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盗墓家族唯一幸存者讲述中国最离奇的一座古墓---和盗墓笔记一样好看(转载)

  第七十七章

  和卧底有关的日子(三)


  屋子里没有别人,就我和二胖子聊,他一边抽着烟一边说:“ 卫八手下的伙计,我认识几个,都还行。”
  说着,二胖子就点了几个名字。我和他面对面坐着,相隔有两三米,透过我们两人之间飘动的烟,我就发现二胖子那双看似迷迷糊糊的小眼睛里,放着一种象电磁波般的光。
  他这种眼神让我顿时非常小心,我们之间的交谈很融洽,但是二胖子点出几个老头子手下的伙计,其实是为了探我的底子。由此可见,这个人嘴皮子碎,不过相当的精明,不亲自摸清我的底子,他不会冒险把我带到梁成化那里去。
  幸好我对江北的情况非常熟悉,所以立即不动声色的小心应付过去,连这几个伙计屁股上长火疖子的往事都抖落了一遍。
  二胖子眼睛中的光马上就消失了,笑容里露出一种心放到肚子里的踏实。
  “卫八的事都传开了。”二胖子使劲给我让烟,然后亲切的说:“你也别往心里去,跟谁混饭不是混?说句难听话,倒退十年,跟着卫八还有点混头,现在嘛,老不中用,要不怎么会让人一棍子打趴下,瞧你正年轻,换换地头保不齐就慢慢混壮了。”
  我心里在骂二胖子八辈祖宗,但表面上还得点头称是。二胖子狠狠抽了口烟,就感叹起世事无常,他说自己前几年在四九城扎盘子,买卖做的比现在大,很排场,有一次卖给几个外国人两件打眼货(赝品),洋人法律意识强,发现后把他告了。
  古玩这东西本来就是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吃亏上当的大有人在,315又不管曝光这些。这事如果放在平时,只能买主自认倒霉,但发生在洋人身上,政府就不依了,说二胖子太丢份,给中国人脸上抹黑,影响国家的国际声誉,要严办,二胖子经不起这么大的罪过,所以跑路到黄陂。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老弟你信不信,别看哥哥现在窝在黄陂,迟早有一天还会杀回去的。”
  我跟二胖子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天,午饭的时候铺子里伙计送到后面几个菜,二胖子叫我别客气,吃完就在屋子里休息,晚饭以前绝对把我送出去。
  我一直记着小胡子的话,不该问的事情绝对不多嘴,他把路铺好了,中间的环节不用我操心。
  这段时间生活条件好,肚子里的油水非常足,看着面前白花花的肥肉就不想动筷子。天气已经转冷,躺在光板床上不怎么舒服,眼睛望着天花板熬时间,三点多钟,二胖子又跑过来,嘱咐我道:“那边规矩严,来钱也来的快,你过去一定要听招呼,干的好,你好我也好,干的不好,下次我就没法再给他们送人了。”
  对梁成化那边的情况,二胖子知道的也不多,从他这里问不出什么。四点钟的时候,二胖子说时间差不多了,带着我在铺子门口坐上车,我第一次来黄陂,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不过从路边的景观上看,应该离市区越来越远。
  大概一个小时后,车子就慢慢停在一个镇子边缘,二胖子打了电话,回头对我说:“稍等,马上有人接你过去。”
  我点点头,二胖子突然无缘无故的一笑,随手递来一支烟,抽了两口以后说:“到那边好好混,我很看好你,知道为什么吗?”
  “恩?”
  “你的话不多,我这个人特讨厌碎嘴皮子,要是自己都管不住自己的嘴,那他能管住谁?你过去在卫八手下混,道上的人多少见过几个,有那一个碎嘴子能成大事的?恐怕你还不知道......”二胖子压着嗓门,神情中瞬间多了点神秘:“梁成化的老板根子很深,天大的事都能摆平,你过去放开胆子干,以后真混壮了,别忘了多照顾老哥哥的生意,跟你说句实话,这次的活,我原本不想接,上次给他们送的人不中用,成化那边很不满意,看见你还有点在路,我心里不也有底了?哥哥我就图个长久生意,杀鸡取蛋那种事,不能干,你说,哥哥的话在理不在?”
  “绝对在理。”
  胖丫乐了,接着絮絮叨叨一大堆,那嘴皮子跟麻爹比起来也不遑多让,我们一直等到天黑,路那边就慢慢开过来一辆面包车,在我们不远处停下来,二胖子扔了烟头说:“来了,你先等着,我过去打个招呼。”
  我的心一下子有些紧张,尽管事前无数次对自己说要镇静,要沉稳,但事情一摆到面前,情绪就不受控制,一口接一口狠狠抽着烟屁股。
  他们那边谈了几句,二胖子就过来让我上对方的车,临走前还拍拍我,说好好干。
  根据梁成化从事的工作,我一直以为他的落脚地不是荒郊就是野外,没想到车子转来转去始终在镇子里兜圈子,最后停到最南端一排偏僻的民房附近,负责接我的人一句话都不说,领我进了一扇朱红的大铁门。
  说真的,眼前的形势让我没有料想到,我本以为梁成化做这种事情,他的窝应该非常隐蔽而且森严。但这扇朱红的大铁门后,就是很普通的一幢民居。
  进了铁门之后,我就看到了正屋里的灯光,还有隐隐的嘈杂声。
  带我的人推开门,迎面一股烟气。正屋里七八个人,正围在一起玩牌,接我的人说了句:“梁叔,二胖子送的人来了。”
  玩牌的人纷纷转头看,而我也在同一时间看到了马飞,他站在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身后,淡淡瞟了我一眼就把目光转向桌上的骨牌,这家伙跟照片上一样,只不过真人更白更胖一些。
  看见马飞,我的心里就安稳了许多。而且我觉得这些人好象远没有我想象中的神秘,跟普通盘口上喝酒打牌取乐的伙计没有多大区别。
  “嗯。”马飞身前那个四十来岁的男人手里握着两张骨牌,头也不抬的应了一声,眼睛始终盯在骨牌上,马飞则在后面金四银五金四银五的替他加油。两张骨牌搓了足足半分钟,啪的扣在桌上,男人这才抬头看了我一眼。
  淡漠的目光只在我脸上停顿了一秒钟,却让我紧张的情绪瞬间膨胀到顶点。如果我猜的不错,这个人就应该是梁成化。
  之所以紧张,其实并不是我的胆子小,那些稀奇古怪又骇人的怪事我遇到过不少,何况这一桌子大活人。陌生的环境和心里暗藏的猫腻确实让我有点心虚,但紧张的原因大部分都是来自梁成化淡漠的一瞥,也正是这一瞥,顿时就把他和周围其他人明显的区分开了。
  梁成化的脸很消瘦,他的眼睛却让人觉得是两只黑洞洞的枪口。之前在道上确实没有听过梁成化这个名字,但是就在这片刻间,我可以确认,这个人绝不普通。
  我的到来好像并没有引起他们太多的关注,所有人只看了我两眼之后就扭头望向自己手里的牌,我能从这些人的举动中看出一种冷漠。
  但是屋子里的嘈杂声全都消失了,没人再说话。最终还是梁成化打破了沉默,他微微一摆头:“马飞。”
  他身后的马飞立即就跟得了圣旨一样,趾高气昂的冲我一摆手:“过来。”
  我老老实实的站到了桌子的另一边,马飞和审犯人一样从头到脚看了我三四遍,然后和另外一个人把我带到旁边的空屋子里。
  他们开始搜身,非常仔细的搜了一遍。因为小胡子之前就有经验,我身上携带的东西都是精心安排的,乱七八糟鸡零狗碎的东西很多,很像是一个走投无路的落魄者。
  这些乱七八糟的零碎玩意儿全被他们拿出来放到一旁,我心说这也搞的太正规了吧,没想到念头还没转完,马飞就摆着张臭脸冷冷说:“把衣服裤子都脱了。”
  一时间我脑子就有点短路,茫然看着他们,马飞不耐烦的的催促,旁边那人也嘟囔道:“叫你脱你就脱。”
  我实在是适应不了这种场面,尤其不适应在这地方光屁股。马飞趁那人不注意,对我眨了下眼睛,嘴里的语气更加蛮横:“怎么?是不是有见不得人的东西?”
  我一下子就明白了,这是必须要走的一步。尽管不习惯,我还是一件一件脱了身上的衣服,最后仅剩一条内裤的时候询问似的看看马飞,旁边那人一边蹲下来翻看脱掉的衣服,一边示意我不许保留,必须一丝不挂接受检查。
  等内裤一脱下,俩人忍不住相视一笑,笑的很贱,看着就不是什么好鸟。
  他们从我的衣服里也没有找到什么夹带的东西,马飞就把衣服重新丢给我。除了洗澡的时候,我一直都没有全裸的习惯,特别是当着俩爷们全裸,于是飞快的把衣服重新穿好,出门时马飞有意落在那人后面,用几乎蚊子哼哼一般的声音对我说:“不怕赌注大,尽管押。”
  一句话又把我给弄懵了,马飞却没有其它解释,说完这句话后催我出去。

  第七十八章

  和卧底有关的日子(四)


  我很不明白马飞的暗示,但是又不敢拖拉,立即跟着他们走了出去。
  外面的人还是围坐在桌子旁,不过牌局已经暂停,梁成化对面腾出一个空位置,马飞叫我坐下,自己则重新站到梁成化身后。七八个人默不作声的抽烟或是数钱,眼不斜视,似乎根本感觉不到我的存在,只有梁成化打量我两眼,心平气和问了几句话。
  他嗓音很沙哑,而且语调特别怪,好象河南话山东话河北话湖北话掺杂在一起的大杂烩,里面又似乎带着淡淡的川腔,单从说话上,根本分不清他是什么地方的人,甚至分不清是北方人还是南方人。
  梁成化问的话几乎都和江北以及老头子有关,指向性很强,如果不是特别熟悉的人,很可能回答中就会出现漏洞,幸好我事先做了非常周密的准备,自问应该是滴水不漏。
  梁成化不知道是否满意我的回答,突然就拿起两张骨牌,问道:“会玩吗?”
  我看了看,点点头。他们玩的是三十二张的小牌九,江北也是这种玩法,输赢很快,特别刺激,老头子手下的伙计很多都嗜好赌博,我从小跟这些人混在一起,各种赌博的方式不敢说精通,最起码都知道。
  “玩两把。”梁成化扔下骨牌吩咐道:“马飞,洗牌。”
  我心说这伙人怎么行事都这么怪,收人只收六指,搜身要光屁股,见面还得玩牌,那边马飞就开始麻利的洗牌码牌,动作行云流水毫无迟滞,手法无比娴熟,一看就知道早年间没少交学费,三十二张狭长的骨牌就象三十二口缩小的黑棺材,整整齐齐排成上下两层一共十六墩牌条。
  “我来坐庄。”梁成化捻起两颗骰子说:“我们这里玩法很特别,先看牌,后下注。”
  牌九一般都是先下注,然后才发牌,输赢天注定,除去作弊出千,运气相当重要,梁成化所说的先看牌后下注确实是种很另类的玩法,尤其对庄家不利,脑子不潮的人一般不会这么玩。
  叮叮当当......
  两颗骰子在碗里活蹦乱跳的来回转动,最后缓缓停在碗底,梁成化就根据掷出的点数给桌上的人发牌。
  我拿起自己面前的两张骨牌,第一张是杂五,很一般的牌面,一搓第二张,是张杂六,加一起一共一点,小的不能再小的牌型。这种牌有个很形象的说法,叫做五六孬种一,仅能大过毙十,在牌桌上拿到这样的牌虽然理论上不能说百分之百会输,但赢面小到极点,如果真侥幸赢了,很应该回去给祖坟上上香,祭拜一番。
  梁成化也看了自己的牌,淡淡的望着我,说:“下注。”
  其他人面前都放了三五万块钱,纷纷下注,我就傻脸了,口袋里只有千把块,掏出来不够寒碜人的,梁成化淡漠的目光中露出一丝戏谑,对我说:“你身上的东西都能当赌注,比如,押你一只手。”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梁成化的话,目光紧张的在周围扫视一圈,当我看到面无表情的马飞时,猛然想到他刚才蚊子哼哼一般对我说的那句话:不怕赌注大,尽管押!
  如果是在正规的赌桌上,任何一个赌徒都不可能拿我手里的牌去博输赢,因为赢面实在太小。但这很可能是梁成化事先就安排好的套路,我心里马上就有底了,不动声色道:“押了。”
  “好。”梁成化把自己面前大概七八万钞票朝前一推:“你输了,输一只手,左手右手都随便你,我输了,这些钱归你。”
  你他娘的倒不傻,我心里暗道,那边梁成化又郑重其事的补充一句:“在这里,说出的话就是铁板钉钉子,愿赌服输,输了去手。”
  他嘴上说的狠,但我明知道是演戏,不过如果我太镇定,反而会让人觉得很假,于是装着紧张的样子苦苦考虑最少两分钟,时不时就偷看梁成化一眼,最后咬咬牙,拿出一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的标准赌徒表情。在江北的地下赌场上,我见过太多孤注一掷的赌徒,最后的家底全部押在一把牌上,赢了,生,输了只有死,他们的经历我没有,但那种表情和神态我却学的会。
  “开牌!”我有意提高了嗓音,两只手还同时微微颤抖了一下。
  我的五六孬种一被翻开亮在桌面上,梁成化饶有兴致的看看我的牌,问道:“你不怕输了去手?”
  “该死不能活,该活死不了。”
  梁成化就没再说什么,伸手把钱全部推过来,站起身上楼,同时还丢下句话:“马飞,这个人你先带着,跟他讲讲规矩。”
  梁成化一走,一圈人明显的松了口气,有人翻开梁成化尚未亮开的牌,虎头配杂九,最小的毙十。马飞就把钱整了整,端到我面前,这丫手也真是快,我明明看见一共七捆打捆的钞票,经他手送过来,顿时少了一捆,旁边还有人坏笑。
  乡下地皮不值钱,房子盖的很大,不过一个房间要睡三个人,我知道,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在相互监视对方,至于别的空出来的房间不知道做什么用。其余人都在继续玩牌,马飞就带我去铺床,一直等我们身边没有其他人的时候,他才轻声说道:“刚才你还装的真象,我就怕你沉不住气,直接去亮牌。”
  “明知道是演戏。”
  “演戏?梁成化说话算数,如果你输了,绝对有只手保不住!”
  我顿时无言以对,同时感觉脚底板蹿上来一股冷嗖嗖的寒气,一直顶到天灵盖,马飞露出一丝调侃的笑容:“不过别怕,牌是我洗的,你输不了。”
  因为怕呆的时间长了别人怀疑,马飞略微交待了几句就说时间还长,以后有机会再细说这里的情况,想了想,他又接着说:“晚上睡觉的时候可能有点异常情况,你别在意,不要紧的。”
  “什么?”
  “等下会给你拿些吃的东西,这些东西里面加的有药,梁成化亲自加的。你必须吃,否则就会露馅。”
  “加药?加什么药?”
  “我不知道是什么药,但是你吃了东西会犯困......”
  说到这里的时候,下面玩牌的人可能散摊了,马飞就板着脸放大音量跟我讲这样那样的规矩,这些规定那叫一个严格,不用修改,放到部队里都能当条令用。
  接着,马飞给我拿了一些吃的,有人回到房间,所以我们之间再没说什么。
  望着面前的食物,我很不解,但是马飞把话都说了,我不能不吃。
  我慢慢的吃着东西,和我同屋的两个人都有将近三十岁的样子,他们不理我,相互也很少交谈,进屋之后就翻出几本带颜色的画报在看。大概一个小时之后,有人拉灭了房间的灯。
  这个时候,我脑袋里就朦胧的出现一点眩晕感,感觉眼皮子很困,很想睡觉。再接下来不到三分钟时间,睡意就浓到抵挡不住。
  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到第二天中午了,这一觉睡的很沉,连梦都没做。至于这一夜之间是否发生了什么事,我根本说不清楚,总之心里有一种毛毛的感觉。
  我醒的时候,同房的两个人都斜依在床上,他们看了我一眼,就各自做自己的事。我不敢和他们搭讪,就坐着等,很久之后,马飞来了,说梁成化要见我。
  我以为要二审,又把自己的家底在心里默念一遍,免得紧张出错。但梁成化见到我之后什么都没说,只是让我把左手放在桌面上。
  当他说了这句话之后,我心里那种怪异的感觉就又浮现出来,果然是和我的左手有关。我很顺从的把手按在桌面上,然后由马飞从几个角度拍摄照片,照片拍完,梁成化就让我回去。
  借着送午饭的时候,我又和马飞简短的交谈了几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给六指拍照片,而且他刚来的时候自己的六指也被拍了照片。但是经过几次观察,马飞推测,拍下来的照片可能是送到别的地方去,给别的人看。
  如果马飞的推测是正确的,那就说明,梁成化也只不过是这个事件中的一个环节而已,他的背后一定还有人。
  马飞暂时没有太多机会跟我交流,所以我得靠自己的观察去摸索一些事情,不过来这里的时间太短,能看透的事情很少,只知道这儿的人生活条件比我想象中要好的多,每个人几乎都戴着昂贵的腕表,喝酒茅台五粮液,抽烟软中华硬玉溪,还有车从黄陂的酒店拉海鲜,而且,我发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整座房子里的人除了我和马飞,其余的好象双手都很正常。
  这是怎么回事?来之前我知道,梁成化只收长着六指的人,但是我所知的和实际情况出入太大。我憋不住,去找马飞问,马飞说那些没有六指的人是梁成化过去的老班底,自从他混进来以后,再来的人确实都是六指,不过几乎每个人都呆不长,住几天就不见了。
  第七十九章

  和卧底有关的日子(五)


