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鱼馆幽话--恢复更新

  "人前冰清玉洁,神圣不可侵犯,背地里却与人私通,生下孽种!“她一双三角老眼向梦青丝一瞄,阴声笑道:“结果如何?还不是一样为人所弃,就连那培植彼岸花的密卷也让人卷了去,只留下孤儿寡母好不凄凉!”
     乐咪咪见梦青丝面色苍白,身子发颤,神情激动,不由面色一沉:“你这老妖婆休要搬弄是非!”
     “我搬弄是非?你这小鬼那时候只怕连蛋都还不是。”火蚁姥姥面带讥诮:“你若不信便问问你身边这位梦氏传人。看看我是不是凭空捏造?就连她娘,只怕也是人卷两空,无脸见人才不知道躲到什么地方寻死去了……..梦氏一脉至此没落她难辞其疚!”
     梦青丝乍然吼道:“你胡说!我娘没死!”声音尖利非常。
     “是吗?”火蚁姥姥冷笑道:“那这十八年来她去了哪里?可曾管过你半点?这算什么一派之长?又算什么为人父母?”
     梦青丝面露青气:“火蚁,你今天可是专程来羞辱于我?”
     “怎么?受不了了?”火蚁姥姥一个旋身落在园内,喈喈怪笑:“就凭你这点微末道行又能如何?十年前若不是那楞头小子拼死护你,早就送你去见你娘了,而今他去哪里了?是不是也象你爹一样,把你抛下了?”
     “你住嘴!“乐咪咪心中气急,正要拔剑相向,却被梦青丝一把拉住,冷言到:”这是我门中之事,猫儿切勿插手!"
     说罢粉面一寒,袖口一展,一副白绢自袖中飞出,仿若白龙出海,直取火蚁姥姥!
     乐咪咪喝了声采,心想梦姐姐原来这等好本事,那白绢本是轻质无形之物,却能够使得这般柔韧有力,如无多年寒署之功,只怕难以办到。
     她所认识的人中也仅有沈笑一人能够做到,虽然梦青丝比之沈笑尚有所不及,但已经是难能可贵的了。
  
  那火蚁姥姥也不是省油的灯,干笑一声,伸出鸡爪一般的枯手去夺梦青丝手中的娟梢,去势如饿鹰搏兔!
     两人你来我往斗在一处,只飞雪激飞,人影闪烁,劲风呼啸!
     乐咪咪又惊又佩,心想这梦姐姐只不过大我八九岁,武功却高出这么多,倘若与她易地而处,不知道能不能挡得住那老妖婆的狠攻猛打?!
     “好丫头,这十年居然大有进界。”那火蚁姥姥挥掌逼开梦青丝,怪笑一声:“只是要赢你家姥姥,还差得远!”说罢尖啸一声,手出如电,已然紧紧的抓住了那幅飞旋的白绢!
     “梦姐姐!”乐咪咪见势不对,拔剑出鞘,飞掠而至,直取火蚁姥姥颈项!
     “猫儿快走!”梦青丝清叱一声,手指发力,只听‘哧哧‘数声,那白绢自梦青丝手中裂为几束,飞旋而下,直扫地面,登时将苗圃中的彼岸花苗铲得粉碎!
     飞雪激荡之中乐咪咪突然闻得一阵馥郁香气,不由脚下一软,倒在苗圃之中,全身再无半点力气!
     那火蚁姥姥面色一变,慌忙一个旋身落在园外的滑竿上,尖声招呼手下快退!
     只见那飞雪飘逸之处,地上的铁甲火蚁纷纷散开。有躲避不及的,全都不再动弹,僵死当场!
     “臭丫头!你居然养成了彼岸花!”火蚁姥姥惊惶之间血气翻涌,却是刚才抽身逃离之时被梦青丝白绢余力所伤,她顾不上自己的伤势,不可置信的吼到:“不可能的,花种二十几年前就已经被全部毁掉,密卷已失,你如何种得出彼岸花?!”
     梦青丝立于飞雪之中,银丝如雪随风起,淡然一笑:“世间本无彼岸花,既然有人可以将它造就,我娘数年心得,又岂能付诸东流?"
  
