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3月28日更新~~~恐怖小故事,绝不拖泥带水

又看到不错的小故事了,转来给大家一起分享,文章来源于天涯蓬蓬鬼话,作者蔚蓝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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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去年等到今年半年多可恶的作者终于更新了!!!!

深吻
  
  
  灯红酒绿。酒吧一条街是这个城市的夜场精髓所在,特别是周末,香车美人如同从地底钻出来一般,把整个区域填得水泄不通。空气中弥漫着的是脂粉混合酒香,也许还有因快感而雀跃的荷尔蒙。
  
  罗恩在把Q7的钥匙扔给门童之后,一头扎进了这家新开的“sin pub”。听老钱几个哥们说,这家新场子的妞都是些生面孔,质量还不错。对于夜场小王子罗恩来说,新鲜比什么都重要。这条街里混得久了,场子里那几个小蜜蜂也都见识够了。是时候来点新鲜货色。
  
  pub不算大,但是生意却异常火爆,大约是老板面子大,竟然能把旁边一向人满为患的“苏荷”、“芭比”的熟客都拉过来而不起纷争。入口处玻璃地板下的光带好像一根欲望的导火线,牵引着红男绿女走向释放的彼端。
  
  进到pub里面,罗恩要了杯“冷焰”,红白相间共7层,入口冰咧回味辛辣还夹杂着玫瑰的芬芳。
  
  味道不错,正好可以保持清醒看看有没有什么顺眼的货色。罗恩抿着酒目光游离在场子里一个个妖娆的身影。有几个看上眼 ,可惜身边都围了一堆男人;有几个女人眼神涣散地在舞池中扭动着蛇腰,一看就是磕了药;还有几个穿着一步裙,细带背心的女人烟视媚行于吧台和酒桌之间,那是在找金主的职业女性……这些都不是罗恩感兴趣的。
  
  扫视几圈下来,他的目光锁定在靠近舞台右侧的卡座里一个默默啜饮的女孩子。大波浪长发,嘴唇如同釉彩般闪耀着诱惑的光泽,不时扫视人群的眼光透露了她内心的纠结。
  
  就是她了。
  
  罗恩大咧咧的走到那女孩面前:“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坐你旁边吗?”
  
  女孩抬起头看着他,眼睛扑朔得如同夜空繁星都坠在了这一双眸子里。犹豫了一会:“坐吧,我朋友都跳舞去了。”
  
  罗恩知道,对这种犹豫的女孩就得大男子主义一点,你越主动,对方越容易被动地接受。
  
  “你怎么不去跳舞啊,没有舞伴吗?要不要我陪你。”
  
  女孩撇撇嘴,笑道:“那你可找错人了。我姐妹都喜欢跳舞,但我确实不习惯在舞池里挤来挤去。而且……我……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那我请你喝酒成吗?”
  “嗯”
  ……
  
  这个女孩确实很单纯,好像真的还是“第一次”,所以当罗恩顺理成章把嘴凑上去的时候,她有些闪躲。不过,人都在罗恩怀里了,能闪躲到哪里去呢?于是女孩任由朱唇被一条滑腻的肉舌抵开,长驱直入。
  
  罗恩极尽缠绵之能事,愉悦的享用着这长达5分钟的热吻。女孩也慢慢放松了警惕,香舌暗吐,慢慢地将一条香滑软肉伸进罗恩嘴里翻动。突然,罗恩觉得女孩舌头伸得似乎有点长了,似乎抵到了他的喉咙。只是一下。
  
  他赶紧停止动作。女孩笑靥如花,目含春风,竟有几分妖媚。比先前少了些许纯真。
  
  女孩从他怀里挣脱开来,借口去洗手间离开了。
  
  罗恩有些不妥的感觉,但又说不上来。
  
  不一会儿,女孩子回来了。看起来是去卫生间补了妆。嘴唇更加嫣红,淡烟熏承托得眼睛迷离而深邃。裙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变短了,一双玉腿在pub的灯光下无限诱惑。
  
  十足一只妖蛾子。
  
  女孩直接坐在他的腿上,主动把嘴唇贴了上去。
  
  意乱情迷。
  
  等罗恩醒来的时候,女孩已经径自离开了。
  
  还好,东西都在。罗恩生怕女孩是那种贪财的皮肉女郎。回想起昨夜销魂,他忍不住又浮想联翩。
  
  该死,忘了问她要电话。
  
  罗恩第一次觉得喉咙不舒服那是在午餐的时候,他明显感觉食物难以下咽。还好,喝了几口汤便顺了。
  
  第二次,是在午夜,他被一阵奇痒惊醒。双手在脖子上胸口一阵挠动,却无济于事,因为——那痒是从气管、食道透出来的。再怎么挠也如同隔靴搔痒。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难道是过敏。
  
  忐忑不安的他吃了颗开瑞坦便倒头睡了。
  
  等到他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的时候,他已经说不出来话了。
  
  到了医院,医生粗粗检查了一下,没发现什么异样。便开了些抗生素让他挂水。
  
  第三天医生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因为这个病人瘦了。整个人的肌体明显凹陷进去。看来抗生素给不了他太多帮助。
  
  罗恩意识已经很模糊了,但在医生询问他病发前吃过或接触过什么的时候,他还是挣扎着在纸上写了:sin pub 。然后便再没知觉。
  
  高医生决定用内窥镜做一个全面的检查。当他看清屏幕上的东西之后,忍不住胃酸翻涌。旁边的护士捂着嘴就跑去卫生间了。
  原来,内窥镜所到之处,从罗恩的喉管开始,腔壁上密密麻麻布满了一个个凸起的白色小疱。乍一看像一粒粒小米,仔细一看,才会发现原来是成片的虫卵,有些许已经挣扎着露出了头部。这种状况布满了他的五脏六腑。
  
  乃至肛门。
  
  没有任何悬念,罗恩死了。
  
  在家属的要求下,院方对其尸体进行了解剖,希望找出死因。
  
  解剖之前,高医生彻头彻尾地把罗恩的身体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侵入性伤口。但当他第一刀划开这具男尸的时候,便后悔了。
  
  此时的罗恩就像一个装米的袋子被人划了一条口子,皮囊下像白色米粒在重力的拉扯下嘶啦啦的涌了出来,晶莹剔透洒满一地。罗恩的内脏全没了,只剩一副干净的雪白的骨架,和一张沾满虫卵的皮。那虫卵就像与生俱来,完美的与人皮结合在一起,一眼看去仿佛珊瑚上面的凸状物,但是仔细一看,其实是想成千上万的白色小水蛭牢牢吸附在皮肉之上。
正在众人诧异不已的时候,地上的虫卵竟似有生命般,闻风而长,见光则发。不消片刻已有部分膨胀开来,顿时手术室腾起一片绿莹莹的蛾子。
  
  高医生仿佛也被吓到了,身子一个踉跄,幸好撑住手术台稳住身形。
  
  手术室的护士们哪见过这种阵仗,纷纷往大门冲去。他大喝一声:“不准开门!”一个箭步冲到门口挡住护士们。
  
  “如果这群蛾子放出去,也许会害死更多的人!”
  