  “所有进来的六指都不见了?”
  “不见了,可能是被打发走了,也可能是永远不见了。”马飞很认真的对我说,立即就让我有了紧迫感。
  “那你呢?梁成化只留下你一个人?”我看看马飞的手,他的六指也在左手,但是和我的就有很大区别。
  马飞的表情有点不自在,闷闷的说了句以后再说。
  我就这样在这里住了下来,几天之后,我从马飞的讲述还有自己的观察中得到一些情况。梁成化最近几个月一直呆在黄陂,他带了一个小包工队,在镇子上替人干活,因为包工包料还收费合理,所以生意很好,目前接的活到明年都干不完,不过干活的工人都在镇子别的地方住,这所房子里住的是做暗活的人。
  这些人很不好打交道,几乎一直没人理我,就连马飞也是心热面冷,当着别人的面对我吆五喝六,丫的演技无比逼真,训斥我的时候他神色里所夹带的那种厌恶足可以以假乱真,我几乎都分不清他是装出来的还是真的讨厌我。
  伪装是一种高明的技巧,并不是每个人都能伪装的没有破绽,置身在这个环境里真是苦不堪言,因为我没有办法展露自己真实的一面,真实的东西全要被隐藏起来,从说话到神态,乃至平时的一言一行,都要和演戏一样演出来,而且要演的投入,要演的自然,态度不端正的人干不了卧底,卧底的全部精髓就是演戏两个字,如果非要把自己当成个死跑龙套的,戏一演砸,那就真的可以去死了。
  我继续不断完善自己的演技,时间久了,渐渐的和其他人关系走近了一些,我们偶尔会聊几句,但也仅限于无关紧要的闲话,每个人都有底限,比如交谈的时候绝对不能询问对方的来历,绝对不允许谈论关于山洞的事。梁成化不经常露面,为人也很深沉,不喜不怒,不过所有人好象都很怕他,我问马飞,梁成化是怎么把这帮人治的这么服帖的。
  马飞艰难的咽了口唾沫:“下次你要见到他用家法整人,你也会很服帖。”
  所谓家法,也就是私刑,基本上每个大大小小的团伙都有,人多了,队伍不好带,手段不硬就压不住阵脚。看着马飞好象有点心有余悸的样子,我就问他梁成化的私刑是什么?
  “我亲眼见过。”马飞不由自主闭上眼睛,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似乎还沉浸在当时的回忆中:“以前有个叫马福来的,是梁成化的老班底,有资格进山洞,有一次喝酒喝多了,随口说了两句关于山洞内部的情况,其实没有什么要紧的内容,被梁成化知道了,找了一个大铁皮桶,把马福来装进去,只露个头,然后往里灌混凝土,混凝土一阴干,人就出不来了,被固定在铁桶里,连着哀求了几天才死,拍摄录像带的那一次,里面那个兔唇其实就是梁成化的人,不知道犯了什么错,直接就被绑了抬进山洞,他死活都不肯去......”
  还没听完,我就打了个寒战,这种私刑只有那些心理极其阴暗的人才想的出来,比把人一刀捅死要难受的多。而且我意识到,关于山洞,就算在梁成化团伙内部也是个讳莫如深的秘密,不可能从任何其它渠道打探来消息,只有自己进去,亲眼目睹整个过程,否则,卧底的任务百分之百要泡汤。
  “梁成化的规矩很多,但是这里油水非常厚,我呆了快两年,该做的事没做成,倒是弄了笔钱。梁成化只是个具体的实施者,他幕后还有老板,而且背景很深,打听不出来,你暂时呆着,可能短期内你没什么自由,梁成化说这几个月不会有行动,如果要跟南京联系,我可以传话,不过需要等机会。”
  “关于行动,具体是什么情况?”
  “行动上的事,可能连梁成化也做不了主,下达指令的是他幕后的老板,这些情况我给家里反馈过,你应该也多少知道一点。每次行动前,一切都有人安排,梁成化只负责带人过去,地点不定,没有固定的规律,那盘录像带你看过吧,每次行动中一定会出现瞬间衰老的人。”
  “他们有没有去过江北?就在去年十月份。”
  “这个我说不清楚,我参加过三次,另外三次没有参加,如果不参加的话,没有人会告诉你他们去了什么地方,不过去年九月底的时候,他们是往北方去了一次,至于目的地是不是江北,不好判断。”
  “那些箱子呢?”
  “箱子很关键。”马飞随手比划了一个长度,说:“全都是这么大的铁皮箱,平时看不到,只有行动时才会被拉出来,而且到达目的地以后会被搬进山洞,从箱子被搬动时的情况看,应该非常沉,我想了很多办法,连箱子的边都没摸到。”
  箱子很神秘,是整个行动中非常关键的物品,但是马飞确实无能为力,他已经尝试过一次了,如果再敢靠近箱子,可能会被当场打死。
  “马飞,我有点迷茫,这会不会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最关键的环节都被盯的那么紧,根本接触不到。”
  “没有办法。”马飞摇摇头说:“能想的办法我已经全部用过了,而且,我永远都没有机会接触到这些,你刚来,碰碰运气吧,看以后会不会出现转机。”
  我就这样每天抽着中华熬日子,感觉自己并不是来卧底,而是顶缸蹲黑窑,每天的活动范围局限在这座房子里,而且很不被人重视,梁成化好象已经把我给忘记了,每次见我的时候都无视我的存在。
  这种状况一直持续了一个星期左右,让我心里很没底,按照这个状态发展下去,我不可能接触到事件的核心。
  就在这个时候,梁成化突然找我,单独和我谈了一次。他问了几个老问题,我记得这些问题在刚来的时候已经问的非常清楚了,心里立即感觉一丝不妙,怀疑是不是什么地方编的不圆滑,或者是自己真正的身份被看穿。
  不过梁成化没有为难我,也没有露出什么质疑的神色,只告诉我明天跟他一起出去一趟。
  我没敢直接问去什么地方,只是绕着圈子说要不要带换洗衣服。
  “什么都不用带。”梁成化淡淡的说:“老板要见你。”
  不可思议!我心里立即冒出个念头,而且神情中不知不觉就流露出了惊讶和诧异,梁成化对我的诧异没有反应,他只瞟了我一眼,叫我不用紧张。
  关于梁成化的背景,小胡子查了很久,连卧底到这里的马飞也只知道梁成化幕后有个老板,但是关于幕后老板的其它情况,他始终摸不清楚。这十来天我好像一直处于爹不疼娘不爱没人理的尴尬境地,猛然间就要由老板接见,这个变化实在太突然。
  “老板轻易不见下面的人,但你也不用担心,他很和善。”
  “恩恩,我知道......”我拼命的点头,就和一个刚刚被提拔的小职员一样,但是这种表情和举动真的不是装出来的,因为我心里确实有些激动。
  “今天好好休息,明天我会带你去见老板。”
  从梁成化房间出来,我更加兴奋,而且敏锐的捕捉到一丝很不寻常的气息,一个下属,除非闯了大祸或者立了大功,才有可能被老板重视,我来的时间如此之短,既没有机会闯祸,也没有能力立功,梁成化背后的老板肯见我,不能不说非常幸运。
  但是我很清楚,这种幸运并非偶然。
  背后老板要见我的动机,几乎可以确定只有两个原因,第一,我现在的身份是过去跟老头子混饭的伙计,他因为老头子才见我,第二,六指。
  我悄悄去跟马飞说了这件事,他显得很激动,因为很多事情都是明摆着的,梁成化过去所找的六指没过多久就不见了,说明他们没有被留下来的价值,而我这么快就能去见老板,说明我是有价值的,尽管现在还不知道这种价值体现在什么地方。
  “如果被幕后的老板认可,就有机会进山洞,真正参与到行动里去!”
  马飞非常高兴,说会把这个消息尽快发送给小胡子。
  我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好好的睡了一晚上。第二天一大早,梁成化就带着我以及另外两个手下离开小镇。接下来的行程安排的很紧张,一路几乎没有做任何停顿,马不停蹄的赶到苏州,一到这里,就有车子来接。
  梁成化在整个行程中几乎没跟我说过话,一直等坐上车子,他才交代我,见到老板,如果他不问,我就一句话都不能说。
  “老板喜欢闷头做事的人。”
  我答应下来,感觉浑身上下一阵躁动,毫无疑问,梁成化也是替人做事的,而他幕后的老板,才遥控操纵着整个事件。我有一种渴望,迫不及待的想见识一下这个幕后的神秘人物。
  第八十章

  和卧底有关的日子(六)

  车子一路飞驰,在夜幕中驶离霓虹闪烁的城区。我不敢刻意的左右张望,但是渐渐的,就感觉车外的空气变得潮湿,温度也明显降低,很有可能是接近了湖泊河流。果然,又开了一会儿,视野里就出现了一片平静的水面,车子沿水岸继续向东行驶,最后缓缓驶进一幢独立于山腰的别墅。
  我没机会观赏夜景,甚至连大院正中的喷泉都没看清楚就被带进别墅内部,可以看得出,别墅的主人奢华并且喜欢安静,整条走廊以及楼梯都铺垫着紫色的地毯,人走在上面悄无声息,不会发出任何声音。一进门,别墅里面就有人引导我们上二楼,轻轻推开一扇房门,让我和梁成化进去。
  这间小房间存在于欧式风格浓重的别墅里显得有点不伦不类,里面的空间很小,摆设不但完全中化,而且古风颇重,进门就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檀香味。我自己觉得自己已经够镇定的了,但是梁成化却压了压我的手臂,我一低头,才发现手臂在不由自主的微微发抖。
  “不要紧张,只要不乱说话,老板不会把你怎么样。”梁成化小声的吩咐我。而且,我明显可以感觉到,他的神情有细微变化,变的小心谨慎,有些诚惶诚恐。
  梁成化是个什么样的人,这几天我多少都了解一些,看得出,他对还没有出现的幕后老板非常敬畏。
  他不再说话,我也只能保持沉默,我们两个默默的坐了大概十分钟的样子,房门被人无声无息的推开了,梁成化连忙站起来,恭敬的叫了声:“老板。”
  看见这位老板,我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老板实在是太老了,满脸的皱纹层层叠叠,眼皮子松弛的把眼眶包裹成一个小小的三角,两只手枯瘦的没有一点血肉,无论颜色和形状都和根雕一样,老头子跟他一比都算的上年轻力壮。我觉得,老板如果在睡梦中,别人肯定会认为这是具尸体。
  这位老板跟我预想中的形象差距太大,以致于他颤巍巍的被人搀扶着走进来我还傻愣着不知所措,那边梁成化殷勤的帮衬着把老头儿扶到椅子上,几步路老头儿就不行了,一口接一口倒喘着气,好象随时都会抽过去,我心说这身板儿一阵风就给刮跑了,怎么在幕后发号施令?
  老头儿喘了几分钟,总算是喘匀了,梁成化就指着我跟他介绍,老头儿从肺腔里挤出几个字,我听不清楚,梁成化翻译说老头儿让我离他近一点。
  老头儿的眼皮都快翻不动了,使出全身的劲上下看我一眼,吐出一个字,这次我倒听明白了,是个手字。
  “老板要看你的手,左手。”
  我把自己的左手平举到老头儿面前,他立即把三角眼睛努力睁大了看,一边还念叨着谁也听不懂的话,看完手背又翻过来看手心,看完手心再接着看手背,六根手指几乎被一根一根捋了一遍。
  老头儿看的特别慢,也特别仔细,就象鉴赏一件秦汉时期的神器一样,良久,他才松开我的手,又开始说那种很难让人听懂的鸟语,他说话的时候似乎跟普通人不一样,声音仿佛不是从声带发出来的,总之感觉非常怪,搀扶老头儿进来的人是个人才,对老头儿的鸟语了如指掌,马上在桌面上轻轻放下一只盒子。
  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只人手的模子,其中凹陷部分的形状跟我的左手几乎是一样的,那人就在旁边轻声说:“把左手放进去。”
  我把左手按在模子里,非常吻合,好象就是按我的手型做出来的,不但其它正常的手指放进去刚刚合适,就连尾指上生出的六指也一丝不差。
  “好手......好手......”老头儿一边嘟囔,一边翻着眼皮子看我,这种目光没法形容,就好像一个将死的人很不甘的盯着自己。
  “老板。”梁成化这时候乖的和孙子一样,伏在老头儿的耳边,陪着笑轻声说:“这是个好伙计,很老实。”
  “我喜欢老实人......”老头儿费了很大的力气,终于说出一句比较清晰完整的话,之后,他就深深的陷在椅子里,闭着眼睛,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对梁成化说话:“这......这恐怕是最后......最后一个机会了......”
  “这次一定能成,一定能成。”梁成化就在旁边给老头儿宽心。
  我没有插嘴的机会,一直静静的站着。这个老头儿所说的话仿佛有另外一层更深的意思,最后一个机会?
  老头儿哆哆嗦嗦的去摸自己的拐棍,旁边的人连忙给他塞到手里,然后轻轻的扶起来,一步三摇的走出这间小屋子。从头到尾,我没能说一句话。
  整个接见过程就这样结束了。
  接下来,有人带着我和梁成化到了另外一个房间,这是个卧室,装潢讲究而且很舒服,又有人拿了一些东西过来,安排我们两个住在这里。
  梁成化的神色完全恢复了,他独自坐着抽烟,不知在想什么。我很想把整个别墅的全貌仔细的看一遍,然后牢牢的记住,但是卧室的窗帘拉的很严。我不想有任何举动引起梁成化的怀疑,所以把念头压了下来。
  就这样平静的过了一晚,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梁成化就带着我离开了别墅。别墅内很静,连灯光都非常昏暗,我隐约看清楚了那个喷泉,还有别墅主体的大概形状。这些都是很重要的信息,反馈给小胡子之后,说不定可以查出一些端倪。
  梁成化带我按原路返回黄陂,我表面不露声色,但心里微微有些忐忑,那个老的快要死去的老板,只对我的左手很有兴趣,压根就没和我说一句话。事态没有按我想象中的发展,没跟老板套好关系,自然就得不到特别关照,得不到关照,自然进不了山洞。而我这次的主要任务,就是要亲自走进山洞去看一看。
  不过回程中梁成化的态度似乎有点转变,时不时的会跟我说两句话,还极为罕见的透漏一点关于老板的背景。这样一来,我心里的那些忐忑就转化成了暗喜,因为我知道这种转变的背后还包含着其它意思,只不过他不说透,我也不提。
  回到黄陂后,情况就发生了一点变化,梁成化本来和马飞住一个房间,现在让我也搬进去,每天跟他们一起吃饭,而且屋子里出现了几个我没有见过的人,马飞当着别人的面训斥我的时候(我真的怀疑他有点讨厌我),只要梁成化看见了就会阻止。
  本来我已经跟下面那群人能搭上话了,但这次回来以后,除了梁成化和马飞,其余人见我就象见鬼一样,唯恐躲避不及,这一点一滴的细节把我搞的很迷糊,也分辨不出来事情是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亦或相反。
  我去见梁成化老板的时候具体路线已经记不清楚了,只知道是一个湖泊附近的独立的山间别墅,我把这情况告诉马飞,让他反馈的时候通知小胡子,看能不能查出点对方的背景。
  这种情况没有维持几天,梁成化又一次单独找我,见面之后二话不说,直接推过来整整齐齐一扎捆好的钞票,估计有十万块钱左右,我搞不懂他突然给钱是什么意思,梁成化说:“跟老板做事,你永远不会吃亏,这些钱大家都有,每个月都有,你来的晚,所以这次多发一些,你随身带着或者存起来都可以。”
  我连连道谢,自然少不了歌颂老板仁义,梁叔威武之类的话。梁成化当然不吃这套马屁,继续说:“拿了老板的钱,就要替老板做事,你胆子很野,是块好材料,过去跟着卫八,大材小用了。”
  我心说这不都是废话吗,卫八是我爹,我不跟他跟谁。
  “我们很快就要做事了。”梁成化轻轻一拍桌上的钱:“你也跟着去,只要事情做好,大家都有好处,钱,有的是。”
  终于说到正题了!我心砰的一跳,非常吃力的压抑住自己的情绪,若无其事的一捆一捆的查看面前的人民币,这是我跟小胡子交往的时候得出的经验,反正是梁成化要我做事,做什么,怎么做,迟早都要交代清楚,如果我沉不住气去追问,那就落了下乘了。
  “二胖子把你送来的时候就说,你的话特别少,我们这里就喜欢话少的人,拿好自己的钱,做好自己的事,缺什么东西就跟我说,吃好睡好,养足精神,过几天我们出发。”
  我记得马飞说过,这几个月都不会再有行动,但梁成化的意思,过几天就会有一次,联想前后,我就产生一个很大胆的判断:对梁成化或者他背后的老板来说,我确实是个有价值的人,这种价值源自于我的左手,他们需要一个六指的人去做事,而以前找来的那些人包括马飞在内,都不合适,只有我是合适的。
  虽然暂时还不知道我能在他们的行动中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但我隐隐有种感觉,我有机会接触到行动最关键的环节,也就是录像中的山洞,确切的说,是山洞里所发生的事。

  第八十一章

  和卧底有关的日子(七)

  梁成化和我谈过之后,可能还要安排别的事情,所以中间有几天空闲的时间,我必须耐心的等待。
  其他人还是不跟我玩儿,他们打牌的时候如果我去凑热闹,所有人马上一哄而散。没办法,我手里的十几万现金只好放在床头受潮,也没人去偷,他们都很有钱,而且不在乎,每个人的钱随意放在床头的柜子里或者干脆扔在桌子上。开始我还觉得这儿已经提前进化到社会主会社会的终极阶段,但马飞一句话就打消了我心中的疑惑。
  他带着些许无奈说,在这里,钱只不过是个数字而已,大家轻易出不去一次,根本没机会消费,你一文不值或者身家千万都没什么区别。
  “等钱赚够了,不想干的时候不能走吗?”
  “能。”马飞很认真的说:“断气的时候。”
  我膛目结舌,脸色也跟着变了,马飞看我吓的不轻,就安慰道:“到了一定时候,南京那边会想办法把我们弄出去,不用担心。”
  “你大哥真能忽悠人。”
  “这倒不是。”马飞解释道:“很多细节性的东西南京那边本来就不知道,我每次传消息的时候都是找机会,时间不多,而且怕出漏子,所以只能捡着重要的情况说。梁成化这次提前安排行动,我不知道能不能跟着去,但是你一定要稳一些,不能急于求成,只要不出意外,以后还会有机会,特别是不要刻意接近箱子,运箱子的不是梁成化的人,他们不会讲一点情面。”
  “你是说,行动的时候梁成化也说了不算?”
  “也不能这么说,我觉得幕后那个老板安排的很巧妙,整个行动的人员有两部分,一部分是负责安排车辆以及行动路线的,他们会把那些铁皮箱子运送过去,这些人到达目的地以后就算完成任务,他们不能进山洞,梁成化这批人平时接触不到箱子,但他们负责进山洞具体实施,这个意思你能听明白吧。”
  我点点头,这种安排模式和部队上的枪弹分离大同小异,一个哨兵负责拿枪,另一个负责佩戴子弹,不合到一起的话枪就打不响。梁成化无疑就是杆空枪,另一批人则是子弹。
  “所以,也不是梁成化说了不算,不过他只能指挥自己手下的人。”
  我和马飞又谈了点其它细节,其实总结出来很简单,只要不乱说话,不乱走动,服从安排,就没有什么问题。
  可能是三四天之后吃过晚饭,我和马飞一人拿了本画报在看,梁成化进来了,他告诉我,明天就会动身。
  “这次要去哪里?”马飞装作不经意的问了一句。
  “你留下来,这次不用跟着去。”梁成化没回答马飞的问题。
  我意识到,所有的准备工作已经完全就绪。随即,我的手就微微拿着画报抖动了一下。
  那个山洞里发生的事,真的可以马上接触到吗?
  我没有流露太多表情,只是很顺从的表示服从梁成化的安排。事情发展的还是很顺利的,我觉得完成任务的希望大大增加。
  第二天早上天色还没完全放亮的时候,梁成化就带着我和其他人出发了。他从家里带走了七八个人,这是他的老班底。然后当我们的车子开出镇子时,又有七八个人加入其中,我都没有见过。
  这些人很懂规矩,尽管不知道要到什么地方去,但没有一个人多嘴。我们没有乘坐火车和飞机,是由自己的车拉过去的,不过我大致能分辨出来车子一直在朝西北方向行驶。中间会更换司机,除了加油和进食,不做任何停顿。
  这是一次长途跋涉,猛然看上去,这批人象是搞自驾游。我们离开了湖北,然后经过河南,很久之后,从司机的举动上来看,仿佛是接近目的地了。这时候,我从公路的路标牌得知,目的地是陕西连川。
  紧接着,我们就完全脱离了城镇和公路,梁成化和另一批人可能是同步做准备的,我们到达目的的时候,另一批人也准备好了,所以直接就把我们拉到连川北部一片荒山里面。
  当车子开到两座小山头中间的平地里,我看到已经提前开拔到这里的一些人,人数跟梁成化这边差不多,他们弄了三辆车,其中一辆是挂军照的卡车,是解放141,。
  车厢上搭着完整的帆布,而且很明显有几个人严密看守着,从外面看不到车厢里的东西,不过我敢确定,里面肯定是那种沉重的铁皮箱子。
  看到这辆卡车,我心里就忍不住激动,箱子,箱子......
  两批人碰头的时候是半下午,我们连着在车上颠簸了这么长时间,都累的不行,一安顿下来就犯困。有人在地上铺了行军毯,挨着躺下来休息。过了一会儿,开始发食品,梁成化专门交待我多吃一点,因为一旦开始做事就停不下来了,可能一直要持续到明天凌晨,中间没有进食的机会。
  我这边吃着东西,那边又开始发枪,叫不上型号,不过我知道是一些连发武器,比制式的几种冲锋枪体积要小,但是没有我的份儿。
  恍惚间我就觉得自己好象置身到敢死队里面,咀嚼食物的速度不由自主慢了。梁成化可能已经准备慢慢接纳我,也可能是幕后老板暗中交代的,总之他说了一些平时根本不可能说的事,他告诉我,发给大家枪只不过是以防万一,其实基本用不上,同时还郑重提醒我,绝对不要接近那辆卡车。
  “那拨人不归我管,出了事情,我不好替你说话。”梁成化显得有些语重心长。
  我嗯了一声示意明白,然后接着吃东西,这时候我已经感觉的到,队伍里配备这么多武器,似乎只为了保障那些铁皮箱子的安全,因为除了铁皮箱子,其余的车辆和人员应该没必要花这么大精力来维护。箱子里究竟装了些什么东西?
  而且,那个幕后老板的背景,似乎更让人揣摩不透。怎么说呢,因为我在江北住的时间长,对这些团伙里的内幕了解一些,比如老头子手下的人,肯定有枪,但不会有这么多硬家伙。带着这么多硬家伙,如果搞出事情,那就根本无法收拾。
  但梁成化的幕后老板似乎不惧怕这些,他的根子真的很深。
  尽管我心里的好奇已经膨胀到极点,但仍谨记着马飞的话,老老实实呆在自己的位置一动不动,连看都不多看那辆卡车一眼,如果按耐不住,做的太出格,被取消参加行动的资格,那就太得不偿失了。
  傍晚的时候,原地休息的人全部都爬起来了,行动大概要正式开始。进山的路已经有人事先探了一遍,所有车子依次排开,沿着山路朝深处行驶,那辆罩着帆布的卡车在车队的中间,前后的车子上,全部都是荷枪实弹的人。
  等天色完全黑下来,我就觉得自己现在身处的环境好象和录像带刚开始出现的画面是一样的,都是坐在不断颠簸的车子里顺崎岖的山路开向未知的地点,这种类似的环境加上心理作用,让我越来越有点说不出来的烦躁。
  我跟梁成化坐在同一辆车里,偶尔会交谈两句,我找了个机会问他我们要去做什么,倒不是我记性不好忘记了马飞的嘱咐,如果一直闷头不吭,反而不如适当的询问一下,那样会把人的心理表露的更真实一些,梁成化面无表情的摇摇头,说到地方就知道了。
  车队行驶了最多一个多小时就停下来,前面传来话,车子开不动了,要步行,坐在副驾驶上的人伸头看了看,跟梁成化说可能路还有很远。除了队尾的那辆卡车,所有的车子都使劲打方向,尽量靠边停放,好腾出中间的路,这边梁成化就带我下车步行往前走。
  走了一会儿,我就发现车子确实是开不动了,前面的地况很特殊,几个不太高的小山包截断了路,只在中间留了一个口,而且通过这个口的时候有两三米的落差,人可以跳下去继续走,但车子绝对下不去。前面的人陆续从车上下来步行,几盏矿灯把周围照的非常亮。
  跳下那个小落差地段,地形就被附近的山包拢成一个小小的山坳,面积不大,走出去不远,后面人声嘈杂,有人指挥着在出现落差的山口那里铺上木板方便通行,梁成化说那是后面人的事,不用我们操心。
  大概二三百米的样子,我就隐约看到了一个山洞洞口,只有一人高,梁成化身边的人都散到后面去了,只有我们俩站到旁边看,卡车上的铁皮箱子全部被卸到路口,两人抬一个,踩着铺好的木板下来,然后往山洞里搬。
  铁皮箱子跟马飞比划出的长度差不多,长宽高都是一米左右,四四方方,象块黑乎乎的铁疙瘩,两个人抬着非常吃力,中间要停下两次缓缓手劲儿。正看着,负责押送铁箱的人就带到我们面前一个最多二十岁的小伙子。
  第八十二章

