黄梨木外铺铜板制成,这样的大门加起来少说几千斤重。
高七宽七,七七四十九,是所谓的大衍之数,没想到炼尸家族也这么注重这东西。
路上,那汉子一边请我们走,一边小声地介绍。
老道士似乎也好久没来了,点着头时而看一下四周。
进了迎宾宅就是一条石子大路,宽有二十米。一路通行便是主宅,也就是魏家家主和各堂堂主以及家族元老居住谈事的地方。
魏家共有四堂,炼尸,捕尸,藏尸,刑罚。
炼尸并不是传统意义的炼尸,毕竟身为天尸支脉,家族的每个子弟都会炼尸。这一堂的主要工作是在捕尸堂带回新尸后,打散可能没消散的三魂七魄,做一些最基本的炼制,随后就可以交给需要的家族子弟了。
而捕尸堂,顾名思义就是抓尸体的。可能有人问,尸体都是死的还用抓么,抬回来就是了。实际上,包括老道士所说的红毛绿鬼天生地养人魂四种活尸,都可以被炼制,只是炼起来极为麻烦。
而有一些尸体,虽然未成活尸,却也有了行动攻击的能力,甚至有一些只比五大活尸略差。所以,捕尸堂也就派上了用场。
至于藏尸堂,自然是收藏尸体的。因为捕尸堂随时可能抓回来一些天赋异禀的奇尸,一些普通的武者尸体就会空闲下来。而藏尸堂会分类以特殊手法存放,保证他们躯体不坏,并且还能时刻锻炼躯体强度,等以后用的时候,起步就很高了。
这有点像酒窖,美酒藏的越久越好。
而刑堂,主掌家族刑罚,四大脉都有这一堂,有时候遇到需要配合的事情,还会互通合作。
我们一行人所穿越的通道,都是普通子弟所居住的地方。一路上,看到不少人好奇地看着我和老道士,又有些敬畏前方带路的壮汉等人。所以只远远地看着,偶尔小声议论一下。
最终,我们来到了主宅之前。
近距离观察这座主宅,心中敬畏就更深了。
最高处十五米,占地十几平方公里。依照家族地位来分,家主最高,堂主次之,元老再次。天尸一脉统一坚守的原则时,给家族活力的才是地位最高的。所以老家主退位成为元老后,还比不上新任的家主,哪怕这是他孙子。
主宅谈不上金碧辉煌,古色古香,看起来很是寻常。但我却知道,这里面住的,随便出来一个都能在大城市引发屠戮。
把我们带到这后,除了壮汉外,其他人都退下了。
进入主宅,屋里点着烛灯,不算很亮,总感觉有股子阴寒气息。我看了眼老道士,他神色自然,目不斜视的前行。
这老头,胆子真大。感慨一句后,我看到前面的大堂站了几个人。他们围在桌子前,似乎商量着什么。
壮汉快走几步报告,几人都回过头,十分热情地走过来说:五行脉的高人,终于再见到你了。
老道士拱手说:彼此,彼此。
第一次见老道士这么客气,但转念一想,魏家这么强,老道士这样做也没错。
在场与老道士最熟悉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看起来极为瘦弱的七八十岁老头。一见老道士,他就哈哈大笑,上去就是一巴掌拍在老道士的肩膀:你这牛鼻子,没事的时候也不知道找我喝酒,亏我多年前帮你那几场。
老道士轻轻挥手拨开老人的胳膊,淡然地说:你是捕尸堂的堂主,出入阴宅,那种地方我怎么能去。
原来他就是捕尸堂的堂主,这也太老了吧。我心里想着,便多看他几眼。老人似乎察觉到了,微微偏头看我一眼。其眼神凌厉无比,但下一瞬间又温和起来,像是我的错觉。
这就是八索一脉的当代传人了吧。老人问。
和他一起的几个老人也都好奇地看着我,这让我有些不安。老道士嗯了一声,说:八索一脉没落,带他来见见世面。
哈哈哈,你五行脉也是与八索有渊源,帮他一把也没错。捕尸老人笑了笑,随后拉着老道士的手往桌前走,边走边说:五行脉源出五典,懂的最多,你来帮我们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我也好奇地跟上去,对于老人说的五典,一窍不通,应该是类似典籍的东西吧。老道士的五行脉,和典籍有什么关系?
走到桌前,我看到桌上放了两块石头,雕刻成了兽形。只是略微有些抽象,一只像猴,一只像虎,都与平常所见有区别。
老道士走到跟前,看了几秒钟,忽然惊疑一声。
还真被你看出不对来了,我们几个老家伙,可是看半天没看出所以然。捕尸老人说。
旁边的几位老人都瞪他一眼,仿似在责怪说话口没遮拦。老人也不以为意,说:自己看不懂还不肯承认啊,你们几个死要面子的。
几位老人都有些尴尬,索性不再理他。
老道士拿起一只石兽仔细端详起来,过了一会他问:从哪弄来的?
去地下阴宅时无意找到的,看着挺怪就带回来了。捕尸老人回答。
两个都是在那地方找到了?
捕尸老人呃了一声,与旁边的几位魏家老人对视一眼后才迟疑着说:另一个,是他送来的。
噶木?老道士看向捕尸老人。
我心里顿时一惊。
是他。捕尸老人点点头:我们也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他还会回来,而且,送了这么一件怪东西。如果不是我刚才地下阴宅拿了一件同样的,还真看不出怪。
老道士沉默起来,看着石兽不说话。魏家的家主,堂主一流也安静地站在那,时而看我一眼。
过了一会,老道士说:这样的东西,我师父曾收过一件。以他老人家的博学也看不出所以然,只是能察觉到奇异之处。这东西水火不侵,万法难伤,似乎天然就能隔绝道力。
如果我用铜甲尸呢?捕尸老人问。
老道士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或许你可以试试。但我师父说,他曾于古籍中见过描述类似的东西。有兽,生而为石,天地奇珍,毁之必亡。
捕尸老人嗯了一声,一脸的不以为意,看得出,他没放弃自己的想法。
老道士放下手中的石兽,看着捕尸老人:他是亲自来的?
不知道,家族子弟到的时候,只看到这东西和一张纸。纸上告诉我们,这东西送给家族。很奇怪,他为什么要送这件东西却不说明原因?
在场无人能猜出缘由。
魏家的现任家主,年约五十,头发半黑半白,不是很健壮,就像个普通的老人。我突然发现,凡是有大能力的老人,看起来都很普通,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气质内敛,返璞归真。
五行一脉,向来只管五行内的闲事。这次登门拜访,必定有赐教。魏家家主笑着说。
老道士摆摆手:谈不上赐教,这事,与噶木有关。
哦?捕尸老人和魏家家主对视一眼。
老道士像没看到他们的小动作,说:噶木炼成铜甲尸,却意图借地养尸丹炼就尸王,从而合二为一将铜甲尸推至顶尖。非但如此,我找他质问时,还险些丧命铜尸阵中。长平四十万阴魂,一旦放出,无人可镇。噶木不顾天意,更不顾人命,这等作为,你们魏家不会不管吧。
魏家的几个堂主都沉默了,连捕尸老人也如此。只有魏家家主脸色尴尬地说:噶木已经不是魏家的人,我们没有权力……
你也是这个意思?老道士打断了家主的话,看向捕尸老人。
捕尸老人与他对视一眼,随后默然。老道士脸色平静,没有因此动气。只是一甩袖子,对我说了个走字就离开了。
他都走了,我哪还敢逗留,赶紧跟在后面。
从主宅出来没多久,捕尸老人就从后面追上来了。
老牛鼻子,这事我也没办法。这中间牵扯很多东西,关系家族最大的利益。家主不说话,我做不了主。捕尸老人面色为难地说。
我知道,不怪你。但魏家既然这样说了……老道士停住脚步,一脸淡然地说:那我杀掉噶木,也就与魏家无关了。
捕尸老人脸色顿时有些不自然,张口欲言,但始终没说出一句话来。
老道士也不多话,喊着我离开了魏家宅子。
再次走上山间小路后,我很是惋惜地回头看看隐约可见的魏家大宅:咱们真这么走了啊?那噶木老头的事咋办?
本来就没报希望,只是提前与魏家打个招呼。既然他们不出手,那就由我来。老道士说,话语斩钉截铁,充满杀伐之气。
我看魏家好像有什么隐瞒的事情。
嗯。老道士点点头:那两件石兽很不一般,比我师父收藏的更加完整。噶木不会无缘无故送来魏家,他与魏家的关系曾经势如水火。这次送东西,要么知道我准备来找魏家出手,要么就有其它原因。
会是什么原因呢?我问。
不知道,应该和石兽有关。老道士说。
那……要不然咱们半夜把它偷出来?
老道士瞥眼看看我:你去?
我讪笑,缩缩脑袋不敢应声。
魏家那都是僵尸窝,进去一只一口就把我啃的骨头都不剩了。人家被威胁都是:你敢来!?来了让你站着进来横着出去。可魏家都是让你站着进来,啥也不出去。
那咱们现在去找噶木?去哪找?我又问。
老道士摇摇头:不知道。
啊?
啊什么啊。我又不是神仙,要能知道他去哪了,还用找你去寻地养尸吗。
我嘿嘿笑,老道士想了想,说:不过,噶木送给魏家一件石兽,想来必有原因,而且可能关系重大。魏家捕尸堂的堂主与我关系莫逆,连他都不肯为我说话……
所以,我们去找石兽?我猜测说。
不是。老道士摇头否定:我们要找和石兽有关的消息。连捕尸堂主都能从地下阴宅挖出来石兽,这东西恐怕有些数量,就算找到我们也不知所以然。噶木如果真与石兽有关联,必定会有消息传出。我们循着消息,一定能找到他。
我和老道士在西双版纳逗留了一段时间,并没有找到噶木的踪影。所以没有再耽搁,老道士用缩地法带着我离开。
再次停留的时候,已到了一座山上。
不算很大,但林木茂盛,时而听见鸟兽的叫声。在前方,一座小道观耸立在山腰,离我们不是很远。
老道士一边走一边说:这座山五行脉已经居住了几百年,山中鸟兽虽有生老病死,却从未被宰杀过。所以不要随处走,可能会碰上野兽。
我哦了一声,老道士不再说话,不急不缓地前行。
很快,我们就进了道观。这是一座小型道观,占地几十个平方,分了几间屋子。与魏家宅子相比,实在拿不出手。
道观门也没上锁,老道士一把推开后,有些感慨地说:当年五行脉兴盛时……唉,算了,与你说这些干嘛呢。这几间屋子,你住左边第二间。那里曾是我师弟的住所,其它房间不要乱进,不要探究。
哦。我点头应了一声,探头往第二间房里看了下,简单朴素。没有太多的摆设,一张床,一个蒲团,一张桌子,上面摆了纸墨笔砚。
我师弟很喜欢写字,以前在这间屋子里经常写着写着就唱起词来。老道士说。
哦,那他现在去哪了?我进屋抹了把桌子,没太多灰。
师父升仙没多久,有一天黑夜,我听到他屋子里有怪声。再去看时,就不见了人。至今,也不知是死是活。老道士语气略显悲伤,看得出,他与师弟的感情很好。
这么诡异。
是很诡异。我在山里四处找,也没找到他留下的踪迹。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这二十多年来,我已经放弃了。他是个福人,自有天相护佑,应该死不了。老道士说。
我很是惊愕,老道士的五行道法十分了得,连魏家如此大的家族都对他客客气气。可就是这么一位奇人,师弟当晚失踪,连找二十多年都没找到。
这件事,诡异的让人毛骨悚然,我不禁想起那些神鬼事。
算了,不说这些了。老道士脸上依然带着缅怀之色。
对了,你带我来里干嘛?我问。
石兽。老道士说:我师父曾收有一块,就放在道观里。
那拿出来咱们研究研究。
老道士嗯了一声,走进一个房间,没多久就出来了。在他手里,有一个木盒子。样式古色古香,有独特的韵味。一眼望去,盒子上的花纹让人心神安宁,似找到了依靠。
老道士和我一起进了另一间房,把盒子放在了桌上。
这间房的摆设更简单,桌子上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放。床上有着被褥,和他师弟那间截然相反。我估计,这是老道士自己的屋子。
这时,老道士已经打开了盒子。
盒子里垫了红布,一共放了三样东西。
一本颜色青黄,看起来很老旧的古籍。一把仅剩半支的玉钗,最后则是另一只盒子。
老道士把小盒子拿出来打开,里面依然垫有红布,而红布包裹着的,则是一件石兽。
与魏家的石兽相比,这一件要小很多,而且似只有一半。样式方面,比较偏向怪物,牛头人身,背后生有两根骨刺,右手上还有一点凸起。
我师父说,这是他的师父传下来的。师祖当初刚得到的时候,石兽还未完全封闭,竟能见到一丝血肉。只是没过多久,就完全闭合了。
道法无用,师祖又怕蛮力坏了这奇异的东西,所以追查几十年未果,只能遗憾的传下来。老道士说。
啊?你的意思是说,这件石兽当初是活的?我惊诧极了。
或许是。老道士也不太确定:也正因为如此,在魏家见到两件石兽后,我才会惊讶。这东西,着实不一般,或许,噶木是查到了什么,才以此与魏家交好。
那魏家肯定也知道点什么,不然不会因为两件怪东西就关门闭户。他们说噶木给了一封信,只写把这东西给魏家,看来一定是假话。我有些气愤的说。
你与我想的一样。老道士点头,把手上的石兽翻来覆去观察着。
给我看下。
老道士没有犹豫,把石兽递到我手上。
这东西别看不大,可却很重。普通的石头巴掌那么大,顶多几斤就了不得了。可这一块,粗略估计起码在二十斤以上。就冲这一点,足以证明他很怪。
这石头材质没问题吗?怎么这么重。 我问。
老道士回答说:普通的石头,之所以重,或许是因为里面有不一般的东西。
要不,我们把这东西切开看看?我提议说。
不可。老道士摇头说:这东西我总觉得诡异无比,古籍上说,毁之必亡。
古籍也不一定全对啊,古代的东西说不定和现代不一样呢。就像山海经上的东西,大部分在如今都找不到了。
我师弟失踪的那晚,在他桌子上,就放有这件石兽。老道士说。
我心里一阵惶恐,差点把石兽给扔了出去。
正在这时,胸口挂着的通冥玉佩,突然传来了滚烫的感觉。
我连忙把石兽放下,把玉佩从衣服里掏出来。通冥玉佩发出淡淡的黑光,几不可见,放在手上就像被火烧过的铁棍。虽不说烫的人血肉焦黑,却也几乎让我无法忍受。
怎么回事?老道士问。
我也不知道,突然就烫的厉害。我看向石兽:会不会和这东西有关?
八索一脉,贯通天地幽冥,或许这东西与你这一脉有关系。老道士说。
我拿着玉佩想了想,试着把它靠近石兽。玉佩上的黑光愈发的明亮,但温度也越来越高。我被烫的头皮发麻,几乎想把它扔了。
而就在玉佩离石兽还有不到十厘米的时候,石兽的头部位置,忽然冒出了一点点黑气。没有味道,在空中飞快地消失了。而玉佩的异状,也跟着不见。
呃,那是什么?我惊诧地问。
老道士闭上眼,像在感应什么。过了会,他睁开眼,很是震惊地说:精气。
精气?那是什么?
凡有道行的,都需精气十足,越厉害的人,精气越旺。即便是普通人,也有精气,一旦流失过多,轻则大病,重则暴毙而亡。这,相当于普通人所说的生气,是生命的体现。老道士解释说。
听明白他的话后,我立刻就愣住了。这意思是,石兽还有生命?
可以这么说。老道士脸上的震惊很快便褪去,但随后,他说出一件更让我惊愕的事情。
石兽万法难沾,所以我曾带着石兽在十几年前找人鉴定。最后得知,这东西的存在的历史,超过六百年。
这也太难以置信了。我几乎要叫出来,这死老头,该不会是诳我的吧。他的师祖拿到这东西的时候,石兽还能见到一丝血肉。而刚才,他又感受了石兽溢出的精气。
也就是说,这只石兽活了整整六百年甚至更久?
太扯淡了,虽然人说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可再能活的乌龟,也没有超过两百岁的。有一些奇特的生物可以活超过一万甚至理论上永生不死。
可这是石兽,绝不是什么细菌海草,怎么可能活了六百多岁?外星人吗?尼玛当拍异形入侵第二十二部啊!
我把已经恢复正常的玉佩放在石兽头上,没有再出现异状,也没有黑色的精气飘散,一切又恢复了原状。
疑惑不解,我把玉佩放回胸口,又拿起石兽。也许是一种错觉,我总觉得,石兽好像变轻了。
这次,石兽和玉佩依然没发生奇异的事情。
刚才的事情,绝对是个大发现。可是,我和老道士都没有抓住,除了知晓石兽这一刻依然有生命外,再无其它发现。
要不……我滴点血试试?我提议说,但又想,是不是最近被放血成瘾了,人家不说话我都想割自己一刀。
可以试试。老道士回复的简单明了,随后从怀里掏出一把利刃。
看着明晃晃的刀刃,我真想抽自己一巴掌。
最后,以我成功满足自己似乎变态了的心理,咬牙给自己一刀。
滴血在石兽上,依然没有反应,而且这次老道士没给我补血丹,亏大发了。
现在怎么办?我问了一声,但却见老道士拿着刀像在思索。
没多久,他回过神来,看着石兽,像下定了决心:切开它!
啊?我有些惊讶,问他:你刚刚不是说,古籍上写这东西毁之必亡吗?
师弟失踪的那天,屋里除了有石兽外,地上还有一把斧子。老道士说:我只以为他失踪是和石兽有关,现在想来,师弟不会平白无故在屋子里放斧子。说不定,他在当时是要切开石兽,所以才发生诡异的事情。
老道士这样的猜测,我倒听不出能反驳的地方,很有理。但是,这东西过于诡异,他不怕死,可我怕。
噶木可还带着铜甲尸到处跑,准备炼尸王呢。万一咱们切开后真出了事,哪还有人去制他?我找了一个理由,正当的让我自己都佩服自己了。
老道士皱起眉头想了一阵,随后有些遗憾的放下手中利刃:等杀掉噶木就切开他。
我在一旁直点头:嗯嗯,等杀了它立刻就切,横切竖切剁成四块。
这场石兽鉴定,最终以老道士伸手给我脑袋一巴掌为结局。
我嘿嘿笑,见他把石兽重新放回盒子后,蹭到旁边,指着木盒里放的古籍和玉钗问:这两件干嘛的?
古籍是我五行脉的秘本,你可要学?拜师后,我可以教你。老道士说。
我看看他,这老头表情严肃,不像在开玩笑。说实话,我倒真想学学五行道法,别的不说,光那手缩地术就很厉害了。等我学成后,别的不说……我要当出租司机谁他妈能抢得过我!?
不过,老道士总没事就给我放血,我怕还没学会缩地法就被他弄死了。
等等吧,我考虑考虑,嘿嘿……
老道士轻哼一声,像是在说:求你了么。
玉钗呢?
提起玉钗,老道士竟然奇迹般的有些失神。虽然眨眼的功夫就恢复,但就算瞎子也能看出,这支半截的玉钗,有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小说和电视剧里都这么演的,如果不是的话,那作者太狗血了。
不过,老道士没给我见证作者狗血的机会,直接把装着石兽的盒子放好,啪嗒一声关上了木盒。随后,他一声不吭地走出房间,刚出门就停住。我以为他忘记什么东西,没想到他偏过头,对我说:出来,去你屋里呆着去。
死老头子,翻脸就不认人了。我在心里嘀咕着,闷着头回到自己的房间。
老道士一去不回,在他师父的房间也不知干嘛。而我,则躺在木板上,四处乱看。
这房间东西太少,看的再仔细,几分钟也就看完了。
老道士的师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看老道士的样子,应该也就五十多六十岁左右,他师弟应该比他小不了多少吧。
只是,不知道究竟死了还是在什么奇怪的地方活着。
想起老道士的师弟,我就好奇,倘若刚才真切开了石兽,会发生什么?
在床上翘着腿躺了有十来分钟,后背疼的要死。这床板也太硬了,老道士也没给我床褥和被子。
我从床上下来,在桌子前立了几分钟。桌子上摆放整齐的有两叠宣纸,一叠空白,一叠写有字。
大多写的是诗词,有些我熟知,有些没看过,也不知是古人的成就还是他师弟自己创作的。
我从下面随手抽出一张,看到这样一段话:今日何来与君争,悲哉……吾不欲为,天意弄人,何苦,何苦……错了,错了……
无厘头的一段话,看也看不明白,纸的一角有些褶皱痕迹,想来应该是他师弟写完心情有些激动吧。
看来,老道士的师弟纵然失踪时是个年轻人,可放到现在来说,当年怎么着也是个文艺青年。像我这种普通青年,只能仰望了。
这时,我听到外面传来“啪嗒”一声。
紧接着,老道士一声大喝:何人敢来五行脉捣乱,给我留下!
我放下宣纸冲到房外的时候,正见老道士站在原地沉默。他安静的有些异常,仿似刚才的怒喝是别人发出的一样。
再往别处看,没有什么人啊。
这老头搞什么,耍我啊!
但出于好意,我还是问了一句:刚才出什么事了?
不用你管。老道士毫不客气地斥责我一声,然后回了屋。
死老头,不看你厉害,早一砖头拍死你了。我暗骂一声,悻悻地回了屋。
一直到月儿高挂,我的胃纠结着是先吃肠子还是先吃食道的时候,老道士依然没出屋。
我实在饿的受不了,只能出了房间去敲他的门:老道士,咱们晚上吃什么啊?
老道士沉默着,屋子里点了一盏油灯,昏黄昏黄的。老道士手上拿着一张纸,他出神地盯着纸看。昏暗的油灯,照在他脸上,竟显得有些老态。
我看他有些出神,就又喊了一声。这一次,老道士反应过来。他把手中纸举起来,手腕微动似乎要做什么。但随后,却又皱着眉头放下了。他一边慢条斯理的把纸折起来放进口袋,一边说:山中有野果,也有俗食,要吃什么自己弄。东西和碗盆都在右数第一间屋子。你弄自己吃的,不用管我。夜深之后,不要随意走动,没有特殊事情,不要来扰我。
死老头,怪脾气。
这话也只能想想,转身出门到了右数第一间屋子,我脑门有汗还有黑线……
这什么年代了,竟然是老农村的土锅。墙边有一摞柴火,我从锅边拿起火柴盒,再抓起一把稻草……这玩意真能烧菜吃么?
半个小时候,整间柴房都是烟。我跟个非洲黑人似的从烟里咳嗽着跑出来,从外面看,这屋子和失火没多大区别。
最让我气愤的是,花费这么长时间和代价,连衣服都差点烧着了,可是火依然没冒烟。
这是为什么!?