  众护士慢慢冷静下来。幸亏有口罩护住了口鼻,绿蛾子倒不会对他们造成太多威胁。大多数只是围绕着无影灯转悠。偶尔几只会飞舞到人群中引起一阵尖叫。
  
  高医生抓起手术盘里的脱脂棉分发给大家,让众人把耳朵堵住,防止虫子钻进去。
  
  到底是什么让蛾子突然破茧?温度,一定是温度,以及适宜的湿度。
  
  于是,他让护士把空调温度调到最低,然后用无水酒精泼洒地上的虫卵,并用干冰灭火器对它们狂喷。不一会就见到虫卵结冰,再没虫子破茧。依法炮制对着罗恩的尸体也处理了一番。空中的绿蛾子似乎破茧之后就如同常规的昆虫一样,再无特别之处,几罐干冰灭火器喷洒下来纷纷坠地被众人乱脚踩个稀烂。有几只爬上护士肩头的绿蛾子也被高医生眼疾手快地拍死。
  
  在确定没有活动的蛾子之后,众人才走出手术室,让清洁人员对手术室进行彻底消毒灭菌处理。
  
  家属对这样的尸检结果很难过,院方对高医生处理紧急事件的冷静很满意。
  
  高医生坐在自己办公室里,脸色冷漠的像干冰灭火器喷出的零下70摄氏度的气体,哪怕是在刚才院领导暗示要给他升职之后。过了好一会他才回过神来:“兄弟姐妹们,别怨我……妈妈说过,每一批只能活一个。”
  
  一只绿莹莹的蛾子空壳从他的耳道滑落出来,他轻轻地,轻轻地,把它扔进了垃圾桶。
  啪——!盖子盖上了。

瘦身
  “亲爱的,你是不是瞒着我吃减肥药了。”老公面带笑意地对朱敏说着,一边放下手中的行李,“怎么老公才走半个月就瘦了那么多。为我消得人憔悴啊?哈哈。”
  
  “去你的。老娘已经放弃减肥了!”朱敏娇嗔着一拳打向李兵的胸口。
  
  “我是认真的,好老婆你真的瘦了啊。”
  
  朱敏撇了撇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自从上次吃了那个什么‘美速康减肥胶囊’引发心脏衰竭之后,我就发誓再不碰减肥药了。”
  
  李兵也不争,笑了笑,进内屋去了。
  
  朱敏转过身望着穿衣镜,两手捋顺了衣服卡住腰,收腹挺胸。真的瘦了吗?奇怪。她觉得镜子里那个女人还是丰满有余韵味不足的典型啊。
  
  这天下午,闺蜜晓丹约朱敏一起喝茶,刚一见面,晓丹就两眼放光:“我说敏敏,你是不是找到什么新的减肥方法了,竟敢藏私不跟姐们儿分享!看我不收拾你。”
  
  朱敏一边躲闪晓丹的“霹雳挠痒手”,一边笑道:“我才没有。没吃药没节食……真的,哎哟,妈呀……哈哈……别挠了!”
  
  “亲爱的,你快告诉我你怎么减肥的嘛,你看我这奶油肚……”
  
  朱敏半信半疑的看着晓丹:“我真的瘦了吗?我这个月胃口出奇的好,随时都在吃东西。怎么可能瘦?”
  
  晓丹看朱敏不像开玩笑,于是也不闹腾,拉着她找了个位置坐下来:“怎么回事。该不会是有什么病变吧?亲爱的你真的瘦了不少啊。最近有去称体重吗?量腰围?要不然去检查一下,别是癌症,或者会不会是怀孕了?”
  
  “癌症?!我呸!你个乌鸦嘴!”朱敏伸手打了晓丹一下,“我最近没有什么反常的举动啊。而且,很长时间没有跟老李那个了,怎么会怀孕……”
  
  “那要不我陪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吧。你家老李不是已经会诊回来了吗?你家那医院设备也齐全,去让他给你检查一下。”
  
  李兵看到这两姐妹出现在办公室的时候愣了一下。
  
  “老婆大人下午好,丹姐下午好。”他站起身来迎到门口。
  
  “啧啧,小李嘴可真甜。”晓丹也不客气,径直走到李兵的办公桌前坐下。“李副院长,你这办公环境不错嘛。去,给姐姐们倒两杯咖啡过来。”
  
  朱敏看晓丹这样使唤自己老公也不生气,也不搭话。她笑了笑向晓丹走去,回头对李兵说:“我的要多糖多奶,丹姐的要少糖不加奶。”
  
  李兵微笑着点头称是,转身出了办公室。
  
  李兵一边走一边微笑,满面春风,任谁也看不透在他春意盎然的脸后藏着怎样怨毒的恶念。他想把口痰吐在咖啡里,他想把鞋底的烂泥放进咖啡里,他想把世上最恶心最污秽的垃圾调进咖啡里……但这些都不足以消除他的怨恨。当初要不是信错人,让朱敏的老爸几乎不留痕迹的剽窃了自己的医学论文,怎么会面临着两难选择——要么丢掉工作孤身一人与一个私家医院院长分庭抗礼;要么取他那肥的像棉花糖一样的臭脾气大小姐女儿同时提升为副院长职务。
  
  很显然,一个农村大学生好不容易有了稳定的工作,家里还有弟弟妹妹需要供养,这种情况下谁也不会冒险去打一个胜算本来就不大的官司。俗话说:穷不与富斗,民不与官争。
  
  命运,从来都是按照它自己的意愿前进,我们……只有妥协这一个选择。
  
  朱敏做了一个全面的检查,检测报告证明,并没有什么病变或者喜事。
  
  但她没有开心多久,因为她发现自己胃口越来越好了。甚至比当初变肥婆那段时间的胃口还要好。
  
  一顿饭能够干完一整只烧鹅,一份咸烧白,一份糖醋里脊,一份回锅肉……可是刚过两三个小时就饿了。于是,用一只十寸的元祖芝士蛋糕与一大瓶可乐做下午茶。到了晚上,又忍不住吃掉三锅香辣排骨,一锅炒小龙虾,一锅香辣鱿鱼。最后并不是因为吃不下,而是实在不好意思继续点菜而离开。在回家途中又忍不住买了一个KFC全家桶和三个汉堡。
  面对暴饮暴食的她,李兵什么也没说,只是安静的陪着。这么些年都过了,他的意见已经习惯性压在舌底。
  
  其实,李兵还有一个秘密,他一直没说,也不想说。结婚7年了,他们一直没有要孩子。早在三年前,朱敏怀上了。但是身为大小姐的她怎么忍得了生孩子的痛。她一句“还没准备好”,撇下从千里之外赶来的眼巴巴指望抱孙子的婆婆,一个人去把孩子打掉了。痛的撕心裂肺的她,回到家就拿李兵发泄,稍不顺眼就拳打脚踢,砸东西。以至于婆婆是什么时候哭着登上火车离开的也全无印象。就是在那段时间打闹中,李兵意外的丧失了生育的能力。这是他一年后才知道的。虽然性功能正常,但是他不可能再有孩子了。
  
  所以,眼前这个女人做什么都不奇怪了。他只求平平淡淡的过下去。因为他相信,这样的日子,总会有尽头。也许他死,也许,她死。
  
  朱敏发现自己确实瘦了,但是除了胃口奇好之外,身体开始变得异常虚弱——就好像一个饿了很久的人。
  
  她怀疑李兵在自己饮食里面动了手脚,但是通过她处处留心,甚至安装摄像头监视,李兵本分的很;她又怀疑是最近吃的馆子有问题,于是换了几处吃饭,但是症状依然不得缓解。难道那次的医学报告有问题,自己真的得了癌症?朱敏想了想,悄悄去了省医院做了全面体检。结果还是一样,除了血糖有点低,其他一切正常。甚至连以前的脂肪肝也消失了,机体完全正常。
  