  和卧底有关的日子(八)


  这个小伙子看着很邋遢,头发脏的粘成一缕一缕,和拾荒的一样,不知道是怎么混到这里来的。他被带了过来,显得很紧张,目光在周围几个人身上不停游走。
  梁成化看看他,一点头,带小伙子来的人就说:“你留在这儿,过一会儿给你发钱。”
  之后,带他来的人转身就要走。这批人看上去都不像善人,那个小伙子可能感觉气氛有点不妙,马上就急了,操着一口当地方言叫道:“叔!到底叫我干啥嘛!”
  带他来的人不理,小伙子咧着嘴,带着哭腔去追,梁成化可能有点不耐烦,挥手叫了两个人,硬把他架到一旁,三两下就给捆的非常结实,而且堵住了他的嘴。
  这个脏兮兮的小伙子在一旁使劲挣扎,我的心也随即一沉,马上知道他是要被送进山洞的,而且,等他再从山洞被抬出来的时候,肯定已经衰老的一塌糊涂。我觉得很惋惜,他很年轻,可能连媳妇都没娶,落到这一步,几乎和死了差不多。
  那边的人还在忙碌的一口一口抬箱子,不过我发现箱子的体积变小了,人抬着不那么吃力,而且抬到最后,箱子的体积越来越小,有的和急救箱那么大,一个人就能提着走。
  整个搬运过程持续了很久,抬箱子的人不说一句话,当所有箱子全部抬进山洞以后,负责押运箱子的人就全部退到了远处,他们不插手剩下的过程。梁成化看看表,然后把自己的人集中起来,吩咐其实十来个人进洞,其余的留在外面。
  我也随着众人聚集到梁成化身边,虽然表面上漫不经心,但我心里无比的热切,非常希望梁成化对我说一句:你也进去吧。
  但梁成化显然没有这个意思,他让我在外面等着,还让洞外的几个人照顾我。
  我一直等到两腿发麻,进洞的人陆续走出来,不过从人数上看,洞里至少还有两个。梁成化吩咐我别乱走动,让我站在离山洞大概十米左右的地方。这时候我心里就微微一动,十米的距离,马飞当时拍摄录像的时候也大概有这么远。看来,这是一条警戒线,无权进入山洞的人不可能跨过这条线。
  然后,梁成化就带人把那个堵嘴的小伙子弄进洞,对方被绑了这么久,但是这时候挣扎的异常激烈,不过没有用,直接就被人拖入了山洞。
  我原地蹲了下来,其他几个人不理我,我装着四处乱看,但注意力全部暗中集中在洞口。和之前看过的带子几乎一样,山洞那边陷入一片沉寂,照明工具全部熄灭了,外面的人留在原地待命。
  我非常失望,原以为梁成化肯带我出来做事就意味着离成功和真相只有一步之遥,但他不知道怎么打算的,不但不让我做事,连相关的话都不肯说,就这么孤零零把我留在洞外。
  梁成化的人在离我不远处围坐了一个圈抽烟,偶尔交头接耳的小声聊天,我也没去凑热闹,明知道这帮孙子都不理我。等了最多一个小时,洞口那边突然亮了,接下来的一幕和我在录像上看到的如出一辙:两个人一前一后抬着一个担架从山洞出来,平放在洞外的地上,梁成化的人纷纷围拢过去,又把我一个人甩在原地。这时候梁成化也从山洞里面露面,拿矿灯对着我打了个手势。
  担架周围围了十来个人,等我走近了,梁成化指指担架说:“看看。”我也不跟那帮孙子挤,就站在外围看。
  担架上的那个人,显然就是脏兮兮的小伙子,但是他衰老了,那一缕一缕的黑发完全变的花白一片。
  说实话,我见过曹双的尸体,看过录像带,对这件事已经非常清楚,但录像带终归是录像带,同一件事,从录像带上观看和现场观看感觉完全不一样,所以,当我亲眼看到担架中枯瘦衰老的受害者时,心理和神态都不可抑制的瞬间发生变化。
  我眼神中充满了不可思议的诧异,当然大部分都是伪装出来的,而且我的手不住的颤抖,牙齿上下打架,猛的抬起头,茫然的朝其他人脸上看。梁成化的目光恰好和我的目光相遇,他示意我镇定,不要慌。
  经过梁成化的吩咐,有一个人拿出相机,从各个角度对着担架上的人拍照。而且从山洞里出来的人可能还有一些文字记录,正在整理。梁成化拍拍我的肩膀,示意我往前走,我们回到刚才立足的地方,梁成化就问我,觉不觉的担架里的人很奇怪。
  我语无伦次,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梁成化说:“以后参与的次数多了,你就慢慢明白了,不要私下找任何人打听这些事。”
  围拢在担架四周的人散开去做自己的事,担架被粗鲁的丢到一旁,我甚至感觉能听到担架上的人无力垂死的喘息声,心里象蒙了一层厚重的阴云。
  很久之后,负责押送铁皮箱子的人从后面出现,他们陆续从山洞里搬出了箱子,按原路抬回车上。箱子搬完,主要工作就算结束,只留了几个人清理现场的杂物,我跟梁成化开始朝自己的车那边走,而担架连同里面那个无辜的人(我实在不知道该称呼他小伙子还是老头儿)始终没人理会,一直到车子启动撤离荒山的时候,我都没有再看见这个人,不知道怎么被处理掉了。
  一辆辆车子艰难的在山路上调头,按照原来的队形离开这里,走到昨天下午双方碰头的地方时,负责押送铁皮箱子那一部分人没有停留,继续朝山外走,而梁成化这部分人则暂时停了下来,一直等他们完全走的不见影子了,我们才慢慢发动车子,梁成化跟司机交代:“直接回黄陂。”
  我当时就想哭,非常抑郁,辛辛苦苦等到的一次行动,竟然换来的是这种结果?
  来之前那种即将目睹真相的兴奋感已经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说不出的沮丧,尽管梁成化的意思是下次行动或许我还能参与,但我猜测类似的行动不会那么频繁,因为马飞混进来快两年,只遇见几次,他参与了其中三次,换算下来平均三四个月一次,连着几个月把我关在那种牢房一般的小院子里,况且没人带我玩儿,我想我会憋疯。
  我们就这样回到黄陂,那些感觉很面生的人又消失了,只有梁成化的老班底随他一起回到朱红大门后的院子。
  梁成化给所有人轮流放假一天,让他们到黄陂市区玩,但是我就没有这个待遇,梁成化坚决不允许我外出,不过他显得很仗义,私下给我一块帝驼腕表当做补偿。
  梁成化的人不论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放出去单独活动,也就没有绝对的自由,大家会互相监视,因为彼此之间都不算真正了解,不清楚谁会是梁成化的耳目,会去打小报告,而且家法又很严,所以所有人都非常老实。
  不过他不在的时候情况相对来说好一些,我们在连川钻山窝子,马飞就找机会把关于老板的情况传回南京。这次行动结束,马飞也放了假,名义是后勤保障有力,他回来以后告诉我,小胡子着手查老板的背景,已经有点眉目,和尚麻爹顺带向我问好,祝我在这里过的开心。
  我已经很无奈的做好了思想准备,准备苦熬两三个月,等待下次行动,但让我意想不到的是,行动好象因为某种原因而频繁起来,在黄陂住了最多一个星期,梁成化说马上又会有行动。这个消息对我来说简直是个天大的惊喜,被迫隐藏在心里的渴望重新熊熊燃烧起来。
  果然,第二次行动不久后就拉开序幕,这边的人员结构和上次基本一样,但目的地竟然转移到江北,并且是元山,一时间让我百感交集。
  梁成化表现的极为操蛋,这一次依然把我甩在外面,什么事都不给安排,我和上次一样,茫然的看别的人忙忙碌碌搬运铁皮箱子,然后进山洞,最后收工,而且,这次行动结束回到黄陂,依然没有假期,我几乎被这个家伙又搓又揉搞的没有一点脾气。
  不过梁成化在回黄陂的当天就跟我进行一次谈话,他说我已经跟着参与了两次行动,下次行动将在两个星期后进行,到时候他会带我进山洞,并且分配给我一些任务。
  梁成化的思维方式让人琢磨不透,但他说出的话应该是算数的,我马上又从极度的沮丧中挣脱出来。事实上,从我混进来到现在并没有多长时间,只不过这种生活无趣而且压抑,所以有种度日如年的感觉,最好的解脱方式就是搞清楚山洞里发生的情况,然后通知小胡子,叫他想办法把我从这个鬼地方赶紧弄出去。
  反正这里没人跟我说话,也没人带我玩儿,一丁点娱乐和消遣都没有,枯燥的要死,我就每天坐在院子里抽烟望天,安慰自己黎明前的黑暗是最难熬的,挺过去就是光明。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和山洞中秘密的距离越来越近,但是事情就在最关键的时刻猛然间出现了巨大的转折。
  今天有事要出去了,明天继续更新
  第八十三章

  功亏一篑


  出发前几天,喝酒和玩牌这种娱乐方式就被禁止了,所有人都要保持清醒的头脑,并且养足精神,梁成化做的这种事情一般不会遇到什么麻烦,不过一旦遇到麻烦就是大麻烦,过去的行动一直非常顺利,没有出过差错,但梁成化的警惕性始终很高。
  任何娱乐活动都没有,一入夜就显得很难熬,所以人睡的早。这天晚上九点多钟,人都钻进屋子准备睡觉,马飞去给梁成化搞热水洗脚,楼下突然就传来一阵很大的动静,似乎是有人破门而入,梁成化的反应极为迅速,我还没从床上爬起来,他那边就一个箭步冲到门口,探头朝下看,下面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梁成化就跟中邪一样,二话不说,硬拖起我就往窗户那边跑,一把拉开窗子,沉声对我说:“跳!”
  我反应不过来,梁成化就急了,这时候下面的动静越来越大,人的低喝声,噔噔的上楼声,玻璃的破碎声此起彼伏,好象是房子里进了人,这地方只有两层楼,人进了正屋,顺楼梯几步就能上来,身手麻利的只要几秒钟时间。
  我被拖起来的很匆忙,连鞋都没穿,梁成化等不及了,使劲把我往窗户外塞。我也急,不肯就范,他的脸色瞬间变的很凶,伸手就掏出一把枪,顶在我额头上。
  但是我看见梁成化的手指根本没有扣紧扳机,他在恐吓我。就这眨眼间的功夫,声响已经很大了,能听到有人从楼梯上飞快的上来。梁成化显然不敢再耽误下去了,一咬牙,丢下我不管,翻身从窗户跳下去。
  我也完全懵了,不知道该怎么办,思维稍一停顿,紧闭的房门就被人砰的一脚踹开,我顿时看见个油光发亮的光脑袋。
  “和尚!”
  “这儿很乱,先出去!”和尚拉着我出门,立即就有人挡到我身边保护着下楼,我看见和尚带了很多伙计,把楼上楼下的房间全踹开了抓人。
  刚走下楼梯,外面隐约就传来凌乱的枪声,和尚一边走一边说:“这帮狗日的反应倒快,一翻窗户就跑,咱们在外面也有人,估计是干上了。”
  “你们不是在南京吗?怎么跑这儿来了?”
  “过来救你出火坑。”和尚护着我往外走:“外面有车,上车再说。”
  整个院子连同周围都乱了,也不知道是梁成化的人还是和尚的人先开的枪,他们胆子都很大,就在这片居民区里开始枪战。我刚一出门,一颗流弹就带着刺耳的呼啸声,几乎是贴着我的头皮飞过去的。
  我的脸唰的一下子就白了,和尚压着我的肩膀,我们猫腰朝前跑。不远处一个黑暗的角落里停着一辆车,和尚急急忙忙拉开车门就把我塞了进去。
  我喘了口气,立即看见小胡子正平静如水的坐在车里闭目养神。
  真的,我真的有点想抓狂的感觉,他这是要干什么?
  “大哥!你们这搞的算是那一出?”我把头靠在后座上,无力的喘着气。
  “救你。”小胡子睁开眼睛,淡淡的说了一句,然后马上发动车子,朝公路上开。
  “你真扯淡!”我实在火大:“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你知道不知道,再过几天我就能跟梁成化进山洞了!几天!就几天!马上就要成功了!你们不能再等等吗?”
  “我不知道会不会成功,只知道再等等你就该成仁了。”小胡子一边开着车子一边说:“我不想冒险。”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当初让我来的是你,现在把事情搅黄的也是你。”
  路上我一个劲儿的埋怨,小胡子也不理,等我牢骚发够了,他才慢慢的说:“你知道梁成化背后的老板是谁不知道?”
  “是个老头儿!”我没好气的说:“几天没见,不知道现在咽气了没有。”
  “这个老头儿叫许晚亭,和杜青衣是一辈人。”
  我并不知道这个人,小胡子就详细的说了说。他告诉我,现在的人不知道许晚亭很正常,但倒退几十年,谁见了这个人都很头疼。
  许晚亭的出身和一般的土爬子一样,也是世家,但他和一般的爬子世家子弟不一样,从小不练功夫,不学下坑。而且思想很朝前,年轻的时候在国外住过一段时间,具体是留学还是做什么就不清楚了。
  这个人很工心计,按道理说,做这一行的没有善茬,城府都很深,但许晚亭的心机深的象海一样,而且很会来事。抗日时期,整个上海都沦陷了,许晚亭就在纷乱的上海滩混了两年,不仅做了不少生意,很多日本人都卖他的帐。
  他很善于和人文斗,几乎没有吃过亏,在当时那个年代,一般人都知道杜青衣,知道李陵山的卫八,但只有真正了解内情的人才明白,穿西装的许晚亭是不能得罪的。
  许晚亭解放后去了香港,一直到八几年才开始重新出现在大陆,自己搞货,也给港台还有一些外国人当掮客,不过从十年前他就开始洗家底,基本已经洗白了,很少参与圈子里的事,如果不是我提供的那一点线索,顺着别墅查出了许晚亭,连小胡子都没想到梁成化是跟他做事的。
  “胡子哥。”我听了关于许晚亭的事,微微顿了顿,就皱着眉头说:“老头儿家底白不白跟你来捣乱有一毛钱关系没有。”
  “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外面已经露出点风声,我也自己查过,卫长空翻船,和许晚亭有很大关系。”
  “是他干的?!”
  我一怔,心里的怒火马上就蹿到头顶,狠狠抽了口烟,开始骂那个老不死的老头儿,骂了几句,再看看正一言不发开车的小胡子,心里突然就感觉一阵后怕,顺着脊背冒冷气。
  我对江北熟悉,所以混到梁成化这里时说自己以前在老头子手下做事,如果老头子出事是许晚亭指使的,那么我的身份肯定早就被他们识破了。搞垮老头子那帮人不但事先计划周密,手里有详细的名单,象我这种身份,瞒不住任何人。而且他们抓了不少老头子的伙计,想要印证我的真实身份,根本不用费什么力气。
  “明白了吗?我估计你的身份早就暴露了,他们不拆穿你,可能是因为你有用。”
  小胡子千里迢迢从南京带人赶到黄陂,就是怕我出意外,这时候我知道错怪了他,心里很承他的情,但嘴上还不肯服软:“他们既然忍着不拆穿我,那就不用这么急嘛,至少等我进了山洞以后再说,要不这么多天功夫不是全都白费了。”
  “这样太冒险,你继续呆下去,等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马上会被灭口,况且,你对他们到底有没有用还不敢确定,事到临头再来救你,那就迟了。山洞这件事真搞不清楚就算了,但你要挂到这里,我会做一辈子噩梦。”小胡子很认真的说:“不能让你冒这个险。”
  这些看似语气平淡的话,却象一阵带着热气的风,让我心里感觉一阵暖意。我的郁闷瞬间就消散了一大半,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我刚要说话,马上就想到老头子,于是问小胡子铜牌的事办的怎么样。
  “很难,但是有一点进展,廖半仙解读了一些路修篁手札,然后卖给了我,我推敲了很久,从里面找到部分线索。”
  小胡子所说的廖半仙,也是道上的一个奇人,他不是算命先生,据说这位仁兄祖上多少代都是靠文物吃饭的,还有人说他和廖家有关,总之家学渊源,再加上个人悟性极高,脑子里就装着一部中国通史,给他评个博士生导师都不过分。
  这人跟麻爹一样,猴精猴精的,爱沾人小便宜,其实以他的本事,想发财并不困难,但廖半仙始终不做大活儿,就爱时不时的小小敲人一笔竹杠,以此为乐事。
  越是这种人,路子就越野,小胡子不知怎么和他接上头的,然后从他那里买到了一点解读出的手札。
  “我很怀疑,这点线索和一块铜牌有关。”小胡子把车拐到公路上,然后加速,一边对我说:“另外的线索也在同步查着,你说的阴沉脸到现在也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没地方去找。雷英雄那边倒是接洽过了,我说用两块铜牌拓本换他一块,这毕竟不是普通买卖,两边都很谨慎,一直在协商,不过雷英雄对交换铜牌还是有兴趣的,前几天已经谈的差不多,他的地头在长沙,我们暂时不回南京,先带人去长沙会会雷老板,你必须出面去见他。”
  “为什么?”
  “这次买卖是打着你的旗号去做的,如果你呆在黄陂不回来,我只能自己去见他,但是谈事情会有些阻滞。手札里的线索我无法完全确定,先见雷英雄,之后再说手札的事。”
  “去见雷英雄......”我思绪稍稍一动,脑海里顿时冒出了那个在半边楼里震慑一方的身影。

