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复第7031楼, @我是来更新的
今天有点不想码字,很累,很久没说过话了,和大家聊几句。
我不知道写书是不是一个适合我的工作,总体来说我还算比较善于调节心情,但最近这段时间一直感觉有点疲惫,原因很多。
其实我不是来诉苦,而是最近这些天更新少了,面对那些天天都来顶贴的书友们,我觉得心里过意不去,对于真正喜欢这本书的朋友,我觉得我应该尽量在最短的时间里让你们看到最新的章节。不过有的时候,我也有一些压力,可能还会损失一些什么。所以这些天我总是发完更新就走了,觉得自己不敢面对那些等着看书的书友们。
我考虑了几天,今天去和我的编辑谈了谈,我想把更新的节奏放快一点,有的书友应该知道,一本书一旦牵扯到销售,牵扯到经济利益,就总有很多让作者无奈的事情发生,我也不可避免。
我是靠写书生活,不过有的时候,我不想因为这个而完全失去自我,完全违背我的本意,所以,我不管那么多了,生活中有的东西该是我的就是我的,不该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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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868叶微 7185楼 2013-05-24 17:35:00
楼主,磨铁里的这个小说叫什么名字啊?我第一次对一本小说产生兴趣!想支持一下,楼主怎么老是看不到我??????
呜呜呜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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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了看到了,感谢叶微的支持和鼓励哈~书名是将盗墓进行到底
@兜兜226 7192楼 2013-05-24 20:26:00
今天的三章已经更新完了么…一点都不过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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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章差不多一万字,觉得不过瘾,可以到磨铁付费看,磨铁更新到70章了
第二十七章
冈底斯的往事(二)
甲央老人只对重孙说了这几个音节,至于其它的事一个字都没有吐露。在这种极为偏僻的村子里想要翻译几句外语也是很困难的事,他的重孙不得不跑到外面去打听,没有书面字迹,只有几个记忆了很多年的音节,翻译的不知道对不对。
那是一句德语,按照甲央老人记忆的音节翻译出来,就是四个字,神的庙宇。
“神佛会驱除你心中的阴影,这件事和你没有关系,不会有任何人追究你,或者你的亲人朋友。”晋普阿旺宽慰了甲央老人几句,转头看了看小胡子,从傩脱次逃出来的那个德国人所说的神,是什么神?这不确切,如果傩脱次真的是隐秘的苯教的发祥地,那么他们所信奉的神不止一位。
“对神佛讲出你心中的忧虑,你会更健康的生活在神山脚下。”
甲央老人被昨晚那场突如其来的心病给吓坏了,可能越是风烛残年的人,对待生命和时间久越珍视,看得出他还想再活一百零七岁,所以甲央老人没有再做任何隐瞒,接着讲了下去。
关于那些德国人的事情,甲央守口如瓶,村子里的人当时还好奇的询问几句,时间久了,人们就把这些淡忘,甲央本人也刻意的回避这段记忆,彻底尘封起来。大概十来年之后,也就是建国时期左右,藏区的形势有些紧张,甲央所在的村子因为偏远,没有受到太大的波及,但是从外面回来的人还是带来了些变天的消息。
就在这个时候,三个陌生的藏人来到了村子,他们也是在打听一些事情。可能是人的常识,一般到陌生地方询问某些事情的时候,大概都会寻找那些年纪最大见识最多的人,三个藏人找到了另一个老人,没有问到他们想知道的事,但是却听到了甲央曾经带人进入群山里的往事,他们接着又找到甲央,问了些别的情况后,话锋一转,直接扯到了傩脱次上。
傩脱次这个地名顿时牵动了甲央尘封的回忆,他马上矢口否认,说对于这个地方,自己连听都没有听说过。甲央不是个善于撒谎的人,三个藏人察觉了他言语中的不实,一再追问,但甲央始终没有承认。
当时正是白天,那三个藏人没问出结果,暂时离开了,但是甲央质朴却不代表很愚笨,他能看出对方离开时流露出的眼神有些不善,再加上牵扯到了那些往事,让甲央心里很不安生,他随即就带着自己的家人悄悄离开了村子,在外面躲了几天,家里人很不解,然而甲央却有苦难言。
他们再回到村子已经是几天之后的事了,刚刚回来,就听到村里人在谈论一件事,前几天到村子来打听消息的三个藏人死在了村子外面。村子里的人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就把尸体放在村外,看看会不会有其朋友过来找他们。
甲央去看过那三具尸体,三个藏人死的有一点奇怪,他们的身体外面没有任何伤痕,给养什么的都充足,但人就莫名其妙的死了。看到三具尸体的时候,甲央的心就砰砰的乱跳,他总有一种说不清楚的感觉,觉得这三个人的死,和他们打听傩脱次有关。
这是甲央第二次和傩脱次发生接触,那个时候他觉得三个人的死亡和傩脱次有关,只是一种莫名的感觉,然而后面的事情,就让甲央更加印证了自己的这种感觉。
三个藏人的死去并没有影响村子的正常生活,该过的还是要过。尽管开始的时候这件事天天被人猜测议论,但是时间一久,还是被遗忘了。
建国之后,大概就是七九或八零年的时候,宁静的村子又迎来了一批不速之客,他们没有明确表明自己的身份,但村子里稍有见识的人就觉得,这是一批搞地质勘探找矿的人,因为前一年就有一批与他们相似的人,到山里去找矿,不过那批人什么都没问,只是暂时在村子里落脚,住了两天就走了,所以没有发生任何意外。
这支队伍一共有十七个人,十六个男的,还有一个女孩,对于其他人,甲央的印象不深,但是对那个女的,他很注意。那是个年轻的汉族姑娘,当时只有二十出头的样子,很活泼可爱,爱笑,一笑起来就有两个浅浅的小酒窝。
看到这个姑娘的时候,甲央就想起了自己的小女儿,他的小女儿在十八岁的时候得病死去了,像剜掉了甲央心头一块肉一样疼。他觉得这个汉族女孩和自己的小女儿长的很像,她们都有可爱的小酒窝。
这支队伍在村子外搭帐篷住了几天,白天会到村子里来走动一下,那个笑起来就有两个小酒窝的姑娘尤其活跃,和村民混的很熟,甲央知道了她叫唐月,是个北京女孩。因为死去的小女儿的原因,甲央对这个姑娘非常好,把家里一坛藏了很多年的鸡爪谷酒都拿出给她喝。