  "二十八年前彼岸花绝迹忘川,我娘就一直在研究如何将同科的草目改良,留下手抄无数,这十年来我悉心钻研,终于由兰草培育出了新的彼岸花。今日若非猫儿误入战团,我便用这彼岸花清理门户!“梦青丝目光冷然,如凝寒冰.
     火蚁姥姥钢牙咬碎,却不敢造次,只是挥了挥手,一行人飞也似的逃了开去,那地上的蚁群也会聚成流尾随而去,顷刻之间走了干净!
     梦青丝面有忧色,快步走到乐咪咪身边,自袖中掏出一颗药丸塞在乐咪咪口中,又伸手封住她几处要穴,防止毒气攻心,再探了探乐咪咪腕上脉门,蓦然一惊。
     想这彼岸花药性何等厉害?
     适才顾及乐咪咪安全,故而只是释放了极少的量,逼走那火蚁姥姥。饶是如此,依然是药倒了乐咪咪。
     她数年心血研究此药,深知其习性,加上常年接触,日夜熏陶,是以这点剂量对她而言倒是不构成威胁。
     若是常人不慎沾染了半点,即使是立即服食解药,也会血脉受阻,四体僵化五六个时辰,方才苏醒。
     然而刚才探其脉门,却发现脉理虽乱,却并无大碍。看乐咪咪年纪轻轻,也不象功力深厚可自行抵御毒性之内家高手………
     想是她机缘巧合,有所奇遇也不一定……….
     无论如何,只要乐咪咪无恙便好。倘若因为她而累了她,只怕会心中不安。
     果然不到半个时辰,乐咪咪便悠然醒过来,一睁眼便见梦青丝满面关切,不由微微一笑,心想这梦姐姐虽然相识不久,却对自己如此关怀,当真难得。
  
  “亏你还笑得出。“梦青丝故作嗔状:“我不是叫你不要插手了吗?这般不听话,差点连小命都没了。”
     “有梦姐姐在,怎么舍得让我死掉?”乐咪咪满不在乎的伸伸舌头,刚要爬起身来便觉得浑身酸痛,哎哟一声又趴回地上:“怎么这样?”
     “知道厉害了吧?”梦青丝叹了口气,“这彼岸花茎叶蕴涵剧毒,就算是吃过解药也一样会僵化五六个时辰,你只晕了半个时辰就醒已是天大的运气,看你下次还敢不敢造次?”
     “不敢不敢。”乐咪咪苦着脸连连告饶,“我现在一身酸痛,好生难过…….这彼岸花好生厉害。”
     “天下第一奇药,原本就是如此,药性越强,毒性也越强。”梦青丝自屋内取了条被子搭在乐咪咪身上:“你身上毒性已去,只是血脉不通,不益活动,先行运气调息片刻再起来。”
     乐咪咪闻言忙闭目守气调息,不到半柱香功夫却又睁开眼来:“梦姐姐,火蚁那个老妖婆真的是你的师长吗?”
     梦青丝沉默片刻,叹了口气:“不错,真要算起来,她是我娘的师姐。”
     “那她干什么这般待你?”乐咪咪不解道:“刚才看她来势汹汹,招数阴毒,分明就是想要置姐姐于死地,就算她和你娘有什么过节,也不应该对晚辈这般辣手。”
  