对了,锅旁边那个能拉动的木棍是干嘛的?
太坑人了……我从柴房旁边的大缸里泼水洗脸,心中怒骂。可骂完之后还是得吃饭,这大半夜的吃什么?
山上有野果,可也有野兽啊。
听说以前有姑娘在深山里被野人拖走,几年后抱个野人孩子回来的。我不是姑娘,可要真被拖走了也受不了啊。
最终,等柴房烟散了,我找了几个生冷如铁的馒头,泡着水吃了。
这日子太苦了,我开始庆幸没答应老道士之前的提议。这要真做了他的徒弟,不被弄死也得被苦死。
就这么来回鼓捣,起码费了两三小时。我看看手表,已经十一点多了。
老道士的房间依然亮着油灯,这老头也不知道怎么了,一整天都神神叨叨的,跟着了邪似的。
算了,我管他干嘛呢,还是去睡觉吧。
进了乌漆吗黑的房间我才想起来,老道士不仅没给我油灯,还没给我被褥!
这算不算特殊事由?
我轻手轻脚的走到老道士房前,踌躇着到底要不要敲门,还是在木板上先将就一夜?这老头脾气怪的厉害,回头要给我扔山里去怎么办。
就在这时,我听到老道士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进来吧,转圈磨面呢!
我有些尴尬,推开门进去,老道士依然坐在桌前。桌子上,一张纸平铺在那里,有些褶皱的痕迹。
嘿嘿……其实也没啥事,我就想问问,晚上睡觉这被褥……我挠着后脑勺,有些不安地说。
房间床下有箱子,被褥都在里面放着。老道士说。
哦,知道了。我点点头,转身要出门。
等一等。老道士忽然喊住我,待我回过头后,看到他脸色有些不自然地说:来我旁边坐着,问你些事情。
我有些疑惑地走过去坐下,老道士一向很自主,要做的事哪怕再危险也一定会去做。这点,从他受了伤依然敢独自阻止尸王就可以看出来。那次如果没有我在一边协助,他肯定早死了。
这样一个心高气傲,有大能力的人,又怎么会找我来问事情?难道,他是想问八索一脉的事?可我之前也说了,根本一点也不知道啊。
这张纸你一看。老道士把桌子上的纸往我这边推了一下。
我拿过来看,纸上写了一段字,字迹娟秀,一看就是女儿家的笔迹。
上面写着:母病危,需木灵丹解救。若要了断尘缘,不送也罢。
我看明白了,这上面说,有个姑娘病的很重,几乎要死了,需要一种叫木灵丹的药来治。木灵丹……估计是五行脉的东西。
如果想结束尘缘的话,木灵丹就不要给了。
可是,这嘛意思?尤其是把这张纸给我看,嘛意思?
这封信,是她女儿送来的,上面所说应该不为假。这木灵丹,你说我到底送还是不送?老道士问。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如果真能救命当然要给。呃……这木灵丹是不是很贵啊?
不是很贵。老道士摇摇头:而是无价之宝。木灵丹是以成了精的木妖,取其一生精气炼化而成。不说让人返老还童,起死回生,可这世间百病,几乎没有不能解的。在上古年间,木灵丹还是很容易炼制,可如今……我五行脉只剩两颗,这也恐怕是全天下最后两颗了。用掉之后,再也无人能炼制。
我听的一愣一愣的,按老道士这么说,木灵丹还真是无价之宝。别说感冒发烧了,估计就连癌症晚期也能治愈。
这可是个好宝贝,难怪信上说不送也罢,可能也想到这一点了,怕老道士舍不得。
那送不送你看着办吧,这事我就不能乱出主意了。我说。
我就是想不到才要问你!老道士脸色愈发的不自然,看着像要发火。
那就看她和木灵丹,在你心里哪个更重要了。我又不知道你们俩的关系,怎么帮你决定啊。我回答说。
老道士沉默了一会,随后缓缓说:在二十几年前,她曾为我伴侣,我几乎要为她弃道还俗。但后来出了一些事,我们决断了。
我滴……没想到老道士年轻时还是风流大少啊。我心里一阵感慨。
虽然决断了,但如果当初感情特别好,而且出的事也不是太让男人无法忍受的话,看在往日情分上也救一命吧。我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这要怎么与你说……老道士踌躇了半天,我第一次见他这样犹豫。过了很久,他终于叹口气,说:罢了,往昔的事已经过去,人都不在了,我还在乎那些做什么,就与你说了吧。
我突然有种预感,如果这时候给我来叠瓜子,再来瓶可乐就好了……
老道士像是在整理自己的思绪,过了一会,说:这事,要从二十五年前说起。那时我学艺有成,师父命我下山历练,也就是做做斩妖除魔的事情。她就是我那次下山遇到的,或许是因为山上呆的久了,第一次见她,我就被迷住了,到最后,竟因为她几乎与师父反目成仇。
把她带上山的第七天晚上,出了一件大事,那一次,我是平生以来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对师父出手。
那天晚上我听到外面传来她的惨叫,出去看,正见师父一掌打在她的腹部。她口吐鲜血,面如黄纸,几乎要死了。师弟当时也在场,拉住我,让我不要管。可我如何能不管,也正是那次,我对师父与师弟出手,让我是兄弟俩的关系就此冷淡。
我不是师父的对手,更何况旁边还有师弟。
被制住后,我央求师父不要杀她,无论什么事有我来扛,哪怕废我一身道行。
师父对我破口大骂,说她是妖女,是来盗取五行脉的秘法和木灵丹。这话我怎么能信,那时无论怎么看,她都只是普通女子。
所以我对师父说,倘若她死了,我也必定殉情。
师父终究舍不得我这个弟子,便把她赶出山,并勒令我不准再下山。
但是我气愤不过,之后终有一天跑下山。可无论我怎么找,都再也找不到她。一连十几天,我都昏昏然,不知以后的日子该如何过。
我自小就在山上与师父学道法,除了道法,我什么也不会。
所以,我只能再回去。而回归山门后我才发现,这次,换成师弟带一个女人上山。这种情形,与我当初无异。
对于师弟的行为,师父同样大发雷霆,命师弟立刻送那女人下山。
这种行为,让我的火立刻就冒了上来。我和师弟同时与师父顶撞,坚决要把这女人留下来。我想着,倘若我无法得到红尘中所谓的情,就让师弟得了吧。
我们两兄弟的关系,如亲的一般。师弟只比我晚来山门一年,我们一起吃住二十多年,即便有之前的那档子事,却也不会影响太深。毕竟他怨的是我对师父出手,而不是打伤了他。师弟是个重感情的人,这一直是我和师父最欣慰的事情。最起码无论以后我们谁继承了五行脉道统,都不会起纷争。
在那个女人上山第五天,我们两兄弟与师父争执不下的时候,有一伙人突袭五行观。他们的身手不一般,但却被师父与我师兄弟二人合力打死了大半。剩下的,愤恨的离开了,叫嚣着还要再来。
那一战,师弟为了护我,被对方偷袭,中了冥毒。
冥毒,是以九幽之地的毒物,配以纯阴女子初潮炼制而成的奇毒。毒性猛烈,倘若不及时救治,一时三刻就会化为寒毒水。
而解救方法,要么以纯阳道法逼出毒素,要么服下纯阳的天地珍果。还有一种,则需要纯阳命格体质的女子与之交媾,将毒素转至女子体内。这样,师弟便能获救,而那名女子则不出三日要亡。
五行一脉讲究道法自然,所以无纯阳功法。而天地奇珍,又哪里这么容易找到。至于那纯阳命格的女子,一时三刻又如何能找得到。
可意外的是,师弟带回来的那名女子,正是纯阳女。
别无他法,为了保住师弟的命,我们只能征求那女子的意见。她答应了,没有任何犹豫,因为师弟在她最危难,差点被几个恶棍强暴的时候把她救回来。
所谓事有天定,一饮一啄,天命不可违。
在师弟和那名女子进了房间后,师父忽然跺脚大骂着:孽缘啊!真是场孽缘!早知今日,我当初……唉!孽缘啊!
我问师父到底怎么了,你知道师父告诉我什么吗?老道士忽然停止讲述,转过来问我。
我隐约能猜到一点,但不是很确定,便摇头。
老道士呵呵一笑,这笑的苦涩,笑的无奈,笑的眼睛都红了:师父告诉我,这个纯阳女子,正是我之前带回来的那个。师父那天废了她的功法,把她赶下山,以道术给她易容换貌,并点散了她的记忆。可没想到,时隔不久,师弟下山找我时,偶然遇到她被几个恶棍欺负,竟又给带上了山。
天下大事,天注定九分,师父妄要夺那一分,却将我害苦了。
看着紧闭的房门,想着我曾深爱的女子与师弟巫山云雨,我几乎想一头撞死在山上。那一天,我离开了道观,在外游离足足半年之久。因为我忘不掉,她是我亲手送进了房间。
老道士讲到这一段时,整个眼眶都红了。我能感受到,他心里那股悲伤和愤恨以及悔恨。
唉……他叹口气后,继续说:回到道观后,她已经走了很久。师父告诉我,那晚冥毒入体,与纯阳之体或许产生了什么反应,让她恢复了记忆。她记起了一切,几乎如疯癫一般。
本身女子为阴,纯阳女子活不过二十九。但师父因为愧对我与师弟,更因要她解冥毒感到愧疚,所以拿出一颗木灵丹为她续命。倘若不是这颗木灵丹,她活不到今日。而如今,恐怕她的冥毒又将发作,不及时救治,活不了几天了。
说到这,老道士的眉头紧皱起来,随后他接着说:她离开五行观没多久,师父就病倒了,一年后升仙离世。而师弟,在三个月后也失踪了。五行道观,一夜之间人去楼空,我消沉了很久才恢复过来。
老道士说完这一切,我忽然想起房间里,曾在宣纸上看到的那段话:今日何来与君争,悲哉……吾不欲为,天意弄人,何苦,何苦……错了,错了……
救她吧。沉默良久好,我对老道士说:她比木灵丹重要,无论对你,还是对你师弟。天意弄人,怪不了她。
老道士没有立刻回答,依旧沉默,很久后他对我说:你休息吧,我要再想想。
我知道以老道士的个性,如果做出决定,一般人绝对无法改变。这个时候劝是不起作用的,还不如省点唾沫填肚子。说起来,那俩馒头是不是有问题,怎么感觉肚子咕噜噜直翻腾呢。
离开老道士的房间后,我把门轻轻带上,自门缝中看到,老道士盯着桌子上的纸,皱着眉头思索。
这老头,也有你难的时候。我撇撇嘴,不过那个女人的确很可怜。即便我是个男人,可设身处地的想一下,无论老道士还是她,恐怕在当时都要疯了。换做我,估计直接把那个什么师父给宰了。
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虽说这是和尚讲的,可你道家也不能太无情无义吧。这样的师父,不要也罢。
这一夜,可差点没把我折腾死。半夜起码去拉了四次,几乎要脱水了。
如果不是考虑老道士没事给我吃自制的补血丹,我都想问问他,有木有诺菲沙星啊……救命啊……
早上起来的时候,浑身没劲,两腿都在发软。扶着墙走了一会,溜到了道观门口。抬头一看,正见老道士站在山间小路。
他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一会又皱着眉头,像在回忆什么。没一会,抬头看看道观,也正看到了我,表情不由得一怔。
我被他看的浑身更软了,就一脸抽抽的抬手冲他打招呼:嗷哈油~~
不要学日本人说话,当年的抗战,我有几位师伯都是死在战火中的。老道士一脸淡然地走过来。
我顿时愣住了,这死老头还是个愤青呢。
我讪笑一声,问他:今天准备干嘛?继续研究石兽,还是去找噶木的消息?
都不是。老道士大跨步走进了道观,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我们去河南。
啊?去那干什么?噶木在那?
救人!老道士回答。
没想到一夜之间,老道士就做出了决定,这速度够效率了。
河南在五行观哪个方向我不知道,但跟着老道士用缩地法赶路,没用太久的时间就到了地方。
这种一步迈出,瞬息几公里的神奇道法,即便接触了很多次,依然觉得震撼。
我不知道现在位于河南哪个城市,老道士带着我上了一座光秃秃的小山。
这座小山,位于一片山林之中,就像中年男人呢的秃顶一样。
老道士轻车熟路,带着我快速前行。我跟在他后面一路小跑,累的跟狗一样,问:你以前是不是来过这啊,怎么这么熟。
老道士身子顿了一下,随后训斥我一声:废什么话,快点赶路。
紧赶慢赶,用了半个小时我们终于到了地方。这个时候,我几乎要虚脱了。昨晚本来就两腿发软,早上老道士摘了点野果充饥,当时吃饱了,可现在又饿的前心贴后背。
在这座小山的山巅之处,是一片高矮不一的山棱,老道士带着我爬上爬下,很快,前方出现了一个洞口。如果没有老道士带路,就算从天上飞着看,也发现不了这山洞。
因为山洞上方有一层斜着的石岩,从半空中看,与地面恰如一个整体。
我们爬过去的声音,已经惊动了山洞里的人。我看到,一个年轻女孩从山洞里走出来。
这是一个漂亮的女生,具体容貌就不描述了。头发扎成了马尾,穿着普通的牛仔裤和纯白色T恤,很清纯靓丽。
你来了。她看着老道士,脸色不是很好看。
老道士点点头,没有说话,自顾自地往里走。我看到那个女生咬咬嘴唇,似乎想要阻拦,但还是没有伸手。
老道士进去后,那个女孩看看我。我有些不好意思,这辈子也没被太漂亮的女生盯着看过。
那个……我叫杨……
没等我羞涩的介绍完,这姑娘扭头就进了山洞。
混蛋!
都走了,留我一个人干什么?风中凌乱么?
得,一咬牙,我也跟着进去了。
山洞里并不是很黑,而且出乎我意料的竟然有盏电灯。别的不说,光是电灯这一条,就把老道士的五行观给秒了。
不过,这灯电源从哪接的?
我好奇地四处看,瞅着可能出现的发电机。
跟个贼似的,看什么呢!一个清脆的声音带点火气,悦耳,却又让人不痛快。
我抬头看,正是刚才见到的那个漂亮姑娘。
谁是贼啊,好奇一下而已,不让看不看了呗。我小声嘀咕着。
这个山洞不是很大,充其量有四十多个平方。山洞里很光滑,没有尖锐的棱角。虽然相当于一个大通间,但还是按生活作息分了几类。
进来时,靠近洞口的位置放了锅碗油盐米菜一类的东西,还有一个延伸到山洞深处的水管。靠里面的位置有柜子,梳洗台,床一类。
而在床上,铺着厚厚的皮毛褥子,一个面色发黑的女子就躺在那里。老道士站在一旁不说话,只静静地看着她。
第几天了?老道士忽然问。
一直把我当贼盯着看的年轻姑娘哼了一声,走到床边看着那个女人,有些悲伤地说:第五天了。
为什么不早点去找我。老道士带点斥责的语气。
你要想来,早就来了,以为我们不知道吗!年轻姑娘声音立刻大了起来,一脸愤恨地说:我妈为了给他解毒才会变成这样,这一切都是你那个混蛋师父做……
混账!老道士转过身,一脸低沉:这话由不得你说。倘若不是为了解掉你天生带有的冥毒,她也不会发作的这么早。以木灵丹的药性,起码可以让她活到七十岁。
是,没错!我妈的确是为了救我。但源头呢?如果不是你师父,如果你们当初没有丢下她不管,她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这都是你们害的!你们都是混蛋!
“啪”的一声脆响。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老道士一巴掌打在那姑娘脸上。一巴掌抽完,老道士脸色恢复了淡然:这一巴掌,是为你生死不明的父亲打的,也是为我师父打的。天地君亲师,不可辱。如果你不是她的孩子,如果你不是我师弟的女儿,我一巴掌就打死你!
你打啊!你打啊!打死我吧!五行脉了不起,谁都敢杀!如果不是我妈当初死命拦着,我们这一脉早就去找你们算账了!
老道士不再理会她,转过身看着那个女人。这女人不但脸色发黑,身上也隐约有股黑气。虽然离的远一点,但仍能看到她凸起的血管,像钻进了蚯蚓一样不断鼓动起伏。而她的模样,更是如一百多岁的老人,满脸皱纹几乎耷在一起,胸部微微起伏,像一个活死人。
你们用草木鸟兽的精气为她续命?老道士又问。
不然呢!那姑娘有些泼:难道要等你们五行脉好心拿来木灵丹吗。
草木鸟兽如人一般,命有所长,亦有所短。你们修的是小道,这种精气损你们的德,也折她的命。即便我拿出木灵丹,她恐怕也活不过两年。老道士说。
我们怎样不用你管!就知道你根本不舍得!赶紧走,看着碍眼!最好永远别让我见到你。等我学有所成,我妈所受的一切,都要从你们五行脉身上讨回来!
看得出,这姑娘杀气很重。我缩缩脖子,暗自庆幸拒绝老道士收我为徒。不然就这么一漂亮姑娘,打不舍得打,也可能根本打不过。回头人家找上门来,我还不等死么。
这时,老道士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那姑娘立刻没声了,连呼吸都屏住了。
我想凑近点,又怕挨揍,只能伸长了脖子在远处看。那是一个似木似金的盒子,说不出来的怪,古朴到了极点,没有太多花纹做装饰。
老道士把它打开,一缕淡淡的青色幽光飘荡,离的老远就闻到一股醉人的药香味。泌人心扉,我忍不住深呼吸想多吸两口,却再没闻到那股药香。
老道士伸出两指,捏着有缕缕幽光如仙带舞动的药丸,一手点在床上女子的下巴,在她嘴巴微微张开时,把木灵丹送了下去。
木灵丹需半个时辰能开始出效,她会很痛苦,你看着点。另外,你这一脉的精气,不要再传给她了,损人而不利己。你既然决定在这一脉活下去,就多想着点自己。这是三枚养生丹,不是太重的伤都可以治好,给你留在不利的时候用。老道士从怀里掏出另一个木盒递给那姑娘。
我不要!你走吧!她看也不看,一脸担忧地望着床上的女人。
老道士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把木盒放在一边的桌子上,随后从我身边走过,出了山洞。我看那姑娘一眼,她回头瞪我一下:他都走了,你怎么还不走!
呃……这就走这就走……我想说点什么告别的话,可想想又说不出来。得,还是赶紧走吧。
出了山洞后,老道士站在外面像是在等我。
我问他:你不等她醒了之后说会话吗?
无话可说。老道士回答我。
我扭头看看山洞,灯光斜着透了出来,可以想象,那里有一个漂亮的年轻姑娘,正期盼着母亲醒转。
老道士再次叹了口气,随后往来时的路走去。我从背后看他,突然间觉得,他老了。背有些驼,头发也白了很多,与之前相比显得沧桑许多。
或许,这就是老道士的劫,只是不知道他是否真的迈过去了。
我们下了山之后,老道士用缩地法赶了一回路就停下来。我看看,还没到五行观。
咱们不直接回去了?我问。
山上的伙食你吃不惯,就在这边买点吃的吧。老道士说。
我看看前面,已然出现一个小镇子。我们俩一前一后进了镇子,寻找卖食物的地方。我已经打定主意,起码也要买一百斤肉一百斤肉一百斤肉!在山上的日子太苦了,而且这日子不知要苦到什么时候。我又不是老道士的徒弟,干嘛总跟他混一块。
走着走着,我突然听到一声吆喝:快来看了,新出土的好东西,就这货色,起码也是千八百年前的东西。有买绝对不赔,没人买我明天就给捐了去。
老道士停住了脚步,向吆喝声出现的位置走去。
老道士的异状,自然引起了我的注意,这老头向来不做无意义的事情。
我跟着他往吆喝声方向走,没多久,便看到那里围了一圈人。一个个子很矮,却身体健壮的中年男人提着手里的东西大声喊:都来看看啊,过了这村儿没那店了啊!半小时,就半小时,没人要我就给捐了去,弄点银子买汤包吃。
怎么卖的啊?有人问。
不二话,五万起价,谁出的高谁拿走。男子说。
这么贵,你小子不会又坑人吧。有人又说。
瞧你说的,我王老二啥时候也没坑过人,混这行的谁不知道我天生手幸啊。别人不敢去的地方我敢去,别人不敢摸的东西我敢摸,别人找不着的东西,我能找着。自称王老二的人,脸上带着得意的神色。
这时不用问老道士我也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因为王老二手上提的,正是一件石兽。虽然不知道石头雕刻成的兽是不是都算一类,但这件,看起来有些不一般。否则的话,老道士干嘛往这走。
但老道士只是在那站定,不说话,也不前行,隔着一堆人时而看看石兽时而低头。
那东西是不是……我拉拉他的袖子小声问。
老道士微微点头,右手轻拍了我的胳膊一下。开始我没反应过来,过后才明白,他是让我不要说话。
我们俩在那站了有一会,老道士忽然转身就走,紧接着,有人报价:十万!
什么情况?不要了?我一阵纳闷。才报价十万,老道士送我那块金砖卖出去好几百万呢。他还说是在山上挖的,怎么看也不像缺钱的人。
我跟上老道士的步伐,正要问他,却见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老道士皱眉头,绝对不是什么好事。至今为止,我没见他皱过多少次。然而每一次的结局,非死即伤。
老道士带着我绕过人堆,前行了很远,买了一些熟食和包子。我一手抓一个大包子,流着口水混着油水往肚子猛塞,而老道士却像来旅游的一样,带着我四处转。什么米店啊超市啊衣服店啊,到处跑。
这老头到底想干嘛?
一下午跑来跑去,跟老道士一块逛街,比和女人逛街更累。
这老头完全是非人类,一下午腿脚就没闲着。偶尔大发慈悲在一个地方站会,没等我一屁股把人店里的板凳捂暖,他抬腿又出了门。
这样一个陌生地方,如果我带了钱,早找个旅馆休息去了。可来前考虑老道士的缩地法比什么交通工具都厉害,还能省钱,所以身上一个钢镚多没带。
老道士身上倒有,可我不好意思,也不敢找他要。
这老头一下午神神叨叨的,肯定有什么原因,万一说了不该说的话,恐怕又要给我放血了。
转眼间,天黑了,万家灯火闪亮。我与老道士窝在一个巷子口,他站在那不说话,而我则拼命吃包子。
一下午的时间,我吃了起码十三个大包子,可还是觉得饿。但神奇的是,老道士竟然有一手袖里乾坤的绝活。一堆东西提到没人注意的地方,往袖子里一塞就没了。
我一边吃包子一边想,要是缩地法配合袖里乾坤,然后开个快递公司,那还不赚翻了。董事长,快递员,公关包括快递车我都兼任了。
当然了,这种骂娘只能存在心里。或许有一天我忍不住的了……那我就找片芦苇荡,像童话故事里的王子对芦苇骂吧。
把胳膊伸出来后,老道士一声不吭的伸手一划。胳膊猛地一热,却见老道士右手指在我胳膊上抹了一下,随后在左手的符纸上画起来。
也不知道是否被人割的多了,最近有种一天不放血不舒服的感觉,这是不是上瘾了?