甲央当时的身体很好,尽管已经是七十多岁的人了,但非常健康,健谈,他像一个祖辈一样,时常和唐月聊天,唐月讲了些内地的事,让甲央很开心。他在闲聊中询问过唐月他们是干什么的,是不是地质队的人,不过唐月嘻嘻哈哈的说笑着就遮掩过去,一直到今天,甲央都不知道这批人究竟是做什么的。
队伍住了大概一个星期之后,唐月又一次和甲央聊天,当时甲央已经是村子里年纪最大的老人了,唐月在这次闲聊中,似有意又似无意一般的向甲央询问,山里有没有一个叫傩脱次的地方。
甲央的心又一次颤抖起来,之前的两次经历让他对傩脱次这个地方说不出的厌恶,这是心里的一块心病,即便很像小女儿的唐月询问,甲央也无法忍耐,他的表情变了,匆匆忙忙结束了这次聊天,他的态度让唐月有点吃惊和不解。到了第二天,唐月和另一个男的来找甲央,甲央看看唐月,不由得就想起很多年前那三个因为打听傩脱次而死的藏人,他不愿提及这些,也不忍唐月会因为这个发生什么意外。所以当唐月和另一个人说起傩脱次的时候,甲央推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但奉劝他们这个季节不要进山,很难走。
这两个人不知道相信不相信甲央的话,不过他们很清楚,从甲央这里是得不到什么情况了。当天,队伍开始收拾行装,第二天清晨的时候出发上路,他们的方向是距离这里最近的一个山口。在队伍离开村子之后,甲央越发的替唐月开始担忧起来,他不能明说,但又想尽力阻止这一切,想来想去,甲央开始后悔,他觉得之前就应该对唐月说真话,因为他对那三个藏人的死亡一直怀着怀疑的心理,怀疑与傩脱次有关。
甲央不忍心看着唐月会出什么意外,当队伍出发许久之后,甲央坐不住了,他立即起身,从一条近路绕向山口,希望能够在那里截住唐月的队伍,把情况说明。甲央的心里很焦急,不过毕竟是上了岁数的人,赶路的时候有点力不从心,所以耽误了时间,走到天黑的时候,还是没有看到队伍的影子。
甲央心里憋着一股劲儿,趁夜继续朝前赶,他所走的小路是在山腰上,一直走到将近凌晨的时候,他借着月光,居高临下的就看到小山的山脚下搭起了几个帐篷,明显是队伍半夜露营的地方。
他心里总算松了口气,当时就从山腰的近路下来,准备和唐月说之前自己经历的情况。但是只走了不多远,他隐隐约约看到两个在露营地守夜的人突然丢下手里的东西,绕着一个帐篷开始跑。
紧接着,几个帐篷里的人都钻出来了,一个一个跟着两个守夜的人绕帐篷跑,前后几分钟的时间,就越跑越快。甲央不知道这些人大半夜在干什么,立即止住了脚步。
这肯定不是半夜出来跑操,甲央看了一会儿,就察觉出不对劲,这些绕着帐篷兜圈子的人虽然跑的特别快,但是他们的脚步很僵硬,连手臂摆动的姿势都有些机械生硬,看上去就像半夜发癔症梦游的人一样。
皎洁的月光下,这一幕越发的令人感觉诡异,十几个人闷着头顺着着帐篷周围二三十米的范围内,和一串被人驱赶的行尸走肉一般不住的绕圈子,没有人说话交谈,就是低着头跑。因为距离还远,甲央看的不太清楚,不知道那些跑来跑去的人里面有没有唐月,但他又不敢再靠近。
甲央躲在远处足足窥视了有三个多小时,正常情况下,普通人以这种速度不断的跑上半个小时可能就是极限了,然而这些人一直跑了三个小时,速度却没有减慢。
这时候,奔跑的人里面有一个噗通一声栽倒在地上,随即就一动不动,其他人却像不闻不见一样,竟然就踩着他的身体继续跑下去。
第二十八章
冈底斯的往事(三)
倒下去的人再也没有起来,完全没了动静,被跑来跑去的人不知道踩了多少脚。甲央的头上渐渐冒出一层冷汗,队伍里有两个年级比较大的人,其中一个已经头发花白,倒下去的说不定就是这两个里面的一个,是这样不停的剧烈奔跑而活活累死的。
甲央感觉很吃惊,也很害怕,他开始的时候认为这些人是不是冲撞了什么东西,但冈底斯是数教共尊的神山,传闻是几尊神的居所,没有任何污秽泄气。恐惧打败了甲央,他顾不上再去挽救唐月,揉揉已经蹲的发麻的腿,悄悄顺原路朝回逃。
说到这里的时候,躺在床上的甲央就露出了一种极度自责的神情,他和唐月认识的时间不长,但在内心最深处,就把对方当做自己当年死去的小女儿来看待,没能阻止挽救唐月,是他这些年来一直无法释怀的一个心结。
“这不怪你。”晋普阿旺此刻只想让甲央老人快点把事情说完,随口就说了一句。其实这真的不能怪甲央,因为在危急生命的时候,绝大部分人心里的念头就是先保住自己的命。
甲央当时顺着原路跑回村子,踌躇了很长时间,数次产生了再回去看看的念头,但是转念一想,如果这个时候带村里人过去,他们看到的,很可能是一地尸体,这一来一去十几个小时,那些人肯定已经被活活累死了。
无奈之下,甲央只好又把这件事深深压在心里,山口那边平时很少有人涉足,村子里的人也不到那里去,一直过了大概有一个多月时间,又出现了一些人,他们的目标很明确,路过村子的时候就打听前面那批和地质勘探队一样的队伍,村子里的人都知道他们朝山口那边去了,后来的这些人没有耽误时间,直接就朝山口赶去。
不出甲央所料,这批人拉回来了一些已经腐烂的尸体,拉尸车经过村子的时候,甲央老人不敢露头,躲在屋子后面偷偷的看,心里又酸又涩,他知道,这些已经冰冷腐烂的尸体里,很可能就有那个笑起来有两个酒窝的可爱姑娘。
尸体被拉走之后,后来的那批人并没有停止行动,有村民觉得好奇,想去看,但他们不允许任何人接近山口,暂时把那边封了起来。时间一长,村民失去了兴趣,只有甲央经常暗中关注,不过他也得不到相关的消息。
这批人前前后后忙活了大概有好几个月,没有人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撤走的,偶尔有村民路过才发现,封锁消除了,山口那里一个人都没有。
这件事到这里就划上了句号,一辈子经历了三次这样的事,甲央老人彻底对傩脱次这个地方深恶痛绝,连听都不能听,所以当他头一天听晋普阿旺问到傩脱次的时候,就会有那么敏感而激烈的反应。
甲央老人一直把晋普阿旺当成仁波切活佛派来的使者,他如实说完这些,就好像放下了一块背负了很多年的大石头,轻松了许多。晋普阿旺想了想,虽然已经把甲央给忽悠住了,但凭他这个岁数,走几步路就要喘半天,不可能再出去带路,所以他让甲央老人把自己知道的路线在地图上标出来。
他们从甲央老人这里离开,找了个地方商议了一下,各种情况都摆明了,傩脱次乃至通往傩脱次的路上,都是危机,德国人和三个藏人是怎么挂掉的,暂且不知道,但地质队那些人死的就很离奇蹊跷。
小胡子的见识不可谓不多,但他一生大部分时间都在内地的省份里行走,对于藏区这块古老的土地,所知有限。这块高原一直受地理的影响,对外来事物和文化接受的比较缓慢,正因为这样,许多古老宗教里面神秘诡异的东西都流传了下来。
“喇喇喇喇喇......喇嘛......”李能使劲嘬着烟屁股,咽了口唾沫问晋普阿旺:“你你你你也不知知知道这回事?”