  她发现,有时候人真的不能强求。当初自己吃药、跳操、节食都没能减肥,现在莫名其妙就瘦了。除了胃口好一点之外,好像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坏处。晚上去夜店high的时候也有男人跟自己搭讪了。不像以前,好不容易等来个搭讪的帅哥,结果是个鸭子。
正好最近李兵出差多,朱敏也没闲着,除了吃饭就是跟野男人苟合。
  
  天知道,做爱是多么耗体力的事儿,正好今天勾搭的这个猛男又是能“干”的主,一晚上都四次了还没有停战的意思。
  
  但是现在出了个小问题:朱敏饿了。
  
  她总不至于在这种时候提出要去吃饭的请求吧。何况,她那吃相,除了李兵恐怕没人能看得下去。现在已经是半夜4点了,就算要吃东西,只怕也只能去麦当劳了。想起麦当劳,朱敏的唾液就忍不住狂喷,以至于咽口水的声音太大被猛男听到。她面色一怔,马上呈现娇媚的一面,猛男倒也没在意,继续他的运动起来。
  
  算了,忍一忍吧,等天亮了再去吃。早知道就不来这种小旅馆了,连冰箱也没有。
  
  李兵接到警察电话的时候,朱敏的尸体已经冷了,那个跟她鏖战通宵的猛男也被叫到局子里问话去了。
  
  李兵头一次看到他的岳父大人这样失魂落魄,时而肩头耸动,时而气的颤栗发抖。是啊,表面上看,这婆娘可是跟人偷情被人干死了呢。
  
  不过法医报告还了朱敏半点清白:她不是被干死的,而是饿死的。
  
  当时李兵强烈反对解剖,他认为朱敏人已经死了,又不是谋杀,就不应该再折腾她的遗体了。看他这种举动,岳父顿时心生疑惑,强硬地要求法医把自己女儿的死因查个透彻。
  
  当法医划开朱敏的肚子,发现胃部空空如也,小肠也是,就像一个得了厌食症的人一样。皮下脂肪少得可怜,胃缩的很小。
  
  朱敏的父亲受不了女儿离世和死因离奇这双重打击,彻底崩溃了。朱敏的葬礼完全靠李兵一手操办。
  
  在灵堂内,李兵确定没有人会进来之后,解开了盖尸体的白布,脱掉尸体的裤子,用一粒红色的药丸放在朱敏的肛门处。约莫过了两分钟,几条长长的,白色绦虫从尸体肛门处钻了出来,紧紧裹住那药丸,甚是喜欢。李兵赶紧用瓶子把这几条绦虫装起来,然后把朱敏的遗体整理好。
  
  幸好,你们这群小家伙藏得好,我还担心解剖会发现你们。李兵一边想,一边捉住其中一只用力挤它的尾端。那怪虫喷出一点眼屎一样的半透明小丸子。好像是虫卵。
  
  走到外堂,李兵贴心的为哭红了眼睛的晓丹接了一杯矿泉水,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坚强点,小敏也不希望我们这么悲伤。”
  
  “李兵,不得不说,你真的是个好人,小敏这样对你你还能不计前嫌。”
  
  晓丹第一次对李兵这么温柔的说话,温柔得让李兵都有一点心软。但他还是镇定的,看着晓丹把那杯里的虫卵,一口一口,喝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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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师傅,你在干什么?”李兵一次在云南小县城会诊完,便到周边闲逛。正好看到一个老大爷对着一只骨瘦如柴的猪鼓弄着什么。周围围了一大帮人等着看热闹。
  老大爷看了他一眼,倒也没什么戒心:“我在钓虫。”
  “那是什么?”李兵越发好奇。交谈中才知道,原来这里有种寄生虫,也不知道学名叫什么,大概就是绦虫一类的,生性嗜肥肉。常常寄居在猪的体内。被寄生的猪,光吃料不长膘,还饿得骨瘦如柴。老大爷精通百虫病理,是御虫世家传人。受人所托在这里帮人治猪呢。
  李兵一听,心里甚是好笑。世界都无法攻克的减肥难题,居然让着一小小的虫子解决了。不知道弄回去做成减肥胶囊会不会大卖一笔呢。想着想着,他就想到了家里肥猪一样的老婆。于是,他左磨右泡,终于以科学调研的名义从老大爷手里讨来了一些虫卵和几枚药丸。
  
  实践证明,老大爷虽然没有受过正规教育,但他描述的症状,一点不差。
牙齿
  
  
  我的姐姐很美。
  
  长发飘飘,五官精致,肤色均净。从小到大,她都是周围男生热议的话题。
  
  尤其是她的笑容,天真得不像一个二十六岁的女人,像个天使。
  
  我还有个小弟,也是个眉清目秀的小帅哥。比当下很多影视红星之流不知好看到哪里去了。
  
  小弟一直很怕大姐,虽然大姐从来没有打过他,更没有欺负过他。但是当小弟还在襁褓之内的时候,一看到大姐就会哭。见一次哭一次。也许真的有宿命一说吧,虽然相差不过六岁,但小弟和大姐的关系就没有亲近过。
  
  刚才说什么来着?哦,我说大姐很美。确实很美,从我女性的角度来说,模样能让另一个女人嫉妒的自然是美人。
  
  但是大姐有一个秘密。
  
  这个秘密,父亲知道,母亲也知道。至于小弟,我不知道他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有人说,最美的笑容应该露出八颗牙齿。大姐恰好有最美的笑容。她的牙齿洁白闪耀,令人惊艳。但是如果你有幸看到她张开嘴一定会被吓倒迷走神经短路。因为——大姐的磨牙几乎都分崩离析,龟裂残缺。
  
  这便是大姐需要定期补牙的原因。好在父母共同经营一家牙科诊所,补牙倒也方便。
  
  姐姐的磨牙耗损得这么厉害,完全是父母一个难言的苦衷。因为,从小姐姐就喜欢吃骨头(不是啃),不论什么动物的骨头,她一定要细细咀嚼,用牙齿把他们磨成粉捣成浆。然后心满意足的咽下。早些年,父母没太在意这个问题。直到有一天,邪恶的端倪渐渐浮出水面。
  
  那晚,父亲想起有一份病例需要连夜传给同行,就返回诊所去取。没想到,诊所里面灯亮着。他进去之后,发现手术室的储物柜开着,大姐背对着他在办公室里鼓捣着什么东西。待他走进一看,才发现大姐手里拿的是——储藏病人牙齿的罐子。大姐正用她如葱白拌细嫩修长的手指,抓起罐子里黑、黄、白相间的牙齿,一颗一颗塞进那早已激荡着唾液的嘴里。然后用力的合拢咬合肌,力道之大,只听骨头与骨头之间尖利的磨砺之声。咯啦,咯啦……每一声都伴随着父亲浑身肌肉的一阵颤抖,同时,父亲感到牙龈一阵酸痛。
  
  “你……”
  
  大姐听到父亲的声音,没有马上回过头来,而是加快了咀嚼。等到她顺利地把那满口的碎牙咽了下去,才回头对父亲尴尬的一笑。这是怎样的一个笑容?洁白的门牙和切牙上渗透着殷红的血丝,舌头早已被受伤的牙龈喷出的鲜血染的红彤彤湿滑无比。姐姐的磨牙已经支离破碎,如同一根被硬生生掰断的小腿胫骨那锯齿状的截面。
  
  学医的毕竟胆子大。父亲并没有被吓瘫。倒是护士出身的母亲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一个踉跄。
  他们夫妇二人总算知道了为什么最近大姐牙齿磨损特别厉害。
  
  从此,便开始了长达十余年的定期为大姐补牙的不归之路。
  
  补过牙的人应该都知道,假牙价格并不便宜,虽说父亲只需成本价,但面对大姐十几颗需要定期修补的牙齿也会觉得吃力。所以,补牙的时间适时延长。而大姐,也尽力克制住吃牙齿的欲望。
  