老道士画好了几张符纸,递给我一张:贴胸口。
我依然把符纸贴在胸口,说来也怪,这东西没有用胶水,却一下就贴上去了。隐隐有种温暖的感觉在胸口环绕:这是什么东西?
驱瘴。老道士说:行尸虽然没有太多的尸气,但指尖与牙齿都有尸毒,这张符可以护住你的心脉。
哦。我好奇地摸**口,可随后我就愣住了。
行尸?那是神马玩意?
走吧。老道士招呼我一声。
我赶紧站起来,却不妨蹲的久了,两腿又酸又麻。用力在地上跺了几脚,眼看老道士已快不见了人,我连忙跟上去。
行尸是什么?干嘛突然给我这种符?我紧跟在老道士旁边问。
今晚会遇到,以防万一,那种东西以你的能力无法自保。老道士解释说。
呃……又不是一定会碰到。
跟着我就一定会碰到。
那我不去行不行?
行。老道士说:但行尸可能会跑出来,没有我在一旁,那些东西很危险。
呵呵呵呵呵……我一脸抽动的笑着,感觉浑身都在发毛。
你想想,深更半夜的,大街上一个人都没有。偶尔一阵小旋风卷起几张破报纸塑料袋什么的凌空飞屋,而你抬头一看,却见到街面的尽头出现几个摇摇晃晃,嘴角流血脸色发青,穿着古人服饰的尸体。
这种情况……尼玛是拍电影啊!!!
老道士仿似曾来过很多次一般,带着我左转右转,从几个小巷口横穿而过。
这地方你以前来过?我问他。
老道士嗯了一声,随后停下来,低声叮嘱我:进去后,你去找石兽,我来缠住他们。
他们?
买走石兽的人。老道士说。
你怎么知道他们在哪?我纳闷地问,一整天都到处转,老道士也没跟踪过谁啊。
气息。老道士说:这些你不懂,等以后再与你解释。石兽会你与的通冥玉佩发生感应,就按上次在道观那样的异状寻找吧。
我哦了一声,突然又紧张起来:可是,万一真出来行尸怎么办?
自求多福,等我去救你。老道士说:但那可能带来更多的敌人,你的处境会更加危险。
呵呵呵呵呵……我又神经质的笑起来:要不,我还是在外面给你把风吧,要是来**,我就喊你跑。
老道士转过头看我,盯地我浑身发软,很是害怕。这老头的气势太骇人了,不说话时比说话还让人恐惧。
于是,在老道士的带领下,我们俩翻过墙,进了这间农家小院。
此时如果可以唱歌的话,我想唱: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好想逃跑啊。
院子不是很大,主人家盖了二层小楼,外面贴着瓷砖,在月光下反射地淡淡的光亮。老道士看着前面亮灯的一间屋子,指了指另一边,示意我过去。
我怀着十分的恐惧,一路小跑贴着墙过去了,再转头时,老道士已经轻飘飘的走到亮灯屋子前。他看似随意,却没有一丝脚步声,在这种时候,比鬼还像鬼。
老道士也没说让我怎么做,我只好贴着墙边继续走,想找扇窗户爬进去。
正在这时,另一边响起了一声冷哼。这声音很大,惊的我浑身都在抖,后心全是冷汗。
紧接着,我听到小楼里响起了脚步声以及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你是何人!这是我的家,你怎么进来的!一人大声训斥着。
我蹲在另一边的墙角,听见老道士回答说:天尸四脉行尸脉,好端端的为何要来这镇子上。
老道士的语气很霸气,但我却在想:他都这么厉害了,干嘛把我这个累赘带上,还让我去偷石兽。这老头,总是做怪事。
原来是同道中人。此处是我行尸一脉的住所,豢养了几头小尸,所以每年都会派人常驻。今日有些事情,否则定请老兄喝酒。有人说。
老道士问:天尸四脉就属你们这一脉最喜为恶,闹出不少麻烦事来,否则世人那里知晓拍那种鬼神片子。把你们今日的主事者叫出来,我问几句话就走。
还不快去。我耳边响起一个声音。
我被吓了一跳,看看左右根本没人,难道见鬼了?
还在等什么?又是一声,这次再听,原来是老道士的声音。太厉害了,难道这就是武侠小说里所说的什么千里传音?
我不敢再耽搁,摸索着往屋后去了。临走前听到有人呵呵笑着说:原来是前辈高人,不知今日来所为何事。
老道士回答:你们今日的事我见了,这种东西,我也有消息。倘若你们要,便要,不要,我便走。
我听的又是惊讶又是气恼,这老头到底想干什么?怎么连这事都告诉别人了,这不是打草惊蛇吗。
后面的话我就没听了,想着趁人都出去,赶紧把石兽偷出来。老道士说那话,估计就是为了吸引屋内还藏着的人都出去。
只是后来我才知道,自己是有多嫩。光想着屋里有人,却忘记老道士给我一张驱瘴符,是可以在行尸攻击下短暂保命的。
屋后果然有一个窗户,只是窗户禁闭。我拨了几下,怎么也开不了。
就在我焦急的时候,屋里却传来了走步声,我赶紧蹲下来连气也不敢喘。这时却听到老道士在说:叨扰几位,实在过意不去。
前辈太客气了。给我们带着这东西的消息,我们感激不尽。有人笑着回应。
这老头,怎么进屋里来了?那还要我进去吗?我一脑袋雾水。
一行人走过后没多久,窗户突然发出轻微的咔嚓声,紧接着打开了一个小缝。我几乎要被吓死,以为有人出来了。可过了一会,窗户旁边依然没有声息,这才敢慢慢站起来探头去看。
屋里已经黑了,耳朵贴在那也听不出有人的呼吸或走动声。
我把窗户小心翼翼地打开,尽量轻地爬进去。光是爬这个窗户,就用了我好几分钟。
进屋之后,是往楼上走还是去一楼让我难住了。因为一楼空荡荡黑漆漆的,而二楼却有一丝亮光,甚至能隐约听到有人在说话。
我想起老道士的话,便掏出通冥玉佩。也许是因为距离比较远,通冥玉佩还没有发生异状。看看楼上的光亮,考虑一下之后,我还是往楼下走。
一楼很黑,我屏住呼吸,小心地走下几阶楼梯,踏在了客厅的地板上。
通冥玉佩依然没有反应,我左右看了看,屋里太黑,几乎什么也看不到。我只能一手拿着玉佩,一手摸着墙壁前行。
没多久,我就摸到了一扇门。
耳朵贴在门上,没听到里面有声音后,我轻轻把门拧开走了进去。
这里实在太黑,只有我一个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前面伸手不见五指,脚步声在屋里显得有些大。让我意外的是,这屋子进去没几步,就到了楼梯。
如果不是我很小心的一步步蹭过去,说不定已经摔下去了。
我走了一会,忽然感觉玉佩有些温热了。
这是异状,我欣喜不已,步子也加快了。玉佩的温度越来越高,这次的异状来的比之前更大,看来石兽近在眼前。
就在玉佩几乎要滚烫的时候,我忽然听到“嗬”的一声。
这很像人的呼吸声,但在黑暗之中,显得那么粗重,像是从喉咙里喷出的气息一样。
“嗬”又一声,我的冷汗立刻就下来了。这次没有听错,这里真的有东西。
随着呵气声的响起,隐隐有一股气息吹到我的头发上。那气息带着一点点腥臭味,没有铜甲尸那么浓烈,但依然难闻无比。
我一动也不动,扶着墙壁两腿都在发软。
这里空无一人,只有时而响起的“嗬”气声。
这时,我忽然听到几声铁链碰撞的“哗啦”声。在我脑海里,立刻浮现起几只和电视里一模一样的僵尸,被铁链拴住脖子,却依然蹦跳着向我逼近的情形。
那是无比恐怖的时刻,我想逃走,却又不敢妄动。
我期待房门立刻打开,无论来的老道士还是别人,因为人在黑暗之中,心中的那种恐惧,会被无限放大。
就在这时,墙壁上响起了“滋啦”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墙壁上擦过。铁链的哗啦声不断,声音已经逼近我跟前,我甚至能察觉到,只要我身子一动,或许就能摸到一具冰冷的躯体。
手中的通冥玉佩烫的吓人,但我却感觉浑身发冷。
因为有东西,已经碰到了我的后背。
而在我的眼前,隐约出现两对绿光。那不是萤火虫,而是什么东西的眼睛。
这种时候如果再呆着不动,我的下场是必死无疑。老道士给我的符咒只说能驱瘴气,却没说能杀行尸。
我“啊”的一声大叫,也顾不得会不会惊扰谁了,抱着头弯腰转身就想跑。
可是,一双冰冷无比,粗糙犹如磨石一般的手,紧紧抓住我的胳膊。力道之大,几乎要陷进我的肉里。我能听到自己肌肉与骨头被紧紧勒住的声音,痛苦到了极点。
就在这时,通冥玉佩忽然大亮,我惊恐地看到,在自己身边,站着一个穿着黑布褂的光头男人。它的眼睛只有白色,像一个瞎子翻着白眼。整张脸都光亮下都透着慎人的惨绿色,一对长长的獠牙探出唇外,还滴下了两滴粘稠的液体。而它抓在我胳膊上的爪子,粗大如怪物一般,完全不似人的手。长长的指甲,甚至已经扎入我的肉里。
紧接着,通冥玉佩光芒一收,我听到噗通一声,胳膊上的力道突然消失了。
是通冥玉佩护住了我?
正当我松了一口气的时候,耳边却又传来一前一后两声“嗬”
而房门,也砰的一声被人大力推开,一声啪嗒后,屋里的灯亮了。我扭头一看,门口正站在三个满脸怒火的男人。
再把头转回来,却见两只与之前一般无二的行尸,正缓缓退回特制的阴暗处。被通冥玉佩弹飞的那只行尸,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好似失去了活力。
外面的人一个过去查看行尸情况,其他人则进入屋里向我逼来。
你是什……
一人开口话还没说话,就听到楼上传来一声怒喝:你竟……!
一声声巨响,我面前的几人都脸色巨变,有两人立刻回头冲出房外。
然而,没等他们冲出去,就被人硬生生从中间穿过。
我的胳膊再次被人一把抓住,耳边响起老道士的声音:走!
老道士拉着我,风风火火地横冲直撞,门口的几人咬牙却拦不住他,被老道士随后一拨就纷纷撞在了墙上。
这些人这么弱?看魏家可不是这样,一个个中气十足,一看就是能打的。
到了门口,老道士一脚踹在门上。两米多高的铜皮门,竟被他一脚踹飞出去,这力量,简直可比铜甲尸了。
但就在这时,从楼上窗户飞身跳下两个人,而屋里也紧跟冲出两个人。这四人将我们围成一团,齐声大喝:天地玄法,一脉通行!奉请茅真君,法令群尸展五行!
连响三声嘶吼,屋里一阵胡乱冲撞的声音,三道身影如魔神一般,带着滚滚腥臭气息自屋顶落下。
哼,少了金尸和土尸,我倒要看你们这五行尸阵如何困我!老道士一声不屑地冷哼,撒开拉住我的手,伸手凭空画符:天地五行,法令天地,火灵神出,真火辟邪符!
一道散发着淡淡红光的纸符在半空闪现,随后一分为三,分别冲向三只行尸。
茅山正法,法咒神威,请灵附鬼神,急急如律令!有一人轻喝,捏出法咒冲一只行尸指去。
被指中的行尸扬起头颅冲着月牙嘶吼一声,身上忽然冒出一堆粘稠的黑色液体。在辟邪符的照耀下,在行尸身上不断游动,着实令人头皮发麻,毛骨悚然。
三道真火辟邪符,都被这只行尸接下了。但老道士的火符哪那么容易接,当初在西双版纳,连地养尸都要受创。而尸王,更是不敢硬接老道士的符咒。
三道真火符如炮弹一样在水行尸的身上炸开,这只可怕的怪物没有任何声息,砰的一声倒飞出去,撞进了墙里,在屋内发出连续翻滚声。
而此时,老道士的第二道符咒已然完成。
天五行,金灵神现,斩妖除魔急急如律令!一道金光灿灿的符咒立刻化作三道金色金光,一反常态冲着前方拦截的三人射去。
那剑光如天龙出海,势不可挡。几人脸色巨变,纷纷躲开。
而趁此时机,老道士拉着我一步迈出,周围场景剧变,再稳定时,已然出了城。
停下来后,老道士喘息一声,没等我问话,再次一步迈出,之后又是一次。
三步迈出,起码离那小镇十公里远了。
这一次,老道士喘的更厉害了。我看他胸口起伏不定,似是受了伤,连忙要搀住他。
无妨。老道士挥挥手:四大支脉果然不可小觑,区区一个五行堂竟然如此厉害。若不是以你做吸引偷袭,怕还收不了他。
以我做吸引?我一瞬间就想明白了,难怪觉得老道士这次很怪,这么危险的事还把我带上,原来是我把当饵了。
但是,行尸脉我也没觉得多厉害啊,两道符咒就跑出去了。当初对付一只地养尸,老道士还废了半天功夫呢。
对于我这个疑惑,老道士解释说那是五行堂主被他打晕收走,所以威力最强的金尸无人可控。而土尸又被通冥玉佩击倒,短时间内无法控制。不然真被他们组成五行尸阵,想离开要废很大功夫。
这都是你设计好了的?包括通冥玉佩会击退行尸让它无法被控制。我惊讶的问。
老道士嗯了一声,我有些震撼,又有些恐惧。老道士的老谋深算,让我有种被当作棋子的感觉。这样一直跟着他,对我来说到底是好是坏。或许,我不该被他所谓可能被人找上门来的威胁所吓到。
这时,老道士袖子一抖,竟抖落出一个昏迷不应的男人来。
你抓他干嘛?这个男人应该就是老道士口中的行尸脉五行堂主,看起来很普通,只是即便昏迷了依然满脸刚毅之色。
问噶木的下落。老道士回答,随后掐个法诀冲五行堂主点去。
留下五行堂主独自趴在那死活不知,老道士带着我,直接回了五行道观。
如他所说的那样,回去后什么也不做,每天就是看看风景打打养生拳,一副对石兽再也不关心的模样。
我几次想催他,见他这番悠闲,加上之前的种种神奇,心里又不自禁地选择相信他。
或许,老道士说的没错,时机到了,自然能找到他。
只是,在这破山上能等到时机吗?鸟兽的屎尿倒不少。
五行脉所持有的石兽,老道士也没拿出来再研究,好似那只是一块普通石头。看他一连两天都这样,我也懒得问了。
然而,在第三天的时候,正打着养生拳的老道士忽然收势,冲过来拉着我一步就迈出去了。
缩地法内我没胆子问,等停下来,位于一处山脚后,我才来得及开口:怎么了?
老道士仰头看着面前的大山:找到他了。
他在这山上?你怎么知道?我纳闷到极点,老道士每次都会给我惊奇,而且想破头也不明白。
五行堂主吃了我的丹药,你在这等着,我上去看看。不见我回来,不要乱跑。若遇见人问你,便说是迷了路。老道士叮嘱完就开始登山。
牛!牛的厉害!我忍不住感叹,这不跟卫星定位差不多了么。看来除了出租车司机和快递公司外,我还可以再兼任一份私家侦探的活。难怪那么多人要学道法,这赚钱也太容易了。
眼前的山极其陡峭,山棱如刀削一般,而且光滑无比。整座山都呈现略显发黑的颜色,凑近了,更有种淡淡的腥臭味。这味道很是熟悉,我仔细想了想,忽然觉得,几乎与那晚在行尸身上闻到的一模一样。
难道,这里和魏家宅子一样,属于行尸一脉的?
抬头仰望,老道士如插翅的大雁,脚尖在山棱上轻点,飘飘然地就上去了。那身形飘逸,让人忍不住叫好。
很快,老道士就返身回来,我问他:怎么没到最上面?我看你才上不到一半。
老道士脸不红气不喘,再次皱起了眉头:有人破了我的药,除非动手,否则上去也无用了。
随后,老道士一脸严肃地盯着我看:你要记住,天尸四脉都不简单,即便当初我师傅与师弟都在的时候,也很忌惮。这种传承久远的家族,底蕴很深,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得罪。上次击伤五行堂主问话,已算得罪,如果这时再冲上去,便一发不可收拾,再无缓和之地。
我点点头,想起魏家那几个看似普通的老头,以及如皇宫一般的宅子。
那噶木在不在上面?我又问。
老道士摇头说:不确定,行尸气息混杂,难以察觉铜甲尸的味道。倘若有天师道的高人就好了,以他们的手段,必可以轻易分辨铜甲尸。
那我们……等?
老道士嗯了一声,与我一起找个树林,随后他掏出几张用朱砂画好的符咒,捏起法咒轻喝一声:天地五行,地掩万灵,隐!
几张符咒飘落在地,我没感觉到任何改变,而老道士则老神自在的端坐在地上看着前方大山。这老头,是不是晃荡我。嘀咕着,我也蹲下来跟他一起看山。
你既然不能确认噶木在这,干嘛还突然跑过来。蹲着无聊的时候,我问。
老道士说之前通过五行堂主感应到噶木的位置,在赶来的时间里,五行堂主的位置移动了不少。所以他必须要上山才能确认,可丹药被人破掉,什么也感应不到了。
或许,噶木在我们来之前就离开了。
又或者,他其实根本没上山,五行堂主在见过他之后才来到这里。
但不可否认,这是这段时间以来,我们最接近噶木的时候。
这山是不是有什么名堂?我刚才靠近的时候,闻到一股和行尸同样的臭味。
嗯,这是行尸脉的驻地。老道士说:自天尸四脉分家而立后,行尸一脉选了这里作为家族栖息之地。这里靠山靠水,地势凹洼,属难得的聚阴之地,对炼制行尸很有帮助。行尸一脉仅存的一只金翎尸,就藏在山下阴气最重的地方。
金翎尸?那是什么?
老道士解释说:行尸要成,首要尸变。这种尸变非活尸变,而是刚死不久因怨气留存或特殊刺激而成的。简单的来说,与电影里的僵尸很像,但活动却比电影中顺畅许多,根本不需要蹦跳。行尸身兼皮厚,在月夜下可吸收星月精华修炼,更可结成很多种行尸阵法。这就是为什么行尸力量和躯体都不如铜甲尸和天尸,却仍能占据四脉之一的原因。那天见到的五行尸阵只是其中之一,少了金土两尸,剩下三只根本算不得阵。
但也正因为如此,四大脉中,以行尸脉人最多。
清末时,是一段乱世,死了不少人。所以行尸脉大举出动,收取合适的尸体,更引出不少乱子。那时的僵尸吸血案,就是由此而被百姓传闻。
也正因为行尸脉当时与清朝接触最多,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了影响,才把行尸分为红蓝白金四翎。
红翎尸自然最弱,金翎最强,若由金翎尸结成尸阵,无论哪一种,都非一两只铜甲尸可对抗。即便天尸主脉的天尸,也仅能对阵三只金翎尸。不过,行尸脉如今只剩下一只金翎尸,大势已去。但其它三脉的情况也差不多,否则的话,行尸一脉早被钟家收回去了。
我点点头,心里却翻江倒海。没想到清朝闹出的有名僵尸事件,竟然是行尸一脉外出收尸所为。人言可畏,而且我倒觉得,那时必定有清政府支持。否则的话,以天师道,龙虎山,茅山等道派的力量,灭掉行尸脉还不是小菜一碟。即便天尸四脉合而为一,恐怕也对抗不了这么多降妖除魔的门派吧。
说起茅山派,上次与行尸脉在小院里打斗,我好似听到有一人请了茅真君,那不是茅山拍的始祖吗。
对此,老道士也不甚清楚,估计又是一段秘辛。
我们在山下等了很久,从山上偶尔能见到下来一两人。
我等的有些焦急,便提议让老道士抓个舌头回来问话。但老道士说,行尸级别越高,就越能掌控其它行尸。而行尸一脉人尸一体,惊动金翎尸,怕是很难收场。
或许,这也是魏家为何不愿出手对付噶木的原因。老道士说:倘若噶木真的以尸王将铜甲尸推至顶级,那魏家必定愿意以任何代价换取噶木回归家族。而魏家,也将以两只顶级铜甲尸的大势,直逼主脉钟家。
那四大脉要是按实力来说的话,怎么排?我好奇地问。因为四大脉中,还有一脉老道士始终没说。
钟家的天尸,最高是古老相传的旱魃。但这种非尸非神非鬼非妖的怪物,已经千百年不出了。如今钟家只有普通的天尸,以可施展法力称雄。而铜甲尸,力大无穷,很难被伤到。行尸又能结成阵法,所以各家都有所长有所短。只是天尸的法术克制其它尸类,加上本身就是主脉,才能排在第一。论实力的话,只比其它支脉强上一筹而已。
还有一脉呢?
老道士摇摇头:这一脉已销声匿迹三百年之久,很难找到他们的踪迹。在四脉中,以他们最为神秘,被称为秘尸脉。因为,他们只炼制五大活尸。谣传,他们中有人成就人魂活尸,在家族引发大乱。元气大伤,不得不退隐。
只炼制五大活尸?