“我没有亲眼见过,仅凭讲述,也说不清这究竟怎么回事。”
小胡子他们的计划是决定好的,不可能因为某些不可预见的危险而改变,只不过格桑梅朵听了甲央老人讲的事,有些怕。但是她也没有产生什么退缩的意思,经过冰城那次遇险以及后面发生的事,格桑梅朵自己都有种感觉,觉得被扯入了一些事情里,无法再轻松的离去。
“妹妹妹妹妹妹子,你你你你别怕,有我我我呢。”李能说话结巴,但心眼一点不结巴,他看到格桑梅朵脸上的一点忧虑,马上就嬉皮笑脸凑过来套近乎。
格桑梅朵勉强笑了笑,把目光转向小胡子,她什么都没说,但那种眼神却让小胡子产生了一种当初发誓好好保护卫天一般的责任感。当初的卫天是无辜的,现在的格桑梅朵也是无辜的,当一个懵懂的普通人被迫卷入某个巨大深邃的漩涡中时,如果没有人保护,那么他们可能只有一条悲惨的死路。
小胡子也什么都没有说,然而格桑梅朵仿佛能够看懂他的目光,她又露出了一丝笑,这丝笑容很宽慰。
按照计划中的路线,车子肯定开不进去,只能拉他们走一程,几个人干脆就把车留在了村子里。但是如果这样的话,就会面临一个问题,徒步赶路,一个白天绝对走不到山口,除非连夜走,不过人不是铁打的,小胡子和晋普阿旺这样的体格体力消耗多了也要休息。假如他们在入夜之后找地方露营的话,那么露营的地段,可能和当初地质队出事的地方不会太远。
这个问题让人想起来就心里犯膈应,他们就决定走甲央老人当时追赶地质队所走的捷径,进程快一点,再把赶路的时间朝后拖一拖,尽力避开那个地段。
他们准备好了可能用上的装备,趁着大清早出发了,每个人负担都很重,连格桑梅朵也带了不少东西。其实,甲央老人当年所目睹的事可能只是个例,因为偶尔也有村民出于种种原因跑到山口去,从来没有出过什么事。
但正因为这样,才让事情变的更危险复杂,出事的人无一例外的都打听过傩脱次。
沿途中他们非常小心,小胡子和晋普阿旺就不用说了,常年流浪四方的角色,嬉皮笑脸的李能在这个时候也显露出了八面玲珑的本色,嘻嘻哈哈的和其他人说笑,其实每时每刻都在紧密观察一路上的动静。
整整一个白天,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这个月份在内地正是草木繁茂的时候,但这里位于冈底斯的北侧,气候比南侧冷且干燥,只有稀疏的一层地表植被。甲央老人所指出的近路有点复杂,中间走错了一次路,重新绕了回来,耽误了点时间。
当天擦黑的时候,他们估算了一下路程,这个地方,大概就是当年地质队入夜露营的地方,时间过去了三十年了,即便当时出事地点留有什么痕迹,也不可能保存到今天,所以几个人直接从这里穿行过去,停都没停。
其他三个人还好,只是格桑梅朵显然撑不住了,但为了安全,还是得咬着牙继续走,小胡子拿掉了她的东西,三个人轮流背,从傍晚七点多钟一直走到将近十二点的时候,周围的情况还很正常,他们怕体力透支不好恢复,就决定找地方露营。
“我平时就睡得少,我来守夜吧。”晋普阿旺让他们休息,只要临黎明之前小胡子或者李能替他顶两个小时就可以。
但这个地方让人不踏实,小胡子还是坚持和晋普阿旺一起守着。格桑梅朵累得够呛,很快就睡着了,李能也靠着石头打盹。他们休息的地方是山脚下的一个小窝,小胡子还有晋普阿旺一左一右的坐着,就可以注视周围的情况。
在这种地方守夜是件非常痛苦的事,小胡子静静坐着,无意中就摸到了里面那层衣服上衣口袋里的半包香烟,那还是在冰城的时候从格桑梅朵手里夺走的。他抽出来一支,默默闻着烟味。
等格桑梅朵和李能入睡两个多小时之后,小胡子和晋普阿旺也陷入了完全的沉寂,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像两块守在小石窝外面的石块。但是猛然间,两个人都竖起了耳朵。他们的耳力很强,在山风中分辨出了一丝夹杂在里面的声音。
这种声音很轻微,像是夏夜草丛里面的虫鸣,又像是低低的鸟叫,虽然轻微,但夹杂在呼啸的山风里却如同一根针刺入人的耳朵。
小胡子的定力非常强,但察觉到这种丝丝入耳的声音之后,他的心就像浸泡到了一罐子陈年的烈酒中,带着一种沉沉的醉意。
晋普阿旺无声无息的拉了小胡子一把,使劲在他手上捏了一下,这一下捏的非常重,但是剧烈的疼痛让小胡子清醒了一些。
紧跟着,晋普阿旺一只手堵住小胡子的一只耳朵,又贴着他另只耳朵略带急躁的说:“遇到麻烦了!这是门巴族的里令声!”
