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灰色诡计——中短篇故事集

　　故事九 短篇系列
　　1、 慢慢游
　　我的家乡是一个偏僻的小县城，读高中的时候，那里没有出租车，也没有公交车，主要的载客工具是三轮摩托，我们给三轮摩托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叫“慢慢游”。
　　每天，慢慢游在县城的大街小巷中穿梭，什么时间都有的打，什么巷子都可以钻，很是方便。由于价钱比较便宜（在县城里去到哪基本都是1、2块钱），所以尚在念书的我也可以经常乘坐，于是慢慢游便和很多往事一样，成了我心底那抹不去的记忆。
　　高中毕业后我去了省城读大学，当时我们高中同学之间有个QQ群，某天一位同学在群里说，慢慢游被政府取缔了，现在的公共交通工具统一更新为出租车和公交车。
　　为什么会取缔？我问。
　　听说是慢慢游乱开乱停乱放，影响交通秩序，也影响县容，所以一律予以取消。他答。
　　当时我的心里有些失落，毕竟慢慢游算得上是家乡的一道风景线。但是转念一想，随着城镇交通的发展，慢慢游的取缔将是必然的，想到这我便关掉QQ对话框，去做别的事情了。
　　渐渐我就把这事忘了。放暑假的时候，我是坐朋友的顺风车回家，他家住在近郊的村子里，和我家不是一个方向。到了县城，我见他有点累，便说你直接开车回家吧，我自己走回去就行，路不远，正好散散步。他看看时间也不算太晚，自己家里人又等着吃饭，于是就把我丢在路边，驾着车消失在夜色中。

　　我大步流星地向前走着，这时一台慢慢游从我的身边开过，我没有多想就挥手拦下了它。
　　“去XXX。”我说出了家的位置。
　　司机是个男的，不过后脑勺上扎着根小辫，这样前卫的装扮在我们那很少看得到。他踩了脚油门，慢慢游发动了。车速不快，我欣赏着沿途的夜景，家乡的变化并不大，一切都是那么熟悉。
　　慢慢游不疾不徐地沿着大路行驶着，前面是一个三叉路口，往左过桥后便是我的家。那桥的年代比较久远，桥头有两尊用来镇邪的石狮子，张牙舞爪，威猛霸道。往右是老居民区，一直走的话，会看见一座小山，坟山。
　　这时一直没吭声的司机开口了：“要么好好活着，要么赶紧去死，你觉得这话对吗？”
　　“好死不如赖活着。”我随口答道。司机说的话是电影《肖申克的救赎》中的经典台词，虽然我很喜欢那部电影，但是我认为活着就有希望，总比死了强。
　　话音刚落，慢慢游停了下来。司机说：“你在这里下吧，我不收你的车费。”
　　“我家在桥那边啊。”我有些着急。
　　“那桥我过不去，你自己走吧。”司机冷冷地回答。

　　桥过不去？还有这回事？我无奈地下车，才走几步，身后传来马达的轰鸣声，听声音我知道是慢慢游往另一个方向开走了。
　　今晚真是遇上个怪人。我走上桥，夜色中看见桥头那两尊威武的石狮子，猛然想到，县城里不是取缔了慢慢游吗？刚才的慢慢游是怎么回事？偷偷出来跑私单的？可他为什么又不收我的车费呢？
　　我越想越觉得诡异，吓得毫不停歇地一路狂奔，失魂落魄地回到家时已经是大汗淋漓。
　　过了几天，我才听朋友说，政府取缔慢慢游的一个重要原因是一台慢慢游闯红灯，司机命丧于卡车车轮之下。据目击者声称，那个司机的后脑勺上扎着一根小辫。
　　后来我常常想，当时回答司机的问题时，如果我选择了另一个答案，那么会是怎样的结果呢？

　　2、公园
　　大学毕业后，我曾经去过深圳求职。那是一段相当凄凉的时光，天之骄子和城市流浪汉之间有着多大的落差？为了节省开支，我混迹于深圳关外的龙华地区，晚上有时候睡在朋友家，有时候睡在最便宜的旅馆。白天大部分时间，我不是在面试就是奔波在面试的路上，偶尔空下来时我便会漫无目的地在附近一个公园里闲逛。
　　我记得公园东面有一座小山，山腰部位有一座凉亭，从凉亭往下可以看到公园里的游泳池。深圳的夏天非常酷热，所以游泳池常常人满为患，大人带着小孩，很是热闹。但是这样的热闹和我无关，我是这座城市的局外人。
　　那天几乎没有吃什么东西，为了省钱。时间是晚上九点，已经有不少人睡在了公园的椅子上。我一反常态地选择了晚上逛到这里，走到半山上的凉亭时，那里也睡着两个人。夜风吹过，带来阵阵清凉。我突然想，盛夏的夜晚睡在公园不比那脏兮兮臭烘烘的廉价旅馆更糟糕吧？我查看了口袋，里面只有一台烂手机和几十块钱，即使被抢也没啥损失。
　　于是我在凉亭里躺下来，数着天上点点的繁星，仿佛回到了无忧无虑的童年。也许是太累，很快我就进入了梦乡。

　　一种冷飕飕的感觉，我下意识地摸了摸手机和钱包，都在。也不知道之前睡了多久，坐起来时才发现身旁还坐着一个人，他弓着背，好像在注视着什么。
　　天不是太黑，我能看出他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者。“不睡觉吗？”我问。
　　“孙子在下面游泳，我在这看着了。”他慢悠悠地说。
　　“哦。”我应了一声之后便倒下继续呼呼大睡。
　　第二天我被公园管理人员叫醒时天已经大亮。站直身体伸了个懒腰，我一眼看见公园里的游泳池。昨晚那个老者，他也是这么看着游泳池吗？不对啊，昨晚，不是半夜吗？他怎么看得见？
　　那一刻，四十度的气温，可我还是全身发凉。
　　“那座游泳池发生过什么不好的事情吗？”我问，心里祈祷着否定的回答。
　　“去年一个小男孩淹死在里面。”公园管理人员轻描淡写地说。
　　“他有个爷爷？”我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在发抖。
　　“是的，当时就是爷爷带着小男孩在游泳池里玩。”
　　“后来他爷爷怎么样？死呢？自杀呢？”我感觉自己的双腿软绵绵的，几乎快要站不稳了。
　　“比死好不到哪去，变得疯疯癫癫，现在还经常在公园里晃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