  但对于她来说,那就像毒瘾。
  
  戒不掉的。
  
  没错,我的姐姐是异食癖患者。但我父母从来没有想过带姐姐去就医治疗。每当他们任何一方有了一丝一毫这样的念头,另一方一定会强硬的把它抹杀掉。这并不是为了保持姐姐的名誉。如果出于这个考虑,大可以去外地治疗。真正的原因在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我父母倒说不上是重男轻女,但是他们确实很爱小弟。更胜于大姐。
  
  在姐姐4岁那年,父母怀上了第二胎——我。那时候正是计划生育开展得如火如荼的时候。国营单位的职工尤其是着重抓查的典范。如果被捉住,是要强行堕胎的。但父母想法设法把我保住了。
  
  直到出生前一个月。
  
  父亲想要个男孩。母亲也是。为了保证第二胎一定是个男孩,于是他们悄悄利用职务之便做了一个B超检查。很遗憾。我是女孩。更遗憾的是,父亲和母亲一合计,觉得如果第二胎生下来,要怀第三胎风险就更大了,于是决定把我打掉。
  
  没错。母亲本是妇产科护士,在她指导下,父亲把我从母亲体内拿了出来。
  
  当看到我胯下没有传宗接代的那根条状物时,父母忘记了手术的艰辛与疼痛,松了一口气:希望下一胎能怀上一个男孩。
  
  我的尸体成了他们头痛的源泉。毕竟不是专业杀人犯,完全没有想好怎么处理。
  
  “不如,扔给院子里那条大狼狗吧。反正它吃东西吃的干净,没有人回去查它……”
  
  父亲想了想:“那得把血处理干净。我把他煮熟了,半夜扔到狗窝里。看着它吃完!”
  
  “对!煮烂点。我怕狗吐出的骨头渣子败事儿。”
  
  就这样,我由死胎变成了熟胎,盛在盘子里,端放在饭桌上。
  
  母亲刚堕胎,不能随意走动,于是父亲忙里忙外处理一些应该消失掉的东西,比如——煮过我的锅子。
  
  等到他们发现事情不对劲的时候,我已经被4岁半的姐姐吃得只剩两只小脚了。
  
  然后,在父母瞠目结舌中,姐姐把我的两只小脚丫子塞进了嘴里。
  
  咯啦,咯啦……
  
  从此,姐姐就酷爱上了吃骨头。至今。
  
  另外,我也有我自己的秘密。其实我不恨我的姐姐,至少她让我俩融为一体,透过姐姐的眼睛,我也能看到世界感受生活。于是我常常坐在姐姐的肩头。
  
  就连姐姐去探望襁褓中的小弟的时候,我也正坐在姐姐的肩头。
  
  凝望着小弟。
风格有些阴暗,说实话前两个看的我有些起鸡皮疙瘩,大家如果觉得不是很能接受我就不发了
婴灵
  
  
  “唔……嗯……嗯嗯……”
  
  快了,就快出来了……加把劲!
  
  这一刻,我觉得我的灵魂就快随着额头的汗水与胯下的鲜血离我而去。
  
  是个儿子!
  
  好歹,我熬过来了。总算把孩子生……也许是挤了出来。
  
  我从没想过自己会在19岁就经历生产之痛。
  
  我从没想过自己会在没有男人陪伴的情况下生孩子。
  
  我从没想过自己会在学校的卫生间把孩子生在地板上,用美工刀割断脐带,用马桶的水洗净血污。
  
  但,人生就是由一个又一个没想过组成的。
  
  Whatever。
  
  接下来,我看着这个沾满黏液,丑陋的像个核桃的小崽子。心里打起了鼓。
  
  我该怎么办?把你抱到郑俊的课堂上,一把扔在他的讲桌上?还是把你放在垫着丝绒铺满花瓣的篮子里送给他老婆当作惊喜?也许,能用你换一笔生活费呢……
  
  我不会这样做。孩子,如果你了解我,这个在厕所用双腿把你挤出来的女人,你该知道我可不是那种没见过市面的小女生。如果把你带出去,虽然能毁了那个不负责任的色鬼老师,但老娘还要名声呢!
  
  对不起了,宝贝,下次投胎看准了再投。
  
  当我把一张张浸湿了的面巾纸盖在婴儿脸上的时候,我心里确实有点难过。幸好事先用纸团堵住了他的嘴,不然他稚嫩的哭喊大概会让我放弃这种有点点残忍的举动。
  
  第十张面巾纸盖在他脸上的时候,我看到他的身体变得通体透紫,小胳膊小腿不再挣扎。
  
  解决了第一步。很好。
  
  我用塑料袋把他装起来,一层,两层……五层。这样应该不会破了吧。
  
  我拖着一个孕妇孱弱的身子站起来,用平底皮鞋瞄准那袋子,用吃奶的力气踩了下去。
  
  小小的隔间里回荡着细小、脆弱的骨头碎裂的声音,渐渐变得朴实、浑厚。好像用木棒槌敲打云吞的肉馅。
  
  噗哒,吧嗒……
  
  每一次踩下去,我都会很痛。那是下体撕裂的疼痛。
  
  但愿,应噶踩成了肉泥了吧。大概,看不出来是个人了吧。
  
  我突然想起曾经看到过的虐猫贴。那个穿高跟鞋踩死小猫的女护士,是不是沉浸在那种践踏生命的快感之中呢?我无从知道。我可没有那么变态,我只是一个想尽快解决麻烦同时忍着剧痛的普通女大学生而已。
  
  
  哎,真想让那个护士帮我踩几脚。
  
  不好,下体又开始流血了。我赶紧掏出一把脱脂棉,胡乱的塞进去,双腿夹紧,一屁股坐在马桶盖上。
  
  我看了看袋子里的那团东西。虽然够烂,但是估计马桶冲不下去呢。
  
  真恼火!
  
  这一刹那,我突然很想念家里的食品搅拌机。
  
  没办法了,我只能把孩子装进我的背包。
  
  处理干净血迹,我又补涂了一下唇彩和睫毛膏才离开。真是的,还号称不脱色防水的玩意儿,一出汗,都花了。
  
  今天不想去上课了。走出校门,拦了一辆出租车回到我租的房子。
  
  下车时候我才发现,又有些许血迹渗透出来,在白色的坐垫上烙上了点点梅花。
  
  我接过司机找的钱赶紧往家里走。不然该被师傅骂了。
  
  正要走进小区我突然想起旁边小树林的那几条野狗。平时嫌它们吠的烦,今天也许它们能帮得上忙呢。
  
  于是我临时调整方向,走进树林深处。现在是上班时间,来的人应该不多。
  
  远远的,我就看到那几条瘦弱而肮脏的流浪犬。
  
  乖乖们,姑奶奶给你们带吃的来了。我心里觉得好笑。
  
  奇怪的是,那几只狗看到我竟然全都俯下前肢,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妈的,别是一群疯狗。要是被咬了可就麻烦大了。
  
  我赶紧扔下碎肉就跑。
  
  走进楼道的时候,我才发现这个破居民楼,大白天也这么暗。似乎还有点冷。
  
  你知道一个下半身刚刚被撕裂的女人要爬上三楼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么。我几乎是扶着栏杆倒退着走上去,这样可以避免大腿分开的程度太大。
  