第二十九章
杀手(一)
这种声音出现的很突然,晋普阿旺已经来不及解释那么多了,但小胡子知道,这种被晋普阿旺称为里令的东西所发出的声音不能听,他立即掏出一张口袋里的纸,揉成团堵住耳朵,这样不能完全阻隔山风中传来的声音,不过好了很多,小胡子心里那种很不踏实的感觉减轻了不少,勉强可以支持的住。
晋普阿旺是密宗的修持者,心境和定力远超常人,但他和小胡子一样,也不得不暂时封闭一部分听力。两个人把身体伏的很低,一左一右就爬回了石窝,此刻,陷入沉睡中的格桑梅朵还有李能已经醒了,他们的目光还有动作都有点不对劲,那种怪异的声音无休无止,就像一条扯不断的线,不断从未知处飘来。
“这是黑里令!”晋普阿旺仿佛真正察觉出了这种声音,他不由的就把耳朵里塞的东西又紧了紧,使劲在李能的大腿上捏了一把。
晋普阿旺所说的里令,是门巴族的一种民间乐器,也称作双音笛,很古老。门巴族一直到今天还有很多人信奉苯教,这种名为里令的乐器其实并不罕见,很多门巴族人都会使用它。不同的里令可以发出不同的声音,有的门巴族人能够用里令诱捕山林中的飞鸟和野兽。
这种乐器的出现时间已经不明确了,但肯定非常久远,晋普阿旺曾经在一个门巴族的村子里呆过一段时间,和一个门巴族的老人有莫逆之交,通灵蛊就是门巴族老人教给他的。只有真正完全了解门巴族历史的人,才有可能知道这种很常见的乐器其实有致命的功效。
门巴族的里令其实大致分为两种,一种就是寻常的乐器,熟练掌握的人可以用特制的里令诱兽。另外一种,则被人认为失传,它传自原始苯教中的巫师,被称作黑里令,这是一种带着仿佛魔音一般的东西。
在原始苯教已经断层的历史中,曾有这样的传闻,八千名苯教徒被黑里令驱使,日夜不停的建造出古老庞大的宗教庙宇,他们不吃不睡,仿佛不知道疲惫和辛劳。
黑里令的声音一旦发出,人就像陷入了一个永远都爬不出来的漩涡,会顺着这种声音做出各种不同的行为,如果黑里令声不断绝,他们可能一直会重复到死亡为止。关于黑里令,即便在门巴族内部掌握的人也很少很少了,据说过去的一些巫师,用黑里令配合一种蛊使用,可以细致入微的控制一个人的行为。
晋普阿旺几乎直接捏下李能身上一块肉,等到对方稍稍清醒了一些,马上就被严严实实的堵住了耳朵,小胡子也堵上了格桑梅朵的耳朵,之后把她弄醒。山风中的黑里令声连绵不绝,如果是普通人,肯定无法分辨声音的来源,因为在听到黑里令声的时候就会不可自拔。
小胡子一直都在强行控制自己,黑里令声带给人的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感觉,他和晋普阿旺默不作声的分辨了两分钟,几乎同时伸手指向了一个方向,那应该是黑里令声的来源处,黑里令的声音不大,所以双方的距离不算很远。两个人相互打了几个手势,马上开始行动,李能守住石窝的入口,把格桑梅朵挡在后面,小胡子和晋普阿旺已经飞快的从石窝扑了出来。
他们尽量压低身子贴近地面奔跑,跑动的路线像一条弯曲的蛇,刚刚跑出去,黑里令的声音一下子断绝了,从前面二十米左右的一块大石头后,砰的响起了枪声,因为小胡子和晋普阿旺跑动时不断的变换位置,这一枪失去精准度,但子弹仍然紧贴着小胡子的身体飞了过去。
枪声的余音还没有消失,第二枪又响了起来,枪声带给两个人威胁,但无形中也完全暴露了对方的位置,小胡子和晋普阿旺没有躲闪,越是匆忙的躲避,越会给石头后面的射击者带来机会,他们跑的非常快,几声枪响之后,已经飞扑到了石头跟前。
从黑里令声断绝之后,小胡子的心神随即就稳定,动作和反应能力急速的恢复到巅峰,他和晋普阿旺一左一右,从两面向石头后包抄过去,全力要把隐藏在后面的射击者一击致命。但是他们还没有完全绕到石头后面,就有两把闪动着寒光的藏刀晴空霹雳一般的砍了过来。
石头后面一共躲着三个人,都穿着藏人的装束,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冷冷的握着一把藏刀挡住小胡子,对付晋普阿旺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手里握着一把枪。
突如其来的刀光并没有让小胡子惊慌,但是石头后面的三个人却让他怎么想都没有想到。那个六十多岁的老藏民是甲央村子里的人,叫做朗杰,看上去是个老实巴交的村民,他就住在甲央老人家附近,曾和小胡子他们有过一面之缘,仅仅是一面。除了朗杰之外,石头后面另两个,一个是他的儿子,一个是他的孙子。
此刻,老实巴交的朗杰已经完全变样了,他的面容冷酷,和一块岩石一样镇定,手中锋利的藏刀仿佛可以把面前的一切都一刀砍成两段。他的儿子出手也很犀利,和晋普阿旺缠在了一起。
单打独斗,小胡子不会畏惧任何人,他手中的合金管和朗杰的藏刀来回碰撞,晋普阿旺跟小胡子一样不惯用枪,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掏出一个直径不到一尺的铁环,铁环非常沉重,但被臂力超强的晋普阿旺抡动的飞舞起来。
四个人纠斗在一起,顿时让朗杰的孙子失去了目标,他咬着牙握枪站在不远处,想要帮自己的爷爷和父亲,却没有任何机会。
朗杰虽然年纪大了,但在年轻的时候肯定经过刻苦的打熬,他知道自己力量衰退,所以用巧力在和小胡子周旋,而他的儿子明显和他差了一截,尽管藏刀挥舞的很凶,却几次都差点被晋普阿旺手中沉重的铁环把刀砸飞。
当握着合金管的时候,小胡子有充足的自信,他已经察觉到朗杰那边只有三个人,没有黑里令这种东西的帮助,朗杰和他的儿子绝对无法凭肉搏战胜自己。他和晋普阿旺的经验都很丰富,死死的跟对方纠缠在一起,让不远处握着枪的朗杰的孙子干瞪眼。
很快,朗杰儿子手中的藏刀脱手而出,在半空划过一道闪亮的弧线,当啷落到了七八米之外,晋普阿旺手中的铁环像是被赋予了生命一般,沉重却无比灵巧,在藏刀脱手的一瞬,铁环飞快的一闪,直接套到朗杰儿子一条胳膊上,晋普阿旺用力扭动铁环,一下子把对方的一条胳膊扭断了。
骨骼的碎裂声和他的惨叫交织成一片,晋普阿旺此刻凶恶的像一尊护法明王,他绕到对方的身后,抽出绞住对方胳膊的铁环,紧接着如五雷轰顶一样,一下子朝朗杰儿子的头顶砸了下去。呼呼生风的铁环仿佛有一千斤的重力,铁环落在朗杰儿子头顶的一瞬间,就有骨头碎裂声传了出来。
朗杰儿子的头骨被砸碎了,只爆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吼叫,就逐渐失去了生机。这一声吼叫顿时惊扰了朗杰以及他孙子的心,但晋普阿旺没有任何停滞,一闪身从朗杰儿子将要到下的身躯后飞扑出来,直奔朗杰孙子而去。朗杰的孙子只有二十岁左右,完全没有他爷爷和父亲的经验,此刻他已经被父亲的惨死完全激怒,提着枪就砰砰乱放,却一枪都没有打中晋普阿旺。当枪里的子弹放空之后,晋普阿旺一下子砸掉了对方手里的枪,然后用铁环扭住朗杰孙子的右臂,硬生生的扭断。
朗杰孙子强行控制自己,但手臂上的剧痛让他忍不住发出了痛苦的叫声,这完全打乱了朗杰的心,小胡子的合金管闪电般的刺入他的大腿,朗杰身躯一歪,小胡子的脚踩住朗杰手中的藏刀,合金管沾着鲜血的刃口顿时逼到了朗杰的喉咙上。
“你是谁?”