  “你有所不知。”梦青丝身手拂去乐咪咪头上的积雪:“当年我师祖婆婆只收了两个入室弟子,一个是我娘梦长卿,一个是火蚁,那时候她的名字是梦嫣然。”
     “啊?”乐咪咪乍舌道:“这么个老妖婆还有这么好听的名字啊?”
     梦青丝笑道:“梦氏传人的名字都是师长所取,伴随终身。就象猫儿你,小时候叫咪咪,七老八十的时候还是叫咪咪。”
     乐咪咪扁扁嘴:“真到七老八十的时候也不好意思再叫小姑娘的名字了,要叫猫婆婆……”突然心头一动,心想真要到那个时候,柳生自然是坏老头,笑哥哥是笑老头,苦哥哥是苦老头…….那个脸臭臭的臭捕快自然就是臭老头了……..倒也有趣。
    “真是胡说…….”梦青丝掩口一笑,接着说道:“火蚁姥姥也是她后来闯出的名号,只是恶名在外,人都忘了她的本名。”
     “听我娘说,本来师祖婆婆对梦嫣然的冀望很高,本想将衣钵传给她,哪里知道三十年前她居然将新培育出的红色彼岸花种送予他人,真正的彼岸花种呈紫色,那红色花种药性不稳,乃是致命毒源,结果闹得江湖上腥风血雨,而后被祖师婆婆押回忘川管教总算安宁了两年,却又被我娘发现她偷偷眷养蛊虫,为了炼蛊还以人来养蛊,害了不少人命,我娘看不过眼,规劝不听,只好告诉了师祖婆婆……..”梦青丝眉头微沉,“结果师祖婆婆就把衣钵改传给了我娘……..”
     “难怪她这么恨你娘了,”乐咪咪叹了口气:“她一定觉得是你娘故意要抢她的掌门之位,其实本来就是她不对。”
  
  “我忘川梦氏是以治病救人为己任,怎么可以让个心术不正的人来做掌门?就算她天资如何聪颖,都是不成的。”梦青丝摇了摇头,“我娘心性淡泊,本无意做掌门,再加上有了我……….”她咬了咬唇,浅红色的唇上滑过一分胭脂红,却是一时不知道如何措辞。
     “就算有了姐姐,也可以做掌门啊。”乐咪咪不解道。
     梦青丝叹了口气:“可惜梦氏门规所限,梦氏传人不得与人婚配,我娘犯了门规,所以………娘本来是想一走了之,结果有天晚上,梦嫣然为了偷取历代传下的紫色彼岸花种,居然暗算师祖婆婆,我娘和她争斗之间,不慎被她把花种丢进了炼丹炉……….”
     “花种被毁,梦嫣然逃掉,师祖婆婆也伤重不治,临终之时废除了不得婚配的门规。无奈之下我娘接掌了忘川梦氏,倾尽心血,只想培育出新的彼岸花,以免花种从此绝迹人间。谁知道…….”梦青丝眉头微敛,仿佛想到一件极为痛楚之事。
     “怎么了?”乐咪咪心想这件事一定非同小可。
     “那个男人…….偷走了记载培育彼岸花的密卷!”梦青丝脸上青气乍现,看的乐咪咪心头一寒,回想起先前火蚁之言,心头豁亮:“那人是姐姐的爹?”
     “他不配!”,梦青丝深深的吸了口气,强行压下心头无名:“他趁我娘生我之时,偷走密卷,还一把火烧了正在养殖中的花田,从此遁去无踪!彼岸花当真绝迹忘川!”
     “他……他为什么要这样?”乐咪咪脸色大变,心想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丈夫,这样的父亲?
     “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梦青丝轻轻摩挲着右臂,眼中如凝寒冰,“当初我娘为了要和他在一起,受了不少委屈,可他偏偏在我娘最需要支持的时候,背叛了她…….”
  
  “梦姐姐……..”乐咪咪心中难过,想要拉拉梦青丝的手,却偏偏动不了,“你别难过了……..”
     “我从没见过他,我难过也只是为我娘不值。”梦青丝怔怔言道,“我娘身上的担子很重很重,可是那时候我还太小,根本帮不了她…….”
     “姐姐已经很了不起了,至少你已经种出了彼岸花,也已经完成你娘的心愿了。”乐咪咪低声道。
     梦青丝苦笑一下:“我只希望能够让娘看到,可是,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自从花田被毁,娘伤心绝望之后终于重新振作,开始着手重新培育彼岸花。从我出生到我七岁那年,这七年中,娘绝大多数时间都泡在苗圃里,研究如何改良,试了一次又一次……..”梦青丝脸上的神情悲苦却带着几分自豪:“那年夏天,娘很开心的告诉我,找到了一些眉目,我很开心,终于,我可以陪着娘一起种花,而不用再一个人玩了。”
     乐咪咪心头一痛,心想原来梦姐姐小时候这般孤寂。即便是自己,虽然从未尝母爱滋味,幼时却有诸多玩伴,还有两位好父亲,当真是幸福许多。
  “我很用心的跟我娘种花,记录花苗生长,我知道,我记得越多,娘就越开心,因为娘说我是梦氏的唯一传人,就算她不能成功,我也可以接下她的担子,继续研究下去…….”
     梦青丝淡淡一笑,眉宇间却透出几分悲戚。“就这样过了三年。那年的冬天特别的冷,雪特别大,花苗不耐严寒,都冻死了…….有个男人来找我娘,给我娘看了一样东西,我娘很激动,很开心的要我在家等她,然后就和那人一起走了……..从此她再也没有回来。”
  