  都是那个贱男人不肯戴套!我心里默默地骂着。今晚再去找你拿精神损失费!不然要你好看。
  
  开门的时候,我觉得有点不对劲了。这楼道也太暗了,通风窗外面明明阳光灿烂,可是光线照到窗口似乎就像拐了个弯不肯进来。这时候,我感觉有什么在拉我的裤脚。
  
  我低头一看,一个满身血污的孩子。正咧着嘴对我笑。
  
  啊~~~~我几乎是在发出尖叫的同时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儿啊,你可别怪娘,你可别害娘。
  
  我默默念着。
  
  他对我咿咿呀呀地叫着,鬼知道想表达什么。不过他张开的双手大概是需要个抱抱吧。
  
  我打心底怕他把我给吃了,只好随他愿将他抱在怀里。
  
  他还和刚出生的时候一样脏,像个小猴子。他在我怀里乖巧的很,并没有像我预想地那样扑到我脖子上咬开我的血管。
  
  对了,还只是个小婴儿呢,哪来的牙齿。
咯咯咯……估计是被抱的很舒服吧,他开心地笑了,然后把右手拇指放进嘴里吮吸。
  
  这一刻,我突然觉得一股暖流涌向我的眼睛,鼻尖顿时一酸。他是这么的可爱,为什么……我下得了手。
  
  所谓母子连心,他仿佛有了感应,用小手挠了挠我的下巴。
  
  母性,真的是世界上最神奇的一种本能。此刻我已经全然不去想他只是一个鬼魂,我轻轻的把吻,最真却又满怀歉意的吻,印在他的额头。
  
  他又笑了。
  
  进到家里,我用水把他洗得干干净净,然后用真丝围巾把他包裹起来。我担心棉布或者毛料会刺激到他稚嫩的肌肤。不知道为什么,无数的关爱如泛滥的洪水激荡在我胸间。
  
  “宝贝,晚上我带你去见你爹地。”我意识到,这种幸福我应该与人共享。
  
  晚上,我觉得下体没有那么痛的时候便抱着孩子去了学校。
  
  校园里停着几辆警车,还有一辆救护车和我擦身而过。
  
  哪个倒霉鬼又出事了。幸好,我没把孩子尸体扔厕所里。不然,这警车就是冲我来的。我对着怀里的宝贝吐了吐舌头。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对我笑。
  
  我穿过那群围观的大学生们,该不会是有人跳楼了吧。我看了看地上并无痕迹。
  
  管他呢!
  
  电梯很空,也很迅速。
  
  很快我就到了22楼,郑俊的办公室所在之处。
  
  奇怪,怎么有警察在向他问话。还有萧主任也在,面色凝重。
  
  我躲在拐角处等了好久,那群警察才走。
  
  又过了一会儿,萧主任也走了。
  
  我看到郑俊一脸苦恼的坐在办公桌上,脚踏在椅子上。双手插进头发。
  
  “郑老师……”我本来想阴阳怪气讽刺他一番,不过看情况似乎有大事发生了,我也是识时务的人。“发生什么事了?”
  
  郑俊听到我的问话,先是有气无力的说:“没事,你快回宿舍去……”
  
  话说一半,他似乎辨识出来是我的声音,猛地抬起头来。双眼布满血丝,瞳孔屯满疑惑。
  
  “啊!你……是你……你要干什么!”他害怕得有些异常,反应如此过激,竟然站到了办公桌上。哪里像为人师长的。
  
  我顿时有些不屑。突然意识到他为什么如此害怕。大概是看到了我怀里的孩子。
  
  “瞧你那怂样!害怕吗……这是你的孩子,我给你生下来了。一个人,就在16楼的女厕所。我把他…生…下…来…了……一个人!”我故意拖长语音,加重语气。
  
  “啊……不……我不知道你说什么……你别过来!”
  
  哼,只不过是个孩子,把你吓成这样。咬我告诉你这是个鬼婴,我猜你会当场飚尿吧。啊哈!我心里暗自得意。
  
  我慢慢地朝他走去:“你不要看看自己的骨肉是什么样子吗……就看一眼吧。”
  
  怀里的孩子似乎也意识到面前的男子是他的父亲,把头扭了过去。
  
  只是,头扭的太过了点……180°。然后露出诡谲的笑容,我分明看到,他嘴里尖利的牙齿闪着寒光!
  