朗杰没有回答小胡子的话,身体上的创伤他可以忍受,但儿子已经惨死,孙子正遭受痛苦的折磨和煎熬,朗杰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目光已经忍不住朝孙子那边瞟去。
虽然朗杰没有回答,但小胡子已经能够猜出,三十年前死在入山路上的那支队伍,肯定也是朗杰所为。
“朝圣者就算死去,灵魂也会归入净土天堂!”朗杰猛然就大声喊了起来,他像是在明志,却又像是用自己的声音遮掩孙子痛苦的嚎叫,他不想也不忍听到这些。
“果然是朝圣者。”小胡子手中的合金管纹丝不动,但心里已经深信了那句话,朝圣者无所不在无孔不入,即便在这么偏远的地方,仍然有朝圣者的影子。
“说出你知道的一切。”晋普阿旺拎着已经断了一条胳膊的朗杰孙子走过来,石头一般的脸庞上没有任何表情。
第三十章
杀手(二)
朗杰的孙子忍着剧痛在拼死挣扎,但晋普阿旺的双手牢牢的控住了他,让他像一条挣扎在落网中来回翻滚的鱼一样,没有任何逃脱的机会。
“你们也会死的!很快!”朗杰闭上眼睛,仿佛把生和死已经完全淡忘。朝圣者并不是某个人,而是一群人,一群意志坚定到不可想象的人,他们不断的杀人,不断的掀起腥风血雨,这个古老神秘的组织从来就没有断绝过。
但是小胡子能够察觉出,朗杰并非毫无牵挂,或者说对生死毫无感觉,至少,他很不忍听到孙子的惨叫,看到孙子的惨状。
这是人之常情,只要一个人身体里的鲜血还没有完全变冷,那么这个世界上就有他珍视和牵挂的人或物。这一幕有些令人不忍看,然而小胡子心里却没有多少怜悯,他很清楚朗杰和他的孙子是什么人。
他们是朝圣者,是一群杀人的人,对待任何长有六指的人,或者接近了末世预言的人,都会毫不留情的予以杀戮,哪怕是个垂暮的老人或是初生的婴儿,只要犯了朝圣者的忌讳,那么血淋淋的屠刀随即就会割断对方的咽喉。
“地质队,是你们害死的。”
“他们不是什么地质队。”朗杰冷冷的看了看小胡子。
“他们是什么人?”
地质队是朗杰杀死的,他在暗杀结束后,肯定对尸体以及他们随身携带的东西进行了搜寻。但是朗杰一字不答,只说那是一群痴心妄想的人,是一群该死的人。
“谁该死,谁不该死,不是你说了算的!”
晋普阿旺是个出家的僧人,然而他的心有时候就和石头一样硬,没有任何感情和温度,尤其是对于所谓的朝圣者,他从来没有见过察那多,但因为边巴林锵的原因,算是和察那多有关系。察那多的死,朝圣者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晋普阿旺加重了手里的力量,让朗杰孙子忍不住发出更凄厉的叫声。对于朗杰本人来说,孙子凄厉的叫声就是一种逼迫他就范的酷刑。
“阿尼!阿尼!”朗杰孙子毕竟年轻,心志不可能磨砺到朗杰那种地步,随着疼痛的持续和升级,他终于开始大声的朝朗杰喊叫。
“闭上你的嘴!不要污蔑了你的祖先!”朗杰头也不回的斥责,尽管他的嘴角在不住的抽搐,好像被一把刀子不断的切割着血肉和心脏,但他仍然厉声对孙子叫道:“没有任何一个朝圣者会向敌人屈膝求饶!藏刀再锋利,毁灭的只是你的肉体!你的灵魂会进入净土!”
这番话像是说给孙子听,但同时也是说给小胡子和晋普阿旺听,朗杰的意思很明确,他承认自己是一个朝圣者,却绝不可能再吐露一个字的信息。
此时此刻,小胡子已经可以想象得到,朗杰把自己的儿子孙子都培养成杀人的凶手,他们成为朝圣者,绝对不是他这一辈的事,在他父亲祖父甚至更早以前,他的家族就守护在接近山口的村子里,如果没有事情发生,他们就是普通的村民,如果发现了打听傩脱次的人,他们立即就会变成夺命的杀手。
这也间接的说明,傩脱次这个地方和末世预言,或者说六指,有着很重要的关系,否则不会有朝圣者年复一年的守候在这里。
“你可以杀了我们,但,你们也活不了多久。”朗杰的目光像是要燃烧起来一样,他看了看小胡子和晋普阿旺,又看了看儿子的尸体。
听了朗杰的话,小胡子顿时醒悟到,朗杰一家身为朝圣者的一分子,他们肯定还与其他朝圣者有联系,在暗杀没有真正实施的时候,无法保证暗杀会百分百的成功,所以朗杰在动手之前,一定将相关的信息留下了,比如小胡子他们的长相来历等等,这些信息迟早会被其他和朗杰有联络的朝圣者得到。
这就等于把小胡子他们完全暴露在朝圣者这个古老神秘组织的视线内,然而朗杰不会说出这些信息留在什么地方,即便去找,也不可能找到。
毫无疑问,朗杰既然敢说出这些,说明他抱定了必死之心,对于这种人,逼迫引诱都不会起作用。小胡子看了晋普阿旺一眼,是在询问对方,该如何处理这两个人。
“你们用黑里令害人,神佛也不会宽恕你们。”晋普阿旺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不可宽恕。”
说着,他一下子揪住朗杰孙子的衣领,手中的铁环呼的砸下来,这个沉默寡言的喇嘛杀人时毫不手软,连眼皮都不眨,沉重的铁环携带着呼呼的风声,朗杰孙子的头骨随即就被砸碎了,有点点鲜血和脑浆喷洒出来。
朗杰的身躯猛然晃动了一下,他眼睛里的怒火轰的就燃烧起来,小胡子的合金管还指着朗杰的喉咙,却没有马上刺进去。
“神佛慈悲,惠及世间,正因为这样,对祸乱危及众生之人,必予以雷霆杀伐!恶人我来做!”晋普阿旺丢下朗杰孙子的尸体,大踏步走了过来:“放过一个祸乱之人,将来必然会殃及两个三个甚至更多无辜的生命。”
晋普阿旺像一尊护法神,对朝圣者施以铁腕的灭杀,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他比小胡子更加冷酷。