  第八十四章

  雷英雄


  我和小胡子驱车回到他在黄陂市内的落脚地,麻爹和两个伙计正等的心急,我出现的那一刻,麻爹猛然就长长舒了口气。我见他的样子好象很替我担心,胸口顿时一暖。
  麻爹就开始数落小胡子跟和尚,说这俩人没良心,瞒着他把我往火坑里送。我说没事,这么多天好吃好喝,还攒了十几万的工钱,毛都没掉一根,麻爹乐了,刚想开口,我后面跟着补了一句:走的急,钱没来得及带回来。
  “哎呀!”麻爹赶紧就去捂头:“你存心要把老子气死是不是,十几万呐!带上又不会累死人......”
  小胡子泡了茶,我们坐着喝,一边等和尚回来。为了保证我的安全,小胡子先带着我回来了,但是我知道和尚遭遇的肯定是一场硬仗,梁成化的窝绝对外松内紧,不知道有多少我还没见过的人尚未露面。
  “这个地方不能呆了,和尚回来咱们马上就走。”
  我也连连点头,双方一场枪战打下来,随即就会引起轰动。我希望和尚他们没事,也理解小胡子的苦心,但是回头想想,真的是太可惜了。距离山洞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被拽了回来。
  箱子,数次出现的箱子,梁成化和阴沉脸之间会否有什么关联?
  我们一直等到凌晨三四点钟,和尚才带着马飞赶回来。见面一问,和尚就很无奈,虽然事先做了周密的部署,但是梁成化手下的人头皮非常硬,死顶着硬干。最关键的是,梁成化本人也跑的快,没抓到。
  “他手下的人确实铁板一块。”和尚摇摇头,冲进院子的时候,上去就按住了梁成化两个手下,但是这两个人嘴里藏着毒的,什么都没问出来,人就死了。
  “可惜!没抓到梁成化,否则一审他,什么事都弄明白了。”
  麻爹毕竟上了年纪,瞌睡劲一贯很大,硬陪着我们等和尚,到这时候实在熬不住了,自己去睡觉,小胡子把马飞打发走,我们就开始商量跟雷英雄做交易的事。
  雷英雄这个人在传闻中一直都是风风火火,胆子大的无边无际,什么样的篓子都敢捅,什么样的人都敢得罪,但传闻到底是传闻,跟实际情况有差别,这一行里没有傻子,也没有愣头青,特别是混到雷英雄这份上的人,你说他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连鬼都不信。
  小胡子是个低调的人,过去一直窝在南京悄无声息的赚钱,在外面的名头不响。如果是普通买卖,一个无名之辈带着件硬货找到雷英雄,没准他就收了,但西夏铜牌完全是另外一个概念。
  “我们的行程很紧,一点时间都不能耽误。”小胡子可能已经做好了全盘的打算。
  “卫大少,你这次千万不要拉稀。”和尚笑嘻嘻的说:“很快就要由你去面对雷英雄了。”
  雷英雄给我留下的印象非常深刻,这人虽然不怎么讲道理,完全就是暴力至上主义者,不过很奇怪,我对他的印象却不错,倒不是我欺软怕硬,究其原因,可能还是因为雷英雄当时对付的是阴沉脸。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我们商议了很长时间,把乱七八糟的细节全部敲定,第二天好好休息了一天,然后就动身赶往雷朋友的地头。
  到了长沙以后,小胡子就跟雷英雄的人联系,说我们少东家已经到了长沙,那边很爽快,没多长时间就传来话,说明天在大红门茶楼碰面,雷英雄会亲自到场。
  小胡子先派人去找这个大红门茶楼,嗅嗅味道,这里是人家的地头,必要的防备措施还是要做。派出去的人回来说大红门茶楼位置很偏僻,几乎没什么生意,我们就怀疑这里是雷英雄的一处盘口,不过人家没有明说,专门挑了这个地方,面子已经给足了。
  湖南菜实在太给力,我们都无福消受,就找了个广东人开的馆子吃了两顿客家菜,第二天早上喝过早茶,提前跑到大红门去等,现在道上已经不讲究那么多礼数,不过既然我出面谈事情,就算是雷英雄的晚辈,况且是主动找到人家做交易,些许过场还是走一走为好,我就一个劲儿的在温习等会见面时该说的话。
  一坐进包间我就不行了,莫名其妙的紧张,端杯子的手也直打晃,这就好比一个CBA的板凳球员,约乔丹来喝茶,大家都是同行,但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除了心里对对方的仰慕以外,还有种惶恐不安的情绪在里面。和尚就站在后面扶住我的肩膀:“卫大少,你现在是当家主事的,给我们长点脸气好不好。”
  我不爱听和尚的话,稳稳自己的手臂,转头呵斥道:“退下!”
  “这才有点意思。”和尚低声说:“雷英雄过来以后,你就按我们昨天说好的跟他谈,别动不动就跟尿急一样坐不稳,他也是个人,你手怎么还在抖。”
  “你站着说话肯定不腰疼,要不我们换换,你来当少东家,我手抖不是因为害怕紧张,是因为兴奋,马上又要弄来一块铜牌,我很欣慰。不要看不起人,也别以为我没见过世面,告诉你,江北本来就是个藏龙卧虎的地方,高人很多......”
  “麻爹后继有人。”
  我们俩嘻嘻哈哈的斗了会儿嘴,情绪倒真平稳了不少,想想也是,雷英雄怎么说也就是个人,不会比我见过的那些不是人的东西还令人紧张。
  正说着,小胡子低声道:“人来了。”我跟和尚赶忙摆正自己的位置,不到两分钟时间,门外就传来了脚步声,紧接着包间门一开,茶楼老板满脸堆笑的让进来两个人,雷英雄到了。
  当初在半边楼的时候,我完全被这个人的气势所震撼,对他自然非常在意,许久不见,雷英雄还是老样子,算算他的年纪,大概就是四十七八岁左右,但平时可能注重养生之道,保养的极好,比想象中要年轻的多。
  过去象老头子那辈人,大多不修边幅,人看着特别毛糙。但时代不同了,现在的龙头们除了土货,还会经营别的生意,形象就变的很重要。雷英雄也是如此,他穿着一件雪白的衬衣,外面是黑西装。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雷英雄进门尚未开口,我就觉得包间里的气息猛然一滞。
  说真的,这个人真的有一种折服他人的气势,就算不熟的人,初见他时也会心里不由自主的低一头。否则,当初在半边楼的时候,象阴沉脸那种人不会轻易服软。
  雷英雄的手下可能都留在门外,他身后跟着一个二十刚出头的小姑娘。我对她同样有印象,这丫头精灵古怪,把阴沉脸玩的几乎要吐血,也是很扎眼的一个人物。只不过雷家小姐气场没有她爹那么强,所以她爹一出场就把她给盖过去了。
  别说,这么近距离一看,雷家妹子真如当时麻爹所说,不折不扣的美人坯子,尤其那双眼睛,简直就是波光闪动的两汪泉水,在乌黑细密的睫毛下眨巴眨巴就看的人骨头发酥,再大两岁,不知道得迷死多少男人。
  她就那样站在雷英雄身后,眨着眼睛打量我们三个人。我的目光转了一下,这丫头唯一的瑕疵就是有颗小虎牙,破坏整体美感,却又平添出几分乖巧可爱,我心说这样的女儿,怪不得她爹宠的要命,这行里的人谈正事的时候很少有人会带家眷,一个是不方便说话,另一个会让人觉得怠慢,老头子虽然疼我,但跟人谈事情就把我赶出来,我特淘,有时候好奇去偷听,这边刚扒住门框,那边大棍子携裹着风雷之声就抡过来了。
  江湖中那些老套的礼节早就过时了,一般情况下,双方点个头寒暄两句就算完事,但是我还是很有礼貌,把事先背好的话一箩筐一箩筐的往外送,雷英雄很客气,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招呼我们坐。
  小胡子这时候充当的是狗头军师的角色,开始互相介绍,雷英雄的态度让我有点意外,完全没有半边楼里那种做派,很像个和气的生意人。他端起茶杯在嘴边沾了沾,说:“我跟八爷过去打的交道不多,十几年前在江北见过一面,那时候老爷子正跟薛金万斗的火热,我也不好乱套交情,后来一忙,就没机会再见。”
  其实老头子垮台的消息早就传的沸沸扬扬,雷英雄只字不提,是顾全卫家的脸面,单凭这一点,就知道他不是那种二杆子,因为二杆子是从来不给人留面子的。
  跟这种人打交道其实很难,如果我太热,就掉价了,人家会觉得我是在求他什么,交易的时候肯定要使劲压我,如果太冷,又会让人误以为我傲气,不甩我这一套,所以一些措词我提前就背的滚瓜烂熟,尽量让雷英雄觉得我不亢不卑,大家才会在一个平等的环境下去谈事情,场面功夫我们已经做足了,之所以两块换他一块,是因为卫家失势,雷英雄是明白人,什么都懂。
  第八十五章

  家宴


  关于交易的许多情况小胡子事先已经跟雷英雄谈过,现在碰面就是两个主事人决定是否拍板,所以多余的闲话没怎么说就直奔主题。以一换二,雷英雄绝对是沾光的,如果我们带的是真品,当面拓下来交给他带走,这桩交易可能会很顺利,但我们只有拓本,没有真品,这是个很要命的软肋。
  我就对雷英雄解释道:“两块铜牌本来是有的,前段时间江北那边出了点意外,结果把铜牌搞丢了,拓本是真的,绝对没有掺水,您是我的前辈,又是行家,我不敢拿打眼货来糊弄。”
  雷英雄嘴角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刚要开口,茶馆老板轻轻推开门,对我们歉意一笑,然后趴在雷英雄耳边说了句话,雷英雄不动声色的点了下头,说了句稍候,就跟茶馆老板离开包间。
  雷家的丫头一直闷不做声的玩手里的钥匙扣,她爹一走,她就活跃开了,眼睛一眨,笑着对我说:“卫家大少爷,我见过你,在半边楼,还有这个胖哥哥。”说着一指和尚,然后又学麻爹塌肩膀的样子:“还有个模样笑死人的麻脸大叔,你们坐在二楼的东面,对不对?”
  我心说这丫头记性倒真是好,半边楼里那么多人,我们又不扎眼,她竟然还记得清清楚楚,简直是过目不忘。和尚嘿嘿一笑,说:“雷小姐学的真象,麻脸大叔是我们天少爷的叔叔,别看其貌不扬,名头是很响的......”
  我看和尚埋汰我,就轻轻咳嗽一声,拿眼一斜他:“我跟雷小姐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无尊无卑,站到后面去!”
  和尚想还嘴,猛然醒悟过来自己现在扮演的角色,悻悻往后退了一步,雷家的小丫头笑的更欢了,那双水灵灵的美目勾魂夺魄,弄的我不敢直视,一口接一口的喝茶。雷丫头笑够了,才问道:“你叔叔这次为什么没来?上次你们不还在一起的么?”
  “这个这个......这个塌肩膀的大叔是我父亲的一个老伙计,我敬重他忠厚可靠,所以平时一直称呼叔叔,妹子你不要误会,我和他其实并没有什么血缘关系。”
  “我知道你叫卫天,是卫八爷的儿子。”雷丫头根本就不认生,笑眯眯的看着我:“雷老头是我爸爸,我叫雷朵。”
  “朵儿妹子你好......”
  雷朵不知道究竟遇见什么高兴事,一个劲儿的嘻嘻笑,我没办法,只好陪着一起干笑。她笑了半天,刚想开口,雷英雄就推门进来,一脸歉意的告罪。
  我们坐下顺着刚才的话题继续往下谈,其实话说到这份上,已经非常明了,我们这边没什么问题,只等雷英雄同意,他想了想,说:“我做买卖喜欢干脆利索,但铜牌的分量,大家心里都有数,容我考虑一天,明天这个时候,一定给你们答复。”
  他既然这样说,我也不好再纠缠,临走前雷英雄问我老头子现在身体可好,我说身体还好,就是不如前几年了,他意味深长的一笑,上车走人。
  今天这桩生意谈的算是比较顺利,虽然没有当场拍板,但雷英雄的态度却很好,看上去也有诚意,我就觉得外面传闻他如何如何霸道的话都不怎么靠谱,小胡子却淡淡的说:“人,都有两张脸。”
  反正明天就会有消息,不管交易能否成功,我们都要打道回府,这次小胡子跟和尚的人都一起来了长沙,可能是我们认识以来人数最多的一次,和尚让他们收拾好东西,准备明天动身,这家伙还记得我今天当面挤兑他,一个劲儿的没事找我的事,我就教育他说在那种场合下,不要老记着自己是谁,只需要记住,你是一个演员。
  和尚不以为然,晃着脚丫抠鼻孔:“论演戏也轮不到你,这里演的最好的是马飞,在那种地方一呆呆两年,换成是你,别说演戏,憋都憋死了。”
  “你说这个我倒不否认,马飞是个人才。”
  说到这里,不知道为什么,和尚的表情突然就有点沉重,张张嘴却没说话,继续低头抠脚丫子,我追着他问,他盘起腿,想了一会儿,一脸严肃的说:“你知道马飞怎么熬那么长时间的吗?”
  和尚嬉皮笑脸惯了,他一严肃,弄的我很不习惯,也收起笑脸说:“我也很奇怪,梁成化招的六指都给打发走了,就把马飞留下来,又不让他做事。”
  “梁成化有点毛病,他不喜欢女人。”
  我一下子就明白了,怪不得别的人都是三人一间房,只有他和梁成化住在一起,而且当初我询问他的时候,他脸上马上就露出很苦涩无奈的表情。我心里顿时涌动出一股说不上来的感觉,感觉很憋屈,又感觉有点悲哀。
  “这事你就烂在心里,跟谁都不能说,如果传出去,马飞就没法做人了。”和尚从鼻孔里粗重的呼出口气:“告诉你这个并不是我喜欢背后说闲话,只不过想让你知道,有的时候,人不想去做一件事,却不得不做,因为这件事要比他自己重要的多,如果因为达到目的而做出一些牺牲或者强自忍受不能忍受的痛苦,这个人就是勇士,值得钦佩。”
  我默然,马飞所做的并不是什么利国利民的伟绩,但和尚说的话好象又有道理,一件事总要有两个不同的对立面,飞蛾扑火舍身取义,同样也能理解为自取灭亡。
  我没什么文化,一谈这些富有哲理性的东西就大脑缺氧,和尚也不想继续讨论这个话题,正无语间,麻爹就在外面敲门,说有人找我。
  “谁?”
  “雷英雄的人。”
  我心里猛的高兴了一下,第一反应就是雷英雄想通了,提前派人告诉我们答应交易,一边想一边回自己的房间,雷英雄派来的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猴瘦猴瘦的,身材能羡慕死几平方公里正吃减肥药的女人。跟他一说话,这家伙两只眼睛就滴溜溜的转,显然是个八面玲珑一身机灵眼的人才。
  “雷老板派你来的?”
  那家伙恭恭敬敬说:“我们家小姐今天生日,恰巧卫老板正在长沙,所以想请您赏脸吃顿便饭。”最后他又补充道:“家宴,没有外人。”
  他一说完,我就小激动了一把,雷英雄虽然还没拍板交易,但这是个很友好的信号,道上的人都知道,一顿饭并不算什么,关键是看在哪儿吃,星级酒店里摆上一桌,看着气派,其实只是场面活,家宴就不同了,人家肯把你请到自己家里吃饭,本身就是一种信任的表现,说明没把你当外人,而且直接派人来请,显然是很有诚意的。
  我想去跟小胡子商量一下,但转念一想,我是主角,况且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如果去找小胡子说,他又要翻来覆去的分析半天,于是我爽快的答应下来,说换换衣服就去,那人很识趣,跑到房间外面去等。
  我这边换衣服,麻爹就一脸猥亵的在旁边说:“雷家那个小丫头模样倒是很标致,虽然家世长相比老子当年那个省长女儿要差一些,也算说的过去,你好好下点功夫,入赘到雷家,抱得美人归不说,以后也能借你老丈人的势力在长沙混碗饭吃,老子当年在这上头吃了好大的亏,你要引以为戒......”
  “麻爹。”我拿起外套边走边说:“你干嘛不去写书?”
  我叫上小胡子还有和尚,跟瘦猴一起下楼,小胡子就悄悄跟我说,雷英雄主动示好可能不止吃顿饭那么简单,他估计有话会说,让我小心一点应付,不能漏我们的家底,也不能得罪对方。
  雷英雄跟老头子一样,住的很偏,而且也是自己盖的院子,门口竟然还有两只镇宅狮子,我心说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搞这些,猛一看跟清宫戏里的藩台衙门一样。
  “三位,这边请。”
  院子里非常安静,几乎看不到人,我觉得雷英雄大概是太自信了,吃这碗饭的人不可能不结仇,这里虽然是他的地头,但不做防备是不行的,真要被别人盯上,暗中过来打他闷棍,躲都躲不过去,江北是老头子的地头,不照样让人把老窝给抄了。
  “你们这儿人不多嘛,挺清净。”
  瘦猴不愧是个人精,我随口一说,他就听懂我话里的意思,笑笑说:“我们家小姐喜静,所以院子里的人不敢喧哗,不过,这儿也不是谁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要是真有不开眼的趁黑捡漏子,好进不好出,来,三位,这边,马上就到。”
  快到正厅的时候,已经能看到雷英雄和雷家姑娘在酒席旁边坐着等候,我正想迈步往里进,瘦猴伸手虚拦了一下,带着歉意说:“卫老板,这是家宴,一个外人没有,您自己进去就行,旁边也准备了上好的席面,这两位就委屈一下。”
  这要求其实并不过分,人家说了是家宴,就是跟我亲近的意思,我带人进去,确实有点说不过去,回头一看小胡子,面无表情,我就摆谱道:“你们俩去吧,有事了我叫你们。”
  迈步走进正厅,雷英雄就欠欠身子示意欢迎,雷朵也露着小虎牙笑,我客气了两句,说不知道今天雷小姐过生日,仓促间没准备礼物,那边小丫头就跟着说不要紧的,明天补上也不算迟,最好把明年的一起带上。
  这时候的气氛和在大红门茶楼完全不一样,小丫头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倒是雷英雄被挤的没机会插话,雷家大小姐真是个勾人的主儿,两杯酒下肚,我就寻思着麻爹的建议其实挺不错,可以考虑考虑。
  吃饭只是个过场,半个小时一过,就没人再动筷子,又过了一会儿,雷英雄叫人撤掉酒席,接着上了茶。我端起茶杯,心说如果雷英雄真有话要说,大概该开口了。