  这下把我也吓了一跳。差点抱不稳他。
  
  郑俊看到这一幕,彻底崩溃,站在办公桌上倒退两步……正好踩到茶杯的盖子,脚下一滑,一个倒栽葱从窗户倒了下去。
  
  我的本能反应就是去拉他。
  
  可是……我的手从他的身体穿了过去……
  
  我去势太猛,撞向窗台,继而直接冲出了屋子。
  
  怎么回事,我穿过了墙体。
  
  而且……浮在半空中。
  
  郑俊的尸体正好落在警车上,那空洞的眼神,直勾勾盯着我的所在。
  
  我从这个位置望下去,正好看到16楼女厕里,医生护士正把一具面色苍白腹部肿大的女尸搬上担架。
  
  咯咯咯……
  
  一个童声在我怀里响起。
邻居
  运气不错!这么快就能找到新房子。价格便宜,小区绿化也不错。最关键的是:房东提供一个冰箱和一个雪柜,这下不用总是跑超市了。吕菲一边拖着黑黑的大行李箱爬着楼梯,一边想着。
  就是楼层高了点,6楼,又没电梯。嗐……想那么多,就这个价钱,哪有那么多两全其美的事情。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3楼。现在是周二下午3点,大家都去上班了吧。楼道里一个人也没有,旧式开放型的楼梯阳光通透,很像孩提时厂里生活小区的红砖楼房,弥漫着一种让人特有归属感的气息。
  累了。小菲放下箱子伸了个拦腰。
  刚把胳膊放下来,就看到身边站着一个消瘦的中年男人,目光浑浊,胡渣稀拉拉的爬满下巴。
  着实把小菲吓了一跳。什么地方冒出来的?!
  “小姐你是刚搬来的吧,我住6楼27号,姓周。”中年男子语气温和,彬彬有礼,削弱了突然出现的不适感。“要我帮忙提箱子吗?”
  小菲看他没什么恶意,出于礼貌报以微笑道:“这么巧,我住6楼28号,刚好在你隔壁呢。”
  “我听房东说了,隔壁房租出去。那天你来看房子的时候我看到你了。”周先生眯着眼睛,牵强的把嘴角拉向两边,感觉像是在微笑,但明明就只是牵动了那张老朽的脸皮。笑得让吕菲很不自在。
  “你是直接通过房东租的房子?那应该比我租的便宜。我是通过中介找的。对了,我姓吕,名菲。刚到这边工作,以后还要麻烦您多关照。”吕菲伸出右手与周先生礼貌地握了一下,被一手老茧摩挲的怪难受。
  “我叫周军,你叫我老周也可以。”周军也不容小菲推辞,直接拎起她的箱子上了楼。
  这是吕菲第一次见到周军,也是印象最好的一次。
  后来吕菲一直很困惑的是:为什么那天完全没有听到周军的脚步声?
  住了一个多月。小菲开始觉得这栋楼有些怪怪的。比如,很少看到人在楼里走动,偶尔看到几个大妈大婶在半掩着门做家务,一看到小菲走过,也赶紧把门关上。又比如,楼道里时常会飘动着纸灰,仔细辨认一下竟然是给死人烧的冥币。这个发现让吕菲浑身不舒服。又不是清明、鬼节,谁平时烧这个玩意儿。还有几户人家终日不见开门,但是经过的时候总会闻到烧蜂窝煤的一氧化碳味道,刺激得呼吸道很不舒服。时间久了,连最开始觉得舒服的阳光也变得白生生刺眼的锥子。
  哎……这是因为心境变了。
  至于6楼的邻居,吕菲自从搬来之后就只见过周军一个人。偶尔会听到隔壁传来砰砰的声音,至少说明周军不是一个人住,但他的另一半始终没有露过脸。而另外三户人家,则从来不见踪迹。除了门口报箱奶箱空了满,满了空说明有人在这里生活之外实在没有什么人居的痕迹。
  这天,小菲上夜班,快12点才到家。上了5楼才发现6楼的路灯坏了。她也没在意,便往上赶。走了两步才注意到,楼梯尽头有一双脚——一双光着的脚站在那里。借助5楼的路灯只能看到那人的脚和脚踝,看上去是个女人。但不确定。
  吕菲不禁放慢了脚步,轻轻地,慢慢地夹杂着犹豫。
  那双脚一动不动,似乎静静地等待小菲一步一步靠近。像是挑衅,又像是邀请。
  越来越近。
  就在这时,长时间感受不到声音的声控灯,灭了。
  整个楼道沉浸在夜的潮涌中。
  强反差造成吕菲暂时的失明。一惊之下她尖叫一声。
  路灯应声而亮。
  那双赤裸的脚,不见了。
  这时,6楼有光线透了出来。是周军家的门开了。
  只见周军从楼梯扶手上探了个头出来:“吕小姐这么晚才回来啊,有什么事吗?”
  “周先生你好,还没睡啊。”虽然接触不多,但就像溺水时抓住救命的稻草一样,在这种时候看到认识的人总是让人比较安心。
  “睡下了,刚去厕所突然听到你尖叫,这不出来看看你啥事儿么。”
  “谢谢!”吕菲上了楼,借助着周家的灯光开了自家门,“这路灯什么时候坏的,明天我买个灯泡劳烦周先生你给换上好吗?”
  “没问题!明儿见。”
  就在周军掩上门的一瞬间,小菲觉得周军背后有黑影闪过。但来不及看真切,周军家的光就被门缝吞没了。
  惊魂未定的小菲坐下来,直觉告诉她刚才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一时想不明白。
  直到躺到床上半睡半醒的时候,突然灵光一闪。
  她想起在她尖叫之后,周军家的灯光是乍得一下亮起来,而不是藉由门缝的开合,像扇面一样慢慢打开。那说明什么?周军家的门原本就是开着的,只是在刚才突然点亮了灯?
  想到这里,吕菲感到一股寒气从凉席弥漫开来,把她层层笼罩,疑似躺进冰棺。
  为什么……大半夜开着门,难道在等我?但那双脚又不像是男人的……
  他到底开着门做什么呢?
  也许太累了。虽然受了惊吓,吕菲还是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第二天还是夜班,不过下班回家的时候,六楼的过道灯已经修好了。这让小菲多少觉得宽心一些。
  就在她掏出钥匙开门的时候,正低下头找钥匙孔,突然发现地上的影子……有两个。一个是自己的,另一个被拖得长长的。
  小菲连忙回头,却不见人影,眼睛余光扫视到一个黑影往楼顶窜去。那动作不紧不慢,竟像是在飘。
  不会是贼吧。吕菲也不是胆小的小女生,随手操起一根木条悄悄地跟了上去。
  管它是什么,总得探个究竟。不然晚上睡下了也不踏实。如果真是贼,就去把通往天台的门锁好。
  通往天台的这截楼梯是没有路灯的。晚风吹着天台木门吱呀呀得撞击着墙体,砰,砰……
  走进黑暗之后,眼睛渐渐适应了。借着月光可以看到门的一旁堆放着废弃的鸡笼和一些纸箱,隐隐约约传来一股臭鸡屎的味道。穿过门框,小菲看到天台上有一条浅色连衣裙在风中飘动。连衣裙的主人是个白肌胜雪的女人。裙摆下方是赤裸的双脚,莫非就是昨天见到的那双?奇怪的是,这个女人是个秃子。没有头发的头颅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大概是因为没有头发所以才在夜间活动吧。还是不要打搅别人才好,免得徒增尴尬。
  于是吕菲转身想下楼。风逐渐大起来。
  突然她听到身后“嘭”的一声,回头一看,那个光头女人摔倒在地。半晌没有爬起来。不会是摔伤了吧。
  小菲赶紧上去扶她。
  走近一看,才看真切那个女人的模样,吓得她倒退几步。
  定了定神才又走上前去。
  这哪里是一个女人?分明是个塑料模特。
谁这么恶作剧,大半夜放这东西出来吓人。
  吕菲恼怒地踹了模特一脚。
  她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如果这个模特是假人,那刚才上楼的那个人是谁?
  不管了,还是赶紧回家吧。
  她猛然转身就要往家里跑。
  却看见,通往天台的门框浮现出一个老女人的脸,肩膀赤裸,似乎身体也是赤裸。长发掩面,却掩饰不住她“桀桀桀”的干瘪笑声。
  “啊——!”吕菲惨叫一声,眼前一黑就倒了下去。
  醒来的时候,看到的是明晃晃的手电筒。
  随后听到周军的声音。
  “吕小姐,你没事吧?发生什么事了?”
  “鬼!有鬼!”吕菲猛地扑进周军的怀里抽泣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失态,赶紧坐正身子。
  幸好周军也没说什么。