五大活尸老道士曾经说过,红毛绿鬼天生地养和人魂。
地养尸我见过,以老道士的手段,在当时依然要靠噶木和铜甲尸牵制,趁机给地养尸丢进凝土丹,让其护身地气收敛归体,且不能遁地而行,这才能靠冥道水灭掉。即便如此,当时参战的几人包括铜甲尸,都受了很重的伤。
当然了,“周学海”是假装的,而噶木究竟有没有受伤很难确定。在我看来,他应该是受伤了,地养尸的那两棍的确很厉害。但他或许故意撞上去,然后借伤势隐而不出,让老道士独自奋战。这样,才方便“周学海”最后抢走地养尸丹。
思索着,我和老道士就这样在树林里等了一整天,依然不见噶木的踪迹。我很怀疑,这只堪比老道士的老狐狸,早就离开了这里。
这样等也不是办法啊,有没有别的法子?我问。
没有。老道士简洁的回答,但他也意识到,或许真的无法等到噶木。
或许,我们应该从源头着手?我尝试着提议。
嗯?老道士转头看我。
你看,噶木想要炼铜甲尸,哦,最顶级的铜甲尸。但同时又给行尸和甲尸两脉送去石兽,而现在行尸脉也在收集这个。我觉得,这可能是个大计划。既然是大计划,就像你说的,总有消息露出来。我倒觉得,应该考虑谁会参与这个计划,而他们终究会有一个计划的实施地点。我们跟着这个人,比单纯寻找噶木更方便。既能找到噶木,又能知晓他究竟想做什么。
老道士听完后,略想了一下,随后点点头,赞赏我一下:你说的不错,很有道理,让我考虑一下。
我心中窃喜,但同时,我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或许是人,或许是什么事。总之,有什么东西没被考虑进去。
过了一段时间,我的提议得到老道士的实施。
从行尸脉的大山上,下来了一个看似普通,很文静的年轻人。
老道士盯着他,带我远远吊在后面。
这只是个年轻人,不是什么大人物吧?我纳闷地问。
老道士一边走一边说:世上奇珍数不胜数,只是需要机缘才可得见。这人是行尸脉上一代天风堂堂主的儿子,名为欧阳奇,也是现在的天风堂副堂主。在二十几年前,我曾见过他,那时他便这幅模样。算算年纪,他今年并不比我小多少。
我惊讶的张大了嘴,想象那人下山时的模样。真是不可思议,真有那种可驻颜的奇果吗?要真有这种东西,我挖来开一片果园,那还不赚翻了。
不得不承认,我的理想实在不远大,不是出租司机就是果农,反正脱不了广大劳动群众的干系。或许,这是老妈曾经的教育过于深刻,要做一个对老百姓有用的人。如果做不了,就做一个能好好活下去的人吧,哪怕活的卑微一些。
天风副堂主欧阳奇的脚步愈发的快了,看似普通的迈动中,却一步可跨出五六米远,比一般人小跑都快。
老道士带着我走不了太快,而缩地法又快的离谱,眼见人要跟丢,老道士忽然转过头狠狠瞪我一眼。
这一眼,瞪的我三尸神炸跳。怎么了,好端端的干嘛这么凶,吓死我了。
紧接着,老道士站定身子看我:把通冥玉佩拿出来。
我还纳闷他为什么不继续跟踪反而停下来,见他这样说,就把玉佩掏了出来。老道士接过玉佩,拿一张符纸包起来,手一抖引燃后,贴在了我的额头上。
怎么不走了?对这种情形见怪不怪的我一边感受视野变化的新奇,一边好奇地问。
你走的太慢,以道符帮你又会被他察觉,只能以通冥玉佩来看。希望,在你极限之前,他能到地方。老道士语气略显低沉的说。
我不禁有些尴尬,同时也有点气恼。
凝神,跟着他。老道士在一旁提醒。
我没好气的嗯了一声,把视野快速延伸,很快,就跟上了欧阳奇。
这家伙走路时快时慢,有时还四处绕山路,像是要摆脱谁。或许,他早已发现了我们,所以才会在后来加快速度。老道士说的没错,行尸四脉,都不可小觑。
天风堂是干嘛的我不知道,老道士也没解释,但估计也跟阵法有关。能身担一堂之主,绝不是小角色。更何况,欧阳奇的父亲是上一代堂主。放到现在来算,怎么着也是隐退的老古董吧。有些类似在长平战场死去的周家老爷子,只是不知两人谁更厉害些。
这次视野延伸的持续时间,比以往更长,粗略估计,到现在起码也有二十多分钟了。而欧阳奇这二十分钟的速度越来越快,最后几乎如百米冲刺一般。
当我感觉头痛感袭来的时候,他终于停在一处平房前。
我看着他敲门进去,便把所看到的一切告知老道士。
随后,脑门的滚烫感消散,睁眼看,老道士已把通冥玉佩拿了下来。
你最近有没有奇怪的感觉?老道士没有立刻走,反而更加异常的看着我,脸上的表情很是有些古怪。
没有啊,除了能吃一点。我说。
奇怪了……老道士摇摇头:在西双版纳铜甲尸没杀你已经很奇怪了,而现在,使用通冥玉佩的时间也延长了接近一倍。看你的样子,恐怕还没到极限,这真是怪了。
呃……我张张嘴,问他:这是好还是坏啊?
当然是好事。老道士说:这种情况,一般来说只可能是你体力产生了道力,以道力加与己身,沟通天地灵气。但你却没有任何异常感。或许,是因为通冥玉佩原因?
我摇头,表示不知。不过知晓这事儿有好没坏就放心了,至于其它的,管那么多干嘛。
老道士只想了一下,便不再说这事,而是带着我继续前行。
路上我问他,以通冥玉佩延伸视野看到的东西,不是只有我自己能看到么。而他为什么每次都不问具体在哪,直接就去了。
老道士说:你身无道力,我以己身道法为你护持,彼此心神在一定程度上相连。以五行脉镜中水月秘术施展,就可以完现所看到的场景。
他这么解释,我才明白过来,原来在我闭眼的时候,老道士还有别的动作。
等过段时间,或许你该回家再找找八索一脉遗留的东西。这对你来说,有利无弊。老道士提醒说。
我点点头,回想着家里还有哪些东西可以翻找,要不,回老家一趟?
因为已知晓具体地点,老道士带着我以缩地法前行,离那栋屋子还有几百米的时候停了下来。如果距离再近一些,缩地法产生的道力波动就会被对方察觉。
以老道士之能,费点力气,就算到对方门前不被发觉也是可以的。但考虑一旦遇到噶木,必定有场大战。如果那时道力不济,结局可想而知。
留下我一个人后,老道士孤身前往探查情况。没多久他便如一阵风回来,告诉我,欧阳奇还在屋里。不过那里人不少,为了不打草惊蛇,他还是决定远距离跟踪。
与此同时,老道士递给我一颗养神丹,以便我精力快速回复。
也不知道欧阳奇他们在房间里商量什么,花费了差不多一个半小时才出来。
一见他们走出房间,我忍不住激动起来,连连扯动老道士的袖子。对我这种行为,老道士一巴掌拍在我手上,疼的我呲牙咧嘴,感觉像被铁板拍过一样。
欧阳奇几人出来后,上了一辆越野车,大约七八个人,还有几个拿了大包。看他们那样子不像去做事,反而像去旅游的。
车尾部冒出一股烟气,如脱缰的野马飞快驶上了大路。老道士带着我到了他们离去的房前,探查里面不再有人后,便以道法开了门锁走进去。
房间很普通,没留下什么特别的东西。老道士转了一圈没有任何发现后,便与我离开并把门锁上。
我们找了一个楼顶,老道士破坏了天台的门锁,确定不会有人上来后,这才再次让我使用通冥玉佩跟踪。
很快,伴随着那股熟悉的温热感,我跟上了越野车。
车子在脱离主干道,向城外驶去后,开始提升速度。看着周围树木后退的速度,越野车此时的码表应该已超过一百四十公里。
这个速度对普通车来说,已经极快了。
这边的山很多,所以车子时快时慢,但平均来说,速度还是不低于一百公里。
也不知他们要去哪里,二十多分钟后,我的头痛感越来越强烈,玉佩也越来越烫。像铁块,又像针一样往脑子里钻。
而越野车,却依然继续奔驰在道路上。我捏紧拳头,咬牙坚持。因为老道士始终认为我是累赘,他带着我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我能使用通冥玉佩。我不想被他看轻,因为我祖上是八索一脉,是为天下都敬重的八索。
四十分钟,这一次,我足足坚持了四十分钟。
玉佩的温度,已如即将融化的铁饼,让我在最后几乎忍不住大叫起来。老道士已看出我无法再坚持,便及时把玉佩取了下来。
拿下玉佩后,老道士没有立刻问我,而是拿着玉佩静静看我。
我大口地喘气,抱着头痛苦地蹲在地上。那种痛楚,是从脑子里出来的。像整个脑子都在收缩,然后突然扩散地让你以为脑袋要爆开。这是一种常人无法忍受的苦痛,即便是我,也死咬着牙,连眼泪都要忍不住。
过了很久,头痛感才慢慢降低,这时我已能感觉到嘴里一股腥味。用手抹一把,竟已出了血。
很不错。老道士看着我:非常不错。
我能感觉到,这是他由衷的赞叹。一股欣喜之情,冲淡了痛苦。
我对着地上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抹了把嘴角,说:我看到他们往山上去了,走吧。
老道士又看了我几秒钟,随后点点头。在临行前,老道士对我说了一句话:八索一脉,的确不凡。
缩地法每次都让人感到如梦似幻,很快,我们便到了最后看到的那座山。
这是一座很普通的山,周围有一些散落的小山峰,不是很高,大约几十米最高不过百米。山林茂盛,一条小溪自山上恬静的流淌下来,在阳光下反射下波光粼粼。
这是一片灵秀的山水,让人不舍打扰。
就连老道士也忍不住说了一声好地方,能被他这样夸,必定不凡。
越野车就停在山路的入处,车里已经没人,应该都已上山。
这么一群有别世俗的怪人,为何要上这座山呢?旅游?观景?绝不可能。
我们登上山路时,看到一些草儿被踩断的痕迹,还很新鲜。可见,那群人确实来到了这里。
顺着山路前行,一路有溪水伴随,鸟儿叽叽喳喳的鸣叫声,在山林里显得格外悦耳。只是,我和老道士没有观景的心情,踏着小路快速奔走。
很快,我们来到一片山涧,溪水就是从山涧中流出。而脚踏的痕迹,也自这里消失。
山涧如黄山一线天,极为狭窄,阳光已无法完全投射进去,因此显得有些黑。看着略显黑暗的山涧,我看向老道士。而他,已顺着一段窄路走进去了。
老道士在前,我在后。山涧中有悬壁山棱乱石,路不是很好走,不知那群人为什么要走这里。
而前方,越走越宅,却隐约透出一点亮光。估计再走不久,便能出去。
老道士走的不算快,毕竟对方刚来不久,万一在哪逗留,很容易发现我们。这里任何一点声音,都会被山壁反射从而变得很大。我已经尽量拿轻步子,却还是发出了踏踏的声音。
至于老道士,如鬼魂一般,随意走着却一丝声音也没有。
这就是差距,无法弥补,但这也是老道士为什么带着我这个累赘也敢孤身前来的原因。
艺高人胆大,或许在他心里,对方只是一群蚂蚁,用食指能碾死,用小拇指也能碾死。但我们来这的目的不是杀人,而是追寻秘密。
一个连天尸两大脉都急切想参与的大秘密。
正在这时,老道士突然停下不走了。此时,距离山涧出口还有不到十米。光亮已经透进来很多,从乱石的缝隙中可看到,外面是鸟语花香的世界。
停住身子的老道,转过身看向右侧悬壁。我顺着他的眼光看去,正见到一些奇怪的花纹。走近了再看,原来是几幅壁画。
我们所看到的是第一副,或许是最后一幅,而在来时的路上,还有几幅。只是那边太黑,不注意根本看不到。
这是什么?我问。
古人的画。老道士回答。
我翻了个白眼,这我当然知道,但画的是什么意思?
图案因年月和风雨璀璨,色彩黯淡。老道士上前伸手轻轻抹了一下,随后收回左手,凑的更近。我在后面看到,图案残缺的很厉害,好像是几个人站在那,看不出有什么特殊。
年代很久远,侵蚀的有些严重。我只能勉强认出画上有三个人,一个在上,两个在下。上面的人身边有些迷糊的线条,似乎是在低头观察下面的人。虽然能看清他们的动作,可要让我说出个味道来,我却无能为力。
看了一会,老道士掠过这幅残缺壁画,后退几步,又发现了一幅。
这一幅比之前残缺的还厉害,依旧三个人。一人在上,两人在上,几乎与之前差不多。只是,上面的那人,却是平躺在两人上方,而下面的人,却在抬头。
再往后退,又是一副。在第三幅壁画上,就出现了很多人。
那些人围成一个圈,圈中也有一个人,平躺在地上。周身有着白色的层叠线,把人身体略微遮挡。这时,我注意到,图上方依然有云彩。而云彩的上面,不知是污迹还是什么,有一处黑黑的东西。
看了一会再移动,还有第四幅和第五幅。只是,这两幅壁画已经被侵蚀的难以分辨,仅留下一些模糊的线条。
老道士把前三幅图又重新看了一遍,随后在原地停了一段时间,像是在思考。我不敢打扰,只能自己多看看壁画,希望可以发现什么。
只是,无论我看多久,都看不出意义。好像就是一群人在围观,围观什么很难猜测。
这时,老道士招呼我一声,让我继续前行。
不看了?我问。
嗯,看完了。
都画的什么?
不知道。
我真想抽这老头两巴掌,不知道还看两遍,而且思考那么久,装气质摆POSS啊。
或许与他们的目的有关。老道士又说。
我郁闷不已,还以为会发现什么东西,却连老道士也不懂壁画的意义。
或许,那只是古人随手的涂鸦,就像我们游玩山谷有时也喜欢画个人像啊写个字一样,没有特殊意义,只是纪念罢了。但这壁画真那么简单?我一直不这样认为。
出了山涧后,立刻接触到挥洒的阳光。有些刺眼,前方是一处山谷,刚出去我就心惊肉跳。因为之前看到的那群人,正在山谷中忙活着。
老道士反应的快,拉着我唰的一下回到山涧中。
我们在那倾听很久,这才确定没人发现。老道士与我在阴暗中探出头,见到那群人立于谷中的一个水潭旁。
这是要洗澡还是洗衣服啊?
没人能回答我这个问题,因为那群人只是站着,时而有人互相议论两句。
过了很大一会,水潭里翻腾了浪花。像是有什么东西浮出水面,因为有人的声音大了些,被我听到说:里……竟然……坏事。
他们中有一人伸手把东西捞了过来,用力拖上岸。我这才惊骇的发现,那是半具人身,但只剩下腰和两条腿了。
随后,有三人移动位置,从三个方位把水潭围起来。而剩下四人,则以四方位也站定。让人骇然的是,在这四人身边,竟隐约出现四个人影飘忽不定,更有阴云自其体内翻滚吹出,远远的都能感到一股子阴寒气息。
小天风阵!小阴阵!老道士忽然惊疑一声。
我看向他,一脸求解的神色。老道士低声说:小天风阵是行尸脉天风堂的尸阵,最低三人,最高不限。据说上古曾以三千人,硬是卷走了蓬莱仙岛。不过这只是传说,做不得真。但天风阵的确不凡,有绞杀之力。
行尸脉的尸阴阵是以阴年或阴月又或阴时出生的女子为本,将形体转实为虚,以其体内的纯阴之气,各占据一个阴位,组成阵法。可吹出阴寒刺骨的气息,冻结万物。其中更含有死气,如地养尸的黄泉气一般,很难驱除,是很歹毒的阵法。
天风阵与尸阴阵配合,更是威力倍增。一座小潭而已,为何要动这么大的阵仗?
天风阵的行尸呢?我怎么没看到?
老道士摇摇头:不清楚,但看他们所站的方位,分明是天风阵的阵势。
就在这时,潭水那边,有四人轻喝一声。阴寒之风吹的更大了,而潭水,也如被搅动一般,泛起了浪花。
水花越翻越大,连远在几十米外的我都能看清楚。
不知道为什么本应清澈的潭水翻滚中,竟反射出黑色的东西,好似有什么东西,正注入这潭死水。
我看向老道士,他全神贯注地盯着那边,没有想要解释。
随着时间流逝,浪花愈发的大了。潭边四人的阴影行尸,也如一阵狂风般,在水面来回搅动。很快,潭水就形成了一个漩涡,一簇簇浪花奔腾着冲刷着岸边。
我不禁猜想,这群人难道打算用风把水抽出来?
龙吸水的例子不在少数,倘若风力够大,这种事完全可以做到。但区区四个人,是不是有点艰难了。更何况,负责小天风阵的三人只是站着,完全没有帮忙的意思。没有天风助阵,他们怎能完成这件事?
就在我疑惑不解的时候,潭水忽然“哗啦”一声,一道巨大的黑影冲了出来。没等我看清水花四溅中出现了什么,却感觉胳膊一紧,瞬间被老道士拉离了原位。
一道浪柱砰的一声打在山壁上,四散的水点冲我们俩劈头盖脸的洒下来。老道士轻喝一声,右手在头上飞快划过几道空痕:天五行,号令四方水,退!
带着点点黑光的潭水,如撞在墙壁上的橡胶球,纷纷弹了回去。或打在山壁上,或打在四处草木堆里。我惊恐的发现,那些被潭水沾染的草木,眨眼间便枯萎发黑。
这水里有毒!?
但同时我也知道,我们被发现了。不然,那道水柱怎么如此凑巧就打在我们躲避的位置。
原本静立在潭边的三人,此时也终于露出了獠牙。三道人影,自谷中的树林里冲出,速度不算很快,但威势十足,全是遮住了头颅的行尸。
他们冲来的时候,原本负责尸阴阵的四人,竟纷纷噗通跳入潭中,眨眼不见了影子。水中冲出的那道影子,也显出真面目。竟是一条浑身绿油油,带着一点红色圆斑的巨蟒。
这蟒起码有人头粗细,头尾相连起码十几二十米,吐着信子盘踞在我们刚才的位置。或许是我们离的最近,它竟张开大口扑了过来。
我吓的面无人色,哪里经过这种阵仗,顿时两腿发软,也顾不得弘扬先祖威能了。
而老道士临危不惧,怒喝一声:孽畜!
一道火符在眼前亮出,砰的化作火龙,翻腾着击在红斑蟒身上。此时,欧阳奇已带着两人三行尸逼近,他们只是在一边看着,没有急着向前。一看就知道,这是打着坐山观虎斗的打算。
如我猜测的那样,欧阳奇肯定出了行尸脉就发现我们。只是因为无法摆脱,干脆将计就计,引出潭中巨蟒与我们相斗。而他们的人,则趁机入潭。
潭中到底有什么,连老道士口中最不喜水的行尸脉也如此急切的前来,即便被我们发现也不放弃。
眼见火龙扑来,红斑蟒突然嘴一张,吐出一团黑水。这水中隐有风雷鸣动,比之前更刺骨的阴寒气息铺面而来。我抱着膀子打哆嗦,而老道士的脸色更沉了。
火龙一头撞在黑水中,爆射四散的绚丽火花,两者同时湮灭。然而,红斑蟒却借此时机冲到了跟前,巨大的蟒身简直如同传说中的神龙,从那张开的蟒口中,我甚至看到一团蠕动的嫩肉。
涎水顺着巨蟒嘴边粗糙的皮肉流下来,滴在地上化作一阵黑烟。
老道士手一扬,正准备画符,却听闻一阵细微的“嗖嗖”声。我惊恐地看到,自欧阳奇那方向,飞射而来三道利刃。在山壁的棱角处刮过,顿时崩裂为碎片。没等我松口气,那些崩裂的利刃如狂风骤雨一般袭来。
老道士一把推开我,顺势一指在我胳膊上划道口子,引了血出来。随后他左手画符:天地五行,号令八方风神,散!
暴雨般的风刃在距离老道士不足半米处,化作轻风吹过。而此时,一道黑影从天而降,把刚画完符咒的老道士一口吞了下去。
红斑蟒!
完了!我心里只有这一个想法。
吞下老道士的红斑蟒脖腹蠕动几下,我清楚地看到,一个人形曲折不断起伏。
待老道士真正进了肚子,红斑蟒吐着信子,盘起蟒身,竟把如脸盆大小的头颅转向我。
我那时真的想哭,有种想尿又尿不出来的急迫感。这是无法抗拒的恐惧,在这种奇兽面前,我没有丝毫抵抗力。只能身体贴着墙壁,两腿打颤。
远处的欧阳奇三人,似乎发出了冷笑声,我看不见他们的表情,或许那只是我的幻听。但我知道,他们一定在得意,在等待红斑蟒将我吞下去的那一刻。
对了,我可以请轮转王!长平古战场,轮转王如神一般的威势,至今记忆犹新。
咒语怎么念的?
我忽然间好像失忆了……
红斑蟒已经急不可耐,吐露着长长的信子,恐怖的蟒身如脱弦利箭扑来。
手持着通冥玉佩的我,根本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正在这时,红斑蟒的身势忽然扭曲的一下,大脑袋偏过我的身子,一头撞在了山壁上。整座山都仿佛被震动了,一些悬壁上的碎石顺着山壁哗啦啦掉下来。
只听“砰”的一声,一道混杂着血肉的红色雾气在眼前炸开。我看见一道身影,自血雾中呼啸而出,一双大手狠狠拍在地上:天地五行,地灵神出!崩!