  第八十六章

  意想不到的礼物


  没想到雷英雄始终不提一句正事,茶喝了一半儿,瘦猴跑进来跟他咬耳朵,雷英雄一皱眉头,转头对我说实在失礼,盘口上有点急事需要赶过去处理一下,我心想着饭也吃了,两边面子都给足了,趁着他还没开口问什么让我无法回答的问题,还是提前走了的好。
  我刚要开口,雷朵就对她爹说你赶紧去忙你的,我在这儿请卫少爷吃水果,雷英雄慈爱一笑,匆匆忙忙跟瘦猴离开正厅,屋子里就剩我跟雷家丫头两个人,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喝着茶时不时傻笑两声。
  “卫大少爷,我带你看样东西,你要不要看?”
  “东西可以看看,不过能不能把少爷两个字去掉,别扭。”
  “那你也不要叫我雷小姐,记得我叫雷朵。”丫头嘻嘻一笑,站起身冲我神秘的眨眨眼睛:“跟我来。”
  雷英雄住的这套院子当初在设计时显然下了功夫,虽然面积不是太大,但里面的格局却很复杂,尤其在夜里,没有熟悉的人引领,肯定要迷。同时我也想起了瘦猴说的话,这个院子,好进不好出。
  院子里很静,走了几步,我就有点迟疑,想着该不该和小胡子说一声,回头看看,他们吃饭的地方亮着灯。不过想了想,我就把这念头压了下去,我都这么大的人了,和个姑娘散散步,这很正常,小胡子会懂我的。
  雷朵带着我在院子里慢慢的走,一边走一边聊,她很健谈,我没有多少插嘴的机会,她夸我长的象文人,还说我的名字很大气。
  说着,雷朵带我进了一个套间,我闻到一股极淡的香味,很好闻,等进到里间,这股香味就浓了一些,雷朵打开房间内的灯,我一看,这里似乎是她的卧房,本来布置的简洁淡雅,但满满一屋子各式各样的洋娃娃,床上地上到处都是,几乎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我站在门边犹豫了,雷英雄邀请吃饭,我趁机在他家来回走动走动,这倒没什么,不过趁他不在混到雷朵的香闺里,况且是在晚上,就有点说不过去,万一给他撞见,我想我会很尴尬。
  我朝后退了退,满脸堆笑的说:“夜了,我先回去......”
  “你不看这件东西了?可千万不要后悔哦,我保证你看了就不想走了。”
  本来我已经打算要走了,她这么一说,我又拿不定主意,雷朵笑眯眯的拉我,我也只好半推半就,进门时不小心被门槛绊了一下,身子就不由自主的往前扑倒,一下子把雷朵压在满地洋娃娃上,满鼻子都是她身上散发出的淡淡体香。
  夜晚,香闺,柔光,美人......雷朵那双勾人的大眼睛离我只有两厘米,一时间我就差点幸福的晕过去。
  “你好重。”
  雷朵的俏脸上闪过一片红晕,屋子里的气氛顿时就变的有点暧昧,我匆匆忙忙爬起来。刚爬起来就有点后悔,埋怨自己脸皮还是太薄,不敢乘胜追击。
  我拘谨的在屋子里找地方坐,天气不热,却满头都是大汗,雷朵拉开床头的抽屉,手一翻,在我面前晃了晃,说:“你看,这东西好不好?”
  西夏铜牌!
  我小小的吃了一惊,原以为姑娘家能拿出来的无非就是小猫小狗花手绢红裙子之类的玩意儿,没想到竟然是这东西。
  “卫天哥哥,你跟我爸爸谈的,就是它吧?”
  这四个字几乎把我浑身骨头都叫酥了,眼前一花,就感觉血压明显偏高,雷朵接着说:“我爸爸把这东西看的和宝贝一样,我问他这是什么,他不肯说,我就偷偷藏起来,让他急上几天。”
  “这个这个......确实是很重要的东西。”
  “卫天哥哥?那你告诉我,这东西有什么用?”
  “我也不是很清楚,总之肯定有点用处。”
  “你也不肯告诉我?好,等下我就把它丢到河里去,你们都不要后悔。”
  我一听就急了,腿一软,差点坐不稳:“千万别!小姑奶奶,你先把我丢河里吧!”这种人家娇生惯养出的小姐胆子比天都大,什么事都敢干,她真把东西丢到河里,她爹跟小胡子都要去上吊。
  “那你说嘛,就当人家求求你还不行?”雷朵眼睛一眨,我就又没招了,只好编了通瞎话,我以为这就能蒙混过关,但雷朵后面的话题老是围着西夏铜牌转,一句两句没什么,问的多了我就警觉起来,心说该不是雷家父女有意设的套吧。
  再一想,这个可能性相当大,雷英雄顾忌身份和规矩,很多话不方便问,雷朵就没有忌讳,看我涉世不深,大晚上把我引到她的闺房,只为了套话。
  我的任务一下子就艰巨起来,雷朵问话,我不能不回答,真要一个字不说,就可能把交易搞砸,但又不能说实话,需要编造点似是而非的谎言,这丫头很精明,一般的谎话估计骗不过她。
  最高明的谎言就是虚虚实实假假真真,七分假的掺进去三分真的,打定主意后,雷朵再问什么我也不搪塞,捡着无关紧要的真话裹到谎话里一骨脑的告诉她。丫头听的很认真,等她问完了,我就顺便拜托她跟她老爹说两句好话,成全这笔交易,雷朵笑笑,说:“卫天哥哥,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不过,你的话我最多只信百分之三十,这也不错了,起码还有点真话。”
  一出香闺我就暗自感叹起来,这种漂亮又猴精的丫头,再长大点可怎么得了,谁以后落她手里,那绝对没个好。
  前脚刚回到正厅,雷英雄也就很“适时”的忙完了,大家心照不宣,客套了几句他就派人送我们回去,等回了酒店,我跟小胡子他们讲述刚才的经过,麻爹骂我败家子,说趁机把生米做成熟饭是最好的,可惜了这么好的机会。
  这些都是次要问题,我们所期盼的是第二天雷英雄的答复,他的态度很友好,但说明不了什么问题,在圈子里笑着拒绝人的情况多的是。
  第二天我们醒的很早,在酒店的餐厅吃早点,吃完后坐电梯回房,刚出电梯口,就看见昨晚那个瘦猴在我们房门口徘徊,我心说这次不会是再请我去吃饭,肯定要说正事,于是赶紧把瘦猴让进屋。
  “卫老板,我们雷爷愿意交您这个朋友,这就请您带东西过去一趟。”
  听了瘦猴的话,我心里一阵高兴,心说这趟总算没有白跑,但面子还得稳重些,不能显得那么热切,客气的点头答应,然后让小胡子带上拓本,跟瘦猴去见雷英雄。
  见面的地点还是昨天去过的大红门,这次雷英雄多带了两个人,我们把拓本递过去,这东西做出来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如果没有原件,根本分不出真假,雷英雄只大眼一看,就交给手下的伙计,然后当着我们的面做他们那一块的拓本,雷朵在旁边说:“卫天哥哥,我可是替你说了不少好话,雷老头儿才肯跟你做交易的,你怎么谢我?”
  这个称呼照例把我弄的身子一麻,眼神就迷离起来,顿时想起昨晚在她闺房里的一幕。
  “想要什么只管说。”我指指小胡子:“这是我们账房先生,现金不够了还有支票。”
  “明年春天我想到内蒙去玩儿,路过你们江北的时候,你可要好好尽尽地主之谊哦。”
  “没问题,妹子你要真去江北,我把江北所有宾馆酒店全包下来,专为你一个人服务。”
  雷英雄带来的是老手,很快就把东西弄妥当了,我们不想久留,场面话一说就想告辞回去,雷朵还提醒我要说话算数,我使劲点头。
  “卫老弟,生意谈完了,不过请你稍等几分钟。”
  我屁股还没离开椅子,雷英雄就示意我别急,然后他回头对雷朵说:“先出去自己玩,我们说些正事。”
  “不,不去。”雷朵一听,就拽雷英雄的袖子,赖着不走。
  看得出,对这个女儿,雷英雄是很没脾气的,哄了半天才给她弄走。
  雷朵一出去,整间屋子顿时就安静下来,雷英雄抿了口茶,一双深的和海一般的眼睛象无意似的瞟了我一眼,说:“我跟老弟初见,这次买卖谈的很顺利,我喜欢和你这样的人打交道。”
  雷英雄这是什么意思?生意谈完了还要罗嗦,我应了几声,表示感谢,同时心里不住的揣测他的意图。
  “圈子里的人都是一回生二回熟,买卖拍板了,咱们就是好朋友。”雷英雄整整自己的衬衣领子,站起身说:“卫老弟这段时间可能比较忙,我不虚留了,这有点礼物送给你,可能对你有用。”
  说着,雷英雄就站起身离开了房间,他的背影消失了几分钟,瘦猴就带着两个人,把雷英雄送我的礼物带了进来。
  我操!
  当我看到这个礼物时,一口茶水全都喷了出来,忍不住就想骂娘。
  真他娘的是个好礼物!对我来说,太有用了!
  第八十七章

  来的快去的快


  我简直形容不出此时的心情,就觉得各种情绪轰的一下子拥堵在脑袋里。
  瘦猴带着两个伙计,架着一个人站在我面前,老罗。
  小胡子跟和尚都没有见过老罗,所以和尚就显得很意外。但是我已经顾不上跟他们解释那么多,手里的杯子砰的墩到桌子上,马上就站了起来。
  我真的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可以这么说,我的生活完全就是被当初发生的那件事给影响的。以至于漂泊在外,有家不能回,到现在都没能再见老头子一面。
  老罗的神色很萎靡,而且脸上有几道明显的伤,当他被架进来看见我的那一刻,眼睛猛然睁大了一圈,连同整个身子都不由自主的一抖。
  “卫老板。”瘦猴一挥手,吩咐伙计松开老罗,陪着笑对我说:“这是雷爷留给您的礼物,麻烦您等会儿亲自带走。”
  此时此刻,我没有任何心思和瘦猴寒暄,他也不在意,留下人就转身离开。我深深的吸了口气,这么长时间了,我承受了太多太多,看见这个彻底把我害成这样的人,真说不清楚该怎么对他。
  但是我不能把他怎么样,因为我立即就回想到了老头子。别的事情乃至我身上所背的黑锅可以暂时不管,必须问清老头子的下落。所以我的情绪慢慢就稳定下来,而且思维也恢复了正常,我盯着老罗看了半天,我能看得出,他心里是有愧的,始终不敢正视我的目光。
  “罗叔,到了这时候,我仍然喊你一声罗叔。”我重新慢慢坐到了椅子上:“老头子现在在那里?”
  老罗没有说话,闷闷的低下头。我又追问了几遍,他始终一言不发。其实我了解老罗这个人,他在老头子那几个老伙计中,性格最木讷,但是最倔强。过去听老头子讲过一件事情,那是他们都在壮年的时候,老头子和老罗掰腕子,他们力气都很大,不过老头子当年的身手和力量不是一般人能比的,老罗被掰的腕子都折成九十度了,却一直咬牙不肯认输,直到最后,竟然硬生生被老头子掰断了右手的手腕子。
  这样一个人,如果他不肯说的事情,我即便强逼能有用吗?
  我和老罗僵持了很久,再加上这里毕竟是别人的地头,很多话不方便说,所以我就让和尚把老罗先带走。
  我们一起离开茶楼,雷英雄和瘦猴都不见了,只有茶楼的老板把我们送了出来。我跟小胡子和尚还有老罗挤在一辆车里,上车之后我就让和尚把车开到郊外去。
  和尚没问那么多,车子就飞快的朝市郊那边开。我就坐在老罗的身边,他前几年废了条膀子,剩下那条好的一个劲儿在打摆子。
  在一个没人的地方,和尚把车子停下,我就让小胡子还有他先下车去。和尚有些迟疑,小胡子沉吟了一分钟,就拉着和尚下车,他们和车子保持了十米左右的距离。
  我把车窗全部都关严实,慢慢点了根烟,然后递到老罗面前。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用发颤的手指夹住了烟。
  “罗叔,老头子现在在那里?我是他儿子,你难道连这个都不肯告诉我吗?”
  老罗低着头抽烟,过了很久,他就在手心里把烟头捏灭,说出了第一句话:“八爷是和我一起离开江北的,但是离开之后,他吩咐我去做件事,我被人按住了,连着几天没有和八爷联络,他已经警觉,这时候肯定躲起来了。”
  “老头子怎么联系!他电话是多少!”
  老罗想了想,说出了一个号码,我马上拨过去,电话果然关机。
  接着,我又问了一些事情,老罗断断续续说了说。他和老头子离开江北时,走的非常匆忙,老罗说他并不知道关于“6”的情况,也不知道老头子的具体打算。不过老头子安排他去找一个人,杜青衣。
  老头子和杜青衣是一辈人,而且从前一次见杜青衣时她所说的寥寥两三句话中,我能听的出,这个很不简单的老太婆过去肯定和老头子认识。
  老头子派老罗见杜青衣的真正意图不详,因为他只让老罗先去趟路,如果杜青衣点头,老头子才会亲自和杜青衣面谈。
  杜青衣的地头不在长沙,但是老罗就是在这个过程中被雷英雄的人给按住的,他连杜青衣的衣角都没见到,就直接被绑了回来。
  说到这里的时候,我就能看出来,老罗显然吃了些苦头,可能是雷英雄的人逼问他什么,不过老罗不会说。
  错综复杂的关系,雷英雄仿佛也趟到这汪浑水里来了。
  我不敢肯定老罗说的全部都是真话,但也没有任何证据去反驳他。我又拿了烟给他抽,一支烟没有抽完,我突然就问他:“为什么陷害我?”
  老罗顿时就象被电击了一样,一下子打了个哆嗦,连手里的烟都捏不住了。我就那样静静的注视他,等待他的回答。
  老罗确实有些失态了,可能是被我问到了软肋上。但是他彻底的沉默了下来,一口一口抽烟,我忍不住又问了他一遍,依然一个字都没有得到。
  “罗叔,我是你看着长大的,我记得十多岁的时候,每年过生日,你和方叔他们几个,都会一起和我吃顿饭,送我点小礼物。”我揉了下眼睛:“你给我买的那把玩具枪,摔破了,我又拿胶布粘起来......罗叔,老头子老了,你难道想最后连个给他披麻戴孝的人都没有吗?”
  “天......天少爷......”老罗紧紧闭上眼睛,把头深深埋在两手间,那只好手不停的揪自己的头发。我也被自己的话说的眼睛发酸,有点要掉泪的感觉。
  我没再催老罗说话,过了很久,他似乎好了一些,低着头对我说:“天少爷,你现在一枪崩了我,我没有二话。”
  “罗叔,你到底什么意思?老头子倒了,亡命在外,我身上背着黑锅,不清不白,到了这时候你还不肯说吗?”
  “天少爷,一枪崩了我,我没有二话......”
  无论我怎么问,怎么感化老罗,都没有一点用处。他是咬死了不肯说,反反复复就是让我一枪把他打死。
  天已经黑了,我拿老罗这种人也实在没有办法。我们两个就这样相互沉默的坐了将近一个小时,我才喊小胡子跟和尚回来。老罗不肯说,但是我也绝对不会放他,他活一天就问他一天,必须要把事情搞清楚。
  我们带着老罗回到宾馆,他虽然不说话,却没有反抗挣扎,很老实的随我们回去。回到宾馆之后,我跟小胡子说了老罗的来历,又问他有没有办法让老罗说实话。当然,那些严刑逼供的手段是没用的,老罗骨头很硬,否则在雷英雄手上就会把该说的全说出来。
  小胡子两个伙计看着老罗,我又在宾馆里和他耗了两三个小时。实在没有办法了,只能先把他带回南京去。我心里真的很苦,本来已经压到心底深处的苦水一个劲儿往上涌,跟麻爹诉苦到半夜,才昏昏沉沉的睡过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一阵很急促的敲门声就把我和麻爹吵醒了,我抬头看看窗外,天还没亮。听门外的声音,象是和尚,麻爹非常不满,开门就想踹他。但是和尚的脸色很不对劲,进屋关上门,沉声对我说:“那个人死了。”
  “什么!?”我一下子翻身跳了起来,和尚就带我过去看。
  老罗真的死了,就死在睡觉的床上,脖子上有一道很细的伤痕,是被无比锋利的刀刃割出来的,鲜血染透了被褥。负责看他的两个伙计额头肿的很厉害,这时候垂头丧气的蹲在墙角,大气都不敢出。
  “老罗怎么会死?怎么会死?”一时间我就有点喘不上来气的感觉,差点栽倒在眼前的血泊中。
  但是没人知道事情经过,两个伙计说,他们晚上轮流看着老罗,凌晨三点多不到四点的时候,醒着的那个伙计被人打晕了,他甚至都不知道打晕他的人是从那里冒出来的。
  这个人的身手,该好到什么地步?深更半夜潜入房间,打昏两个伙计,再做掉老罗,一点声响没有发出,连小胡子这样警觉的人都没被惊动。
  很麻烦,真的很麻烦,不仅仅因为老罗挂了,而且他挂的不是时候,也不是地方。在这种地方闹出人命,我们该怎么收场?
  实在没有办法了,我们只好去求助雷英雄,这毕竟是他的地头。我们就守着充满血腥味的房间熬到天色完全大亮,然后联络上了雷英雄。他听说老罗死了,多少有些诧异,不过没问太多,答应帮忙。
  昨天见过的那个瘦猴不到半个小时就赶到了,他问我有什么要帮忙的。我想了想,处理尸体肯定是必要的,但是我更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人做掉了老罗。
  瘦猴听了我的话,表示如果现在要查,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去调宾馆内的监控录像。
  第八十八章

  圣山云坛峰


  雷英雄在这里的能量自然不用说了,瘦猴下去了一趟,很快就搞定了宾馆的保安部。这座宾馆一共十一层,每一层的走廊上都有监控,我们住在二楼,监控设备都是新换的,画面很清晰。
  保安部的人一边给我们调昨天夜里的监控录像,一边说这一夜应该没有问题的,因为监控室二十四小时有人值班,如果凌晨那个时候出现异常的人,肯定会引起值班者的注意。
  我没心听他啰嗦,直接就开始看监控录像,从头天傍晚七点左右,一直到今天早上七点,整整十二个小时。我从录像上看到了我们几个人带着老罗回来的画面,但是老罗被做掉的那段时间里,整条走廊上都是静悄悄的,一个人影都不见。
  我不肯死心,接连看了几遍,真的没错,在这个时间段里确实没有人出现在画面中。
  这种事情可能吗?走出了监控室,我就一个劲儿的在想,没有人出现,老罗就那样死在房间里?我不由自主的把目光转向了和尚,他被我看的发毛,马上跟我说,他这次带的伙计是完全靠得住的,就算身手不过关,但思想绝对没问题。
  接下来,瘦猴的人就把老罗的尸体弄走了,又把整个房间给彻底清理了一遍。我对他道谢,瘦猴连连摆手,说这都是小意思。
  我和小胡子面对面坐在沙发上,事情到了这一步,很多因素我都能想到。老罗为什么死?无非是为了灭口,为了不让我知道陷害的真相。
  本来昨天刚刚看到老罗的时候,一些细节我都没来得及想,但是他死了,我倒回想起很多。不说别的,单单是雷英雄的动机,就很值得推敲。他肯定知道老罗是老头子的人,既然把老罗按住了,至少会想办法逼问关于铜牌的事。
  但是雷英雄却把老罗直接交给了我,他究竟有什么意图?
  这件事真的透着不少的蹊跷,那个做掉老罗的人无疑是个老手,他手段干净利索,连时间都选择的非常精准,凌晨三四点,人正是处于深度睡眠的时候,即便醒着的人,大脑也不会多清醒。
  这么久以来,我逐渐学会了自己思考。把老罗灭口,有什么结果?只有两个结果,第一个,就是我无法得知被陷害的真相,身上这口黑锅永远无法摘掉,第二个,就是我无法得到老头子的下落,无法去找他。
  我很自然的就望向小胡子,心中生出一丝怀疑,如果说我一直都找不到老头子,在外漂泊,谁得利最大?
  无疑,小胡子。
  我心里产生了一些怀疑,看着小胡子的目光可能也随之有些变化。小胡子仿佛察觉到了这丝变化,他告诉我,做掉老罗的人谋划的滴水不漏,没有经过走廊,可能是从后窗进来的。
  我不知道这个推测是不是真的,但是看着小胡子那双眼睛时,马上就想起了在开阳林子的悬崖,面对死亡威胁时,他那双镇定而又真挚的眼睛。
  他不会害我,一定不会......我就这样在心里默默的说服自己。一个舍命救我的人,会害我吗?
  我实在是无力再查找什么线索,老罗死了,救不活,这条线完全断掉了。
  “这个人死了没有办法,但对我们的整体计划构不成影响,雷英雄这一块铜牌已经到手了,我们着手去找下一块吧。”小胡子说:“我保证,如果我们能够凑到大部分铜牌或者拓本,一定会借此引出不少人,其中会有卫长空。”
  当天我们就离开了这里,临走时又给雷英雄打了电话表示感谢。我并不轻松,那种许久都没有降临的危机感充斥在身体每一个细胞内。如果有一个人可以无声无息的把老罗做掉,那么我会是安全的吗?那把锋利的刀,随时都可能割断我的喉管。
  我真的很迷茫,很无助,好像头顶浮着一片根本吹不散的乌云。
  小胡子更加谨慎了,几乎和我寸步不离,我们马不停蹄的回到南京,之后,小胡子详细和我说了从廖半仙那里买回的信息。其实这一段被解读的路修篁手札里,最有用的是一张图,图上一些古怪的符号被解析成几个西夏文字用掌上珠翻译之后,最后得到五个字的译文:圣山云坛峰。
  “圣山云坛峰是什么地方?”
  “我知道圣山,但是从来没听说过这个云坛峰。”
  西夏铜牌究竟是什么人留下来的,现在已经无从考证,不过可以确定就算他不是地道的西夏人,也应该和西夏有密切的关系,而路修篁则在西夏生活了很多年,所以他手札中记载的圣山几乎可以认定为贺兰山,因为贺兰山是党项人建国前主要的活动区域,被奉为圣山。
  这张由符号构造然后解析的图,很像是贺兰山脉的走向。但是云坛峰这个地方,就让人理解不了,小胡子曾打听过,不过很多去过贺兰山的人根本不知道还有这个地方。
  “我们必须找一个非常熟悉贺兰山的人。” 小胡子又是在拼,茫茫的一条山脉,想去找一个无人知道的地方,这种难度可以想象。
  我和小胡子他们一起经历了不少事,有顺利的也有不顺利的,有天灾也有人祸,但这一次无疑是和之前一样重要的一次,它事关一块铜牌,所以小胡子是不会放弃的。
  小胡子花了很大力气,把手边一些人提前调到宁夏去做准备工作,一方面要保证行动中的绝对安全,另一方面要把所有能够接触到的情况事先全部打听清楚,两天后,我们也从南京出发北上。
  宁夏也不是第一次来了,小胡子在这里还有几个生意来往的朋友,我们安顿好,就开始跟提前派过来的人联系,这次的活儿事关重要,所以尽管那些都是经验丰富的伙计,但小胡子还是打算亲自看看。
  小胡子的伙计在本地并不熟,所以过来以后就很低调,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安身,一边采购装备,一边打听消息,我跟小胡子还有和尚下了出租车,猛的就跟一个迎面走来的人打了个照面,那人抬头看见我们,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改变方向,朝旁边走去,如果不是这样,我还真不注意他,但这一注意,就想起点问题,下意识的停住脚步,觉得刚才那人似乎有点面熟。
  在这方面,我的记性确实很差劲,但是我可以确定,刚才那个人,过去绝对见过,只不过一时间实在想不起是在那里见过。眼见那人越走越快,我脑海中猛的闪过一点灵光,这人,是江北的,而且是老头子盘口上的人。
  我虽然以前经常在盘口上混着玩儿,但并不是跟所有的人都有交情,脑子里有印象的,主要是盘口上主事的人,还有些比较出众的伙计,剩下那些小角色,实在认不过来。如果老头子不垮台,在外地偶遇上他的人,也不会引起我这么大反应。
  一想起这人的身份,我就下意识的低声说了句:追!立即拔脚追过去,小胡子跟和尚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都跟在我后面跑,前头那人也有了反应,跑的飞快,一转脸就折进路边一条胡同。
  我后脚一跟进去,就知道坏了,因为这条胡同又是那种七绕八拐的民居入口,我们不熟悉地形,绕一会儿就东南西北分不清,很难追到前面的人,于是我憋着一口气拼命提高速度,想在被绕晕之前按住那人。
  出乎我意料的是,前面那人好象显得有点慌不择路,遇见胡同分岔就乱钻,双方虽然隔着一段距离,但始终被我们跟的很紧,我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他也对这里不熟。
  想到这儿,我心里更有底气了,调整好速度在后面追,和尚他们体力好,过了一会儿就跑到我前头,这种小胡同很窄,人多了不能并排跑,所以我就落到最后,不过倒是很放心,那人路不熟,被和尚和小胡子这样的人盯住,绝对跑不掉。
  最多十分钟,那人体力就跟不上了,累的牛喘,被和尚一把按倒在地,事实证明,我确实没有认错人,这家伙还没从地上爬起来,就哆哆嗦嗦叫了声:“天少爷。”
  我所认识的人里,除了老头子的手下,没人会叫这个酸溜溜的称呼,我在周围环视一下,觉得这里不是问话的地方,就把他架出胡同,和尚拿着匕首,伸到外衣里面顶着他的腰,这家伙看起来是个很明事理的人,知道自己一旦不老实,腰上就会多个血窟窿,所以乖乖的被我们押到存放装备的地方。
  我只问了两句,那家伙就很诚实的说自己原来在江北大孔桥盘口上做事,叫张勤峰,我又问了一些关于大孔桥盘口上的事,他一回答,我脑子里对这个人的印象就逐渐清晰起来。
  这个张勤峰是大孔桥盘口盘头罗毅的小舅子,为人很滑,而且贪念特别重,他自己没有什么本事,靠着罗毅的关系暗地里黑盘口的货,开始几次做的很隐秘,可能是因为内部分赃不均,后来事情就被捅到曹实那里,罗毅跑去求情,加上曹实也不是那种落井下石的人,上下其手就帮他瞒了过去。
  我问他为什么会到宁夏来,张勤峰的回答就有些支吾,说是江北出事以后很多人都在躲,他到宁夏来是为了避风头。
  第八十九章