  这时候,小菲才发现天台上除了她和周军,就只剩呼呼掠过耳畔的风。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没有模特,没有连衣裙,也没有赤裸老妇人。
  在周军的搀扶下吕菲摸索着回了家。惊魂未定。
  接下来的一周,怪事越来越多。例如,半夜会听到墙壁砰砰作响。沉闷但清晰。仔细聆听声音来源,却又突然什么都听不到了。刚一放下悬着的心,那怪声又转变成指甲抓墙那销魂蚀骨的刺耳声,令人发狂!有时候会听到天台上有人走路的声音,咯噔咯噔,像是一个女人穿着高跟鞋在溜达,但有时候声音又会突然变得急促而连续,好像什么硬物在地板上被拖行。不知怎的,小菲脑海中浮现起那具塑料模特在月光下,在空无一人的天台上,跳舞。
  彻底让吕菲崩溃的是,她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她屋子里转悠。
  比如一块巧克力,吃了一半放在桌子上。第二天就怎么也找不到了。开始她还以为家里有老鼠。可是,难道老鼠连包装袋也吃?茶几上的水果似乎也莫名其妙在变少。虽然记不得确切数目,但是就是感觉食品的消耗速度明显比自己以往更快。还有一次,她回到家里摁电灯开关的时候,发现手上沾了什么东西,黑黑的。扭头一看,墙上竟然清清楚楚印着几个黑手印!
  这着实吓坏了她。
  她请了几天假,决定把事情弄个明白。
  好容易碰到四楼一个大婶买菜回来,在过道里跟吕菲打了个照面。小菲对大婶微笑了一下,大婶大概也知道她是楼上的住户,也不像以前那样冷漠。回报了一个浅笑。
  “大婶,我想问点事儿可以吗?”
  大婶停了下来,大概早就知道小菲想问点什么。但有些犹豫:“你想问什么?”
  “我就想问一下,我租那个房子是不是……有点不干净?”
  大婶脸色渐渐苍白,嘴角抽动几下。然后左顾右盼,似乎下了很大决心才小声对她说:“你那套房子倒没什么问题,有问题的是……”
  突然大婶什么也不说了,眼神充满惶恐,丢下一头雾水的吕菲转身进了屋。
  小菲扭头一看,周军正站在楼道另一端,冰冷的眼神能冻住外面不住下坠的雨滴。
  “周先生,没去上班啊?”吕菲觉得有些尴尬,便搭讪到。
  周军嘴里嗯了一声,也没多说什么,冷漠地与她擦身而过,下楼去了。
  这天,她敲开了周军家的门。在这里住了这么一段时间,她还是第一次拜访周军。她总觉得那天大婶没说完的话跟周家有关系。如果旁敲侧击不能得到答案,不如直接面对来得痛快。
  周军竟然在家。看到吕菲,也没觉得惊讶。
  “吕小姐,找我有事吗?”
  “嗯。周先生,我可以进来说话吗?我有点事想请教一下。”
  周军短暂犹豫了一会儿,侧身让她进了屋。
  走进房间,吕菲才发现周家简朴至极,虽然是白天,但是两间卧室门关的严严实实,阳光只能从阳台的窗帘缝隙溜进来。没开灯,光线昏暗的客厅里就一个破旧的真皮沙发,一个木茶几,一张木桌三张凳子。甚至连家电也没有。不过在饭桌旁边,竟然摆放着一个灵位。一对电子红烛幽怨得像一双摄魂的眼睛。而灵位上的遗诏是一个中年妇人,眼角眉梢让吕菲觉得似曾相识。
  “这位是……”
  “是我夫人。三年前想不开,上吊死了。”周军平静的声音饱含无尽沧桑。也许多次向人陈述这样的事实已经变得麻木。
  “真抱歉。”吕菲在沙发上坐下来,接过周军递给她的一杯水。“周先生一个人住吗?”
  “我和我女儿一起住。不过现在她不在家。”
  “哦。对了,周先生,我想问一下您最近有没有在半夜里听到什么响动?”
  “响动?比如呢?”
  “我最近睡不好,总是听见天台上有人走路,而且墙壁还有砰砰的击打声,又或者是指甲抠墙的声音。”吕菲不知道下面的话该不该说。“我觉得,好像家里有不干净的东西。”
  “真不好意思,吵到你了。墙壁的击打声是我女儿造成的,三年了,她每次做恶梦梦到妈妈死去都会吓醒。然后发狂。所以……实在不好意思,吵到你了。至于天台上的脚步声,我确实也没听到。要不,晚上我问问小薇,看她有没有听到吧。”
  “除此之外,我还在我房间的墙壁上发现了黑手印!”
  “是像这种形状的吗?”周军指了指自己的天花板。上面赫然也有几个“黑手印”。
  小菲不禁一怔:“怎么你家也有。”
  “这是老房子,有时候墙上就会长出一些霉斑。大概是渗水的缘故吧。不是什么手印。吕小姐你想多了。”
  “原来是这样。那可能是我多心了。”吕菲暗想,大概是自己神经过敏吧,把一些小问题全部累积起来,自己吓自己。
  ……
  告辞了周军,吕菲回到了自己家。但她回忆在周军家的事儿还是有一丝疑惑。她先是听到卧室里好像有什么响动。就像是有东西在床板上挣扎造成的一种不明朗却又很有力道的声音。就在她想仔细分辨的时候,周军突然起身,用腿抵着凳子在地板上发出更大的声音扰乱了她的注意。而且灵位上的照片为什么这么眼熟?再比如,为什么周军关门的时候,我总觉得他脸上浮现着诡谲的笑?
  不对,那个照片我好像真的见过……等等,那不是那晚在天台我看到的老妇人嘛?莫非是我眼花?
  唉……怎么这么困。算了,不想去想了。还是睡会儿吧。
  吕菲头脑发沉,大概是这段时间精神紧绷,没有休息好的缘故。于是她钻进卧室倒头就睡。
  迷迷糊糊的,她觉得有人摇她的肩膀。半睁开眼,看到的是一个布满皱纹,头发花白的女人的脸。但是……好困。是梦吧……她又昏睡过去。不知过了多久,她又被一阵响动惊醒,迷迷糊糊看到一个赤裸的老女人在房间里游荡。再次昏睡。
  等到她醒来的时候,天还是黑的。
  我睡了多久了。是半夜了吗。
她看了看手机,下午三点半。
  奇怪,我去周军家之前不就是三点半吗?怎么睡了这么久,还是三点半……不对!下午三点半为什么天还是黑的。我窗帘明明开着。
  吕菲再确认了一下时间,确实是三点半,墙上的挂钟也是三点半。她第三次看手机的时候,才发现日期不一样了,已经是第二天。
  她满怀疑惑的推开窗户,原来窗外阳光灿烂。只是窗户玻璃……被人漆成了黑色!
  是谁干的!
  吕菲彻底怒了,抓起桌上的玻璃杯疯狂的往地板甩去。
  砰!一声炸响。
  让她的情绪得以发泄。
  咚咚咚……有人敲门。
  是周军。
  “吕小姐,你发生什么事了吗?”周军一脸紧张关切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这让吕菲觉得恶心。她讨厌这种表面上嘘寒问暖实际上是看热闹的态度。
  “没事。”吕菲的冷漠让周军有点自讨没趣。她正要关门,却被周军的话牵制住了动作。
  “我昨晚问过小薇了,她说:‘她也有听到天台的脚步声……她觉得那是她……妈妈。’”
  小菲愣住了。原来不止她自己,还有别人也感应到了。
  周军推开门,平静地对小菲说:“其实,你这房子之前就有好几户人住过,不过都没有住太久,就匆忙搬走了。我一直不知道原因。直到你给我说了那些奇怪的事情,我才意识到——也许真的有问题。”
  吕菲大概猜到他要说什么,但是还是问道:“什么问题……难道,真的有鬼?”
  周军没有承认也没有反驳:“我一直对自己说,她已经走了。没想到,她还是放不下。都说自尽的人难入轮回,会一直在往生之地徘徊是吗?我好想她。可是……总也见不到她。为什么,她会见你,见我女儿,就是不见我?”
  周军沧桑的脸上涌现出无比的落寞与哀伤。
  “周先生,你要节哀。毕竟都那么久了。如果……如果真的是你太太的鬼魂,我该怎么办?”
  “给你这个。”周军拿出一把藏刀上面布满密宗的符文。“我早年去Tibet旅行一个僧侣送我的。如果……真的危害到吕小姐的生命,就请你结果她吧。”他渐渐低下头去,看得出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吕菲感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你放心,我如果遇到她再不会慌乱了。我会跟她好好谈谈。万不得已……我才会用这个。”
  送走周军,吕菲坐在床边摩挲着藏刀。眼中,一缕恨意。