大地瞬间抖动起来,如地震一般。我站的位置,正是红斑蟒的身子旁。那道血肉炸了我一身都是,腥臭难闻,比当初被铜甲尸的尸气喷中还要恶心。而地面的颤动,又如坐船一样,我再忍不住,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也不知是不是我吐的太难看,把红斑蟒刺激到了。它嗷的狂吼一声,巨大的蛇尾自远处收回,抡起来发出呼呼的风声,直向老道士打去。
这一尾抽中了,不比当初地养尸那一拳差多少。这种时候,倘若老道士受了重伤,面对行尸脉的七人七尸,我们俩的下场可想而知。
对方显然与我想的一样,道道凌厉无比的风刀在山壁上刮出一道道痕迹……
然而,此时的大地颤抖愈发厉害,最后竟如巨浪一般。
道道石柱刺穿地表,如雨后春笋破土而出。红斑蟒的巨尾来的最快,将老道士身后的几柱大石整个拍碎,人头大小的石块飞射而出,不少都打在老道士的身上。
但被此一阻,本就重伤的它已无力再快速抽出第二鞭。欧阳奇三人的风刀,亦将石柱割的七零八碎,但这种风刃比之蟒尾还不如,仅破开几道石柱就消散了。
老道士的地崩之术范围很广,连同欧阳奇等人所在的位置也包括在内。一道道石柱如刺天利剑,三人不得不狼狈躲开。
此时吐完的我感觉好受了些,老道士也不管红斑蟒就在我旁边,飞身跃起,如大鸟一般轻点石柱前行。看他那样子,是想先拿欧阳奇三人开刀。
不得不承认,老道士的勇猛已经超过我的估计。行尸脉的人,更是无法理解,他从红斑蟒肚子里出来后,怎会还如此凶猛,跟吃了补药似的。
就在这时,谷中潭水哗啦几声响,四道人影冲天而起。阴风阵阵,卷起无数落叶刮来。
老道士口中念咒,一指点去,在漫天落叶中破开了一个通道。而那些看似普通的叶子,经由欧阳奇等人的趁机加势,也如刀子一般,在山壁上画出了一道道痕迹。我吓的头皮发毛,大叫一声,从红斑蟒身上跳过去。
有这个大家伙挡着,起码不会把我割成肉条。只是,我没想到自己跳去的位置,正是红斑蟒巨大头颅处。一蹲下,立刻就见到两只灯笼版的蛇眼瞅着我。
说灯笼大有点夸张了,但灯泡大小还是没问题的。
你想想,脸盆大小的蟒头,一口能把人整个吞下不带剔牙的。这样一颗蟒头要做成菜……
不对,不是做菜。我的意思是说,这头太大了,太恐怖了。尤其是那绿油油的眼珠子,一个劲地盯着你看。
我忽然想起童年的那句广告词:再看!再看就把你喝掉……
红斑蟒信子吐了吐,血盆大口微张,看它这模样,我真想在山壁里挖个洞把自己埋了。正在这时,连续的噼里啪啦声,红斑蟒身子剧烈抖动起来,我看到,面对谷中的那一面,血花四溅。
行尸脉的攻击到了,我暗自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躲到了这里。不然的话,早就切成馅了。连红斑巨蟒都承受不住的攻击,我又怎么能受得了。
受到如此剧烈的伤害,似激起红斑蟒最强烈的凶性。
它嗷吼一声,声如巨浪,几乎要震破我的耳膜。巨大的蟒身再次转动,抬起那硕大的头颅,巨嘴一张,再次吐出一口黑浪。这黑浪中还带有血肉,它一口吐出,便如没了骨头一般轰然落地。
四溅的溪水泼我一身,刚好冲刷了一些红斑蟒的血肉。
那口带血的黑浪,像加入红斑蟒最后的愤恨,力量大的出奇。幸运的是,它要攻击的对象不是老道士,而是对面的行尸脉。
眼见这口黑浪冲来,几人都像兔子一样四散而逃。但红斑蟒的攻击速度太快,仍有两人躲闪不及,被喷个正着。
这两人负责小天风阵,距离最近,被一口黑浪淹没,只来得及惨叫一声,就湮灭了。而与他们相随的行尸,一只如相同的结局,另一只被毁了半个身子,估计治好也残废了。
欧阳奇逃的最快,跟残余的四人大鸟掠景,借助风势踩着凸起的峭壁就要逃。
老道士轻喝一声,施法引潭水化作箭羽射去,却被阴风吹歪了准头,只伤不死,在空中洒了几许血滴。
这些人又阴又狠,有阴尸助阵,逃走的速度便如风一般。老道士倘若用缩地法追,必能追上。但他或许是考虑我还在谷中,为防万一,只能沉着脸哼两声,又走了回来。
我窝在山壁的拐角,看占据已定,该走的走了,该死的死了,该活的还活着。这才敢把脑袋伸出来,这时,红斑蟒身子抖了一下。我吓的头发都竖起来了,下意识一脚踢了过去。
红斑蟒的身子坚硬无比,我脚像踢中了石头,疼的呲牙咧嘴。而红斑蟒原本翻面朝天的头颅啪嗒一声转过来,一对绿油油的眼珠子死盯着我。看它那模样,但凡有一点力气,也得把我吞了。
我吓的活蹦乱跳,直接踩着红斑蟒的身子就去老道士那了。红斑蟒的头颅又动了动,似是想转过来。我估计,它现在肯定不想吞我,想拿尾巴当鞭子抽死我。
只是,被老道士点破了腹部,一个巨大的血洞几乎折断了它的身子。我翻过来才看到,它背后已被割出无数伤痕,血肉纷飞,鳞片洒落四周,看起来颇为凄惨。
老道士也不管它,拉着我走到潭水边,吩咐说:用通冥玉佩看看下面有什么?
我惊魂未定,被老道士一巴掌拍在后脑才算清醒。拿出通冥玉佩后,老道士一把贴在我脑门上。视野顺着潭水延伸,这是另一种新奇的感受。
潭水四处波动,初时黑乎乎的,越到下面却越清晰,好似水里也有太阳照耀一般。
视野很快延伸到潭底,别看时间短,可粗略估计,这潭水起码有二十米深。下面不是很平整,能清楚看到被巨大蟒身碾过的痕迹。
而在潭水的东侧,出现一个通道。此时的我是以视野潜入水中,倒也不怕遭遇什么怪物,索性顺着通道钻了进去。
通道不短,比水深还要长一些,大约三十米左右。没多久,我就见到了岸。那是一片巨大的空间,在陆地的一边,一口棺材歪斜着。棺盖已被打开,我看了下,里面只有一点点金色的渣子。
再往别处看,已无第二条出路。老道士也看出了情况,便把通冥玉佩从我额头取了下来。随后问我:会闭气吗?
我想了想,问:会游泳算不算会闭气?
算。老道士点点头,随后一脚把我踹了下去。
我下意识想开口,却被灌了一肚子水。这水阴寒刺骨,进了肚子就跟零下四十度吃冰块一样。
这时,上面又落了一人,原来老道士也下来了。
我只说自己会游泳,可没说自己会潜水啊。当下扑腾着就要上去,而老道士一把拉住我的领子,跟拖死狗一样拽着我下潜。
这个比喻太不恰当,但我真有这种感觉。
好在有老道士陪伴,也没什么好怕的,有他拉着,我闭眼闭嘴闭气就是了。
过一会,我肺都要炸了,却感觉浑身一松,却是出了水面。
扒拉着岸边,我一边大口喘气,一边大声训斥老道士:你,你个老,老……差点,哈,哈……差点没憋死我。
如果留你一人在那,怕他们再回来。老道士解释说。
我呃了一声,原来是这么回事,这老头,心还挺细。
你刚才说我老什么?老道士忽然问。
啊?老……呃……我脑袋瞬间蒙圈了,紧接着,感觉扒在岸边的手指被人一脚踩下来,钻心的疼。
你个老东……咕噜噜噜……
再次爬上岸,老道士已经站在那口棺材前面研究了。
知道这老家伙心眼小,我也揍不过他,干脆当没发生过。
这个地下空间很大,比用玉佩看到显得更大。粗略估计,起码有几百个平方,说话走路都有不断的嗡嗡声。
也不知这是天然形成还是古人挖掘的,如果是人为,那恐怕又是惊天地的大手笔。就算以现代科技,想在山里挖出个高达几十米的巨大空间也很不容易。更何况,进来的入口只有潭水下的通道,挖掘机器也开不进来。
我看了四周,感觉没什么好看的,就蹭到老道士旁边。见他看的出神,就问:发现什么了?
老道士沉默着弯腰,从棺内取出一点金色渣子,用手捻了捻,又凑近了端详一会。他不说话,我只能自己找线索,最方便,自然是看整个棺材。
无论棺盖还是棺体,最引人注意的地方,便是隐隐散发迷人的香气。这种香气微不可闻,你越用力越闻不到,不注意的时候,反而愈发的清晰,像直接刺激脑子产生的错觉一样。
我听闻如今医学的高超手段,可直接刺激人的脑神经,就算你不吃饭,依然可以感受到吃饭的那种香味。很神奇,但用处不大。
棺木平平无奇,没有特殊装饰和花纹,不通过鉴定,很难看出是什么时代的。不过让我奇怪的是,即便在如此潮湿的地方,棺木上依然干燥无比。摸上去有隐隐的温热感,下一秒却又消失了。
只这两条便可以确定,这幅棺木很不一般,或许,是葬什么大人物的。据说一些古代的达官贵人,就喜欢找处奇怪的地方,用特殊棺材,希望来日能复活或者在地府过的更好。
这地方已经够奇怪了,位于山体内,由潭下进来。而潭里,也不知是自己生长还是被人放养进去一条巨大的红斑蟒,光看那蟒躯,起码也有几百米光景了吧。
由此来说,这棺木起码在两三百年前就有了。
看出什么了吗?我又问。
老道士从怀里掏出几张符纸,将棺内的金色渣子一粒不少的捻起来,然后包好,慎重的放进怀里。
我在一旁看的好奇无比,跟着老道士一条是因为我怕死,第二条就是我想让生活更刺激一些。可老道士光看不说话,跟哑巴似的,这不摆明急我吗。
又探查整处地下空间没有异常后,老道士这才抬手把棺盖提起,重新盖上。动作轻而小心,像在做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随后,老道士一手引燃了一张纸符,挥手向山壁上方甩去。火光一闪而逝,老道士却似看到了什么,微不可查的点点头。
我看的这叫一个急啊,恨不得把老道士脑袋扒拉下来安我脖子上去,这样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
也许是察觉到我好奇无比,焦急万分,急不可耐,老道士这才施施然地说:这棺木原是悬在上面的,被人落了下来。看痕迹,应是那些人所为。
他们大老远从行尸脉过来,不惜引我入局也要得到这里的东西,秘密,自然就在棺木里。不过,东西都被他们拿走了,我取得的,只是一点残余。
你刚才有什么特别的感受吗?老道士忽然问。
我想了想,说:闻到点香气,又感觉棺木有点温热,似有似无的,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老道士点点头,带些赞赏的语气说:八索一脉的灵血的确不凡,即便身无道力,依然可以察觉到异常。
随后,他话锋一转,说:这棺木里所放的东西,应是一人的遗骨。
遗骨?骷髅?我有些惊讶,这些人废那么大劲就是为了拿人死后的骨架?这到底是行尸脉啊还是盗墓派啊。就算盗墓也没有喜欢拿骨架的吧,变态啊。
老道士自然不明白我心里的怪异想法,继续解释说:连我也很惊诧,这骨架存在的时间不短,但即便微小的碎骨上,依然能感受到纯粹的道力。浩荡如天,正气凌然,所以你才会感觉温热。其实那不是棺木,而是碎骨上遗留的道力。
啥意思?我一脑门雾水。
老道士解释说:人修道力,可施法,斩妖除魔。然而死后,尘归尘,土归土,一生所修都将化为乌有。这也就是那群和尚所说的,人生百岁,只是一副臭皮囊。但这副骨架,竟连碎骨都残余道力,让人惊骇。
或许,这是古时的大神通者说不定。我想,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研究这种怪异的现象,或者想从中取得其它好处。
什么好处?我追问。
老道士说:我也不明白,可如果不是的话,又为了什么呢。
这个问题,我们都想不明白,所以老道士才包好剩余是碎骨,打算回去后仔细研究。
最后再确认一遍没有忘记查看的地方后,老道士带着我离开这里,自潭水中,又返回了地面。
出来后,我大呼几口气,在水里的感觉太不好,有种将要窒息的感觉。或许,是因为潭水过深了。
抬头看去,半截行尸的身子,以及巨大无比,横躺在山涧中,血肉模糊的红斑蟒。这一切都标明,刚才发生了一场大战。看到这些我才想起来,我们仍处于危险之中。
跟着老道士前行,半途的行尸被我们无视了,而红斑蟒躺在那一动不动,像已经死了。
老道士看了看,忽然像想起了什么,问我:你想不想要一件护身宝物?
护身宝物?我想了想,然后就想抽自己一巴掌,这还用想吗,当然想要了。
老道士点点头,问我要了通冥玉佩,正要施法,却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我问。
老道士看向红斑蟒,说:它还没死。
呃,要死了才能制?
嗯。老道士点头:抽取活物魂魄,是改命逆天,要遭天谴折阳寿。
要不,我戳死他?我问。
老道士直接没搭理我,只站在那看。其实我也只是说说,真让我戳我也不知道戳哪啊。那么大的蟒身,要把血肉骨头都去了,皮吹口气就跟地下天然气管道似的。这么大的蟒蛇,要戳多少下?
红斑蟒的生命力极其顽强,虽然浑身破烂的不成样子,血流成河,却依然不死。老道士等了一会,像发现了什么,走到自己钻出来时的那个血洞,探手扒拉着。
我看着恶心的想吐,真亏他能干的出来。
这样扒拉人家,不疼死也脸红羞死了。不过,红斑蟒是条巨蟒,脸红也看不出来,因为它全身都红。老道士的动作,似乎没让它有什么特别感觉,或许这个大家伙已经到最后的时刻了。
这时,老道士把被血染红的手臂探回来,一脸异色地说:原来已经有了蛇丹,快要化蛟成精,可惜了。
这句话我倒十分明白,意思眼前的这条红斑蟒,已经快成妖怪了。
若无你灵血相助,我很难破开它的肚腹。老道士一脸惋惜地说:可惜了,如今天地间难有一条大蛟。倘若没有今日,再过二三百年……
的确挺可惜的,我以前经常搜关于龙啊蛟啊一类的奇闻怪事,大多是模糊的照片,又或是含糊其辞,难辨真伪的消息。可如今,却连这种消息都极少见了。
眼前这条红斑蟒,按老道士所说,再有两三百年的功夫,就能化作一头真正的蛟龙了。这是中华瑰宝,是真正可考研古代龙神话起源的活例。现在,却奄奄一息躺在我们面前,难怪连老道士都忍不住懊悔顿足。
若不是为了防止两面受敌,我也不会用如此爆裂的手段,唉……老道士再叹一口气。
那,现在怎么办?我问。
老道士很认真地想着,而我,则看着红斑蟒横陈的巨大身躯,想象它一旦化蛟会是什么模样。
这时,老道士忽然说:有了。我可以熔炼古兽之法,将它魂魄融入蟒丹内。以蟒丹精气,破而后立,再次降生。这样的话,虽几百年道行毁于一旦,却可重生,日后化蛟机会更大。
这么好,那还等什么。
不过话说回来,重生后它顶多算一条小蛇。倘若被其它野兽吞吃就可惜了。老道士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是看着我的。
我有点冒汗,下意识地问:然后呢?
老道士拍拍巨大的红斑蟒身躯:所以你要负责把它养大。
我看看盘起来足足能绕我家三圈的红斑蟒……这玩意要想养这么大,要多久?时间不是问题,问题是它吃什么?蛇蟒一类的都不吃肉吧?是不是都吃树叶啊,青草啊,是不是把它当羊放就能长这么大啊!
如果它是吃肉的……我盘算着,是不是可以把老道士那块金砖卖了。还有,万一真长大了怎么办?在有人的地方养肯定不行,第二天不是把它毙了就是把我和它一块毙了。
这样看来……这个死老道士,难道打算把我栓在五行道观那?
那绝对是个养蛇的好地方,自然生态,一点也没被破坏。鸟兽众多,红斑蟒吃撑死恐怕也吃不完。
你不答应就算了,但刚才你让我为它逆天改命。倘若它因你不愿为善被鸟兽吃了,要损阴德,折阳寿。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老狐狸!
你不是说逆天改命会遭天谴吗?我问。
以它几百年的道行破而后立,这份天谴自会消散。但你不愿为善,天都要记住。
我突然发现,老道士看似善良忠厚,但所行所言,全都是坑爹的玩意!
算了,养就养吧。宠物我养的多了,狗啊猫啊鸟啊人啊,就是没养过蛇。
见我点头答应,老道士拿过通冥玉佩,再次一手探进红斑蟒的血洞里,在我恶心的眼神中,把一颗血红色的蟒丹掏出来。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传说的蟒丹,浑圆,微微散发着血红色的光芒,如果不是老道士那一手碎血肉渣,倒很有卖相。
掏出蟒丹后,红斑蟒身子微微抖动一下,再无声息。老道士取了我一点血,凭空画出一道血符,一掌印在红斑蟒的躯壳上。
天地五行,幽冥掌轮回。请十殿轮转王,辨善恶,定是非!上清法喻急急如律令!
与长平古战场不同,这次没有出现轮转王的身影,只是一道微风自蟒丹和红斑蟒躯壳上吹过。一阵风过去,蟒丹似乎微微缩小了一点,老道士将蟒丹放在通冥玉佩上,右手画出空符:魂魄尽出,幽冥之路,辨明是非转轮回。魂灵归位!
蟒丹上的血光化作一缕通道,细小的像根筷子。我隐约看到,有条蛇一样的东西,顺着血光钻进蟒丹里去了。
这之后,老道士又做了一些手段,大多是帮忙巩固魂魄。把蟒丹交给我后,老道士说:这东西以你血为引,所以与你血脉相连,倒不算坏事。魂魄归位后,需几天功夫能破壳而出,你多看着,待它重生出世后,喂几滴灵血以助魂灵。
我自然依言答应下来,此时的红斑蟒已死,新生的将不复从前。眼前这巨大躯壳,毫无用处,老道士也不忍心它暴尸荒野,索性一把灵火烧了干净,又以风将骨灰送进了潭中。
两具被行尸脉抛弃的半截行尸,也让老道士一把火烧了。这东西本就是邪物,真火燃起,很快就化作黑烟消散。
做完这一切后,我们才打算回五行观。虽然以我的灵血施法爆开红斑蟒的肚腹出来,可老道士依然被已初生的妖毒染了身子,必须回去以五行灵火锻伐己身。
回去的时候,我和老道士都不由自主地看向那几幅残缺的壁画。因为我们都想到了,这几幅壁画,肯定和那口棺材有关。严格来说,是与棺材中所葬的人有关。
悬棺而葬,这是一些地方的特殊风俗,自很久远的时代就流传下来了。传说,悬棺不沾尘土,不惹风尘,不上天,不落地。在无数年后,是有可能让棺中主人重获新生的。
这只是一种传说,或许我们所猜想的那位古代大人物,也是为了这种飘渺的传说。只是,壁画上的内容,与棺木毫无关系,让人琢磨不透。
回到五行道观后,老道士房门紧锁,开始治疗伤势,驱散妖毒。
而我,每天就吃着包子吃着肉,看太阳出来,看太阳落下;看下雨;看天晴;看着鸟飞来飞去,再看着一日三餐都是包子和肉的凄惨模样。
老道士一闭门就是七八天,而我无聊的时候,就把红色的蟒丹掏出来把玩。这东西跟珠子似的,透亮透亮,在夜中又会自然的散发出朦胧红光。
我每天夜里都把它放床头,没事就念叨:你晚点出来吧,你晚点出来吧,你晚点出来吧……念着念着我就睡着了,跟数星星似的。
有时候还会做梦,长大的红斑蟒跟我抢肉吃,抢不过就一口把我吃了,吓出一身冷汗。
被噩梦吓醒的我,干脆把它当锻炼手指的珠子,没事就在手里转来转去。也不知道是不是转的也多了,在老道士闭关的第五天凌晨,我感觉身上好像有什么东西爬来爬去。冰凉凉的,在身上滚来滚去很是舒服。
迷迷糊糊睁开眼一看,一条长有手指一般,通体粉红,只有额头带一点绿斑的小蛇,正盯着椭圆状,漆黑如宝石一般的眼睛看着我。
见我醒来,它小嘴一张,吐出几乎不可见的信子,顺着我胸口就往脸上爬过来了。
我这叫一个惊啊,吓的嗷叽一声坐起来。
小东西跟棍子似的,顺着我胸口咕噜噜滚下来去。落到我四角裤上,它仿似滚的有点糊涂了,蜿蜒着身子往我对面爬啊爬啊。爬了一会似乎才想起来我在另一边,这才转过身来,十分欢快地又往我胸口爬来。
我哪经得起这种吓,蛇这玩意不怕的人也就算了,怕的人能吓死。更何况,这玩意还在你身上跑来跑去。
我吓的强忍大叫冲动,一伸手把爬到一半的它又给拨下去了。
但随后,它又爬上来了……然后我再拨下去……它再爬上来……我再拨下去……我总觉得,自己怎么跟逗狗似的。
拨了一会,我实在受不了它。这家伙也太执着了,拨多少次都得爬上来。有时候可能爬的累了,自己咕噜噜就滚下去了。
看它这幅模样,我倒不觉得怕了。毕竟太小,比我食指还不如,通体粉红粉红的,甚至还有些微透明。一双黑溜溜的眼珠子,如宝石一般明亮。不说别的,光是这幅可爱的扮相,就让人不忍伤害。
对了,老道士说它出世后就喂点我的血,差点给忘了。想起这茬,我赶紧拿过早准备好的小刀在自己手指上割了一道,血瞬时冒了出来。
把小东西抓过来,它不断吐着信子,摇头摆尾似在抗议。
我管你那么多,手指一捏,滴下几滴血在它身上。多余的,顺着它脑袋就染满了全身。
滴了几次后,我也不知道是多是少,就把它放在床上。这下好了,小东西跟喝醉了似的,到处乱爬,撞墙壁上碰脑袋了,晃晃头又往别的地方爬。
我怕它一会爬床边再摔下去,就把它抓起来放在手心里。不管它往哪跑,我就一指头戳它脑袋前面。戳的多了,我才明白,如来佛祖为何那么多佛法手段不用,偏偏就化出五个手指来镇压猴子。
也许是被我逗的太多,小家伙终于累了,趴在我手心黑溜溜的眼睛眨巴几下后不再动弹,像睡着了一样。
我戳了它几下,它开始还抬头看我,到最后直接不理我了。
太不禁玩了。我挠挠头发,把它放在胸口,头枕着被子想:是不是该给它取个名字?
凡是宠物,肯定都有名字,像我家的狗都是宝贝,我家的猫都是咪咪,我家的鸟都是喳喳。后来宝贝咪咪喳喳的太多,也不认识谁是谁了。
那叫它什么好呢?
红斑蟒肯定不能叫了,这家伙重生后连皮肤都变了。以前全身绿油油的,浑身红斑。而现在全身粉红,就额头一点绿斑。
要不,叫粉红斑?还是粉绿斑?
太俗气了,一听跟粉笔似的。我又想想,这家伙是老道士打死的,又在老道手里复活了,之后跟个球一样。要不,叫老道重生丸?
听着像日本人名字,也不行。
对了,老道说,这小东西破而后立,过个几百年,说不定就能化蟒为蛟。看它那股黏人劲,跟101胶水似的。
要不,叫它蛟爷?这名字听着多霸气啊。
现在不很多人一吹牛B都说:知道爷是谁吗?知道爷干嘛的吗?知道爷的爹是谁吗?
下次再见着这样的人,我就把小东西甩它脸上:知道这家伙是谁吗?蛟爷!我们家蛇都叫爷!
三言两语,定了蛟爷的名字。这名字太霸气了,简直四射挡不住啊。我寻思着,下次如果老道士再给我弄一人参娃娃来,我就能取名叫哪吒了,回头让俩玩意打去。
自蛟爷出世后,我这日子的乐趣就多多了。
没事起来后戳戳蛟爷,喊它起床撒尿。刷牙的时候也给它刷刷身子,吃饭的时候我吃肉喂它吃包子。下午晒太阳的时候,把它往眼睛上一放,那就是太阳镜,冰凉凉的,可舒服了。心情好了,就把它放手心抚摸。
这家伙特别会享受,一摸它就闭上眼睛,跟狗没区别。就是我这人有个坏习惯,情绪容易激动。一想起老道士对我种种折磨,就忍不住握拳在心中怒骂。
骂完了才想起来……蛟爷呢?