朗杰的头颅也被打碎了,在他倒下的时候,那双眼睛始终没有闭上,眼神中的怒火依然没有熄灭。小胡子慢慢收回合金管,这不能说是晋普阿旺嗜杀,如果换做小胡子来处理朗杰,他可能也会选择杀掉对方,但肯定要经过考虑,不会像晋普阿旺这样干脆利索。
望着朗杰已经开始发冷的尸体,小胡子回想着一些事情,三十年前那支地质队,无疑就是朗杰暗中用黑里令杀掉的,至于更早之前的那三个陌生的藏人的死,估计也和朗杰的父亲祖父有关。
他们为什么不直接杀掉甲央老人?杀掉甲央,就等于村子里知道傩脱次的人完全断绝,即便有人来打听傩脱次,也失去了询问的目标。朗杰在村子里生活了那么多年,有的是机会杀掉甲央,他却始终没有这么做。
“我们快一点,朗杰肯定留下了一些线索,其他的朝圣者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得到这些线索,从而发现我们的存在。”小胡子暂时打断了思路,开始找地方处理朗杰一家的尸体。尸体处理掩埋之后,他们才回去和格桑梅朵还有李能碰头。
格桑梅朵只睡了两个来小时,但出了这样的事,他们再睡也睡不踏实,四个人收拾了一下东西,当即就开始走,一直走到天色将要发亮的时候,才临时找了一个地方,轮流休息了一段时间。
在他们休息完之后,已经是上午十点钟左右,如果中间不出什么意外的话,当天下午就可以到达入山的山口。行进途中,小胡子一直在暗中观察格桑梅朵,担心她再出现什么不正常的状况,不过晋普阿旺私下告诉他,察那多的遗体已经无存了,只剩下隐藏在格桑梅朵心里的那颗意识信息的种子,而且格桑梅朵拿到了转经筒,应该不会再出问题,后面要做的就是想办法让她一步步的觉醒,发掘出更多的信息。
他们顺利的到达了山口,从这里到前面的路,甲央给予了正确的标示,而且在这个季节里,山里的路还不算难走,他们用了几天时间,一路走到了甲央当年带德国人进来时停留的地方,从这里向前,还有一段路,不过甲央没有亲自走过。
到了这个地方的时候,他们看到了远处两座如犄角般凸起的山,在隐秘流传的苯教七世纪法难传说中,傩脱次就在两座大山之间的峡谷里。
甲央老人没有亲自走过的那段路是最难走的,冈底斯山是地震多发带,这段路在之前若干年内可能发生过一次乃至数次震级不明的地震,地震没有改变山脉的走向,但是在地表上留下了明显的痕迹,大大小小的地表裂痕密布在周围,有的时候一条巨大的地表裂痕会把前路完全断掉,需要绕开走,或者寻找别的路。
他们用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才走完了最复杂的一段路,那两座如犄角一般的山越来越近了,然而几个人只轻松了不到两个小时,顿时就陷入了困境中,他们面前的路面上交织着成千上万条长短不一的裂痕带。这里可能有别的比较好走的路,否则当年的德国人无法在比较短的时间里就走一个来回,但好走的路暂时找不到。
这个地方每走一步都带着相应的危险,小胡子还有晋普阿旺倒没什么,但格桑梅朵的体力跟不上,而且她一直在摇动那只转经筒,不肯放下,小胡子专门走在了她后面。
当他们艰难的走到了一半的时候,格桑梅朵停住了,开始的时候小胡子以为是她累的走不动,但后来才发现好像不是,格桑梅朵手里转着转经筒,盯住前面一道只有不到两米宽的裂痕出神。
“你在看什么?”小胡子轻轻拍了她一下。
第三十一章
牛皮包
格桑梅朵回过头,怔了怔说:“没有什么,走吧。”
“究竟怎么了?”小胡子对格桑梅朵前几次的变化历历在目,他唯恐对方会在眼前这片地势很危险的地方再发生点什么变化导致严重后果,所以跟着就追问。
“真的没什么。”格桑梅朵摇摇头,朝身旁那道裂痕中看了一眼,说:“只是感觉下面可能有什么东西。”
小胡子随着她的话,也朝那边看了看,这是一道很狭窄的地表裂痕,参杂在很多裂痕中,一直延伸到远处,裂痕中的断面很不平整,一眼望下去,像一个弯弯曲曲的深井,手电照下去也什么都看不到。
“算了,不要看了。”格桑梅朵拉住小胡子,她说那种感觉只是一晃而过,没有任何根据,不能作准。
前面的晋普阿旺和李能都围过来看,不过也看不出什么,格桑梅朵看见随意一句话引的三个人都不安生,也显得很不安,她说一定是自己感觉错了。
但现在的格桑梅朵不是之前的格桑梅朵了,即便是她偶然产生的错觉,也被小胡子重视,他和晋普阿旺商量了一下,就决定下去看看。他们取了一条登山用的主绳,九毫米粗,五十米长,承重一千多公斤,然后由李能下去。
小胡子和晋普阿旺一起拉着绳子,把李能朝下面放,开始的时候下落的比较快,但后来就缓慢了,可能是下面的缝隙越来越窄,不好通行,一直到绳子全部放完,李能发来了拉他回去的信号。
他上来的时候顶着一头灰,衣服的一个口袋也被石头挂烂了,张口就说:“我我我我我我......”
“我什么我,下面到底怎么回事。”
“我我我我我操......”李能拍着头上的灰:“妹子你你你提供假假假假情况,下面什么都都都都没有......”
格桑梅朵对李能露出个表示歉意的笑容,她可能也感觉到这些天来自己还有身处环境的变化,变得有点小心翼翼,小胡子对她说没事,然后就收了绳子,继续朝前走。他们走出去大概十几米远,就被围在了左右横七竖八的地表裂痕中间,其中最窄的一条也有两米多将近三米宽,三个男人体力都很好,难不住他们,但格桑梅朵就有点费劲,小胡子和晋普阿旺先过去,两个人一起伸手接她,才把她安全带了过来。
“不行的话就休息一会吧。”晋普阿旺不想把格桑梅朵累垮。
他们就地坐下,在一块狭窄的平地上休息,格桑梅朵和小胡子并排坐着,她转头看了看小胡子,说:“哥们儿,你的动作为什么那么灵活,而且胳膊很有力气,一步就能跨那么远,从小练的?是不是吃了很多苦?”