  “那人是不是你…..爹?”乐咪咪问道。
     “不是,我娘很尊敬他,要是我爹,娘不会如此……..”梦青丝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娘看的是什么东西……….”
     乐咪咪眉头微皱,心想究竟是什么东西可以叫一个女人忍心抛下自己的女儿呢?
     “姐姐,你娘当真就此一去不回吗?”乐咪咪叹道:“那这些年,你怎么一个人过来的?”
     “忘川门下为数不多,娘去的久了,有人猜测她已经遭遇不测…….于是渐渐的,都散了,只剩下几个老仆,将我抚养长大。”梦青丝伸手探探乐咪咪脉门,觉得已经渐渐恢复,心头微微一喜:“你已经好多了,再歇歇就没什么了。”
     “哦。”乐咪咪心不在焉的答了一声,突然问道:“姐姐难道没有去找过你娘吗?”
     “有,我找过。”梦青丝轻叹一声:“等到我十八岁的时候,我就离开了忘川,一个人行走江湖,一边找我娘,一边寻找培育药草的办法………”她的目光淡淡的扫过皑皑白雪,清亮而温暖,嘴角浮起几分淡淡的微笑。
     乐咪咪心想梦姐姐这般神情,定是回想起开心的事了。
     “然后呢?“乐咪咪兴趣盎然,接口追问道,却见梦青丝怔怔然若有所思。
     偶有寒风,梦青丝华发如雪随风而起,拂过白玉也似的面庞,飘逸之中却总带三分凄清。
     这般追忆往事总是恸人心弦,种种酸甜苦辣,却不愿显露人前。轻轻叹息一声,伸手拢了拢发际,俯身将乐咪咪搀了起来:“.看你神清气爽,想必已然无碍,可以起来了。”
     乐咪咪见她岔开话题,心知必然是有什么为难之事,也不方便追问下去,思虑之间突然心头一紧,心想此番在这里耽搁了许久,莫要误了大事才好,于是将送图的事说了一遍。
  
  梦青丝沉吟片刻,转身自屋后牵出一头驴子:“我这大黑也跟了我不少日子,虽然不比的名驹骏马,但耐力持久。用它代步总强过你步行。”说罢拉过驴耳朵轻声说道:“我这妹子可就交给你了,可要安全将她送到。”
     那大黑昂昂长叫,耳朵尖耸,虽然毛色有些斑秃,却也未显老态,最是好笑的是露出一排黄黄的板牙,说不出的滑稽。
     乐咪咪适才伏地调息,早已经能够活动自如,就地活动了几下手脚,伸手拍了拍大黑的脊背,只见梦青丝自苗圃中扶植一些未断裂的蔓藤,重新埋入土中,神情专注而淡然,似乎刚才的一番恶战全然没有发生过。
  乐咪咪抬头看天,见天色已经不早,心知是时候上路了,临行在即却生出依依不舍之意。不知道如何开口向梦青丝辞行。
     这般踌躇,引得梦青丝一声轻笑:“真是只傻猫儿,又不是一去就不回了,你先去办了正事,这大黑可是要还我的。”
     她伸手自怀中掏出一个香囊递给乐咪咪:“你我姐妹投缘,姐姐身无长物,这个香囊中装的乃是彼岸花茎提炼的粉末,我已经加入了其他药材,压制其毒性,你把它带在身边,即便再遇上火蚁,也不必惧怕她那些蛇虫鼠蚁。只是切记不要沾上碱水硫磺。”
     “多谢姐姐。”乐咪咪双手捧定收入怀中,“要是沾上了碱水硫磺会如何?”
     “碱水硫磺会破坏其他药物的药性,也就再也克制不住彼岸花的毒性了,切记。切记”梦青丝再三叮嘱:“倘若不慎引发彼岸花的毒性,惟有尽快取盐水冲洗稀释,方可不伤人畜,以免流毒无穷。”
     “乖乖…….”乐咪咪咋舌道:“好生厉害!怪不得那老妖婆会怕成这样……..可是她既然知道姐姐住在这里,会不会再来滋扰?须知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姐姐还是多加小心。“
     梦青丝闻言微微一笑:“我自理会得,时间不早了,猫儿该上路了。”说罢递过乐咪咪先前的披风。
     “是啊,”乐咪咪心头一动:“待我先去办了正事再回来和姐姐团聚。”系上披风翻身上驴,向梦青丝挥挥手,一拍驴臀,缓步离去.
     行出数十丈,转头回望,却见梦青丝手中木勺轻扬,带起一大片如烟似雾的雪尘……..
  