  挺进贺兰(一)


  “到宁夏来避风头?”我望着张勤峰那张吓的有点发白的脸,就忍不住想抽他。他的这番话如果放到前两年,说不准我也就信了。但从去年开始,我让人坑的这么惨,再不长点记性,真是一把年纪都活在狗身上。
  不过我并没有急着拆穿他,接着问他,前段日子江北出事时的详情,这次这家伙回答的更干脆,直接就说出事的时候他没在盘口,什么都不知道。
  “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我还没说话,和尚在旁边就笑眯眯的插了一句,张勤峰使劲点头,眼神更加惊恐。和尚也不理他,抖着一身彪子肉,找了个盆满满接上水,硬把张勤峰的脑袋按进水里,张勤峰要挣扎,不过他那二两小劲儿还没和尚两个手指头气力大,被按的纹丝不动,和尚看着表,足足一分钟,才松手放他出来。
  就这一分钟,丫就挺不住了,看着很惨。我又问他一遍,张勤峰哭丧着脸,说刚才自己说的都是真话。
  话音一落,和尚又抓着他脑袋按进水里,一边还对我说,象这种软骨头,最多闷他三次,你不想知道的事他也会一骨脑吐出来。
  和尚嘴角挂着一丝冷笑,盯着表给张勤峰掐时间,看样子直接就想奔着张勤峰的肺活量极限而去。
  这次闷的时间更长,我看张勤峰的两条腿都蹬直了,怕搞出人命,赶紧让和尚松手,张勤峰脑袋一出水面就开始咳,好象是被呛到了,咳的鼻涕眼泪横流,跟水珠子混在一起顺着下巴往下滴,我再一问,他几乎哭出声来:“天少爷!我姐夫做的事跟我没关系啊!”
  “你姐夫?罗毅?”我马上揪着张勤峰的衣领:“怎么回事!说!”
  等他一说完,我才知道,老头子手下确实出了内鬼,里应外合,才把他彻底搞沉了。
  江北出事前几天,一切还都很平静,张勤峰在曹实手下逃过一难,所以吃亏之后老实了不少,每天在盘口上混日子。有一天,罗毅悄悄跟他说,让他在家里呆几天,别到盘口上露面。张勤峰问为什么,罗毅却不肯说,并且让他嘴巴一定得严。
  张勤峰对他姐夫又敬又怕,不敢追着问,但也从罗毅的语气和神色中揣摩出一丝不妙。他当时就预感着要出事,所以连自己家都没回,直接躲到了一个朋友那里。
  紧接着,江北出事,档口盘口上的人被一扫而光,闹的满城风雨,张勤峰因为一直躲着,所以无惊无险,但他心里很不安稳,等到事态稍稍平息,罗毅联系了张勤峰,让他出来做事。
  张勤峰当时就以为罗毅疯了,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抛头露面,但是事后他才知道,老头子倒台,他手下的人却没有全部倒霉,起码罗毅和另几个档口盘口上的主事者都在。只不过所有人都暂时转入了地下,轻易不露面。而且,张勤峰发现,罗毅手下的人全部更换了一遍,有的是别的盘口上的伙计,还有一小部分江北地头上的小鱼小虾。
  张勤峰很鸡贼,已经察觉到罗毅肯定是变质了,象他这样的人无法接触到高层机密,看待问题都是从自己的经验角度出发的,他很清楚老头子的能力,害怕总有一天老头子翻盘以后搞大清洗,所以在江北越呆越觉得不妥当,恰好罗毅需要派人到宁夏来,张勤峰巴不得早点离开江北这个是非之地,于是把这个活儿给抢了下来。
  除了张勤峰,罗毅派到宁夏的还有另外两个人,他们都有各自的分工,张勤峰的任务是照罗毅列出的单子去采购一些物品。
  让我吃惊的是,罗毅列的单子几乎和我们采购的装备一模一样,也就是说,他们可能也要在宁夏附近做活儿,而且做活儿的大致环境跟我们没什么区别,因为去什么地方就要准备相应的装备,这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问到这里,张勤峰就再说不出什么,和尚不信,又灌了他两次,搞的他痛不欲生,却始终没有新口供,我就觉得这家伙可能只知道这么多。
  果然是内鬼里应外合搞垮了老头子,但是我知道,罗毅还没有这么大的能量,他也只是一枚棋子,真正的黑手还躲在幕后。
  说起来很巧,张勤峰他们临时住的地方跟小胡子的伙计离的不远,因为附近就有一个古玩市场,很多店里都做装备生意,采购起来比较方便。我因为想着事情,脸色阴晴不定,张勤峰一咳完,就开始悔过,表忠心,发誓跟他姐夫势不两立。
  我听着想笑,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家伙,和尚就跟我说,如果今天不是侥幸遇到也就算了,既然跟他照了面,就绝对不能再放他走。我说那怎么办,也不能好端端的就把他做掉。
  “扣起来,这个人总之是不能放走的。”
  我也觉得是这样,张勤峰这样的软骨头如果放回去,会把我们的行踪暴露无遗。小胡子的伙计把他带下去,我就对小胡子说是不是许晚亭那个老不死的也把手伸到这里来了,因为是他幕后操作搞沉老头子的,江北的内鬼肯定也是和他接的头,老头子一失踪,那些伙计都被姓许的收编,转投到他门下做事。
  小胡子沉吟一下,说不会,许晚亭这种人,老的快成精了,他不会用临时收编来的人去做大事,不可靠,而且容易窝里斗,最有可能的,就是江北的内鬼把人暗中收拢到手下,继续沿老头子原来那条线做事。
  我的心一沉,即便非常不情愿,但是脑海中立即就想到曹实。从理论上讲,他把老头子打倒以后取而代之的可能性很大,因为曹实在江北的地位很高,而且知道许多内情,他要自立门户,是有这个实力的。但从我们相处这么多年来看,我始终还是不相信他能做出这种事,正沉思间,突然想起小胡子说过的那句话,人,都有两张脸。
  我很愿意相信曹实,但是前一次在江北发生的事很离谱而且很过分,让他身上蒙了一层无法看透的薄膜。
  猛然间我就觉得怕,如果这些事真的是曹实做的,我该怎么样?难道要和一个从小玩到大的朋友拔刀相向吗?我一直把他拿朋友看待,不管是他捅我一刀,还是我捅他一刀,那种滋味都会非常难受。
  接下来再一商议,我们就觉得事态比想象中的严重,不管罗毅张勤峰这帮人现在是跟谁做事,总之江北那帮新势力已经开始移师宁夏,而且采购跟我们一样的装备,这就不能排除一个可能:他们也洞悉了关于云坛峰的情况。如果我们跟他们真在途中遭遇,火拼是肯定的,谁都不会放过谁。
  这些还不要紧,最怕的就是他们如果真为云坛峰而来,并且提前找到了这个地方,我们哭都来不及。我和小胡子都不是爱惹事的人,但现在想来想去,觉得不下狠手是不行了,至少要把他们在宁夏的先遣站给抄掉,等他们的队伍过来,起码要被乱七八糟的情况绊住几天,有这几天时间,我们就占了先机,很多事情也许都会改变。
  这样一想,越发觉得时间紧迫,和尚带人根据张勤峰供出的地址过去,抓了人,又运走他们已经购置好的装备,我跟小胡子这边就挑选装备和人,随时准备出发。麻爹自己收拾了一个大背包,干粮占了百分之八十,我心想他也毕竟是这么大岁数的人了,一路跟着我们翻山越岭,恐怕吃不消,于是就劝他留下等我们。
  “不行。”麻爹摇摇头,趁着身边没人,悄悄对我说:“上次在开阳老林子里的事,让老子放不下心,和尚他们的门户也不干净,老子闯荡多年,路上跟着你也好提点提点,你千万不要拦着,本来小胡子就觉得老子拖他们后腿,耽误事,如果你再一说,他就更有理由。更重要的是,有老子在,胡子跟和尚搞到好东西,他蒙不住老子。”
  我没再多说,感激的拍拍麻爹,老家伙又丑又刁又扣门又爱吹,但心还是很善的。
  打点好行装,我们立即动身,那张从手札里分解出来的图经过我们核对分析,应该是在贺兰山北麓,我们可以先赶到巴彦敖包,然后以那里为出发点,向南进入贺兰山脉。很多细节情况事先已经搞清楚了,最接近贺兰山北麓的地方,有一个叫做乌兰布浪的小村子,能找到向导。
  这一路过去,我们都有些紧张,本来好好的计划,突然就冒出抢生意的,逼着我们不得不赶进度。还有一点,图里隐含的云坛峰好象是个很孤僻的地名,事先找人打听,所有人都表示听都没听说过这个地方,我也觉得,云坛峰这三个字应该不符合当时西夏人对地名的称呼习惯,万一是路修篁玩个性搞创新,自己给这座山起的名字,那就糟糕透了。

  第九十章

  挺进贺兰(二)


  我们以最快速度找到那个叫做乌兰布浪的村子,然后就小心的在村子里挑选向导。贺兰山脉是近南北走向,如果要从东往西走,可能只有三四十公里宽,很多当地人都认识路,但要从北向南走,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在寻找过程中,很多村民都说一个叫巴图的人可以准确无误的带人走完整条贺兰山脉,我们很高兴,就去找这个巴图。
  巴图是个魁梧的蒙古族汉子,青须须的络腮胡子,我猜想他肯定一脱衣服就能露出一巴掌宽的护心毛。双方一交谈,巴图表示做向导绝对没问题,只要在贺兰山脉,无论我们去那里,他都能把我们带到,看着他岁数也不算大,我就有点怀疑,在我印象里,要是头发胡子都不白,就没资格说这样的大话,巴图可能看出我的顾虑,有一点生气。
  “不相信我?你们到附近问问,整条贺兰山,有我巴图不知道的地方吗?”
  他说的很肯定,而且语气里有一些自豪。和尚和他搭腔,引他的话,巴图当然没有和尚那么多的心眼,三逗两逗的,就告诉我们了一些事情。
  巴图家祖辈都生活在乌兰布浪,所谓靠山吃山,巴图家基本就是靠进山打猎采药为生,巴图的父亲是个经验丰富的猎人,据说单臂持枪就能打中峭壁上的岩羊,在附近很有名气,他三十三岁的时候才生下巴图,所以对这个独子爱惜的不得了。
  不过自从巴图一降生,厄运就一直缠绕着他,体弱多病不说,还经常无缘无故的昏迷,一昏迷就是两三天,而且在昏迷中,家里人都能听到已经失去意识的巴图会突然尖着嗓子笑,那种笑声很怪异,就好象什么东西掐住他的脖子,又挠他胳肢窝,迫使他发出这样奇怪的笑声。巴图的父亲心急如焚,把能想到的办法全部想了一遍,但是没有一点作用,一个月里面,巴图总会昏迷两三次,被折磨的骨瘦如柴,村里的人就都认为这个孩子活不长,肯定要夭折。
  在巴图十二岁的时候,村子里来了一个汉人老头儿,跟村民打听一种乳白色的石头,巴图虽然常年被怪病折磨,但总归是个人,不犯病的时候也会出门溜溜弯儿,结果就遇见这个老头儿,老头看见巴图马上大吃一惊,巴图的父亲觉得奇怪,过去跟老头儿搭话,老头儿张口就说出巴图平时所犯的症状,然后说,这个孩子,活不过二十岁。
  巴图父亲一看老头儿这么神,以为他是医生,当时差点给老头跪下,央求他给巴图治病,无论需要什么药,花多少钱,自己都愿意出。老头儿沉吟了半天,才说,巴图并不是得了什么病,但其余的话,他就不肯再说。
  巴图父亲认定这个老头儿是高人,跪下就不肯起来,苦苦哀求,老头儿经不住他求,就说给他指条路,能不能救巴图,要看老天肯不肯照顾,而且这个办法会很麻烦。巴图的父亲本来几乎对儿子的怪病已经绝望了,眼见有点希望,立即表示就算再难,自己也会去照做。
  老头儿用自己带来的一种红色的粉末加水调和,然后拿毛笔蘸着在巴图后背上画了个奇形怪状的图案。说到这里的时候,巴图脱下身上的上衣,露出宽厚的脊背给我们看,他后背上果然有个类似于符的东西,颜色殷红,就象刚刚拿血画上去的一样,我就吃了一惊,心说这是什么玩意儿,这么多年都消不掉。
  然后,老头儿告诉巴图的父亲,让他亲自带上巴图,按贺兰山脉纵向的方向,把整条山脉走一遍,途中要给巴图放三次血。而且这个过程每两年进行一次,一共需要进行四次,八年下来,巴图正好是二十岁,如果熬的过二十岁,那他就没事了。
  这种事情如果放在我看来,根本就是胡扯淡,但是巴图的父亲却照做了,因为他没有别的办法去救巴图,而且另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老头儿临走前对他说了一句话:祸是你惹的,却要后辈去承担。
  巴图父亲没过几天就带着十二岁的巴图开始穿行贺兰山脉,并且遵照老头儿的吩咐,给巴图放血。用巴图自己的话说,那几年什么都没干,净跟他爹爬山玩了。
  父子俩一次不少的在贺兰山穿行了四次,等到巴图二十岁,那种奇怪的昏迷病症竟然真的就消失了,而巴图也平安的熬过了二十岁,但是第二年,他父亲就去世了,死的时候年纪还不大。
  说着,巴图就有些伤感,我也说不上相信不相信这种民间野史,不过巴图在整个贺兰山来回钻了几次,做向导是绰绰有余的。

  我们立即正式雇佣了他,接着,我就跟巴图说,我们不需要把贺兰山全走一遍,只要到云坛峰就行。巴图一愣,反问了一句,什么云坛峰?
  我心里不由的叫苦,搞不好云坛峰这地名真是当年那位道爷自己给起的名字。
  “你们要到什么地方去,至少有个大概位置,不然我怎么带你们?”
  “你看一下这个。”小胡子拿出从手札中解出的图给巴图看,巴图倒真的没有吹牛,仔细的看了片刻,就看出这是贺兰山北麓的图,不过这张图不甚清晰,该有的地名一个都没有。
  “我们要去的地方就在图上。”
  “我搞不懂。”巴图把地图还给小胡子,摇了摇头:“你们究竟到那里去?”
  我和小胡子对望了一眼,看来真的是没辙了,难道要在贺兰山北麓一点点的找一遍吗?我们最耽误不起的就是时间。但是除此之外,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连巴图这样熟悉地势的人都不知道云坛峰。
  “巴图,那你就带我们把北麓都走一遍。”
  “整个北麓都走一遍?”巴图先是一惊,然后露出为难的神色,他说他还养着一些牲畜,如果在山里耽误的时间太长了,会影响自己的收入。
  和尚马上给了巴图一个想都想不到的价钱,巴图紧皱的眉头不到三秒钟就舒展的象丝帛一样光滑,他告诉我们其实他是很讲情义的人,一见我们就觉得有缘,所以很愿意带我们走遍贺兰山。
  事情就这样谈妥了,巴图把我们都让进了屋,一边收拾坐的地方,一边热情的和我们交谈,他的嘴皮子和他的体型很不相称,非常灵活,他问我们是来玩的还是来搞事的,如果是来玩,北麓这里有几个好去处,然后就说了一串地名。
  而这一串地名里,有一个地方立即引起了我们的关注,巴图说那是一个山眼。
  “山眼?”
  巴图点点头,接着对我们解释了一番。他所说的山眼并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山眼,和风水地脉也没有任何关系,而是自然形成的一种奇特的地理景观,巴图连比带画的说了半天,我们还是搞不懂他的意思,他就说,其实形容也形容不出来,总之,那个地方让人看过一眼以后就永远都忘不了,非常震撼。
  我们心里都开始盘算,几乎不约而同的要巴图先带路到这个所谓的山眼去。因为当一件事情没有任何线索的时候,就只能尽力从一些不正常的角度入手摸索。
  “没有问题。”巴图很爽快的答应下来。
  当天我们就住在巴图家里,村子里的人基本上都不放牧,所以各类奶制品还有炒米都是从外面买回来的,巴图招待我们喝酒,还讲了些关于贺兰山的事,他说贺兰山周围在古代打过好几次打仗,死了非常多的人,特别是成吉思汗灭西夏的时候,贺兰山是西夏抵御蒙古的一道天然屏障,估计因为民族情感的原因,巴图嘴里的蒙古铁骑都是正义之师,在长生天的庇护下成功的突破贺兰山防线,杀掉昏庸无道的西夏末帝,解放了西夏各族劳动人民,说的大家都是一乐。
  在我印象里,贺兰山是个很神奇的地方,特别是西夏历代帝王的王陵,据说很神秘,德国人首次航拍到遍布在五十平方公里内的一座座大土包一样的东西时,还不知道下面竟然躺着十几个古代的皇帝。
  贺兰山另一个很出名的东西就是岩画,这些岩画可能都是西夏建国前若干年内活动于此的土著人留下的遗迹,八几年的时候,一副被偶尔发现的岩画轰动了整个考古界,我在一本杂志上见过这副岩画,虽然岩画的内容有点夸张抽象,但线条简单流畅,正常人都能看的懂,画的竟然是一个穿着宇航服的宇航员,而且这副岩画的创作时间被确定为七千年前。
  稍稍喝了点酒,当晚大家睡的都很沉,第二天,巴图替我们雇了马匹,他可以尽量驱赶马匹沿着能走的路纵深进去,我们带的装备很多,一直靠人背着走下去会吃不消,巴图还从自己家里拿出一杆看上去很新的猎枪,一摸猎枪,巴图就又想起自己的父亲,唏嘘了一阵。

  第九十一章

  挺进贺兰(三)


