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游鬼市
桑莫几人已经到了白家族长的府邸,天已擦黑,伊挚才回来。
“你们做何事去了?”桑莫问道。
“你到了夜里,他们守丧之时自会知道。”伊挚说道。
“白泽呢?”桑莫见只是伊挚一人回来。
“我们早些用饭,等着晚上看好戏。”伊挚只是笑着。
几人用过饭,站在白家族长的院子里看着天。四处都雾蒙蒙的,全镇都在烧纸钱元宝。
“走,我们出门看看。”伊挚说道。
桑莫三人走在大街上,看到一堆堆的人烧着纸钱,有些人低声饮泣。走到客栈旁,见客栈旁的一家挂着白灯笼,想必是有丧事。
“就是这家杀了人。”桑莫说道。
话音才落,那家人就开了门,带着一筐子祭品出来祭拜。桑莫一看,正是白天见到的那个妇人,妇人声旁还站着个汉子和一个八九岁的孩童。妇人见到桑莫几人,白了一眼就走到路旁去烧纸钱。汉子边烧着,边喊着亡者的名字。
“他杀的,是自己的爹爹。”桑莫惊讶得说道,听着汉子的话语,知道亡者正是汉子的爹爹。
“你们人倒是可笑,是自己痛下杀手,又在这哭得泣不成声。”古月听着妇人和汉子的哭声,不免觉得好笑。
“也怪不得他们,他们相信只有自己的亲人死在七月半,才能让自家和白家镇平安富贵。”桑莫说道。
“现在,就让他们不信。”伊挚笑着说。
“如何让他们不信?一百多年了,白家镇的人都是如此,不会听信我们几句话的。”桑莫说道。
“眼见为实。”伊挚说道。
“见鬼。”古月说道。
伊挚手中的树枝都燃烧殆尽,拍了拍手上的灰烬走到桑莫身旁。
“这,我没吃泥啊。”桑莫见到四处都是鬼魂,每个火堆旁都站着几个。白家镇的人似是也能看到,一个个吓得四处乱窜。
“小姑娘。”一个老者叫道。
“老伯,是你。”桑莫一见是那日要自己送口信的老鬼。
“多谢你帮我把口信带给白力爹。”老者说道。
“小事一桩,无需多谢。只是我未能帮上什么忙,白力怕是过不了今晚。”桑莫说道。
“哎,尽人事听天命。”老者叹息着。
“我有一事,不知当不当问?”桑莫边说着,见街上除了一些游魂,烧纸钱的人们早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但说无妨。”老者说道。
“我那日在客栈的后院,隔着墙听到一些声响。。。”桑莫在想着如何往下说。
“是我的儿子用一根麻绳勒死了我。”老鬼无所顾忌,直说了出来。
“倒是下得去手。”古月说道。
“这在白家镇已不是什么奇事,家家户户,谁人不曾送过自己的至亲上路?只是,我们都被骗了啊。哪里是七月半的亡魂就可逃过阎王爷的审判,不用受刑罚之苦。”老者说道。
“那为何白家镇还百年来如此?”桑莫不解。
“说来可笑,起先是听信一个道士胡言乱语。后来却真有几人因为至亲死于七月半,这几人又恰好都辉煌腾达,以至于大家深信不疑。可我死后做了鬼才知道,我们虽不用受地府刑罚之苦。可阳寿未尽就死去,鬼差都不来接我们,只能游离于天地间成了孤魂野鬼。我死后,那些先人们告知我,他们也曾试着阻止此事,可无奈无功而返。”老者越说越伤心。
“如何阻止?”桑莫问道。
“那些先人们的魂魄就想着去告诉自己的子孙,让他们不要再做这样的缺德事。害了自己的至亲不说,还损耗自己的阴德。可无奈我们都是一些小鬼,人身上有阳间之气,我们实在难以靠近。”老者说着。
“鬼拖脚?是不是?”伊挚问道。
“对对,他们就去拖人的脚。谁这些不肖子孙根本就不知先人用意,还以为是招惹何邪祟之物。反倒是变本加厉,依然在七月半送将死的亲人上路。他们连至亲也可狠下心去杀害,身上尽是煞气,我们这些小鬼就更加不能靠近。”老者正说着,却被什么东西打中,吃痛躺在地上,一会就消失不见了。
桑莫只见地上一些红色的米粒,再看撒米之人正是老者的儿媳,那个妇人。