  
  第十九回 踏雪游战银脊兽 计激犬煞胜三招
  
   乐咪咪催促大黑前行,一面寻思这一路上所遇的奇人异事,更觉此行不虚。虽然一路遇险,总是能化险为夷,这般经历当真难得。
     待到翻过一个小山丘,再回顾来时路,梦青丝的小园已然成了一个小黑点,而天色却渐渐黑了起来。
     这般顺着黄河而上,虽不至于迷失方向,但河畔朔风凛冽,如刀刮面。乐咪咪扯过身上那件披风裹紧身子,半张脸都埋在里面,只漏出两只眼睛看路。
     寒地空旷,河川冰封,满目所见俱是灰黄浑浊之色。似乎天地间突然只剩下她们一人一驴,说不出的孤寂。
     那大黑想是见惯这寒地冻,只是不紧不慢的埋头前进,也不畏惧朔风刮起的雪尘冰屑。饶是乐咪咪如何催促,也还是这般闲庭信步。
     乐咪咪叹了口气,心想这大黑也是个疲懒货色,只是看在梦青丝面上,也不好鞭打呵斥,只得强忍着寒风,将身子伏在驴背上数落道:“你这坏蹄子,这般不听管教,等明儿在梦姐姐面前告你一状,让她饿你个十天半月的,便知道好歹。“
     那大黑想是知得人意,闻言登时耳朵直立,“昂昂“长叫两声,抖擞精神加快了步伐。
     乐咪咪坐稳身形,免得被它颠了下去,轻笑一声:“算你懂事,别颠得太厉害了。好好听话,等到了开封请你吃糕饼果子。“
     谁知那大黑的动作并未因此而舒缓下来,反而脚步越来越快,发足狂奔!
     乐咪咪仓皇之间抱紧驴脖子,尖声喝骂也无济于事,不由心中一紧!
     寻思这大黑倘若当真顽劣如此,恐怕梦姐姐也不会把它借出。莫不是又遇上了什么危险不成?
  
  乐咪咪稳住身形,四下打量,均不见有异兆,心头稍定,一勒口绳,想斥令大黑停步,不料那大黑不顾口角扯勒,依然是狂奔向前!
     乐咪咪哪里受得这般颠沛?手中绳子勒得手生痛,慌忙放开,一个旋身落在地上,只见大黑四蹄齐飞,狂奔而去,哪里还拉得回来?!
     “坏蹄子,好倔的脾气!“乐咪咪揉揉发疼的掌心,心想早知道这畜生这般顽劣,便一早谢绝梦姐姐好意。这会儿让它跑了去,拿什么还给梦姐姐呢?
     尤自懊恼,却听的一阵蹄声,原来是大黑飞奔而回,昂昂长叫,焦躁不安!
     “你这畜生还舍得回来吗?“乐咪咪恼道,却见大黑前蹄不断在地上刨踏,侧头一口向她肩膀上咬来!
     乐咪咪身手何等灵便,怎么会被它咬到?
     闪身躲过怒斥道:“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咬我,此番定不饶你!”话音刚落,却乍然闻到顺风而来的一阵难闻的腥气!
     乐咪咪心头一惊,这股味道她并不陌生,正是数日前曾遭遇过的狼群气味!
     她转头望去,只见百丈之外跳跃着数点灰芒,定睛一看正是几匹银脊苍狼!
     原来大黑并非顽劣胡为,而是早早发现了狼群,才会狂奔不止。此番回来也是为寻自己。
     乐咪咪心头感激,纵身落在大黑背上,一抚驴头:“好大黑,果然义气!”
  