这样的一个小家伙,你说我得多疼它,每天睡觉都让它睡口上。
就是我有时候爱翻身,翻过去“啪嗒”一声……第二一醒,蛟爷都快扁了。
这家伙出世的时候我也没看见,不知道是像鸡一样把壳给弄碎了钻出来,还是跟网络神兽一样从里面吸溜一口把蟒丹给吃了。反正后来我翻遍屋里,也没见着蟒丹。
所以虽然时常被我玩的不成样子,但蛟爷生命力顽强的一塌糊涂。无论怎么玩,可能当时病恹恹的,可过后又生龙活虎的。我就考虑,等它再长一点,当鞋带系一下试试。
有时候被我玩狠了,这家伙眼睛一眨,呼呼的就钻没影了,怎么喊都不出来。可过不多久,又爬到我身上黏糊来了。
蛟爷在出世后三四天里,长了大约一倍。虽然不见多粗,但长度超过俩手指了。我那天帮它比划过后,它还似得意地仰起头一点一点的。
这家伙太通灵性了,惹人喜欢。在第十天的时候,老道士终于出门了。
我带着炫耀神色的带着蛟爷过去给他献宝:看,这就是重生的蛟爷。
蛟爷?
就是它的名字,这不总得有个名字嘛,多霸……
它是母的。老道士淡淡地说了一句,随后从我身边越过。
母的?我呆了一下,看向蛟爷。
你是母的?蛟爷摇头晃脑吐着信子,没心没肺地往我脑袋上爬。
蛟爷的性别,成为我永远的痛。有时我会想,要不改成娇姐?
太娘们了,不行,还是霸气的好。我要把蛟爷好好训练,成为母蛇中的雄性,雄性中的纯爷们!
对于姓名问题,蛟爷没有什么好反对的。每天就嘶嘶嘶的,谁听得懂啊。
老道士出关后,吃了点山中野果,也算填饱肚子。我真怀疑,他在屋里那十天怎么过的。没见他出来喝水也没见他出来吃饭。难道这老家伙在袖子里还藏了点私房菜?
不过看他气色倒还不错,比我还显得健康点。梳洗完毕后,老道士到我的房间,把用符纸包着的碎骨取出来。
这是金灿灿,犹如黄金锻造的骨片。常人皆为白色,这一种,从未听闻过。老道士也没见过,但他可以断定,这的确是骨片。
说是骨片有点抬举了,在我看来,充其量是点碎渣,跟吃面包掉的渣滓一样。见到这些东西,趴在我肩头的蛟爷探头探脑的,像闻到好吃的东西。
我拍拍它脑袋:这玩意不能吃,过保质期了,吃了拉肚子,乖。
老道士捻起一块稍大,如米粒般的骨片,在阳光下看着。
没有什么特殊,时而能感受到一股温热感,这是老道所说道力在发挥作用。
老道士看了半天没看出结果,我也拿了一块放在手心。拿过来才发现,这东西出奇的重。还没米粒大呢,却让我手掌一沉,差点没拿住。估计,这一丁点骨片,起码有七八斤重。
我不禁呆了,这是什么人啊,骨头跟中子星似的。这要全身骨头都这么重,那他踩路面还不跟踩豆腐似的,还怎么走路啊。
不凡,不凡……老道士喃喃自语着。
怎么不凡了?我问。
老道士看着金色骨片说:虽有道力留存,却不能抽取也不能融入,与我的道力有排斥。五行乃大道的一种,很少见无法契合的特殊道力。
这样的道力有啥特别?我好奇地问。
老道士说:无法契合,就像空气与水一般。我们呼吸空气,触摸清水,都知道它们存在,却无法真正合二为一。倘若被这样的道力攻击,我无法抵挡。
我愣了一下,又问:那如果你攻过去呢?
他的道力也无法抵挡,但我方才试过,以道力施压,这骨片毫无反应。由此可见,即便我攻伐其身,也不能造成伤害。
正说着,一道细细的黑影落到我手心,我低头一看,正见蛟爷仰着脖子把那块骨片给吞了下去。给我吐出来!!我掐着蛟爷的脖子,把它倒过来来回晃荡。
蛟爷倒立着摇头晃脑,死活不吐。老道士在一旁也不阻止,静静看着我折腾。
晃了一会,我也怕把它晃散架了,这才重新托回手心。蛟爷吐着信子,肚子明显一鼓一鼓的,像是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动。
我看的这叫一个心惊啊,你丫乱吃东西没关系,回头再给爆了,老道士说,你死了我也要折寿的。
肚子的起伏,明显让蛟爷不太舒服,它不断扭曲细小的躯体,像是在努力消化。过了一会,它突然静下来不动了。
我拿手指戳了两下:蛟爷?蛟爷?
老道,它是不是死了啊。我差点哭了。
老道士摇摇头:没死,把它放在一边吧,应该不算坏事。
这还不算坏事,大夏天的都冬眠了,会不会眼睛一睁一闭就再也不睁了?
它前身是天地异种,有非凡能力。破而后立,先天就有伟力。骨片中蕴含天地道力,倘若能消化,对它来说是件好事。或许,能与它自身相溶,让其成长后妖力更盛从前。
万一消化不良呢……
算了,这家伙好歹重生前也是条即将化蛟的大蟒,应该没那么容易死。
把明显变重许多的蛟爷放在一边的桌子上,我问老道:这骨片怎么会那么重,真是人的骨片吗?
或许不是。老道士说:又或许是。
你大爷!我心里怒骂。
普通人的骨片自然没那么重,但修行之后,人体潜力被发掘,自然会有许多变化。例如得到高僧圆寂后有金身,有舍利,都是异变的一种。而道家,则有羽化,尸解或立地成仙三种异象。
羽化比较好理解,传说中张三丰入棺后再开棺,人不见了,就属于羽化升仙。这是一种无法理解的异象,只有真正的羽化才会出现,而非现今解释,是对道士死亡的一种婉辞。
尸解仙,则是留下一副皮囊,精气神升仙而去。像古时曾著有抱朴子炼丹术的葛洪仙,死后浑身松软,轻如薄纸,世人皆传其尸解成仙。
至于立地成仙,则是服食仙丹妙药,最著名的,当属嫦娥服仙药,弃后羿登月。
无论哪种异象,都与骨片极重无关。老道士对此解释说,倘若以道力加持己身,别说几斤重,就算几千几万斤也是可能的。但能在死后依然留存道力,以至于骨片都产生异变的,却从未听闻过。
说白了,老道士也胡诌诌,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因为他根本无法理解,天地道力,在无人运转后怎么还会留存己身的。
会不会……这根本不是人?我小心翼翼提出了自己的观点。
不是人?老道士也愣了一下,随后反问我:不是人又会是什么?
呃……我被他问住了,对啊,不是人会是什么?
例如什么异形啊,火星来客啊,或许是从外星球来的呢。我讪笑着说。
老道士没搭理我,道力乃这片天地独有,又怎会是外星来的。我也知道自己说的都胡扯,所以没敢多话。
看着那堆碎骨片,我忽然想起在山涧中看到的壁画。
虽然过了几天印象有些模糊,但依稀还能想起大概。
第一副画有三个人,一人在上,两人在下。上面那人探着头,像在看下面两人。壁画画的很生动,以简单的线条描述出作者的大概意思。当时看到那幅壁画的时候,上面那人的胸口部位,从左到右还有很多波浪状的条纹。
我一开始没想明白是什么,可看到在我肚子前的桌子时我忽然觉得,那些条纹很像把人阻隔开的绳索什么的。
我把自己的想法告知老道士,他听后也深感赞同,但老道士对于波浪条纹提出了另一种看法。
他说,古人所做的壁画,通常线条简单,只需表现出实物即可。不像现在的画,很注重细节,画个老虎,你拿个放大镜连老虎有几根毛都能分辨出来。
所以,他觉得那些条纹不是什么绳索,反而更像是云彩。
云彩?有人站在云彩后面?
不对,如果那真是云彩的话,上面的人就应该是在天上。从天上看下面的人……壁画上所画的第一个人,是神仙!?
这个结论,让我和老道士很惊讶。
我们俩一起回想了第二幅和第三幅壁画,老道士拿过笔和纸,仔细把原图尽可能复原出来。
第二幅壁画中,依旧三个人。一人在上,两人在上,几乎与之前差不多。只是,上面的那人,却是平躺在两人上方,而下面的人,却在抬头。
这幅画的含义就多了,倘若上面那人与第一副相同的话,那这位神仙……在睡觉?
可下方曾被他偷窥的两人,却同时抬头,像发现了他。如果神仙这么容易被发现的话,那就不叫神仙了。
我和老道士看了很久,没看出头绪,不明白画中蕴含着什么意思。
既然看不懂,我索性把第三幅画拿过来看。
第三幅中,出现了很多人。那些人围成一个圈,圈中也有一个人,平躺在地上。周身有着白色的层叠线,把人身体略微遮挡。这时,我注意到,图上方依然有云彩。而云彩的后面,有黑乎乎的模糊痕迹。
老道士复原的本事很厉害,一看到这图我就记起来,当初看到的壁画的确是这样。那团黑色的东西模糊不清,就像一团黑雾。
第三幅画人物众多,我和老道士研究了很久才看明白。
这两幅壁画,是要结合在一起看的。
第三幅壁画中,有人躺在地上,周围站满了人,一看就是围观群众。不用多说,肯定出了热闹的事。
而第二幅画中,神仙也躺着,倘若两幅画是连环画,那说明神仙从天上,坠落到了人间。而且,闹出了很大的动静,连地上的凡人都可听闻。也正因如此,地上的两个人才会抬头看。
第三幅壁画中的神仙,平躺在地上,周身还有层叠的线条,与之前所见的云彩差不多。说明这可能不是云彩,更类似一种自主的隐蔽法术。
因为在上方还有一团云彩,与之前的位置几乎一样。但这次,云彩后面却出现了黑雾。
不过很可惜,第四幅和第五幅壁画都被侵蚀的无法辨别,以老道士之能也顶多画出来几根无意义线条。或许,这段壁画不止五幅,如果能全部看到的话,就能理解古人的意思了。
可惜归可惜,破解了三幅画的秘密后,我和老道士都有了同一个猜测。
山涧的通道出现了神秘壁画,而谷中潭水不但有红斑蟒守护,还可以进入一个悬棺而葬的空间。
或许……悬棺中所葬的,是壁画中的神仙?
这是无法置信的结论,得出后,我和老道士都愣在当场。
神仙是什么?古书钟吕传道集曾有一段对话。
吕曰:“所谓神仙者,何也?”
钟曰:“神仙者,以地仙厌居尘世,用功不已,关节相连,抽铅添汞而金精炼顶。玉液还丹,炼形成气而五气朝元,三阳聚顶。功满忘形,胎仙自化。阴尽阳纯,身外有身。脱质升仙,超凡入圣。谢绝尘俗以返三山,乃曰神仙。”
也正因为如此,现在的很多专家研究古代炼丹术,都提到古人炼什么硫磺啊,汞啊铅啊所以吃多了中毒而死。
我倒觉得,现代人知道那玩意有毒,古人未必不知道。从抽铅两字来看,古人升仙是有一条固定程序的。
第一条,就是抽取体内的铅。铅的密度很大,古人很可能认为这东西多了会增加身体杂质,影响成仙。前面说了,道家三种异象,最终结果莫不是身体轻如无物。
至于为什么添汞,最后以金精炼化己身,这是古法,现在的人已经不得而知。
关于神仙的记载太多,这里就不提了。但以我个人角度而言,很愿意相信世上曾有仙。可如果在面前摆了一堆仙的碎骨片……这就很让人困扰了。
老道士显然也被困扰住,皱着眉头静思不语。倘若这真是神仙的骨头,那行尸脉拿走要做什么?难道想把神仙炼成行尸?
这个可能性很大,毕竟他们先来一步,取走了几乎所有的东西。但神仙能留下碎骨,说明骨架并不是很完整,就算炼成行尸,行走间也会有很大麻烦吧。
姑且不提行尸脉怎么让骨头长出血肉来,就说这整具骨架可能重达几万斤来看,他们的手段已经很惊人了。
而更让我惊奇的是,如此重的骨架,古人如何将它悬挂在山壁上。而又有什么样的绳索,能历经至少几百年仍不腐朽,还能承受几万斤的重量呢?
这又是一个迷,或许只有再次返回那处异地才能知晓。但就算知晓了,也对我们目前的情况,毫无帮助。
谜越来越多,已经逐渐像黑雾将我和老道士笼罩。我忽然间觉得,噶木要做的,或许根本不是把铜甲尸炼成最顶尖。这个猜测已经不是第一次想起了,但我又想不明白,如果不是为了炼制铜甲尸,他费这么大的功夫,到底想干嘛呢。
说起黑雾,我看向第三幅壁画,脑中忽然有了另一种猜测。在那团黑雾中,是否也如我们一般,站着一些敌人。如果黑雾后有敌人,那么神仙,是被人杀死的?
这个猜测太可怕了,我没敢跟老道士说。
在研究许久之后,老道士和我都陷入了更深的迷惑之中。想不明白,索性不想了。老道士再次把金色碎骨包起来放好,一声不吭的离开了房间。
一大堆猜测,让我脑子里像放进了一台织布机。一堆堆的棉花到处飞舞,一会变成棉线,一会变成棉花糖,好乱啊……
蛟爷睡了好久,一直到太阳落山也没醒过来。我也懒得管它,把它已经盘起的身子扔到枕头上。
吃了包子和肉后,回到房间把蛟爷扒到一边,躺那就睡了。
晚上做了一个梦,蛟爷竟然变成龙的,张牙舞爪浑身金灿灿的很是刺眼。过了一会,它身子一晃,竟然变成了一个美女。
摇曳着身姿,朝我一晃一晃的走来,绝美的容颜,让人不敢直视。但那娇柔的樱唇,却突然贴在了我的脸上。
这是突如其来的艳福,可是,蛟爷是条蛇啊……
而且,它干嘛跟狗似的在我脸上舔来舔去……
我迷迷糊糊睁开眼,正见到蛟爷欢乐的在我脸上爬来爬去!我一指把它弹飞出去,你大爷的,当我脸是跑步机啊。
噶木的事依然没头绪,老道决定带我再去蹲点。
有了上次的经验,在去之前,老道先给我贴了几张敛息符,可以护住我不被修行的人发现。知道我们要出门,蛟爷一边嘶嘶吐着信子,一边顺我腿就往上爬。
我都不知道,它明明是条蛇,怎么就能像壁虎一样顺着平面就爬上来。
不过话说回来,也不知是不是吃骨头吃出来啥玩意了,蛟爷的尾巴端竟然变成了淡黄色。不注意的话,还以为是它拉的屎落尾巴上了。
不过,蛇拉屎吗?能拉那么大吗?
算了,不追究这个问题。把蛟爷从腿上摘下来,不管它摇头摆尾一副可怜样,直接折吧折吧系成个蝴蝶结扔床上:好好活着,等我回来再给你解开。
这两天蛟爷像吃了大补药,几晚上就长三手指长了,就是粗细还那么点。它可怜巴巴地瞪着黑宝石大眼睛看我,如果能哭的话,估计早嚎起来了。
我也受不了它那幅模样,瞧瞧你那样儿!多霸气的名字啊,蛟爷!偏偏长一副粉粉的样子,没事卖萌,我又不给你钱。再说了,好端端的,你干嘛非是母的啊。
跟着老道士出门,缩地法几步迈出,很快,我们又来到了行尸脉的大山。
这一次的蹲点,差点把我蹲疯了。
连守两天,行尸脉没见半个人影。别说欧阳奇那样的大舌头了,就连丁点的小喽喽都没见着。
老道士本想上去看看,可没走多远就回来了。
一问原因,老道士说:行尸脉的金翎尸放出来了,还有顶级铜甲尸的气息。
在我还没来得及呆住的时候,老道士又冒出来一句:有股钟家天尸的味道。
我瞪大了眼,这算什么?天尸四脉,除了最神秘的秘尸脉,全都到齐了。而且,都带上了本家最强的尸。
这种阵容,就算面前摆着一个团的军力,恐怕也不够杀的。难怪老道士走了没几步就回来了,而且脸色沉的跟被人用锅底拍过一样,乌黑。
那怎么办?我问。
等。老道士说:天尸四脉几百年来从未相聚过,看来,噶木的确把三家都收拢到一起了。
他们有病啊,大热天跑来这。我气恼地说。
也许是因为那具尸骨。老道士猜测说。
我呆了一下,很有道理,起码在我和老道士的分析中,那具尸骨很可能属于传说中的仙人。这么大的事,天尸三脉齐聚倒也没错。
这么大的阵仗,说噶木不在这我还真不信了。老道士微眯着眼睛,虚幻的杀气在这一刻仿似凝结起来。
如果噶木在这,那当初于长平古战场操控降魔剑以及后来出现取走我灵血的“周学海”呢?
这么多人,老道士再厉害也打不过吧。
要不,咱们先战略性撤退?我提议着。
我又没说要拼命。老道士说:师父遗命,必须灭除地养尸。地养尸丹被人拿走,我就杀尸王。噶木敢拿尸王炼铜甲尸,我就把他和铜甲尸一起杀了!
老道士一脸杀气,如血海中爬出来的圣斗士,我看的一阵心惊,而后好奇地问:为什么你师父一定要让你杀地养尸?西双版纳好像离五行观很远吧。
我也不知道。老道士说:师父升仙前给我卜了一卦,留下一张纸。他说,如果我在辛卯年壬辰月丙午日后彻底铲除地养尸,就可以完成我心中的大愿。
大愿?你的大愿是什么?我更加好奇了。老道士看起来淡泊名利,还会有心愿吗?
有一个,便是找回我师弟。老道士说。
有一个?那就是还有其它的呢。
哪来这么多问题!老道士脸一沉。
我缩缩脑袋,赶紧往旁边蹲蹲。
过一会,眼看老道士没那么大火气了,我才再问:那也没必要那么执着吧,这事如果弄不好,你可能还没完成心愿就死……呃,升仙了。
因为师父说,灭去地养尸后,五行脉可以找到传人。老道士说这话的时候,忽然转过头来看我。
我被他吓个半死:你别说笑了,我怎么可能是五行脉的传人。
我也是这样认为的。老道士说完就把头转回去了。
你个老混蛋。我心里大骂几句。
世俗之人,皆以血脉为传承。而我们这些修行的人,门第香火绝不能断。断了,愧对门内的列祖列宗。就算以后羽化而去,也是罪人。老道士说:你虽是八索一脉的直系传人,但一直于世俗生活,不明白我们这些人。这是比自身生死,更重要的事。
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总算明白老道士为什么这样执着了。或许对他来说,找到传人和师弟,以及那个无法说出口的愿望,这一切,才是他如此拼命的动力。
无比幸运的是,在第四天的时候,山上终于下来人了。
大约有上百人,分成两部分,下山后各走一个方向,很快不见了踪影。在这两批人身边,都有被黑布蒙着脑袋的怪人,老道士告诉我,其中一批是钟家天尸,另一批则是魏家。
我好奇地往钟家离去的方向看,可什么也看不到。天尸与常人无异,只是脑袋被蒙上罢了。这让我有些许遗憾,三脉中两两脉都见过了,唯独天尸从未见过。
而最顶级的天尸和铜甲尸在哪,我是不知道,连老道士也没看见。
老道士一直死盯着两批人看,却没找到噶木的踪影。估计不是还没走,就是没跟这两批人混在一起。
行尸脉的山足有两三百米高,这样一座山,靠我们俩哪能盯住。人家随便选个方向都能走,老道之所以在这蹲点,只因为这里是最容易下山的一个方向。而钟魏两家,也恰恰证明了这一点。
为了防止意外,我劝说本打算立刻上山查看的老道士,说服他继续等待。如果再等一天还没等到人,就由他上去看。
老道士也知道死的早不如死的巧……唔,是这么说的么?
总之,他明白白白牺牲,不如看准时机保存实力。想找到噶木,不是一天两天能做到的。
在闲聊时,我忽然想起来,倘若噶木脑袋上也蒙着黑布,那老道士能认出来吗?
听到这个问题,老道士脸色顿时有些难看。一看他这神情我就明白了,这老头也不确定。毕竟面貌被阻挡,又有铜甲尸的气息混杂在队伍里,老道士估计只能用肉眼看那些人的脸,而不敢用道法查看。
不过,这种可能性还是很小的。噶木又不知道我们在山下,干嘛这么小心翼翼的。
虽说道理如此,但老道还是急不可耐的要上山。
我劝不住他,只能由得他去。由于八索一脉的灵血可以通冥,以此施法,对行尸特别有效。所以老道士取了我的血化成符,变化了样貌和身上的气息,让自己如行尸脉的弟子一般。
这些都是他自己说的,反正我看他和以前没啥区别。老道说,这是因为血符因我而生,对八索一脉都无用。
自老道士上山后,我窝在树林里是一动也不敢动。
这里可是行尸脉的眼皮子底下,我一个普通人,万一被发现立马就是嗝屁着凉的事。
没老道那点本事,我就安心做缩头乌龟吧。无聊的时候,我就把通冥玉佩拿出来看。这东西最近越来越怪了,像喝了酒一样,从青翠色逐渐像鲜红色转变。
这种异状我也是刚发现,还没来及跟老道士说。但随着颜色的变化,倒让我摸起来更加顺手。就算不施法,依然有温暖的感觉流转全身。
这是块神玉。老道士闲来无事曾与我说过,八索一脉传承甚久,其历史可以追溯到几千年前甚至更久。通冥宝玉是以天下少有的极品寒玉雕刻,被八索一脉的大神通者于九幽黄泉中浸泡,再置于九天之上淬炼。天地二气淬之,历时百年方成型。
我这块,自然不是那么久远的东西,而是后世八索一脉仿祖先炼制的最后一块宝玉。前面那块在上古时期就丢失了,好像那时发生了大动乱。
这是神话般的手段,神话般的记载,像山海经中记载的天地神灵,仙山,异人,奇兽一样。无法理解,无法体会,更无法想象。
我在山下等了老道士接近一天,他上去的时候天还是暗的,下来的时候天也快暗了。
见我之后,老道士眉头紧锁,说:奇怪,行尸脉竟然也离开了,只留下一些低辈子弟。
呃,是不是出门买菜了?
老道士瞪我一眼,随后说:行尸脉的大人物,很少离开此山。因为金翎尸可借山下阴气修炼,更可护卫此山。倘若离开,无人操控的金翎尸便是死物。带走的话,普通行尸作用又不是很大。像我这样的人,进出便如入无人之境。
很显然,天尸三脉有了大动作。估计,钟家和魏家也会如行尸脉一样,回去后举族离开,只剩下几个小喽喽守门。
到底是多大的事,能让这三家如此兴师动众?
难道,他们真的在神仙骸骨上发现了什么?