“这老鬼,死了还回来吓唬我们。”妇人满嘴污言秽语。
“这些人还知一些治鬼之法?快,我们去找白家镇的族长。”伊挚说道。
桑莫几人赶回族长府邸,族长的家眷也乱成一团,到处鬼影绰绰。伊挚在府上到处寻着,在书房见到了族长。族长正趴在地上,对着一个女子跪拜。
“你放过我吧,我不是有心杀你啊,实在是不能坏了白家镇的规矩,不得已而为之。”族长头也不敢抬,只是一味作揖。
“白家镇的规矩?若我真是行将就木之人,你依照祖宗家法送我上路也就罢了。可你却是借着祖宗家法好杀我灭口,你哄骗我委身于你,却又不肯娶我进门。我只是感染风寒,正巧恰逢七月半,你就让人给我送了碗毒药。”女鬼脸色煞白,嘴角挂着血迹,一步步逼近族长。
“白家镇的规矩?若我真是行将就木之人,你依照祖宗家法送我上路也就罢了。可你却是借着祖宗家法好杀我灭口,你哄骗我委身于你,却又不肯娶我进门。我只是感染风寒,正巧恰逢七月半,你就让人给我送了碗毒药。”女鬼脸色煞白,嘴角挂着血迹,一步步逼近族长。
“你要索命也等我办了正事。”伊挚走上前去,一只手按在女鬼的肩上。
桑莫见那女鬼像是被什么东西烧着了,痛得在地上打滚。
“快收了她,她这恶鬼要害我。”族长爬到伊挚身旁。
“族长,白家镇的人都见到自己的先人,明白七月半的亡人并不能躲过地府刑罚。还请你去说句公道话,取缔这荒唐的习俗。”伊挚扶起族长说道。
“这不行,祖宗留下的规矩,哪是我辈能擅改的?”族长吓得一身冷汗,但还是不愿忤逆祖宗家法。
伊挚也不再多说,只是驾着有些瘫软的族长朝着屋外走去。走到街道上,见到四处游离的魂魄,还有到处躲闪的白家镇人。几只鬼见到白家族长就聚拢过来,脸色铁青。族长转身就想走,却无奈被伊挚挡住了去路。
“你们要做什么?”族长声音有些发抖。
那些鬼你一言我一语得咒骂着,说着自己不能去地府投胎,也无鬼差引路,这么多年都孤魂野鬼一般凄凉。
“他们无非是不想再有后人受此苦。”伊挚对族长说道。
白家族长见到众鬼围着自己,也不敢多言,只是点头。
伊挚见白家族长已应允,那些镇民也吓得不轻,也算是小惩大诫了。伊挚又拿出一小节树枝点燃了,烟雾散在空中,有一丝丝的香味。桑莫眼前只剩慌乱的人们,并不见鬼物了。
“这味道像是桃树呢。”桑莫闻着空气中的香味说道。
“正是五百年的桃树,你这鼻子倒是灵得很。”伊挚说道。
族长跑去祠堂敲了鼓,镇民闻着鼓声都聚集到了祠堂。大伙都还惊魂未定,散乱得坐在祠堂前的院子里。族长支支吾吾得说着想要取缔这白家丧事,镇民们也只是听着,偶尔听到些哭声。
“哎,早知他们在下面过的不好,我们早该这样。我,我还杀了自己的老婆。”一个大男人带着哭腔说道。
“就是,说是能保富贵,这些年过去了,何来的富贵?”又一镇民说道。
“那从今日起,这白家丧事不许再提。今夜闹够了,大伙都回去吧。”族长也是筋疲力尽了。
“哎,幸好我没有掐死儿子。”说话的正是白力爹。
“不再办白家丧事?不行。”一个妇人大喊一声,桑莫寻声望去,是那老鬼的儿媳。
“难道还要自己杀自己的亲人?起先说是能保平安富贵也就罢了,现在真是。。。”有人说道。
“哼,我们谁人手上没沾过至亲的血?现下说不办了就不办了?那我爹娘,我的第一个孩儿,不都白死了?”妇人边说着边站了起来,指着白力爹说道:“你倒好,拖着拖着,现在你的儿子不用死了。可我们这些人又怎么算?”
“也是,要不办也是来年的事。白力爹,你的儿子还是照着规矩办。”有一个镇民也站起身来说道。
“这些人为何硬要逼死白力?自家的亲人因这无理的规矩枉死已是惨事,应当更明白亲手杀死儿子的痛楚。现下已知白家丧事是荒唐之举,为何还要这样做?”桑莫见附和那个妇人的镇民越来越多,大有白力不死誓不罢休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