  大黑长嘶一声,发足狂奔,神骏非常,四蹄凌空而起。哪里还是先前那头疲懒老驴?
     乐咪咪挽定大黑缰绳,傲霜出鞘,疾驶之中转头回望,眼见狼群虽然只有十匹,然而匹匹体形彪悍,铁爪银背,其势远胜当日见。
     饶是大黑神骏非常,那狼群也依然尾随其后,纵然相隔遥远,然而在这旷野之中别无藏身之初,想要甩开狼群的追踪却是千难万难!
     更何况那狼群即使是在狂奔之中依然井然有序,体貌特殊,决非寻常野狼!说不定也是那被称为犬煞的搜魂使者左太常所眷养!
     一想到左太常,乐咪咪没来由的打了个寒战!
     倘若真是那左太常,就更是半点大意不得!
     正是新仇旧怨,当日一剑虽占上风,然而并没能重创对手,反而误打误撞的将那左太常扒了个精光,这般羞辱于他,这梁子可结大了……….
     思虑之间,已然奔出五里地,大黑虽然体健,但毕竟驮着一个人,这般奔波下来,气力渐渐不济,而后面的狼群依然是保持距离,尾随其后!
     乐咪咪手中的剑又紧了几分,天色已然黑尽,渐渐路途不清,而背后的狼群也早湮没于黑夜之中,只见点点绿磷闪闪,说不出的可怖!
     乐咪咪回望一眼,心惊肉跳之余却觉着有点不对。想那狼群奔跑速度何等惊人,而今大黑体力不济,速度大不如前,不知为何仍落后百丈?
     难道是想以逸待劳,等大黑累趴下再来为祸?
     或者它们只是在追踪自己,等到主子到了再动手?
  
  乐咪咪心中狐疑,又转过头去,只见那几点绿光稀稀拉拉的跳动于远处,不由一惊,心想起初明明有十匹之多,为什么到现在只剩了五六匹?
     另外那几匹不可能中途离去,弃猎物于不顾!
     乐咪咪心头疑心大起,先前见识过左太常的狼阵如何包抄围困,狡猾之至。此刻哪里敢大意?眼光四下张望,惟恐已被狼群潜近身边!
     大黑脚步踢踏,四周寒风呼啸,暗黑之中只有雪地反射的一片浊白,那苍狼白脊银背,在这雪地中不易分辨,寒风携来腥风阵阵,越发草木皆兵!
     乐咪咪手中冷汗涔涔,在披风上搽了搽,不经意间摸到腰间囊袋,觉得囊中颗粒分明,方才忆起是前日在道边采的冬枣,却早已经被冻得冷硬如铁。
     乐咪咪不由喜出望外,心想当真是运气,这个时候又多了几颗“铁弹子”,总好过和恶畜近身相拼!
     乐咪咪双腿夹紧大黑脊背,左手放开缰绳探入囊中扣了几枚硬枣,心想若是有哪只不知死活的畜生来犯,便先废了它一双招子。
     大黑想来也知道形势险峻,脚下不敢停留,只是埋头赶路,铁蹄贱起冻土,嚓嚓作响。
     突然!黑暗之中传来两声突如其来的低啸,腥风扑面!
     混沌之中两道灰白影子自左右夹击而来,来势快如闪电!却是两匹巨狼潜身于道边雪地之中,侍机而动!
     乐咪咪早有防备,将身一纵,人已在半空,手中所扣硬枣如飞矢一般直取那暗黑之中的四点幽碧!
     那硬枣力道虽轻,目标却是锁定眼目这等脆弱之处,那两匹恶狼哪里躲得开去?!登时哀号声声,摔落在地。
     乐咪咪手起剑落,剑光一闪,两颗毛茸茸的狼头直跌出去,滚出丈余。人未落地,只是剑尖在地面一点,便如一只轻灵的飞鹞一般,轻飘飘的落在急奔之中的大黑背上!
  