  早上九点钟,准备工作就绪,我们开始在巴图的带领下向南出发,这次小胡子带了三个伙计,其余的都留在了宁夏,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人少有人少的好处,人多有人多的好处,云坛峰那里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如果人太少,遇到特殊情况时就伸展不开。我在开阳林区吃了大亏,心里总结着个疙瘩,和尚就私下对我说,这次选的人绝对可以放心,跟了他们很多年,底子很干净。
  我们都换上了登山装,人看上去一下子精神了不少,就是麻爹穿上这身行头后怎么看怎么别扭,巴图有点羡慕我们的装备,我当时就做主说从山里回来的时候,这些装备任他挑,算是效益工资,巴图乐了,说他们家有一坛药酒,珍贵的紧,里面泡的药材都是上品,回去后给我弄一瓶子,很见效,壮阳效果特别好,喝两口就和抱着小火炉子一样,光身子躺雪地里都不觉得冷。我心说那你昨晚怎么不拿出来,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连山里的汉子都学市侩了。
  整条贺兰山脉是温带荒漠和温带荒漠草原的分界线,植被带有很鲜明的地域特色,开化度也比较高,煤矿盐场保护区都有。巴图告诉我们,解放以后国家就开始在贺兰山北麓找矿,成立了矿区,听村里的老辈人讲,当年挖矿的时候是出了很多稀奇事的。
  六六年,石嘴山那边的工人在挖掘中就出现过一个非常令人震惊的情况,据说地下十七八米的地方挖到一座宫殿,来了一些专业人员勘察,刚开始的时候以为是座规模巨大的古墓,但勘察下去就发现不是这么回事,宫殿里那些包括日用品之类的东西明显是给活人用的,而且整个地宫里没有找到一具尸体。在当时那个年代,没有什么事情能比搞国家建设还要重要,结果矿就继续打下去,把整个宫殿全部毁掉了,回头想想,确实很可惜。
  巴图真不愧是连着钻了很多年山的人,刚出发之后的那段路程简直和在家门口遛弯一样轻松,在前面牵着马还有精神唱蒙古的民歌,我们的装备都由马驼着,跟在屁股后头走的也很惬意。再往后,路就不好走了,有的时候坡度太大,马走上去几乎站不稳,后面还要人使劲抽着,好在这种路段不是太多,勉强还能对付过去。
  总之这一路上我们是没有遇见什么怪事,这天晚上睡觉之前,巴图有点兴奋的告诉我们,明天就能够看到山眼,他说那种景观走遍天下估计都不会再有第二处,我们的好奇心被撩拨起来,都暗自心想巴图说的究竟会是什么样子的地理奇观。
  不过,第二天继续上路以后,我们就知道见识这种景观是要付出代价的,山势一下子就变的险峻无比,巴图努力找那些地势相对较好的路,人手脚并用走过去都有难度,更别说那些驼着装备的马,有几处地方简直就是大家一起动手硬把马给抬了过去。
  这还不算,可能蒙古人天性就对马这种动物有着溢于言表的亲和,因为路走的不顺,我们都有点急,加上条件制约,几个人抱着马的四条大腿就往上使劲抽,弄的巴图很心疼,在一旁连声说着慢点慢点,别弄伤了马。说的次数一多,就把麻爹给说烦了,眼睛一瞪:“那你说怎么办,要不然就让它们骑在老子身上,老子一匹一匹把它们带过去。”
  等走到两座山之间一条不太深的山谷跟前时,我们就知道,马匹肯定是走不过去了,巴图指着前面对我们说:“从这里直穿过去,最多三四里以外,就有个山口,过了山口,爬到第一个山头上,就能看见山眼。”
  “路不远了?”
  “直线距离是很近,这条山谷也不要紧,就是爬第一个山头的时候会费些力气。”
  大家一听马上就能看到山眼,精神都是一振,巴图把马栓在原地,问我们看过山眼以后还要不要继续往南走,如果还要继续,那就得绕路走,因为到了山眼那里,不光是马过不去,连人都过不去,我说到时候看情况,如果耽误的时间长,还会给你加钱。
  大家一起动手拔了大堆的荒草给马匹吃,巴图就第一个往山谷下走,我们随后跟了过去,山谷不深,不多久爬到对面,那个山口遥遥在望。
  走到巴图所说的第一个山头时,我抬头一看,顿时就倒抽了口冷气,爬这样的山,并不是巴图所说的会费些力气,而是非常费力气。
  “这是人爬的山?”麻爹问道。
  “没有问题的。”巴图回头对我们说:“看着很陡,但走近了就觉得没那么可怕,我十二岁就爬过。”
  “老子不能跟你比,老子裤衩子是穿在里面的,又不是超人。”
  “我说麻爹,按你这把年纪算下来,当年抗美援朝,大跃进,上山下乡,唐山大地震都应该赶上过,怎么一遇到点困难就你喊的高。”
  “抗美援朝的时候老子还穿开裆裤,你别扯这些没用的,都躲开,老子走前头,免得你们谁站不稳摔下来把老子也捎带上。”
  众人嘻嘻哈哈闪开一条路,麻爹就拿出登山镐,吃力的把背包往上颠了颠:“操他娘的,这么沉,是头驴也只能扛这么多东西。”
  一开始爬山,就没人说话了,这座山不但陡,而且很高,中间连个歇脚的地方都没有,只能一口气爬到山顶,攀爬过程中腰根本就直不起来,用手比用脚的时候都多,麻爹倒是找到用武之地了,腰杆子本来就是弯的,爬的很带劲。
  接近山顶的那段路坡度猛的就缓了下来,而我的体力基本上已经消耗殆尽,和尚时不时就得回身拉我一把,等真正爬到山顶的时候,我累的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肯起来。巴图的状态要比我好很多,他指着前方,兴奋的对我们叫道:“看!山眼!”
  我就强撑着一口气,疲惫的爬起来,朝前走了走,放眼远望,顿时,远处一个几乎象竖井一样的巨大盆地就映入眼帘。
  贺兰山脉位于地壳运动频繁区域,出现一些地理上的奇观也并不反常,但是我们看到的这个所谓的贺兰山眼,却很有点意思。
  整个盆地大致呈一个梭状,估计有好几公里长,在远距离高空俯望下去,既象一枚枣核,又象一只眼睛,盆地四周的峭壁几乎是直上直下九十度的直角,就好象在整条山脉上拿凿子工整凿出来的一样。
  最为奇特的是,在整个盆地正中间的位置上,竟然孤立着一座山,非常显眼夺目。从常理上讲,一般的山都是底大头尖,偶尔会有笔山或者笋山这样的奇山,但归根结底,再怎么奇,也都逃不出固定的自然模式,但山眼中的这座孤峰,恰恰逆天而生,远远望过去,就好象盆地正中矗立着一支巨型火炬。
  当时我的第一反应就是,这座山,有搞头。
  我几乎有点急不可耐,只休息了一会儿,就催促巴图带我们到山眼附近去看看。从山顶到山眼这段路程没什么可说的,反正是把我们折腾的够惨,等大家灰头土脸来到山眼跟前时,大略看了看,盆地估计有一百来米深,中间的山峰也不高,只有一百二三十米左右,微微从盆地里冒出个头,现在这个月份,贺兰山脉的绝大部分植被已经枯了,但山眼的底部仍然一片翠绿。
  这个也很好解释,一百多米深的地下,气温比地面要高一些,再加上山眼基本是一个密闭状态,一旦下雨,底部的沟壑里会积存一些水,总体的自然环境比较好,否则,下面那些植被也不会长的那么茂盛。
  我把小胡子拉到一旁,兴奋的对他说:“山带异象,其中有宝,你看这里会不会就是那个云坛峰?”
  “不管是不是,都要去看看。”
  我用力点点头,刚想说话,随即意识到一个问题,兴奋劲一下子就消退掉大半:“咱们怎么上这座山?”
  孤峰矗立在山眼的正中,就算站在山眼最窄的地方,离我们也有二百多米的距离,没翅膀的东西绝对过不去,东方不败来了都没辙。
  “先想办法下到山眼的底部再说。”
  我跑去跟巴图说打算在这里呆两天,巴图倒没什么意见,就是惦记留在山那边的马,我一想,干脆给他分了一些给养,让他回栓马的地方等我们,巴图犹豫了一下,嘱咐我们小心,然后带着给养走了。
  他一走,我们这边也开始干活,先是围着山眼绕了一大圈,希望能够发现一条下去的捷径,但整个山眼整齐的就象模子里铸出来的一样,不得已之下,我们只好用最笨也最原始的办法,用绳子把人吊下去。
  装备足够用,质量上也没有任何问题,关键是,绳子一垂下去,马上就被风吹的左右乱晃,可以想象的到,如果再绑上个人,说不定就能当风筝放。
  第九十二章

  山体中的路


  这个山眼真的没办法下去,原始的吊绳是目前能想到的唯一的途径,如果弃之不用,估计也没有其它路可走。我们接了一百五十米长的绳子,全部放下去,然后小胡子就让一个叫陈然的伙计先下,陈然胆子很大,面无惧色的扣好安全扣,准备下去,麻爹在旁边支招:“你挑着最沉的两个背包带上,免得下了一半又被风给吹上来。”
  陈然一听,确实有点道理,就去挑背包,和尚说麻爹其实岁数还是小,如果再练个二三十年,估计一张嘴就把整个山眼给吹平了,麻爹不理他,坐到一旁吃东西。
  两个背包加上陈然自身的体重,最少也有二百斤靠上,但是刚下去十多米就被风吹得找不到北,幸亏陈然性格很悍,眼睛一闭,不管三七二十一,自由落体一般的就继续滑下去。落底之后,下面好象没什么问题,他给我们发了安全的信号,和尚一挺肚皮,也带了背包开始下。
  趁着这个机会,麻爹溜到我身边,蚊子哼哼一样说:“这次是做什么买卖?”
  我想了想,就没瞒麻爹,告诉他这次来贺兰山是为了找一块西夏铜牌。
  “天少爷,你不要怪老子多嘴。”麻爹偷眼看看小胡子跟已经抓着绳子开始下去的和尚,说:“这两个人不能完全靠得住,他们做这样的事,我们要跟紧。”
  “为什么?”
  “如果我们不跟上,之后的情况,他们两个可能不会说实话。铜牌拿不拿的到,我们也不知道,以后会被一直牵着鼻子走。”
  我琢磨了一下,虽然不能说不相信小胡子,但是西夏铜牌现在对我来说,意义也很重大,我不指望拿这个东西去获取好处,不过很想按小胡子说的那样,借铜牌找到老头子。
  老天爷总算是照顾了我一次,轮到我下去的时候,风一下子小了许多,勉强能固定住身体不会晃的太厉害。稳稳落到底部,先下来的陈然跟和尚正坐着抽烟,见我到了,他俩个就起身去前面开路。
  我拿掉身上的背包,点了支烟抽,一支烟尚未抽完,就看见头上远远的有个龙虾般的身影正慢慢顺绳子往下滑,我心说麻爹怎么也勇敢了一回,这么高的峭壁都敢滑下来。没想到我刚扔了烟头,就看见身旁那些树的树冠猛然剧烈的晃动起来,同时还感觉一阵劲风呼啸而过。
  地面上的风和半空中的风完全是两个概念,如果在地面上感觉风很大,那半空中的风几乎能把人刮残废,我抬头一看,麻爹相当之惨,抓着绳子简直真成了风筝,就在峭壁上飘摇。等他九死一生落到地面,脸都绿了,一屁股坐下来,捂着心头皱眉不语,十多分钟才缓过来这股劲儿,心有余悸的说道:“老子看你刚才下来的那么顺溜,也想下来玩玩,谁知道运气这么差,差点被拍死到石头上。”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麻爹,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这种机遇的,放过风筝的人数不胜数,被放的寥寥无几,以后拿出来跟人说说,这也是种资本,试问,有几个人能靠一根绳子就上天的?”
  我们俩说着话,小胡子也顺着绳子下来,正好那边和尚开出了路,派陈然过来叫我们,我整了整背包,一路跟过去,地面上非常潮,而且很松软,踩下去两脚都是泥,走的很不舒服,麻爹又开始骂娘。
  我们终于可以面对面的仰视这座耸立在山眼中的山峰了,离得近了我才看清楚,这座山可能在N久之前的地壳构架变化时就留下了很深的印记,山体上有很多扭曲的裂痕,很像是一块巨大的,被烤的崩裂的虎皮蛋糕。
  难题随之而来,这座外貌非常怪异的山,根本没有下脚的地方,如果想登到山腰或是山顶的话,就至少需要一个人象攀岩一样慢慢爬上去,给我们开出一条路。
  和尚正琢磨着怎么上这座山,当初来的时候考虑到要跟山打交道,所以搞了一些登山用的技术装备,关键是每个人都操作不熟,又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可能会有点难度。小胡子这次带的伙计胆子真的是很大,陈然一声不响的就穿上高山靴,又装上冰爪,整理出一套技术装备,看样子打算打头阵,和尚鼓励了两句,说回去不会亏待他,陈然劲头更足了,一脚踩到山体上,开始往上爬。
  这山一百多米高,就算不出意外,爬到山顶也需要不少时间,我们一直抬着头,注视陈然慢慢上升的身影。爬了不到十几米的时候,他就突然停了下来,和尚说坏了,会不会是装备上出了问题,我说应该不会,所有装备都是我们自己要用的,所以检查的非常细致,性能质量上可以放心。
  正说着,陈然就传来消息,说发现了一个洞。
  情况一说明,我们才知道,山体外有很多大小长短都不一的裂缝,有的最多十来厘米宽,有的则能伸进去一个脑袋。陈然就在这些裂缝间发现一个直径一米多一点的洞,从洞的外观来看,可能是天然形成的洞,洞内的空间很狭窄,但特别曲折幽深,光线照进去就被吞噬了,看不清楚里面的东西。
  虽然还不能确定山眼内的山是不是我们要找的地方,但我和小胡子都感觉这山大有文章,所以他要陈然小心一点进洞看看。
  过了没多久,上面的陈然又传来消息,洞实在太深,不知道通到什么地方,他一个人不敢冒进,就暂时退了回来。我们在下面迅速的商量了一下,打算上去亲自勘察勘察,只不过攀爬到那么高的地方不是件容易的事,等我们一个一个钻进山洞的时候,天几乎都黑了。
  这个洞很象山体中间自然形成的缝隙,很窄,人钻进去就直不起腰,只能依次在里面爬行,因为洞体不是一个正直的通道,手电的光柱几乎没有什么作用,最多照亮眼前几米远的地方。爬了半个小时,人就受不了了,加上肚子也饿,大家暂时停下来休息。
  “你们发现没有,这个洞的走势是慢慢向上的,而且洞体曲折的很有规律,全部是朝同一个方向转弯的。”
  “老子听不懂你说的什么意思。”
  “麻爹。”和尚边吃东西边说:“你总是说自己年轻的时候浪迹江湖,见多识广,不会没有见过盘山公路吧。”
  “盘山公路?”麻爹一撇嘴,不屑的说:“老子走的路比你听过的路都多,说起这盘山公路,那又要扯的很远了,老子过去有一个朋友,是从西藏出来的,有一次闲来无事,恰好这朋友要回西藏,老子就跟他一路同行,那雪山上的路......”
  “知道就好,知道就好。”和尚赶紧打断他的话头,免得一说下去又无边无际:“你不觉得这洞里的通道就跟盘山公路一样?是一圈一圈盘旋着通向上面的?”
  “这鬼地方又深又窄,还不知道要爬到猴年马月,万一爬到最后,是个死洞,什么东西都没有,那就很不划算了。”
  麻爹说的也不是没有可能,这种天然形成的山体缝隙很难预料会通到什么地方,但是放在眼前的洞不把它走完,又很不甘心,所以说了半天,我们还是决定走下去。
  吃过东西继续爬了一会儿,周围的环境渐渐就发生变化,洞慢慢变宽了一些,有时候还能直起腰,不过走向却越来越明显,肯定是盘旋着一路朝上的,走在最前面的陈然还真是个人才,胆子大,心也很细,时常就会亮出明火去测试一下空气质量,这可能也是长年累月积累形成的习惯。我一直在看着表,从我们进洞到现在,用了两个多小时的时间。
  这一次麻爹就非常的上心,紧紧跟在我后面,可能是怕出现意外。接下来,这条弯曲延绵在山体内部的路越走越宽,一个人单独通行已经很宽松了。正走着,陈然突然一下子停住脚步,望着前面发愣,和尚问他怎么回事,他回头对我们说:“这个洞好象进过人,你们看。”他用手电朝前一指。
  前面的路在离我们不到十米的地方出现一个小小的落差,可能两米多高,如果要继续走的话,我们得爬上去,但仔细一看,这个小落差好象人为的修了几个台阶。台阶修的很粗糙,象是用粗笨的工具硬开出来的,不过可以肯定,绝对出自人工,不是天然形成的,所以陈然才会说这里好象进过人。
  这座山果然是有些文章的!我的心一动,马上就浮现出很多猜想。
  一边想一边慢慢的走,等走的近了,已经可以确定,这台阶绝对是人为修出来的。我们等了一小会儿,陈然就试着爬了上去,露头一看,身子不由自主的晃了一下,神色顿时变得紧张而且兴奋:“快上来看看。”
  第九十三章

  舔

  陈然的叫声把我吓了一跳,以为他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但是他一下子就跃上了头顶的洞口,然后冲我们招手。
  我们一个挨一个开始往上走,等我爬过这道台阶,一看眼前的景象,也吃了一惊。洞体猛然宽了许多,目测一下,可能七八米都不止。地面和洞壁几乎被整体打平了,形成一个四方的通道,通道两旁紧贴着墙壁的地方两两对称的放置了一些灯俑。
  “真的娘的见鬼了!”麻爹有些紧张:“怎么突然就变成甬道了!”
  “麻爹,出丑了吧。”和尚笑道:“先不说你老人家下没下过坑,我就问你,你见过这么宽的甬道?”
  麻爹脸一红,又不肯服软:“就说你们没见识,你去十三陵看一看......”
  一听麻爹又扯到十三陵上,众人纷纷无视之,打着手电开始慢慢往前走。不过我觉得,眼前的情景确实很像是走进了一个古墓中。
  不过这只是我个人的感觉,如果以小胡子或者和尚那种很“专业”的眼光去看的话,这里绝对不是墓。这个山洞本来出现的位置就比较蹊跷,爬了这么久,突然被人为的改造成这个样子,让人无法理解。在古代,因为科技和生产力的制约,各种资源都是宝贵的,不可能浪费人力物力去做无用功,既然花大力气去建造什么工程,那就一定有它的用处。
  在两排灯俑的上方,有贴着岩壁凿出来的一个一个小洞,这是用来放灯的,可能是给当初开挖山洞的工匠们照明用。如果仔细的看看,就会发现每一个小洞的上沿处,几乎被曾经燃烧的灯火烧出了深深的印记。
  也就是说,有不少人在这里进行了长时间的劳作。他们把原本并不宽阔的通道硬生生的拓宽了,假如认真的想一下的话,这些并非无用功,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要把其它东西从这里运进去,所以才需要一条比较宽的通道。
  这种工程量放在现在可能不算太难,但在那个时代就很了不得。通道的长度并不长,站在这边,手电都能照到另一端的出口。除了通道两旁的灯俑,我们又在灯俑后面一些难以触及的死角内发现了些小东西,有干硬的木屑,还有几颗变了形的钉子。
  这些灯俑是就地取材用石头凿刻出来的,呈半跪状,背上驼着用来放置灯油的大缸。灯俑从造型上来说就没有任何汉文化的气息,灯俑的表情非常怪异,面孔象是在哭,又象是在笑,总之看上去就让人心里不舒服。
  灯俑可能根本就没有用过,大缸里面还有大半凝固的灯油,黄黄的一大块,很象奶酪。麻爹看了一会儿就忍不住了,拉住和尚问道:“和尚,这种石雕如果我们拉回去一个两个,你说会不会出什么麻烦?”
  “麻爹,你想干嘛?”
  “老子年纪越来越大,以后可能就跑不动了,好歹从这里弄点纪念品回去,没事的时候看一看,追忆一下往事,咱们有马,这灯俑其实并不重,把里面灯油倒出来,很轻的......”
  “你就留在这里做梦吧。”
  这里不象是墓,但是走在这条通道上,就有种阴森森的气氛,心里感觉很怪,而且有些奇妙,山体内部有一条绵长曲折而且盘旋而上的缝隙就已经够神奇的了,何况还出现一条被人改造过的通道,那些古人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钻到山的内部来搞工程。不过这样一来,更加印证了我最初的预感,这座山,很不平常。
  气氛阴森,但是我们走的还比较安心,这种浑然一体的山体洞构造,和真正古墓的砖石结构差很多,几乎没办法布下机关的总枢。
  走完这条不长的通道,出口那边的洞体又恢复了天然的状态,不过比前面走过的路要宽一些,如果仔细看,还能从上面发现一点人为的痕迹,可能是把洞壁上那些凹凸不平的岩石给凿掉了,方便人通行。
  手电往前照过去,黑乎乎一片,光线也扩散淡化,明显是一个比较大的空间,一路走一路测试,空气质量始终不错,没有普通山洞那种积尘的味道,我就猜想,这肯定是个活洞,最少有一个或者两个出口保持空气流通。
  这条山体缝隙通往一个很不规则的小空间,虽然也不大,不过比前面那些地方宽敞的多,人一进去,胸口间那种很堵并且很压抑的感觉就消失不少。小空间最多八九十平方,很明显也被人整修过,我们一路走过来,山体的缝隙始终只有一条,按照山体外部的结构来看,可能还会有其它的路,但是暂时没有找到。
  到了这里,这个小空间四面的石壁上就开始分岔,有大也有小,几乎已经认不出那一个才是主道的入口。这些入口都是顺着那种天然的裂缝修出来的,把原本不规则的裂缝修成了圆形。
  小胡子跟和尚随即止步了,这个地方和前面那条被改造的通道略微有点不同,除了面积大小不一样,石室的墙壁上多了很多壁画,正是这些壁画吸引了他们。
  一般来说,岩画也好,壁画也好,其中承载的信息量有时候会很大,特别是在一些文字资料极度匮乏的环境下,这些遗留下来的画就成为考古和研究的重要依据。很多懂行的人都喜欢研究这些,能从里面发掘出不少有用的东西,尤其是那种连续性的叙事壁画,可能不少史料里都失传的事件全隐含在里面。
  壁画保存的相当好,也没有很严重的褪色现象,明显是工匠把画做完以后又在表面涂了一层保护性的油料,隔绝空气以及水分和壁画间的接触,这种技术是北宋人发明的,正所谓科技无国界,虽然西夏一直跟宋打仗,但科技和文化间的交流还是无法阻断。
  我对壁画不是太感兴趣,主要因为自身文化沉积浅薄,看不懂这东西。但是眼前的壁画却让我不由自主的随着小胡子一起关注起来,因为壁画的内容很怪。
  被略微凿平的岩壁上,几乎全部画满了太上道君的坐像,这些并不希奇,在道观里时常都能看到。至于太上道君的容貌,从来都没有确凿的定论,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风格,一个地区又有一个地区的特征,把北方道观中的道君像搬到南方,可能就会看出很大差异。
  但是这些壁画上的太上道君坐像,画的有些离谱了,岩壁上所有坐像几乎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它们的脸庞上,看不出一丝丝道家的超然物外,反而有一种戾气和凶光。
  大家都在看壁画,麻爹就紧紧衣领,说:“这些画看着有股邪气。”
  “为什么?”
  “老子说不上来,反正就是感觉邪气。”麻爹自己嘟囔了一会儿,见没人理他,就对这些壁画失去了兴趣,跑到旁边去研究那些灯俑。
  “能看出壁画的实际含义吗?”我问小胡子。
  “肯定不是叙事性的壁画,暂时也看不出什么,可能没有实际性的意义。”
  “没有实质性意义,壁画风格总该有个大致的范畴吧,起码得知道是什么年代留下的东西。”
  小胡子正要说话,麻爹在那边突然就发出一声狼嚎,把我吓了一跳,赶紧用手电去照,麻爹两步就蹿到我们跟前,脸色惨白,喉结艰难的蠕动一下:“有东西!”
  “什么?”
  “老子没看见。”麻爹紧张的回头看看自己刚才身处的位置:“不过肯定有东西!老子就说这地方邪。”
  “麻爹你搞什么飞机,不要蛊惑人心,看都没看见,你怎么知道有东西。”
  麻爹一向老不正经,又爱吹牛,他说的话起码要扔掉一半,剩下的一半里还有水分,但这时候我发现麻爹的表情神态以及语气并不象开玩笑,也不象信口胡说,因为他的样子确实好象被什么东西吓到了。
  “老子后脑壳给什么鬼东西舔了一口。”
  “那就更扯了,麻爹,你别自己吓自己好不好......”
  “不信就算了!”麻爹也有点急:“非要等到全都遭了秧才肯信老子的话?”
  不管别人怎么说,麻爹一口咬定这里有什么东西,并且在自己后脑壳舔了一口,我忍不住走到他身后拿手电去看,看了几眼,心里顿时一沉。
  麻爹脑袋后面的头发被什么东西粘成一缕一缕的,摸上去还有些湿粘,肯定不是汗水,我也有点慌,叫人过来看,这下大家都不开口了,知道麻爹没有胡说。气氛一下子就紧张起来,和尚跟陈然都伸手掏出家伙,在四周来回的看。
  我问了问麻爹刚才的具体情况,麻爹说他正蹲着看那些灯俑,后脑勺突然就一凉,隐隐约约感觉是条舌头在上面舔了一下,麻爹随手一摸,发现头发有些湿,马上吓的叫了一声,回头去看,却什么都没看到。
  第九十四章