可我隐约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殓尸人“周学海”无缘无故从我身上取走一部分血,这是我一直遗忘的事情。
看似很小,与天尸三脉相比,他一个人势单力薄,算不上什么人物。可我却认为,这个人之前找到我,关系着很大的事情,甚至可以说是关键。
因为我从不信人会做毫无目的的事情,他更不可能冒着被打死的风险取走地养尸丹后白白便宜噶木,除非,噶木同样给了他惊人的好处。
要不,我查查行尸脉往哪去了?我提议说。
老道士的眼睛明显一亮,二话不说,取过通冥玉佩。当它看到通冥玉佩上的变化后,顿时疑惑起来。
我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颜色有些变了,带身上暖洋洋的,还不流汗。
老道士看了我一眼:等一会再说吧。
随后,他照样取了符纸包裹玉佩,燃起后贴在我的额头。
视野飞快延伸,顺着行尸脉大山的周围扩散开来。这是以往从未有过的举动,我突然明白无死角视野是个什么概念。
但是,这种360度的视野延伸对我来说,负担很大,头痛感来的非常快。因此,我不得不放弃钟魏两家离去的方向,把视野角度调整在220度左右。
五分钟后,我遥遥看到一大团黑气,以极快的速度前行。那黑气中,是一团团旺盛的血气,被黑气包裹着,或在地下穿行,或于空中穿梭,有小部分在树林间奔走。
找到了。我欣喜的大喊,老道士把玉佩取下来,却没立刻吭声。
而我也发现,眼前不知何时立了六个人。两个老人,四个中年人。个个虎视眈眈,看起来很有敌意。
没等我开口,其中一名穿着深蓝色,绣又紫色梅花图案的花甲老人便开口问:可是五行脉的高人?
你们是周家的人吧。老道士说。
几个中年人都愣了一下,而一位老人却笑起来:高人就是高人,难怪五行脉自古以来传承不断,从未出过大乱子。除了与八索一脉关系密切外,自身也是相当不凡。
不用捧我。老道士一脸冷冰冰地说:你们是因为上代家主与这代两个广字辈死在长平古战场的事来的吧。
没错。另一位身材高大,虽须发皆白,却精神抖擞。穿着一身淡金色绣梅花短褂的老人说:我们找到了广运,他已经疯了。逼不得已,自其魂魄中搜出长平之事。此来也无别意,请五行脉的高人给个交代罢了。倘若之后无事,我们转身就走。
老道士眼睛扫过两位老人的梅花短褂,冷哼一声:周家执法堂向来铁面无私,搜魂手段,是要伤人魂魄的。周广运资质不错,但被你们这样弄过,怕以后再无前途可言。
这无需高人费心了,我们只想知道长平古战场发生的事。淡金短褂的老人脸色同样沉了下来。
派两名执法长老和四个广字辈的人来,倒也看得起我。老道士淡淡的说:长平古战场的事情,你们既然知道,也不必多说。你们来找我,无非是想借此事让我帮你们找回降魔剑。
高人倒猜的准。蓝底短褂的老人笑呵呵地说:您猜的不错,家主来之前吩咐了,只要高人帮我们周家这个忙,上次的利用一笔勾销,周家还会欠你们五行脉一个大人情。日后有何事,尽管来找。
这倒是不错的提议。老道士的眼睛从两个老头身上离开,扫过四个与周广运同辈的中年人:但是,倘若我不同意呢。
淡金老头愣了一下,似乎很是意外。倒是那位蓝底短褂的老人笑眯眯地说:高人自然有高人的想法,何不坦诚。或许,我们能商量出结果来。
没有什么好商量的。老道士举起一根手指:我要你们周家帮我灭掉所有和地养尸丹有关的人和物,仅此一件,做完后,我帮你们拿回降魔剑。
没问……
淡金老头一句话才说出俩字,就被蓝底老头挡住了。他再次笑眯眯地说:连高人也要帮忙的事,肯定不是什么好办的。还请高人先说说,这地养尸丹与哪些人有关联。降魔剑虽重要,但对于现在的周家来说,只有我们老一辈看重罢了。要真找不回来,也就罢了。
你们周家若真舍得……老道士欲言又止。
而蓝底老头一直笑眯眯的也不吭声,我在一旁玩手指,心里暗骂一声,两个老狐狸。
降魔剑的下落,与天尸脉有关。而地养尸丹,同样与他们有关。老道士忽然说。
是钟家还是四脉?蓝底老头的脸色顿时严肃起来。
天尸三脉,不包含秘尸脉。老道士说:我不知道降魔剑在谁手里,但一定和拿着地养尸丹的人离的不远。
蓝底老头点点头,没有怀疑这句话的真伪。毕竟周家搜过周广运的魂,得知了长平古战场的一切。但说起周广运,我倒觉得太可惜了。脾气温和,人也不错,只是没想到为了家族的事疯了之后,还被摆了一道。听老道士那话,估计他以后是废了。
这事,容我与家主商量商量。蓝底老头恢复了笑脸,冲老道士拱拱手:鄙人周高平,这是我弟弟周高阳。待与家主商量后,再与高人说一声。
说罢,六人转身就走。
我愣了愣,很想拉住他问一声:你们不留个手机号或者QQ吗?
老道士也没表现出意外,待周家六人彻底离去后,拉住我的胳膊:走!
缩地法快速前行,赶到之前行尸脉离去的位置后,我再用通冥玉佩查看他们的位置。
有行尸相助,他们走的很快,这点功夫,已经走出几百里开外了。不过,看他们那样子,似乎是到了地方。
为了防止被金翎尸发现异常,老道士没敢让我跟的太近,知晓大概位置后,就从我额头取下了玉佩。
再次以缩地法前行,离目的地还在十里开外,老道士就停了下来。估计缩地法对他影响很大,盘坐在地上后,他从怀里掏出一颗丹药闭目养气。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他睁开眼站起来。
面对我询问的神情,老道士根本不做它想,拉过我的胳膊伸手就是一刀。我顺手从他袖子里掏了一个包子,一边吃一边说:你这样会不会太危险……呃,咳咳……
老道士右手画好血符,改变了形体气息,也不理会被包子噎住的我,飘飘然离去。
我在那又是捶胸又是打背,闹腾半天才把包子咽下去,差点就窒息了。死老头,也太不关心我了。
这时,我感觉到胸前一阵滚烫。
赶紧揭开衣服把通冥玉佩拿出来,玉佩的颜色比之前要红不少。即使放在手心,也烫的吓人。
这是什么怪现象?
难道……
我冷汗直冒,记得上次在五行道观,玉佩贴近石兽时像烙铁一样。而在行尸脉的小院也是如此,难道说,在我附近有石兽?
这里距行尸脉那么近,如果出现石兽,肯定是他们的人拿着。
我快速回头四处看,这里是一片小树林。枝叶茂盛,偶尔听见几声鸟叫,却不见有人走来。
我心扑通扑通的跳,猫着腰想找处草堆灌木林什么的地方躲起来。只是刚走两步,却冷不防脚下一绊,整个身子顿时趴在地上。
好巧不巧的是,被抓在手心的通冥玉佩,正对着额头贴上去了。
那种滚烫的感觉,让我忍不住咬紧牙关,生怕叫出来被人听见。而这时,周围忽然静了。
是一种诡异的静,不同于之前,更像我出没在一片无声的世界。
我根本没来得及回神,就听到上空“咔嚓”一声,仿似有雷声鸣动。
我下意识地抬头看,却惊骇的发现,原本位于头顶的树枝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乌云密布。
阴霾的天空,没有一丝光亮,只是偶尔雷电穿梭于云层之间,打出一片片电光。如巨大的神龙在翱翔天际,这是大自然的神威,令人忍不住敬畏。
我低头时,却见四处一片空白。脚下踩的不是大地,而是一片虚空。
这种诡异的情形,吓的我两腿发软,立刻跌倒在地。那种立于虚空,无物可撑的怪异感,让我觉得像在做梦。
到底怎么回事,难道我真的在做梦?还是刚才那一跤摔的太狠,把脑袋摔坏了。
与此同时,一道巨大的雷霆,带着轰隆的巨响。如雷神在咆哮,自遥远的天际瞬息而来,轰隆一声击打在我身上。
可让人无法理解的是,那几乎弥漫整片虚空的雷霆打在身上,只让我颤抖了一下而已,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不可思议,实在难以置信。换做现实中,别说那么大的闪电了,就是220的普通电压,也能电死人。
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现在是在哪里?
这是个无法想通的问题,因为周边没有任何活物。有的只是不断穿梭的雷霆闪电,以及遮盖整个天空的阴云。
我隐约看到,一缕缕青丝,淡不可见,却游荡着钻进了我的体内。紧接着,便是一股舒爽感,连方才被雷霆集中的不适感都消失了。
太神奇了!
我几乎沉迷于这种犹如吸毒的快感中,而下一瞬间,又是一道巨大的雷霆跨越无边虚空,重重击打在我身上。
我仿佛听见有什么东西“啪”的一声裂开,脚下再也站不住,向着地面直坠而去。
没等我彻底脱离阴云地带,眼前一亮,再一看,前面是一片泥土落叶,散发着阵阵腐朽气味。
我撑着胳膊爬起来,头顶也不再是阴云与雷霆,而是原先的茂密树枝。刚才的一切,难道真是在做梦?
然而,手心里仍残留些许温热的通冥玉佩却提醒我,刚才不是做梦,而是另一种类似穿越的情景。
我把手心摊开,正见到玉佩上面的条纹,有一根似乎亮了下。没等我看清,又彻底熄灭了。
这如梦如幻的经历,让我忍不住怀疑,自己现在到底是做梦还是清醒。
与此同时,脑中突然浮现了一行字,我下意识地念了出来:否极泰来,镇守乾坤。奉天号令十方神,九星闪耀护我身,承天八索,万物莫视。
这段话我没明白是什么意思,自己突然念出来更觉得古怪。
但随后,我感觉身上似乎有了什么莫名的变化。周围的树林,泥土,石块,甚至无法触摸的轻风,都好像与之前不同了。
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我下意识地去摸旁边的一根树木,却惊骇的发现,自己的手从树木中穿了过去。
这是什么情况?
鬼穿木?
我变成鬼了?
虽然不明白眼前的情况,可我却知晓如何摆脱,好似这种事情早就印在了脑子里。
退!一个简单的退字,之前的异象统统消失了。再去摸树,手掌立被挡住。
我顿时愣住了。
把手中的通冥玉佩拿到眼前仔细看,并没有什么异常。不烫了,也没有光纹闪现,一切都恢复了正常。可那段如咒语版的文字,仍刻印在脑海里,再也忘不掉。
难道,这是八索一脉的法术?我不禁猜测。
那种像把自己变成鬼一样的情景,很是新奇。我仔细琢磨咒语中的字眼,有一句护我身,还有一句万物莫视。
是不是指这种法术又能护身,又能让别人看不见我?
可我总觉得,这简单的一句话,实际上包含了很多东西。就像电脑键盘,我们拿过去一看就知道,哪些键能打字母,哪些键组合起来能复制别人的文章。可如果设计到更深层的编程,我们就不理解了,即便所谓编程也是用同样的键盘完成。
不管怎么说,起码我也算有点本事了。如果以后仔细研究研究,说不定还能发现点别的东西。
至于现在,我很想知道,如果施展了八索一脉的法术,是不是能潜进行尸脉?可我不确定自己能维持多久这种状态,因为我只懂念咒,连所谓道力从哪产生都不知道。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决定试一试。毕竟施法的时候,我完全没什么负担,更不像第一次用通冥玉佩那样,没多久头疼的想要爆炸。
握着通冥玉佩,我再次念出了那句咒语:否极泰来,镇守乾坤。奉天号令十方神,九星闪耀护我身。承天八索,万物莫视!
陌生的怪异感再次袭来,我试着对准树木走过去,毫无意外的穿木而行。身体没有一丝改变,我甚至能感觉到,身体在树木中穿行的一丝丝阻碍感。并不是很大,像前面有一层薄膜。
或许,这就是为什么我可以从树木中穿行,却不会自主穿过大地,直接到地球的另一边。因为我根本不觉得这可行,就算可以,那种阻碍也不是现在的我能突破的。
也许我的祖先可以。比起老道士的缩地术,这种万物莫视的怪法显得更有趣。我从一只凑巧经过的老虎身上踩过去,脚直接和老鼠融为一体,而它却毫无所觉。
这令我信心大增,立刻快步向行尸脉的方向奔去。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种情况让我身体有了改变,就连奔跑的速度都提高了很多,跑起来如一阵风呼呼的就过去了。眼看四周的树林飞速倒退,这让我觉得自己好像超人,而且我不用内裤外穿。
没多久,我就来到行尸脉所在的山前。这是一座仅有百米的小山,比起他们原本那座,就像高山与土洼。
不明白行尸脉为什么舍弃老巢直奔这里,但这并不妨碍我亲自去了解。
老道士的速度远比我快,更何况我刚才还耽误了不少功夫,这会在山上也没见他的影子。
只是让我奇怪的是,找遍整座山,也没找到入口。
怎么回事?难道行尸脉会穿墙术,直接钻到山腹中了?这显然不大可能。
我试着直接往山腹中走,发现虽然进入石壁中,眼前依然明亮如白日。但那种阻碍感越来越大,只走不到七八米就被拦住,无论怎么用力也无法前进。
这让我明白,法术也不是万能的。可如果我选对了地方,正是行尸脉被隐藏起来的入口,那七八米的距离,应该足够我进入了。
在山上山下来回奔走,让我沮丧的是,足足半个多小时,依然没找到入口所在。
而此时,手中的玉佩已经传来阵阵滚烫感,身上也似背了千斤重担,每一步迈出都有些艰难。
这是到极限的征兆,恰与我之前使用通冥玉佩延伸视野的时间相当。我不得不停止查找入口的行为,否则万一走进山壁里突然法术失灵了,那我是死在里面还是怎么着?
这种试验玩不了,动不动就玩命谁受得了啊。
所以,我干脆下山,找个隐蔽的地方休息,等待虚弱感过去。
老道士给我的养神丹吃了没多久,此时药效应该还没完全过去。解除法术后,感觉脑中一阵肿胀,像有东西在跳动。但身上不断传去暖流,让肿胀感逐渐消失。
就在这时,从行尸脉的小山里,走出了三个人。我看到他们是从一处地道里爬上来的,难怪我一直找不到,根本就没想到山脚的地下会不会有情况。
让我惊诧的是,那三个人走出后,在他们身后还有三个用黑布蒙着脑袋的人。
行尸!我汗毛顿时炸开,猛然想起,这里已距他们很近,以老道士之能都不敢太过接近,而我,却光明正大坐在这休息。行尸对生人的气息,就像我们于晴空中观察太阳,明亮的刺眼。三人三尸以极快的速度,向我所在的位置飞速扑来。
眼看他们距离我不到二十米,行尸头上的黑布已被取下。虽与常人无异,但空洞的白瞳,铁青的皮肤,自口中不断喷出的稀薄尸气,还有探出唇外的獠牙以及如怪物般的爪子,无一不预示着,一旦被他们抓住,免不了被生撕活吞的下场。
我冷汗直冒,也顾不得虚弱感还未完全消退,迅速念起八索一脉的咒语。
逐渐熟悉的虚无感再次出现,已经狂扑到眼前的三人三尸忽然愣住了,因为在他们眼前空无一物。方才能清晰感受到的活人气息,突然消失了。
眼看他们疑惑的眼神,我狂压内心的欣喜和恐慌,抱着脑袋转身向后,撒丫子就跑。
这会身上不像之前那么重,勉强还能跑动,如果再过一会就难说了。多呆一秒钟,我都有可能命丧当场。这鬼地方,还是离的越远越好。
十分钟后,我又跑回了十里开外。庆幸的是,那三个行尸脉的弟子没有追过来,或许他们弄不清该往哪追才会放弃。
我散去法术,一屁股坐在地上。头上的汗如小溪,顺着鼻尖,嘴巴耳朵直往下滴。刚才的最后几分钟,身上就像背一百斤的大米爬十八楼一样,差点腰都累断了。
噗通一声躺倒在地,剧烈喘息几分钟后,脑中的那股迷糊劲终于消散了大半。养神丹的药效逐渐散开,开始恢复我的精神。
过了很久,我迷迷糊糊中醒来,感觉浑身轻松,不再像之前那般了。
老道士依然没有回来,我看看表,自他离去,已经过了足足两个小时。这么久还不回来,难道在里面出事了?
虽然老道用我的血画了符,改变形体和气息,但行尸脉高手众多,金翎尸以阵法称雄,对道力感应也很灵敏。倘若老道士真因为什么意外被发现,恐怕真走不出那座小山。
深呼吸几口,来回蹦跳确认已经恢复了。我再次念咒,让身体虚无状。暂且称这种法术为虚无术吧,反正我也不知道它的名字。
时间紧迫,我能维持的法术时间极限为四十多分钟。但考虑在身体完全不能动之前离去,进入行尸脉的时间只有二十分钟。二十分钟后,无论发生什么我都得离开,否则……明年的今日,就要被人骂我死TJ了。
按照之前的记忆,轻而易举找到了地下通道。无需掀开,我直接落了下去。通道里无人镇守,这是一件怪事。原本如荒兽巨口的黑色甬道,对我来说不存在视觉障碍。我顺着通道一路前行,却发现前方有四条岔路。
很显然,行尸脉之所以不派人驻守,是因为岔路可以迷惑人。而且,在岔路中布置些陷阱什么的,以逸待劳,比和人硬碰硬更高明一些。
从哪条路走,让我犯了难,因为我的时间并不多。
为了节约时间,我索性直接从最左边开始。然而,再次奔行后,我却发现这条路的尽头如一朵花,同时有八个方向都能通行。
太无耻了,这简直就像迷宫一样。我解除了法术,把一颗石子放在来时的路上。然而,通道里忽然响起了颤动声,隐隐有怪物在嘶吼。
施展虚无术后,再次选择最左边的通道前行。
这是一条死路,尽头是一堵山壁,无法穿行,厚度超过了八米。我不得不返身来路,然而,只探索了四条路,已经费去十五分钟的时间。如果再继续下去,我恐怕没时间离开这里。
一边感叹自己运气过差,我顺着来路往回跑。回到地面后,再次返回来时的地方。
让我意外的是,老道士已经回来了。在他身上没什么凌乱伤痕,看来查探的过程很顺利。
我在他旁边显出身形,老道士像被吓了一跳,头也不回的一掌拍过来。
我只来得及喊出一声“是”,就被他一掌打飞出去。从以前我就知道,别看老道士瘦弱年迈,但一掌一指一拳,都能要人命。
这一掌,差点没把我五脏六腑都给打碎,感觉身体里到处翻江倒海,差点吐出来。老道士也发现来人非敌,赶紧跑过来扶起我,又是关切又是疑惑地问:你怎么会突然显现在这里?倘若不是我及时收势,这一掌就要打死你。
我捂着胸口,愁眉苦脸地说:谁知道你反应那么快啊,话都不让说就一掌拍过来。
那你的身形是怎么回事?你学过隐形的道法?老道一边运力帮我顺下心中的那股血气,一边不解地问。
你走没多久,我在树林里摔了一跤,然后就看见到处雷电密布,还有的劈中了我,然后就学会这个了。呲牙咧嘴的揉着胳膊,刚才倒飞出去,胳膊擦在地上掉了好大一块皮。
雷电密布?老道士往天上看去,随后脸色沉了下来:不说就罢了,何必诳我。
我真的没骗你啊,的确到处都是雷电,不过后来又变回来了。我急忙解释。
老道士皱起眉头:你是如何隐去身形的?做给我看一遍。
虽然虚弱感还存在,但只是施展一下倒没什么问题。我念着咒语,再次施展八索一脉的法术。
解除之后,老道士脸色颇为震撼。
我像做错事的孩子,在一旁耷拉着脑袋,小声地解释说:我看你那么久没出来,所以就想去看看……
难道,这就是上古时期的神授道法?没想到,八索一脉竟然还有流传。老道士喃喃地说。
什么叫神兽道法?羊驼?那玩意能传法?我纳闷极了。
老道解释说:上古时期,师门传于子弟并非现今以文字或语言教授。而是以神通,将弟子引入心神之中传法。像佛门也有这种神通,就是众所周知的醍醐灌顶。不过这种多出于密宗佛教,中原佛门讲究一个悟字。所以佛门高手不多,但每一个都为各派各教所敬重。
老道的解释,我听的似懂非懂,感觉实在太深奥。
道法自然,懂了便是懂了,不懂你还是懂了。老道士说了一句这样的话,听起来很有玄机,但越琢磨越觉得像放屁。
这样的话我是不敢说出来了,虽然虚无术能让我四十分钟内不被任何人发现或攻击,但四十分钟后,老道士用不了四秒就能把我打死。
从前师叔祖尚存的日子,曾与我讲过一些密事。老道士感慨着说:没想到关于八索一脉的神授,竟还在流传。
那这样说来,我爸和我爷爷之所以不知道八索一脉的东西,是不是因为他们从没用过通冥玉佩?我问。
你父亲倒的确是这样,但你爷爷……老道士摇摇头:我曾与你爷爷见过一面,他是与我师父齐名的前辈,颇得人敬重。为何不传法于子嗣,以致通冥鉴被烧,这让我不解。
老道士想不明白,我也想不明白。只记得打小的时候,有记忆开始,爷爷就古古怪怪的。脾气不好,容不得人在他面前说一个不字,一副老古董的模样。家里的东西,也不准外人乱动,他的房间,连我都不能进。尤其是对父亲,他整天板着一张脸,说不好就一顿打骂。父亲也是几十岁的人了,哪容得这样,最后干脆带着我离开老家,搬进了城里。自那以后,只有爷爷离世的时候,我才见过他一面。
说来也奇怪,自始至终,我从未有过母亲的印象。
好像从我有记忆开始,母亲就不在了。对此,父亲说母亲死了。问爷爷,爷爷不吭声,进屋就摔东西。自那以后,我再也不敢问了。
这本不算太奇怪的事情,但我忽然间觉得,母亲的失踪,爷爷的怪异,父亲不学道法,这三样加起来,就是一个大谜团。
或许,在我这个原本看似简单的家庭中,隐藏着八索一脉近代最大的秘密。
老道士刚接触我没多久,对此一无所知。只说在很久以前,五行与八索联系密切,只是不知什么原因分道扬镳。
老道士找到我时,已是两家分散一百多年后了。
对于我能取回八索一脉的道法,老道士震撼之余也是很欣慰。毕竟八索一脉曾经名动千古,无人不知。各家各派隐以为尊,是修行者中的泰山北斗。
而如何取得道法,老道士怀疑是通冥玉佩的问题。因为通冥玉佩使用的次数频繁,发生了异变,很可能与八索一脉的血脉共鸣,所以才解开了一部分类似封印禁止的东西。
当然,这也只是猜测,不一定完全对,但却是目前最有可能的答案。
关于八索的猜测告一段落后,问起查探的结果,老道士的眉头再次紧皱。
迷宫太多,我不敢施展道力,很久后才找到正确的入口。老道士说起查探的过程:行尸一脉几乎全来了,金翎尸被安放于山腹的最下方,坐镇中央。
整座山都布有尸阵,费了很大力气才闯过外围。但越往里,尸阵的威力越大,甚至有四只白翎尸在最靠近中央的位置布下了天阴尸阵。一旦贸然踏入,会顷刻间被九幽阴尸的气息腐蚀化作血水。虽然说起来不怎么样,但威力很是骇人。
老道士说起天阴尸阵的时候,脸上也带有忌惮之色。看得出,四只仅次金翎的白翎尸布下阵法,连他也感到棘手。
这或许就是为什么现代越来越不提倡个人英雄主义,没有一个好的团队,一个人独闯龙潭九死一生。
也正因如此,老道士没敢再冒进,小心翼翼地退了回来。
行尸脉在山腹中挖出了巨大的空间,摆下九曲三魂阵,由十八只蓝翎尸起阵,四十九只红翎尸压阵,更抓了不少年轻壮丁放血取魂,可谓人神共怒。
面对这种残忍的行为,老道士有心制止,却明白一个人无法成事,只能回返地面。
九曲三魂阵是干嘛用的?我问。
老道士解释说,这是从六百年前,崂山鬼佬佬的九曲三煞阵演变而来。崂山鬼佬佬成名于六百年前,曾于明正统六年,借天下大乱之势,在九曲白沙河摆下大阵,意图引天地煞气逆天改运,成就鬼仙。一战击杀道佛两派高人十数个,虽大阵被破,却无人能奈何。
也正因为如此,崂山虽为古时求仙之地,后期却为聊斋志异出现场景最多的地方。天地大变,很多地方都妖魔丛生。
而如今天下和平,没有大乱,更无巨量的煞气为引。所以,行尸一脉于崂山鬼佬佬弥留之际,盗走阵图,将三煞阵图修改为三魂。
三魂,既为三头强大的凶魂。需以九个极恶之人的魂魄为引,再以普通魂魄喂食。最终互相残杀,留存三只便为阵魂。
这种方法,是以苗疆蛊术变化而来,歹毒之极。
这种阵法,一般用来成就邪物。六百年前鬼佬佬借煞气入体,以成鬼仙便是如此。而三魂也是相当,阵魂虽强,却也是一种食物。只是,用来成就何物,连老道士也不知道。
会不会是那头尸王?我猜测说:长平古战场,无量阴魂没有成就尸王,反而让它更加衰弱。操控降魔剑的神秘人虽然带走了尸王,但想再找一处充满阴魂的阴地没那么简单。如果摆下大阵,借此催生,可能性很大。
老道士深以为然:不错,以九曲三魂阵催生尸王成长,倒不是难事。行尸一脉最善阵法,这对他们来说,举手之劳。但如此兴师动众只为便宜他人……
当然不可能。我说:但咱们又没进去,在外面想也不可能想明白。只知道他们摆了阵法,就连催生尸王也是猜测的,说不定,他们是想干别的呢。
难道……老道士的脸色大变:他们想融尸王,以九曲反向转实为虚,借尸王入神仙体,操控那具尸骨?