  此番一击得手,虽心跳如擂,却暗自寻思。心想这一路上都不曾歇息,更别说练功了,不知道为什么身手似乎比从前更迅捷许多。要换成以前,她未必能够做到一剑斩杀两匹如此巨大的恶狼。
     殊不知这一路遇险的实战经历原比寻常修炼要有用许多!
     夜愈深沉,风愈猛烈,几阵呼啸之后,便夹杂着雪花席卷而来,寒气逼人,四野苍茫。即便是数丈内也视线模糊,不辨方向!
     乐咪咪自幼便在南地长大,还是生平第一次见到如此大雪,加上后有恶狼觊觎,难免有些慌乱失神,所幸大黑早习惯此地的风雪天气,脚程未减半分。
     只是视野受风雪所阻,哪里还观测得到后方狼群的动向。这般风雪连天,只怕被狼群潜近身来,也不易发觉!
     乐咪咪低伏大黑背上,屏息静气,希望可以避开风雪所扰,感知周围动静,然而要在这呼啸而至的暴雪中寻出半点端倪,却是件难事!
     大黑的脚步原本井然有序,走着走着,却突然停了下来,无论乐咪咪如何催促,也是不再向前。
     乐咪咪心知这大黑虽其貌不扬,却是头灵兽。此刻乍然停步,必定是感应到了什么异动!
     风雪苍茫,苦寒森然,而在那寒气之中却渐渐透出几分暴戾之气!
     乐咪咪心头一震,横剑身前朗声喝道:“阁下既然来了,不如现身相见!这般藏头露尾,算不得英雄好汉!”
     “我们本就不是什么英雄好汉。”一个尖利刺耳的声音怪笑连连,开始似在远方,却渐渐接近,话音刚落,人已然进在咫尺!雪地暗哑的反光映出一张尖嘴喉腮的脸来,正是猴煞候沐冠!
     “不会只有你一个吧?”乐咪咪目光四下一扫,语言相激:“那个打不过就脱裤子耍无赖的也应该到了。”
  
  只听得破空声响,几粒细丸直取乐咪咪,却被乐咪咪引剑一绕,尽数拍开撞向地面,“倏”的一声,就着冻土燃起几束一丈高的火焰,想来是那细丸中藏有磷石火油之物,见风即燃!
     火光摇弋,左太常面色阴沉,怪眼斜觅,在这鹅毛大雪之中形如罗刹旱魃。
     乐咪咪见他这般神色,心头不由生出几分怯意,心想果然是这个坏蛋,想来那素来多嘴的猴子也不是好相与的货色!这次没有笑哥哥在身边,不知道怎生对付……….
     虽然这两人本是不容小觑的恶人,但对乐咪咪而言还不是不安的主要来源。
     因为那股暴戾之气的主人还未露面!
     那种扫荡平生的戾气似乎弥漫于这风雪之中,无孔不入,便如林中猛兽一般!
     乐咪咪暗自打了个寒战,看着一个身影踏风雪而来,双目如点漆,黑亮中透出一股邪气,正是那名叫常言笑的冷血杀手!
     上次在酒肆中尚不觉得,此刻在荒野风雪之中却感知得更为强烈!
     那常言笑一身野气一身邪气更带一声身气,光是接触到他身边的气息,也足以揣测他双手染过多少血腥。
     乐咪咪横眉冷对,眼见那三人所立方位,分明是封住了自己的左右退路,摆明了要来个瓮中捉鳖!不由心头暗自犯愁,心想这三个煞星任凭其中一个,自己也不是对手。这次以一敌三,却不知该如何对付!
  “上次有那胖子在,才让你逃得性命,这次他不在这里,你可没这么好运了!”侯沐冠抄手怪笑道,“若是识相的便将图交出来,便留你一条全尸!”不经意的转头瞟了左太常一眼,眉目之间尽是讥笑之意。心想这狗杂种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不想也有如此丢人的时候。
     乐咪咪听他言语,心想笑哥哥必定已经安然离去,心头的顾虑又去了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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