“从小练的,吃了些苦头。”小胡子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
格桑梅朵对这个很有兴趣,缠着小胡子讲,小胡子不善言谈,只随便说了几句,但是从小练功的苦,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夹江后山的老和尚教小胡子练功时近乎残酷,在屋外的空地上搭了一个两米高的简易单杠,小胡子每天的必修课里,就有一项是必须在上面挂一个小时,开始的时候是两只手扒着单杠,渐渐的就变成一只手,最后就变成三根指头。
老和尚心很黑,在单杠下面插了一片被削尖了头的粗树枝,挂在上面的小胡子只要支持不住一松手,落下来的时候脚掌就会被扎穿,那是每天练功最难熬的一段时间,三根手指勾住单杠的小胡子几乎每次都会熬的把嘴唇咬出血。
他虽然比别的孩子早熟懂事,然而每次受煎熬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一边紧紧咬住嘴唇,一边在心里默默问候老和尚的十八代祖宗,只不过到了今天,他的心里只有一种无声的感激,如果不是老和尚当年训练牲口一般的逼他,可能在无数次的历险中,他早已经死了很多次了。
格桑梅朵有一句没一句的和小胡子说话,说着说着就没声音了,头一歪,靠着小胡子的肩膀睡了过去,连着几天都累的够呛,她真的疲惫到了极点。小胡子静静坐着没有动,他也闭上眼睛,在连日的奔波中享受片刻的宁静。
大概就是二十来分钟后,一声当啷的响动惊动了小胡子,当他睁开眼睛的一刻,立即就看到格桑梅朵的转经筒不知道什么时候脱手而出,掉落下来,转经筒在石头上来回磕碰了几下,顺着倾斜的坡面就落入了前面一条裂痕中。
“我的转经筒!”格桑梅朵也随即醒了过来,她竟然直接就要朝前面扑过去,想抓住已经落下去的转经筒,小胡子伸手拉住她,晋普阿旺和李能都围了过来,这时候,转经筒在弯曲的裂痕下面当当的响了几下就无声无息,显然是落到了最深处。
“转经筒,转经筒......”格桑梅朵失神落魄一般的想挣脱小胡子,她喃喃自语着,如果不是被小胡子拉着,她很可能就会跟着转经筒一起跳下去。
没有办法了,必须得把转经筒找回来,这个东西会让格桑梅朵平静,而且它本身很可能也是个非常重要的因素。无奈之下,他们又拿出了绳子,这一次,小胡子亲自下去,李能说一根主绳可能到不了底,至少得再加一截。
小胡子顺着两根接在一起的绳子,慢慢从转经筒掉落的地方下去,这种地表裂痕大概都是这样子,地面上的裂口宽,越下去越窄,当下去了大概三四十米的时候,小胡子身旁的空间已经很紧张了。
这道地表裂痕是东西走向,李能估计的没错,小胡子一直到将近六十米的时候,才踩到了裂痕的底部,底部是一个三十度向下的斜面,小胡子在前后看了下,没有发现转经筒,转经筒如果掉落下来,估计会沿着这个斜面继续朝前滚。
小胡子腰里拴着绳子,无法走的太远,他跟上面的人发出了信息,然后解开绳子,顺着这个斜面走,这个方向等于是在沿着他们走过的路朝回走。大概走回去十几米之后,小胡子接着照明的光线,一眼就看到转经筒,它已经被摔坏了,里面装着的那卷六字大明咒露出一大半。
而且转经筒落下的地方非常险,那是另一条从别的方向交叉过来的裂缝,非常深,转经筒卡在一块石头上,才没有继续掉下去,如果真的掉到交叉过来的裂缝中,那就太麻烦了。
小胡子小心的想把转经筒拿起来,但是他的手一触及到转经筒的时候,就敏锐的发觉,转经筒下面并不是石头。
紧接着,小胡子就感觉很惊讶,甚至还抬头朝上看了一眼,他现在的这个位置,就是之前格桑梅朵说下面有东西的地方,因为很深,李能没有真正落到底。此刻,小胡子发现转经筒并不是落在一块石头上的,那是一只蒙满了石粉灰尘的包。
这是一个黑色的牛皮包,样式很老,但质量出奇的好。它应该是一种制式的皮包,就是某个比较大的部门统一订做了很多,然后下发到下面的分支机构去供人使用。
包里面东西不多,引起小胡子注意的,是一个塑料的文件夹,里面夹了一摞纸,小胡子接着找下去,在牛皮包内部的夹层里,又找到了一张已经发黄的纸。确切说,这不是普通的纸,是一张保存的非常好的通行证。
通行证上的字迹很清楚,这是一张由公安部发的特别通行证,看了几眼,小胡子就觉得当时持这张通行证的人不一般,因为通行证上明确说明,持证者可以在各省市地区出示此证,借以得到当地公安部门乃至武警部队的配合。
看到这个的时候,小胡子第一时间就想起了甲央老人所说过的地质队。地质队的人受了朗杰的暗算,但后来又来了一批人,可能是他们丢了这个包,因为裂痕下的地势复杂,没能找回去。
那个塑料文件夹里,有一份详细的人员名单,这个包估计属于当时队伍里的领头者,只有他才会有这种详细名单。名单上列出了十几个人的名字,看到这些,小胡子就确定,正如朗杰所说,当年的队伍,不是搞地质勘探的,因为每个人的名字后面,都后缀着一些简单的信息,包括年龄,性别,原单位。
名单的排列顺序可能是以年龄为标准的,可以看出,这是支混编队伍,人员来自各个部门,排在最前面的两个人,一个是国家文考所的研究员,另一个是北京中央民族大学的教授。
名单后面的人里,有一个国家登山队的教练,一个协和医院的外科医生,其余的人,则标示的比较笼统,八个来自公安部,四个来自总参。
小胡子的心里动了动,名单上的人名一共十七个,排在最后一个的,赫然就是甲央老人曾经说过的,那个笑起来有两个小酒窝的北京姑娘,唐月。
而且在整个名单里,唐月显得有些特殊,她的名字后面只有年龄,其余的全部是空白。
第三十二章
暗夜神庙
小胡子简单的看了下文件夹里的名单和一些资料,就觉得记录的应该就是那支被人看做地质队的队伍,根据名单上的信息,不用琢磨就知道这支队伍的背景是什么。队伍里人员安排的很周详,几乎面面俱到了,但小胡子看着唐月这个名字,就有点拿捏不准,不知道她在队伍里面充当的是什么角色。
不过现在想这些,其实没有什么意义了,整支队伍都已经不存在,只能透过这支队伍,猜测到某些部门在很早之前就注意到了傩脱次,至于是否和末世预言以及六指有关,暂时推测不到。
小胡子又仔细在附近看了一下,这个包很可能是经过这里的人无意中失落下来的,除了包,没有别的任何东西。他就带着包和转经筒,按原路返回,给上面的晋普阿旺发了信号,顺绳子回到地面。
晋普阿旺帮着修转经筒,一边听小胡子说了牛皮包的事,时间很紧,他们没怎么耽误,继续朝前走,在路上就说着各自的猜测。小胡子有点不好的预感,因为混编队伍出事之后,有他们的后续队伍赶来,以他们的身份背景以及能量,可以放开手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如果傩脱次这里真的有什么重要的线索或者东西,很可能早被那些人给发掘走了。
也就是说,小胡子他们四个人这一次很可能是空跑一趟,但是已经走到了这里,不亲眼去看看总是不甘心。
晋普阿旺修好了转经筒,格桑梅朵这次再也不敢大意了,她很小心的把转经筒藏在身上,接下来的路还是不好走,不过几个人总算一点点的熬了过来。在接近目的地的时候,地表上细小的裂痕就消失了,只剩下那些很大的裂缝。这个时候距离两座如犄角一般的山已经很近,冈底斯的平均海拔在六千米左右,不过这两座山没有那么高。