我顿觉骇然,那具很可能属上古神仙的骸骨,重达几万甚至十几万斤。而且万法不沾,不说别的,光是当坦克冲过来就能碾碎一切敌手了。
这种可能性很小。老道士的脸色平静下来:以我五行大道的道力都无法融入,尸王气息属死物,更难相溶。
那就好。我点点头,可随后又苦着脸:这也不可能,那也不可能,他们到底想干嘛。
老道士皱眉摇头,思索良久之后才说:如今只有等大阵运转,行尸脉必定举族上下全力维持。九曲三魂阵的气息,会将整座山覆盖,即便是金翎尸,也难以察觉其它。到那时,趁其防卫空虚,偷偷进去。
这倒是个好办法。我说:那进去之后呢?
老道士一脸平静:见机行事。
我差点没喷出一口血来,见机行事,说白了就是能打就打,打不过就跑,跑不了就等死。
这老头经常干这种没头没尾的事,动不动就见机行事,我倒见机过几次,可事还没行就差点被咔嚓了。
老道士一向不做计划,因为他很厉害。就像我说的,能打就打,打不过就跑。这世上能拦住他的人极少。天尸四脉的顶级尸,虽然厉害无比,连老道士都没信心拿下。可我从未见他慌张过,因为他有自信逃出来。否则的话,他也不会单枪匹马就去闯行尸脉的大山。
说的正义凛然,好像要交代后事,可我早看明白了,这老头根本不舍得死。在西双版纳对付地养尸的时候,他宁愿等噶木把铜甲尸练好才去,这就是怕白死在那。
因为他还要找师弟,还要完成心愿。
我很怀疑,他的心愿是不是让老天赐个月光宝盒,这样他大叫一声“菠萝菠萝酸又甜”就能穿回几十年前挽救他女人去了。
无奈之下,我们只有静等,待九曲三魂大阵开始运转再行动。
而这时,我感觉腿上一阵冰凉,好像有什么东西钻进来了。这东西滑不溜的,惊出我一身冷汗。赶紧一把拍在蠕动的位置,伸手给拽出来。
一看那东西我就愣住了,被我倒提在手里的,竟然是被拍的摇头晃脑口吐白沫的蛟爷。
眼见被我抓了出来,蛟爷摇着脑袋,吐出白沫,细小的蛇躯一晃一晃的。我把它托在手心:你怎么来了。
蛟爷黑乎乎的眼珠子闪了两下,竟然一转头不理我。
我滴,这是撒娇卖萌加置气吗?
你大爷的,又不是我老婆,给我把脑袋转过来。我两手夹着它小脑袋转回来问:你怎么找到我的。
说道这个,蛟爷一阵兴奋,在我手心跟陀螺似的爬来爬去。过了一会,它可能觉得我没看懂,在手心静下来,左右摇头,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可能没找到它想要的,蛟爷突然冲我大拇指就是一口。不是很疼,这家伙牙都没长齐呢,咬一口也跟被东西撞一下似的。
这时,老道士开口了:你俩血脉相连,它天生灵性十足,自然能循着你的气息找过来。不过速度倒很快,这才几天的功夫就找到这来了。
这老头子倒很欣赏蛟爷,我撇撇嘴。蛟爷顺着胳膊爬上我的肩膀,努力竖起身子,那细小的蛇躯颤颤巍巍的,我不禁低下头,任它用小脑袋在我脸上摩擦两下。也许是由着它了,这家伙乐的屁颠屁颠的从我脸上爬到头顶玩去了。
姑且不管蛟爷不远千里跑过来,路上怎么没被鸟兽吃掉的问题,对于它这种行为,我还是蛮赞赏的。
起码我养条蛇,可能跟狗一样用啊,就算我跑的再远都能找过来。
或许这一路累坏了,蛟爷趴在我头顶没有动静,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忽然发现,这家伙越来越不像蛇了,没事就睡,睡醒就吃,再加上如此通灵性,简直是蛇人猪狗的混合体。
任由它窝在那,我和老道士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来。聊天内容,大部分都是关于修行的,或者关于尸类的。
说起尸,老道士告诉我,还有一种与尸有关的修行,传自远古。其渊源之久,堪比八索。这一派传说得自上古魔神蚩尤手下的大巫道统,是说邪不邪,说正不正的修行门派。其名为祝由十三科,以一手辰州符闻名天下。所谓祝由十三科,代表其十三种法门,包罗万象,很是厉害。
只是近代日渐落寞,原先还偶尔赶尸帮人返乡,如今却是连这活也没了。估计再没多久,便会消逝于历史长河。
我正想问问这一门有什么密事,却见老道士神情一正:九曲三魂大阵开始运转了。
听老道士说这话,我转头看向那座百米小山。
普普通通,看不出什么异常。老道士知晓我的心思,说:肉眼凡胎,自然什么也看不到。你如今会用八索一脉的法门,使出来便能看到了。
我依言握紧通冥玉佩,再次念咒,眼前景象一变。那座原本普通的小山,此时被淡淡的黑雾包裹。隐隐的,竟能听到无数冤魂哭嚎,凄厉的让人头皮发麻。
我解了咒,问老道士打算多久才去。
老道说:九曲三魂阵刚刚运转,此时无九折地势,以人为之,速度要慢不少。再等一刻钟,就是最好的时机。
我们俩站在十里开外,静待一刻钟过去。这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老道站那像根木头,太让人觉得闷了。
很快,一刻钟过去,老道士抓住我的胳膊,一步迈出。第二步落下时,我们已到了山脚下。
不待老道提醒,我便施了法术,直接落进了通道里。
老道士下来后,似乎感觉面子上过不去,来了一句:你倒跑的快。
我知道他看不见,嘿嘿笑,一巴掌抽他脸上。太爽了,多少天以来一直想做而不敢做的事,今个儿也终于实现了。
老道士自然毫无所觉,只说:跟着我,这里很乱,走错很可能会找不到来路。
我下意识哦了一声,又想起来他听不见。老道士也不管我究竟在不在身边,迈开步子在通道里飞掠前行。
他的速度极快,我全力追赶依然不及。眼看老道士老远一个拐弯不见了影子,我吓个半死,连忙撤了法术喊:别跑那么快啊,我追不上!
一句话喊完,老道士从前面的拐角出来了:追不上还跑那么快,我以为你长了翅膀呢。
老东西,摆明见我下来的快心里不平衡了。我暗骂一声,说:哪啊,这不是怕被发现吗。
那还不快点施法,等着被发现么。老道士语气不耐地说。
我被他噎了一嗓子,得,跟一老头较什么劲儿啊。
施法后,老道的速度明显降下来,我跟在他后面还有余力。
只是,法术时间不过四十来分钟,估计再过一会我们就扎进行尸堆了。一旦到了极限还不能从山里出来,老道能跑,可我估计要被挠死。
而且,我也不知道老道偷偷跑进来要干嘛。见机行事这个词,最坑人不过。
随着老道左转右转,头都晕了。我真佩服他,这么怪的迷宫都能找到入口。这时,老道的脚步放的更慢了,我一个没注意,呼的跑到他前面。
前方是一个拐角,我冲出去,正见两人两尸守在那。行尸脑袋上的黑布已被摘掉,伫在那里,在这空荡的通道里,像门神一样。
老道士像是毫无所觉,依然以极快的速度掠来。我正想着是不是要现身提醒,却见他手往怀里一探,摸出十数张符纸,挥手撒了出去。
天地五行,奉请神灵,号令山神,土木生根。五行禁法,锢!老道一声轻喝,我立见拐角处的山壁中,忽然探出无数黄褐色的树枝,将行尸脉的两人两尸团团缠绕。而地下一团黄气升起,将他们的身形遮盖。紧接着黄气忽的闪烁一下,那里顿成一块褐色大石。
快点走,禁法只能维持半个时辰,之后他们出来我们就危险了。老道士转过弯,一脚轻点在弯角处的石壁上。他一句话说完的时候,人已经飞掠出去十几米了。
我愣愣地看了一下那块黄褐色大石头,太神奇了。我原本以为自己得了八索一脉的道法已经很厉害,可跟老道士相比,简直就像幼童一般。
只是,法术时间不过四十来分钟,估计再过一会我们就扎进行尸堆了。一旦到了极限还不能从山里出来,老道能跑,可我估计要被挠死。
而且,我也不知道老道偷偷跑进来要干嘛。见机行事这个词,最坑人不过。
随着老道左转右转,头都晕了。我真佩服他,这么怪的迷宫都能找到入口。这时,老道的脚步放的更慢了,我一个没注意,呼的跑到他前面。
前方是一个拐角,我冲出去,正见两人两尸守在那。行尸脑袋上的黑布已被摘掉,伫在那里,在这空荡的通道里,像门神一样。
老道士像是毫无所觉,依然以极快的速度掠来。我正想着是不是要现身提醒,却见他手往怀里一探,摸出十数张符纸,挥手撒了出去。
天地五行,奉请神灵,号令山神,土木生根。五行禁法,锢!老道一声轻喝,我立见拐角处的山壁中,忽然探出无数黄褐色的树枝,将行尸脉的两人两尸团团缠绕。而地下一团黄气升起,将他们的身形遮盖。紧接着黄气忽的闪烁一下,那里顿成一块褐色大石。
快点走,禁法只能维持半个时辰,之后他们出来我们就危险了。老道士转过弯,一脚轻点在弯角处的石壁上。他一句话说完的时候,人已经飞掠出去十几米了。
我愣愣地看了一下那块黄褐色大石头,太神奇了。我原本以为自己得了八索一脉的道法已经很厉害,可跟老道士相比,简直就像幼童一般。
近千人与行尸护持四周,维系阵法的基础运转。而真正厉害的红蓝白翎尸,负责的是阵法关键。至于最厉害的那只金翎尸,老道说躲在地下,暂时还没看到。
阵法什么的,我是一窍不通,只能看出那些行尸按照独特的方位站立。一道道或黑或灰甚至还有带血色的雾气自它们体内散出,输入整座大阵中。
在阵法的中央,是一个池子。里面是暗红色的血水,旁边正有丧失神志的成年男子被拉过去,一刀一个把脑袋砍下来,然后连躯体一块丢进池子里。
我看了下,光是这种壮丁起码也有两三百个。在现代社会,竟然还会出现如此恶毒的事情,实在难以想象。
四只很特别的行尸,分四角站立。让我意外的是,它们身上竟穿有清朝的武将官服。头顶戴的是花翎将军帽,一根白翎自帽顶探出。看起来煞有威势,一点也不像行尸。
老道士说,行尸一脉曾于清末时期大举出动,在乱世中收集了很多尸体。而且,与清政府关系密切。看来,他所说不假。
我以前听说,生前越是厉害的人物,死后若成了僵尸,也就更加厉害。所以港台片中,很多厉害的大僵尸,生前都是将军或者皇亲国戚。
眼前的四只白翎尸,也不知道属哪种。
老道士所说的天阴尸阵我看不出来,因为没感觉有哪里异常,或许,这就是八索一脉的道法神奇之处。明明人到眼前,却无人能见,更不为万法所侵。
我转了一拳,没看到特别的东西。想象中的金色仙人骸骨也没在这里,而阴森森的尸王也没踪影。
行尸脉到底想干嘛?我忍不住疑惑起来。
砍人的事件继续发生,我在一旁看的浑身发寒却无能为力。以老道士的手段都不敢闯进来,我这三拳两脚的……
观看一圈无果,我又回到了通道。老道士依然站在那静静地看,也不知在想什么。我在旁边等的焦急,眼看没多久我的八索道法就到极限了。现在头已经隐隐作痛,正是要离开的警兆。
这时,远处的血池忽然砰的炸起,我听到有人大喊:来不及了!把他们都推下去!
一个个原本排列成队,在昏然中等待死亡的壮丁,此时被大量的行尸脉弟子拉着,直接扔下了巨大的血池。
一入血池,他们立刻清醒过来,在暗红色池水中挥动着手脚惨嚎不已。然而大部分人只能出一声,便全身化为血水渐渐隐没于池中。
太残忍了。我捏紧了拳头,简直不是人能干出来的。
几百个男子全被推了下去,与此同时,血池的波动越来越大,仿似下面有什么东西在游动。方才我经过那里,因为过于恐怖,没敢下去看。万一别的没有,尽是人的手脚内脏飘荡,那估计不用极限到来,我立刻就吓死在那了。
那些红蓝翎的行尸,身上雾气融入的更快了,浑身都不自主的颤抖起来。
突然间,一队队行尸脉弟子冲入阵法中。他们手里拿着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有黑色木头,有各种颜色的水,看起来像沙子一样的东西,甚至还有人手上提着布一样的东西。而当我仔细看,见到布的尽头是一堆毛发才明白,那竟然是不知人还是兽的皮。
此时,巨大的山腹已经塞满了人和行尸。阴沉而又宏伟的咒声响起:古道有灵,尸法在其一。今以血祭,请灵入我法场。九曲阵落,三魂当出!起阵!
行尸脉弟子手持的东西,纷纷无火自燃,顷刻间化为灰烬。而一道道各色雾气,却同时升起,在广阔的山腹空间里飘荡。血池里的波动越来越大,到最后,竟有成百上千扭曲的人形自池中冲天而起。
它们嚎叫着,张牙舞爪,已然面目全非。
面对这种骇人的场面,老道士只喃喃道了一句:终于开始了。
我看了他一眼,心里有些不自然。
只是,老道的这句话,同样引起我的震惊。都到这份上了才算开始?
我站在他旁边,静静地看着下方略显混乱的大阵。阴灵到处飞舞,虽无形体,却骇人之极。行尸脉的弟子像没看见一般,纷纷盘坐在地上,闭眼念咒。
他们的声音太小,合起来只能听到不断的嗡嗡声,像念经一样。我看到原本不断颤抖的红蓝翎行尸都安静下来,只是头顶散出的尸气更多了。
四头白翎尸威势凛凛,如出征的大将镇守边疆,于血池的四方不断吞吐着滔天的黑色尸气。只有这个时候,才能看出它们是尸而不是人。
咒声越来越大,阴灵出现的也越来越多。突然间,血池中有九道黑影乍然冲出,化作九团黑雾包裹周围的阴魂。
这种方式,与长平古战场中,炼制尸王的法子差不多。我很怀疑,于长平操控降魔剑的神秘人,也属行尸脉。
九道黑雾不断游荡,所到之处,阴魂要么被吞吃,要么慌乱的躲开。更加凄厉,刺耳无比的阴魂叫声在空间里回荡。
我看了眼老道士,他像没有听见,就连下面的行尸脉弟子也充耳不闻。是他们不为所动,还是只有我能听到?想起八索一脉这种道法的神奇之处,如果现在只有我能听到阴魂惨叫,也不算什么稀奇事。
随着大量阴灵被吞吃,有两道黑雾似乎因抢夺而纠缠在一起。
行尸脉并没有阻止,几乎所有人都在安静念咒,只有寥寥两三个人站在一边交耳议论。
阴魂的数量越来越少,而黑雾的体形也由雾状转为接近实体。从外形来看,与之前的尸王相差不大,同样的青面獠牙,可怖无比。
很快,漫天飞舞的阴魂只剩下两三只,争抢不过的恶鬼,纷纷探出黑漆漆的鬼爪向同伴抓去。
恶鬼之间的战斗,来的快去的也快。每一次的撕扯与啃咬,被伤到的部分颜色会迅速减淡,而另一方则会更加凶猛。
很快,九只恶鬼只留下了三只,而它们的身躯已如实体。身高起码超过一丈,头上长有角,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有古人画中的恶鬼形象极为接近。
三鬼已成,原本立在一边的几人中,分出了两位。他们面容枯瘦,年龄起码在七十岁以上。每人手中都持有一根似铁似木的棍棒。
我在山洞里,目瞪口呆地看到,凶煞无比的三只恶鬼,竟被他们拿着棍棒驱赶到血池旁。那看似普通的棍子,竟有如此大的震慑效果。
三只恶鬼一入血池,大阵忽然转变。原本不断念咒的行尸脉弟子纷纷退开,充斥整个山腹的嗡嗡声顿时消失。而血池中开始沸腾起来,三只恶鬼不断挣扎,却被手持棍棒的两人不断驱赶。
这时,池中的血水猛地炸开,一道凶猛无比的影子自池中跃起,竟一口咬在一只恶鬼的头颅位置。
而原本驱赶恶鬼的两个老头,也连忙退开,像也在惧怕池中之物。我听到老道士呼入起来的惊疑声:尸王!
随着他一声叫喊,血池中的黑影轰然爆开。一团深邃如黑洞般的雾气,瞬间笼罩了整个血池。三只恶鬼无声无息的被包裹在内,就连比较靠近血池的几个行尸脉弟子和行尸也被卷了进去。
我看到那两个提着棍棒狼狈逃离的老人,好似气急败坏的骂了几句。
老道士依然没有行动的打算,但他的脸色,却越来越沉。
事情依照我们的猜测,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
尸王所化的黑雾炸开后,整座九曲大阵再次急速运转。无论带有红蓝翎的大尸,还是普通的行尸,头顶都冒出大量尸气,浩浩荡荡如无数黑色烟龙一般,席卷几只生存的阴魂,一股脑注入了尸王雾气。
一时间,整个山腹空间似乎都被黑龙盘踞,血池那里已经看不见任何东西。
就在这时,有一人像土行孙似的,竟然从地下冒了上来。
那是一人一尸,人穿着古怪的服饰,浑身筋骨健壮。而尸,则高大如塔,浑身上下都反射着淡青色的光,好似皮肤是由金属铸成。
是噶木,还有铜甲尸!
我正要提醒老道士,却见他已经把头转向噶木。紧接着脸色大变,大喝一声:快走!
我还没来得及问怎么了,就见老道士手在洞口五符之间点了一下:天地五行,道转乾坤,真火辟邪剑!
五道符纸瞬间化作五把火箭,老道士轻噗一声,喷出一口血。那血落在五把剑上,顿时闪耀出刺眼的金光。
眼见五把金火辟邪剑如火龙舞动,朝着山下冲去,老道士二话不说,扭头就跑。我愣了愣,顺着他攻击的方向看去,正见四个老头驱赶着早已离开血池的四头白翎尸,身后带着十几二十个普通行尸向这边扑来。
而在他们身后,噶木和铜甲尸的目光,同时向这边看来。
糟糕!我暗骂一声,死老头,说话也不说明白!
这还有什么好等的,撒丫子跑吧。可逃窜的过程中,我还是想不明白,是怎么被发现的。
老头子逃跑的功夫,比他揍人还厉害,我才在那耽误几秒钟,他人就没影了。
你大爷的!没了你,老子怎么逃出去啊!我破口大骂。
但转念一想,这老头是不是以为我跑的比他还快?
太坑人了……这时,身边突然呼呼多了几道身影。我转过头一看,差点肝都吓出肾了……当我神志不清吧,总之,突然出现在身边的白翎尸,着实让我吓到半死。身子贴在山壁那,一动也不敢动。
白翎尸虽不像铜甲尸那般拥有钢铁身躯,令人打心眼升不起获胜之心。但其身入大将,行走间带着古人虎虎生威的大势,令人生畏。
而且它们身上,都有种像深渊一般的气息,明明势如龙虎,却仿似能把人魂魄吸走。
这是怪异的行尸,难怪老道士见到四头白翎尸打先锋,二话不说掉头就跑。
只是,让我诧异的是,四个老头带着白翎尸,以及后面那呼啦啦人尸加一块好几十的大队伍,从我面前直接蹿了过去,好似没看见我一般。
等他们跑的快没影了我才想起来,自己还处于施法状态,万物莫视。
对了,既然他们看不到我,那我可以跟他们后面找到出口啊。老道士要走,他们要追,肯定不会往迷宫里到处跑。
想到这点,我赶紧迈开步子狂追:等等我,别跑那么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