  逃

  听了麻爹的讲述,不光是我,在场所有人都觉得有点玄。因为他说被什么东西舔了一下,而且后脑勺是湿的,如果这些事情不是他的幻觉,那就说明这东西有舌头,还有体液,也就是说,东西是活的。
  这就更说不过去了,山眼里的这座山地势奇特,山顶上光秃秃的一片,既没有植被也没有水源,这种情况下,连最简单的食物链都无法构成,要说有什么大一些的动物,简直就是胡扯,这里不可能有大的东西存活。
  但是如果彻底否定麻爹的话,那么他后脑上那些黏糊糊的东西该怎么解释呢?
  我把自己的分析说了一下,麻爹就更有理了,说既然没有活物,那肯定就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陈然是下过坑的人,对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很信,虽然胆子大,但这时候也开始不安起来,握着家伙很警惕的来回乱看。
  麻爹算是遇到知音,皱着连心眉在那里不停的说,弄的我也有点虚,因为从小到大,老头子跟我讲了不少他知道或者遇见的怪事,这些事根本无法用常理或者所谓的科学理论往上硬套。
  小胡子不可能跟麻爹一起说废话,等到麻爹说够了,小胡子就告诉我们先离开这儿再说,陈然问他退回去还是往前继续走,小胡子不动声色道:“往前。”
  “还要往前?”麻爹一下子就急的跳起来:“赶紧退回去保住命才是正经事,老子死都不会再往前走。”
  “那好。”小胡子看了麻爹一眼,淡淡说:“我们分成两路,一路继续往前走,一路先退回去。”
  “这就对了嘛。”麻爹松口气说:“分开走,有了意外也不会被包圆,退回去的人还能想办法营救营救,我们一共五个人,怎么分。”
  “我们四个人一路,继续往前走,你自己一路,退回去。”
  “这他娘的是什么狗屁主意......”
  小胡子也不给他反驳的机会,只对我说了声:真有什么意外,你先找地方躲起来,说完,带上自己的背包就去四面墙上的岩缝里寻找主道,麻爹嘴里骂的凶,见机还是很快的,别的人一走,他也跑的和兔子一样,匆匆忙忙就挤到陈然跟和尚中间,免得再被什么东西舔上一下。
  石室墙壁上的岩缝入口有六个,我们分头去看,因为岩缝不直,所以手电伸进去照不了太远,看不出到底是不是正确的主道,这就有点棘手了,一时间都僵在几个入口前,不知道该走那一条。
  麻爹知道我说话小胡子或许会考虑考虑,所以跟我商量,想让我去说一下,先从这个鬼地方退回山下,从长计议。
  我知道小胡子找东西的心正热,不得到点结果恐怕很难说服他,而且这座山明显有些蹊跷,小胡子不会就这样离开的。看着麻爹哀伤的眼神,我也拿不定主意,正犹豫间,那伙计猛然在身后发出一声惊叫。
  我和麻爹立即回头去看,凌乱的手电光柱中,一条黑影以肉眼几乎无法分辨的速度扑向不远处的小胡子,和尚一扔背包,冲我大声喊了句:快跑!
  我目光一晃,看到那伙计已经就地滚出去好远,肩膀上全是鲜血,似乎是受了伤。
  这时的场面一下子混乱起来,说实话,我真没有看清楚那条黑影是个什么玩意儿,但种种迹象表明,肯定不是小猫咪小白兔那类东西,麻爹反应极快,和尚的话音刚落,他嗖的就钻进面前的岩缝里,顺手把我也给拉了进去。
  我俩一前一后在岩缝里往前跑,至于这条岩缝通向什么地方,暂时也没功夫考虑,正跑着,身后的石室里传来两声枪响,我心里一惊,停下脚步,麻爹见我没跟上,赶紧退回来拉我。我突然觉得钻进岩缝是个非常愚蠢的决定,这里空间太小,万一有什么东西从后面追上来,我跟麻爹必然要归位。
  想到这儿,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必须先从这里跑出去再说。麻爹跟兔子一样,在洞里蹿的那叫一个快,根本看不出是这么大年纪的人,我们俩最多跑了三十来米,前面的麻爹一下子就冲到岩缝外面的一个大空间里。
  我跟过去一看,这里比刚才的石室要大的多,就好象整座山体中间一个巨大的气泡,被人巧妙的改建成了现在的样子:空间的四个角上各雕出一根半凸出的大石柱,上面满满的都是看不清楚的图案,四根石柱的最上端有四根同样半凸出的横梁,是用两根原木拼接在一起搭上去的,四面的墙壁上到处都是色彩鲜艳的壁画,不过这时候也没时间去细看,这里的灯俑明显要比前面所遇见的多,隔几米就有一个,几乎把整个空间满满围了一圈,和上个石室一样的是,周围的墙壁上也有若干个岩缝的入口。
  麻爹一直跑到这里还觉得不安全,随便找了个洞口就要继续钻,我一把拉住他:“麻爹,不能再钻了!你没有发现吗,岩缝的分岔越来越多,钻多了肯定会迷路,还有,岩缝里那么窄,人在里面跑,万一后面追过来的东西速度比我们快,那就死定了。”
  麻爹急的直甩手:“怎么办?总不能站在这里等那鬼东西来舔吧?老子还没活够本,不想死在这里......”
  我左右环视了一下,眼睛一亮,跑到离我最近的石柱子旁边比划了一下,顿时有了主意。石柱上刻满了花纹,受力面大,只要顺柱子爬上去,然后呆在横梁上会比较安全,即便有什么东西过来,我们居高临下也好对付。我一说,麻爹觉得可行,抢着就往柱子上爬,我在下面抽着他,爬到一半,麻爹看样子爬不动了,很吃力,我就喊了一声:那东西来了,麻爹一听,有如神助,三两下就爬到顶端,横坐到横梁上,挪动屁股,一点点磨蹭到横梁中间。
  我也跟着爬了上去,和麻爹并排坐在一起,伸手一摸,满头都是汗。
  “刚才那个鬼东西你看清楚了没有?”麻爹问道。
  我摇摇头,仓促间遇到变故,一下子就慌了,而且那东西的速度很快,光线又不明朗,麻爹摸着下巴说:“老子倒是瞄到一眼,不过看的也不是很清爽。”
  “是什么?”
  “黝黑黝黑的一团,个头很大,有点象狼。”
  “狼?这里如果有狼,是喝西北风长大的?”
  “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
  我和麻爹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是在横梁上忍耐忍耐,免得刚一下去,那鬼东西猛的跑出来,到时候再想爬到横梁上就没那么容易了。
  洞顶的石梁很窄,最多一屁股宽,人坐上去就没富裕,连脚都没地方搁,只能悬着。我一直在猜测麻爹所看到的究竟会是什么东西,按他比划出来的大小,那东西简直都有小牛犊子大了,在这种环境里,绝对生存不下来,还没想出头绪,麻爹连忙拍拍我,指着下面说:“看,亮了!”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是一个岩缝的入口微微透出一丁点亮光,不到两秒钟,亮光逐渐变强,紧接着就从岩缝里冒出个油光发亮的大脑袋。
  “是和尚。”
  我跟麻爹还没来得及叫他,和尚就噌的蹿出来,身后象是有什么东西在追,麻爹说糟了,和尚把那鬼东西引到这里来了。
  岩缝里果然钻出来一条黑影子,我忍不住打开手电去照,这东西确实很象狼,浑身上下的皮毛黝黑发亮,体型比狼要大一些,动作非常灵敏,和尚可能在岩缝里吃了亏,看见洞口也不敢再钻,绕着石室跟那东西兜圈子,麻爹赶紧把双脚使劲朝上缩,一边叫道:“和尚!你行行好,快把这鬼东西引走!”
  其实我打开手电的时候和尚已经发现我们躲在横梁上,只不过被追的说不出话,麻爹一喊,和尚也急了,断断续续的说麻爹没人性。
  “和尚!算老子求你!赶快引走!你要真挂了,老子给你披麻戴孝。”
  我使劲捂住麻爹的嘴,对和尚叫道:“和尚!找机会踩着灯俑爬上来!”
  石室里的构造都隐没在黑暗里,手电光照范围有限,和尚一时半会之间也看不清楚,我就跟他说了石柱的位置,和尚绕着又跑了一圈,大概摸清情况,跳上灯俑一发力,就抱住石柱,三两下爬到顶端。下面那鬼东西也扑到石柱上人立而起,看的我一身冷汗,幸好它爬不上来,扑了几下就在原地绕圈子。
  和尚喘口气,骂了一句,朝下面的东西吐口水,我发现他背后的登山服被抓出条长长的口子,好在天气冷,里外穿了几层,否则这一下子就得见血。
  那东西在下面绕了几圈,钻到旁边的洞口里不见了,和尚大汗淋漓,麻爹也算松了口气,我问怎么就你一个人跑过来了?
  “别提了,这鬼东西差点把我们弄死!”和尚咧着嘴就一边说一边骂。

  第九十五章

  困境中的危机


  和尚喝了一口水,就跟我们讲刚才发生的事。
  在刚才那个小石室里,最先被袭击的是小胡子的伙计,我跟麻爹钻进岩缝以后,和尚他们也看清了那东西似乎是条狼,虽然当时顾不上考虑这里怎么会有狼,但和尚心里倒不那么慌张了,觉得三个人玩一条狼,怎么也得把它玩残。
  小胡子跟和尚的身手自然就不用说了,就算真的是狼,徒手就能干掉。
  但是这条鬼影子一般的鬼东西极难对付,已经超出了和尚的预料。它的爪子和牙齿都锋利和刀片一样,,动作快到极致,非常灵敏,和尚连开两枪都没打到它,陈然受了伤,一只手使不出太大力气,躲闪的稍微一慢,腿上又挨了一爪子。
  “被这个东西抓一下,和被刀子割一下没有区别,刚才要不是我躲的快,已经挂了!”说着,和尚就扒开自己的衣领,扭头让我和麻爹看。
  我用手电照了一下,和尚脖颈上有一道爪子划出的伤,破了点皮。这是和尚身手敏捷才逃过一劫,我看的有点发毛,那是动脉血管的位置,如果和尚当时躲的稍慢一丁点,后果让人不寒而栗。
  那东西很难应付,周围的环境又特别暗,激烈且快速的对峙中,手电几乎起不到照明作用了。小胡子找机会让陈然先躲到岩缝里去,自己在后面掩护,和尚怕他们跑不利落,就引着那家伙往岩缝里钻,背上被抓了一下,连枪都搞丢了。
  而且,和尚记得很清楚,他当时钻的是另外一条岩缝,但是跑了一大圈,也跟我们一样,跑到这里来。这就说明这些岩缝四通八达,象一张蛛网一样,弄不好会被绕迷。
  “说真的,我搞不明白。”我质疑的说:“如果是一条体态很大的狼或者别的东西,它是怎么在这里活下去的?”
  “闲话留到后头再讲吧好不好。”麻爹也被和尚说的害怕,睁着绿豆眼往下仔细查看了一圈:“趁那鬼东西不在,咱们先跑,不跑出去,迟早要被它威胁。和尚,你先下去探探路,万一有情况,老子跟卫少爷在上面接应你。”
  “你使唤我怎么跟使唤你们家通房大丫头一样。”和尚也朝下看了看:“真他娘的有情况的话,你在上面怎么接应我?”
  “和尚!老子告诉你!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麻爹压着嗓子指责道:“当初合伙的时候你们是怎么说的!有了事情你们先上,要保证卫少爷和老子的安全!现在就到了用着你的时候了,快去快去,老子不是不仗义的人,绝对会在这里掩护你。”
  “你就坐在这里掩护我?”
  “快去吧,老子在这里求九天十地的神仙都保佑你。”
  和尚白了麻爹一眼,从横梁朝柱子那边挪动,然后一点一点的爬下去,我和麻爹当时太紧张,一迷糊,就犯了个致命的错误,俩人生怕和尚看不到东西,一起拿手电照他,在那种一团漆黑的环境中,和尚整个人都成了一大坨很明显的目标。
  和尚这边还没下到底,黑暗中悄无声息的扑过来一条影子。真的,这条影子快的让人产生错觉,会认为是自己眼睛花了。
  我头皮一阵发麻,麻爹也紧张的手电乱抖。黑暗中出现的影子可能抓伤了和尚的屁股,和尚胆子再大这时候也毛了,又怒又怕,腾出一只手,抽出刀子反手就刺。那东西没躲开,和尚的刀尖上沾了一点血。
  这条影子一闪就是好几米,快的让人眼睛都跟不上。它可能被和尚的刀子刺伤了一点皮毛,嗖的就蹿出去很远,我甚至能看到黑暗中它的眼睛在忽明忽暗的闪烁着。和尚不敢再冒险了,抓住这个机会,飞快的重新爬了回来。
  “这东西这么鸡贼!”和尚伸手在屁股上摸了一把,都是血:“一直在下面躲着!”
  麻爹也随声附和:“老子料定它没这么容易就死心,所以先让你下去试探一下,幸好屁股上肉厚,不碍事的,上些药,几天就好。”
  我们的药都在背包里,背包又丢到小石室,和尚没有办法,只好忍着。我很替麻爹逼和尚下去感到内疚,看着和尚屁股上一个劲儿的冒血,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安慰他说,人的屁股没有动脉血管,只有毛细血管,屁股破了也不要紧,流到无血可流的时候自然就止血了。
  这下子把我们弄的一点办法没有,跟小胡子他们又接不上头,三个人坐在横梁下大眼瞪小眼,都不知道该怎么脱身。我们不敢再开手电了,整个石室里一团漆黑,那东西随便找个洞口藏着,我们就发现不了,冒冒失失下去,又要被它摆上一道。麻爹就发狠,说跟这鬼东西耗上了,拼着几天不下来,鬼东西没食物,饿也把它饿昏过去。我跟和尚拿看白痴的目光一齐看向麻爹:“麻爹,它没东西吃,请问你有么?”
  “老子只是说句狠话,何必当真。”
  小胡子和那伙计这么久都没有一点动静,让我非常担心,按道理说,鬼东西是被和尚引走的,他们那边应该没什么危险,好歹该回来找我们汇合,但一直不见他们人影,这就说明一个问题,他们或许被这些四通八达的岩缝绕晕了,找不到出来的路。
  三个人就这么死死的被困在洞顶的横梁上下不来,屁股坐的发麻,因为丢失了食物和水,心里就一直感觉很饿很渴,我心说这样下去可不行,必须要想个办法安全的下去,那边麻爹突然就开口说话了,而且语气变的很亲切:“和尚,你的屁股不碍事了吧,卫少爷,你们俩饿不饿?”
  我跟和尚也实在没什么话好说了,麻爹就赶紧解释道:“你们不要把老子想成饭桶,老子的意思是说,呆在这上面不是办法,要赶紧下去。”
  “麻爹,到底是我傻还是你傻,要是有办法,能不下去吗?你以为三个人挤在这里并排坐着很写意是不是。”
  “不要急,老子倒有个办法。”
  “什么办法。”我跟和尚异口同声说道:“快说说。”
  “事到如今,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麻爹小心翼翼的看了我们两个一眼,说:“为今之计,只有把下面躲着的那个鬼东西给弄走,我们才能安全走出去,你们也看见了,现在只要有个饵去引,那鬼东西就会跟着饵跑。”
  “麻爹,你什么意思。”
  “一个人牺牲一下,总好过三个人都死在这里。”麻爹语重心长道:“舍一保二,对咱们来说,还是很划算的,老子年纪最大,本来应该给你们做个表率,但是你们也知道,老子手脚不伶俐,下去做饵的话,跑两步就要被鬼东西撵上,没有作用,你们两个,是不是商量一下,随便下去一个,我们这边脱了身,再想办法来救他,和尚,你年轻,身手又好......”
  “麻爹?这就是你想出的办法?还有没有人性了。”
  我也摇摇头:“丢下一个人,就算剩下的人安全了,跑也跑的心不安。”
  麻爹还想做思想工作,诠释集体利益高于一切的理论,我跟和尚就轮番讨伐他,最后把老家伙说的没一点面子。
  “好了好了!”麻爹恼怒的挥挥手:“你也不想先下,他也不想先下,那大家都一起死在这里好了!为什么你们私心总是这么重,和尚!你别说你没拜过关二爷,关二爷的风骨你就算学不全,至少也得有两分吧,否则你拜他干嘛,老子记得一个洋人说过,人,从他娘的生下来到死,都是自私的动物......”
  说到这儿,麻爹猛的闭上嘴,与此同时,我也感觉屁股下的横梁微微一动,好象朝左边倾斜了一点点,而且咯噔的轻轻震了一下,我心里随即一空,立即生出个很不好的预感。
  “横梁要塌!这次他娘的不用再推来让去的了。”麻爹忍不住一声大喊。
  麻爹的话刚刚说完,横梁左边那一头塌陷的势头就渐渐很明显了,我们三个坐在上面,根本就没办法挡住。可能就是一瞬间,这条横梁就完全塌了下去,砰的一声落在地上,荡起一大片浮灰。
  我们三个没有任何缓冲的余地,随着横梁一起掉下来,横梁塌下去的那一头跟地面碰撞,震感传过来,把人全甩了出去,都摔的非常惨,我的右脚被崴了一下,痛的站不起来,麻爹也呻吟着说自己的骨头好象散了。
  正说着,那条隐没在黑暗中许久都没有任何动静的影子势如闪电般的扑了过来,我甚至能听到它身体带出的一阵劲风,和尚绕着只塌下来一头的横梁躲避了一下,咬着牙对我们说:“卫大少,快!你们顺岩缝走!我们斗不过它!”
  麻爹这时候也不说骨头散了,嗖的就要往岩缝里钻,我不忍心抛下和尚一个人,在石室里和他一起兜圈子,和尚急了,骂着让我走:“你非要两人一起死!快走!走的越远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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