距离很远的时候,看这两座山就好像并排挨在一起,但只有走近了才知道它们之间还有很长一段路。几个人找了个安全的地方,轮流好好的睡了一觉,一直到第二天上午才继续动身。最后,他们终于真正面对这个传说中被称为傩脱次的地方,两座山之间可能有五六公里的距离,这五六公里的距离完全被一条峡谷所覆盖。
如果说傩脱次隐含着什么秘密或者不为人知的东西的话,那肯定就在这条峡谷中。小胡子抬眼看了看,峡谷里好像是一片生命禁区,没有植被,没有动物,没有任何活着的东西,站在峡谷的一端几乎可以一眼望到另一端,寂寥且空旷。一眼望下去,里面的一切仿佛都被收入了视线中,看不出里面藏着什么东西。
“找找看吧。”小胡子先迈动了脚步,这个地方是察那多留下的一种指示,他既然留下了这些,就必然有留下的道理。
他们沿着峡谷的边缘开始慢慢的走,每个人都看的很仔细,峡谷不算很深,肉眼就可以看到底部,但是从头到尾走了一遍,就跟想象中的一样,什么都没有发现。之前的德国人还有那支带着背景的队伍肯定到过这里,他们的痕迹被清扫的很干净。
四个人就从峡谷的这边穿插到另一边,然后依然沿着峡谷的边缘朝回走,等整整把这条峡谷走了一个来回的时候,几个人有点心凉,小胡子的预感得到了证实,这里真的没有什么东西,或者说有,但被前面的人给带走了。
“会不会还还还还还有别的地地地地地方?”李能咂咂嘴巴。
“这条峡谷范围之外,就不叫傩脱次了。”格桑梅朵紧跟着就说了一句,就好像人在无意识的状态下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她从来没有来过这里,但小胡子还有晋普阿旺信这句话。
整整一天,他们就把时间浪费在来回的奔走中,一次又一次的从峡谷这一端走到另一端,这种奔走完全就是徒劳的,当日落的时候,四个人停下疲惫的脚步,心里都和小胡子之前所想的那样,觉得这一次真有可能是白跑一趟。
如果放到别的人身上,在一个想要找东西的地方什么都找不到,那么经过一段时间的寻找之后,他们的耐心就会无形中消磨,直至最后放弃,不过小胡子还有晋普阿旺都不是这种人,习惯沉默习惯孤独的人,总有超强的耐性,接下来,他们停留了三天时间。
第四天的时候,小胡子就觉得该再做决断了,因为朝圣者的影子时常都在他脑海里浮现,这个地方呆的不踏实。他和晋普阿旺商量了一下,如果傩脱次这里得不到什么线索,那么就只能从格桑梅朵身上再想办法。其实在前三天时间里,小胡子曾尝试过,让格桑梅朵从心里那颗种子中再感觉出来一些什么,却没能奏效。
“再等三天吧。”晋普阿旺道:“如果没办法的话,只能再用通灵蛊试一试。”
晋普阿旺没有母虫,他的几只通灵虫用一只就少一只,不到真正没办法的时候,他不想浪费。
接下来依然是从日出找到日落,这条峡谷几乎被走烂了,他们得到的就是疲惫和日益增加的失望。
第五天晚上,格桑梅朵和平时一样眼睛一闭就沉沉的睡过去,这让小胡子有点羡慕。三个男人轮流守夜,小胡子接班之前一直都没睡着,心里装着太多事的人总是这样。他静静的靠着一块石头坐下来,很快就和头顶的月光,身旁的暗夜融为一体。
一直到凌晨三点钟的时候,小胡子才慢慢起身,轻轻的走了几步,活动一下有点发麻的腿。但是当他一转身,身体那一点点若有若无的睡意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他感觉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月光很清亮,小胡子转身的一瞬间,就看到距离自己大概二三十米的峡谷下,骤然多出了一幢有些坍塌的建筑。建筑很庞大,否则也不会让小胡子一眼就发现。他的第一个感觉就是自己眼花,是错觉,因为建筑出现在峡谷下方,小胡子虽然没有亲自到峡谷下面去查看过,但这几天来来回回走了那么多次,这样一幢建筑,没有理由看不到。
但他是个很理智的人,只用了一秒钟就反应过来,那绝对不是错觉,不是。他看到了峡谷中那幢已经出现了坍塌的建筑,它倚着峡谷的一边建造出来,给人一种恢弘且古老的感觉。建筑前四根巨大的柱子已经断了,有一道台阶,通向了建筑的大门。
这是小胡子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建筑,但是却让他感觉到这是一座恢弘的庙宇。与此同时,甲央老人的讲述又一次出现在思维中,那个幸存下来却神智失常的德国人,在临死前不住的念叨着四个字。
神的庙宇。
他顾不上再想那么多了,飞快的把睡着的人喊起来,当四个人一起面对这座出现在暗夜中的庙宇时,心中的震惊已经无法形容。
“去看看。”小胡子马上就拿起了自己的东西,他心思转的很快,这座暗夜庙宇是猛然就出现的,那么也就说明,它很有可能还会猛然不见,否则早就被小胡子他们发现了。这个线索出现的很诡异,但是目前唯一寻找到的线索,绝不能耽误。
晋普阿旺拎着自己的铁环,从峡谷边缘一个不太陡峭的地方下去,后面的人都跟了过来,他们很快就下到了峡谷的底部,相隔二三十米的距离,暗夜庙宇的轮廓更加清晰,它真的存在,并非虚幻。
几个人几乎是跑着过去的,唯恐这座庙宇会像气泡一下骤然消失在眼前。在接近建筑的时候,小胡子有意踩了踩一根已经断掉的柱子,那是真实的柱子,通体用石头打磨出来的。
“我我我我我我我我操......”李能最先用他独特的方式表达出了心里的震惊。
站在这座建筑前,小胡子很快就把一切看的非常清楚,这好像并不是一个完整的建筑,它只像一个大门,就如同深山里的古刹山门一样,四根断裂的柱子中间,是一道只有十几级的台阶,铺台阶用的石条上布满了细密的裂痕,如果顺着台阶走上去,可以看到一道洞开的大门。
建筑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地震的波及,整体看上去已经微微倾斜了,那道洞开的大门很高也很宽,里面没有任何光线透出,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
“这就是傩脱次的真正意义了。”
几个人顿时都明白,傩脱次这个地方一直吸引着某些人,就是因为这座骤然出现的暗夜庙宇。当站在庙宇前的时候,人就如沙粒一样的渺小,这仿佛是冈底斯山中一个神的居所,古朴宏大。
“我们进去看看。”晋普阿旺回头对小胡子说。
小胡子点了点头,暗夜庙宇的大门后,处在绝对的黑暗中,谁都不知道这座神秘的庙宇中会有什么,但有一点,他心里很清楚,几十年前,一队装备精良的德国人就死在了这里。
@dina_kong 7060楼 2013-05-23 03:4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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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衰衰的华仔 7214楼 2013-05-25 00:0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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