  为什么缠上我!我什么都没做。
  到厨房里随便做了点东西吃,喝了点水,已经是晚上了。
  奇怪的是这两天真的太累了,困得厉害。
  吕菲把刀藏在枕头底下便昏昏睡去。
  半夜的时候,她被一阵喧闹吵醒。看到一个披头散发的赤裸女人蹲在她客厅里啃着什么东西——是苹果。
  听到吕菲的响动,那女人回过头来,果不其然,就是上次在天台看到的老妇人,也正是周军的妻子。
  没有人可以愚弄我,就算是鬼也不行!
  顷刻间,吕菲把对周军的承诺抛在脑后,拔刀冲上去,对准老女人的脖子砍去。
  力道之猛,以至于那女人的头颅离开脖子之后飞撞到墙上,又在地板上打了好几个滚才停下来。
  血……
  为什么有血……
  温热的血!喷射四方。
  她不是鬼吗?
  吕菲突然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咯哒。
  她家的房门被打开了。
  透过月光,看清楚进来的人是周军。
  “很好,正如我料想。你还是把她杀了。”周军面带微笑。那是一种发自内心,释然、轻松的笑。
  “你什么意思?你不是告诉我你太太是鬼?!还有,为什么你有我家的钥匙?”
  “我说你就信,哈哈!真是愚蠢。”周军咧开嘴笑了,把常年烟熏得黑黄的牙齿毫无保留的展露出来。“第一,我是房东,所以我当然有钥匙……”
  “什么?你是房东,你不是说……”吕菲总算明白过来为什么家里总是被人动过,但又不像来过贼。
  “实话告诉你吧。其实我也不想害你!只是这个疯婆娘折磨的我实在受不了了。自从三年前我女儿上吊之后,她就疯了。整整三年,我既要承受着丧女之痛还要忍受她的疯癫撒泼。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啊。我实在受不了了。幸好你单纯,相信世界上有鬼。不然我还真不好借你的手……不过你放心,我可以向警察证明是这个疯婆子要伤害你,你是自卫杀人。你会没事的。但如果你把我的事情暴露出去我会随时更改口供,说你威胁我。你仔细想想吧,杀了一个神经病解脱了我,你也不会有麻烦事。作为回报,我可以免你一年房租……”
  吕菲已经无心听他絮絮叨叨。
  原来,那个灵位是她女儿的,但那照片……看来是他故意换的。
  原来,我这两天昏睡不醒是他在我饮食里下了药……
  原来,我早就步入他精心设置的圈套……
  突然间,吕菲好像看到什么,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大,呼吸急促。目光越过周军,说道:“你……你背后……周太太在你背后……不,不要过来……”
  周军一怔。慌忙回头过去。
  什么也没有。看来这女人也疯了。也好!
  周军还没来得及高兴,顿时觉得自己脖子被一股力道揽进屋里。随即房门被关上了。
  然后脖子一凉,紧接着是温热的液体喷涌出来。进了他的嘴,上了他的脸,钻进他的肺。带着泡沫的粘液从嘴里不断涌现,带走了他所有的体温。
  “你……”周军用手按住脖子,挤出一个字。
  “我也不想害你,是你逼我的。如果你不提招惹警察来,我也许会放你一条生路。”吕菲的脸比月光更冰冷。“知道我为什么相信有鬼吗?因为,我做过亏心事啊……”
  月光照进厨房,落在那个雪白的雪柜上,雪柜里静静地冰冻着一个蜡黄的挂满霜的男人头颅和两条没肢解完的大腿。
  头颅冰冷的脸浮现着僵硬的微笑。
  终于,有伴儿了。
幽洞
  右手胳膊好疼!
  不过我感觉应该没有断掉,只是被石壁卡住,血液循环不畅。
  如果我要问我现在在干什么,或是为什么被石壁卡住。
  说起来我真是后悔死了……
  下午一点四十分,我和旅游团一起走进这个位于青城后山的水晶溶洞。碧寒之气让燥热的身心顿时镇定。大家交口称赞大自然造物之奇。感受岩顶低落的水滴,欣赏石钟乳千奇百怪的造型。我们一路上这里摸摸,那里看看,不知不觉走入溶洞深处。
  在经过一个拐弯处时候,我们发现有一片未开放区域被铁锁围了起来。那是一个岔洞,洞口不大,黑黢黢的没有安装照明设备。只有块“危险,请勿穿越”的告示牌。
  通常,告示牌只会激发大家好奇心。大家蠢蠢欲动想看个究竟。
  趁着导游和溶洞管理人员拐弯之际,我和另一个女生,外加三位男士悄悄离开队伍越过铁锁,拖着细碎的步子向前探索。
  在手机幽幽的光线下我看清前方是一个天然岩壁,石壁与我们所站之处间有一个深不可测的岩缝。洞穴不知有多深,我们也不敢贸然前行。
  我们几个把脸伸出去,只看到岩缝里更深更浓的黑暗。不知道多深,实在看不真切。我相信就算我们有强光手电筒也照不到它的底儿。
  一阵阵彻骨的寒气不断从岩缝腾起,喷打在我们身上。好冷!
  下面直通地心?还是暗河?又或者是碧落黄泉……
  我有些退缩了。
  “算了,还是出去吧。没有照明设备,小心掉下去了!”那个叫晓兰的女孩子最先打退堂鼓。
  我一向自命胆大,但也绝不胡来:“我也觉得还是出去吧。知道是个岩缝就行了。在山西的矿场附近经常有这种岩缝。吃人不吐骨头!石壁两侧就像有倒刺一般,人掉下去就很难拉上来……”
  “两位女士都发话了,那我们就出去吧。”队伍里一胖子一马当先就往回赶。
  我心里暗自好笑,我看最害怕的就是你这个胖子,居然走在女生前面。
  本来离岔洞口只有几步之遥,但是事实告诉我们:哪怕只有一步,跨不过就是跨不过!
  突然,大地震动。所有人都站不稳脚步。
  “地震了!”队伍里叫黄朗的最先反应过来。他一边喊,一边冲上来拉着我和另外一个女生的手。“快把手拉在一起!蹲下,蹲下!”
  强烈的摇晃让我们如同失去小脑一般,根本找不到自己的重心所在。好容易把五个人牵在一起了,还没来得及蹲下,就听晓兰一声惨叫——她滚进岩缝了。
  这下可好,本来就站不稳,加上被人这么一拉,我们几个顿时倒在地上。然后像簸豆子一样,全部被抖进了岩缝。
  地震持续了至少2分钟才停止。
  溶洞里回荡着大地的轰鸣声,游客的尖叫声,也许是惨叫声。主洞里的路灯在一分钟前就灭了。黑暗像沾过水的长发一般紧紧将我们裹住。
  惊吓之间,我昏过去了。
  中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胸口被挤压得难受,右手胳膊被凸起的岩石卡得死死的。我试了试抽动手臂,除了感觉到皮肤被摩擦的疼还觉得手臂桡骨似乎被挤压变形了,痛的很麻木。全身就头部与左手可以活动。屁股也被死死得卡住,小腿和脚能稍稍挪动一下。我试着动了动小腿,踩到一块凸起的岩石把身体向上挺了挺,这下胸腔得到些许放松,臀部也没有哪么挤了。
  “喂……喂!你们都还好吗?”眼前一片黑暗,没有了视觉,没有了距离感。我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有没有受伤,也不知道自己坠落到多深的地方。
  黑暗中的恐惧感和不适感是压迫性的。只有在完全不着光线的时候,你才会意识到原来光明是如同羽绒般轻柔,而黑暗却浓稠的像巧克力酱。我觉得气息越来越慌乱,脚下不断喷涌的寒气似乎要把我冰封起来。我总觉得有人在我面颊上吹气,嘴里含着冰块吹气。每一口气都要吹进我的骨头里。
  “江小姐,是你吗……你受伤没?”
  就在我六神无主的时候,有人答话了。我听出这是胖子的声音,他在我上方。
  “我还好。就是被卡住,动弹不得。”我本来想问胖子是不是也被卡住了,但又觉得似乎是明知故问。“你也掉下来了吗?其他人呢?”
  “是啊。我也卡得严实,不过还好没有受伤。就是头昏……”
  听胖子声音,他现在状况似乎也不太好,说话有些气虚。但是让我觉得奇怪的是,他的声音离我明明很近,但是我左手挥了挥却没有碰到他的身体。而且,感觉他好像就在我正上方不超过一米的距离。
  “江……小姐你还好吗?怎么不说话了……没事吧!”
  “我没事,就是下面的寒气灌上来冷得我难受。对了,其他人还好吗?”
  “最先掉下去的是晓兰吧……我听到她的叫声了。但是她自从叫了那一声之后,我就再没听到她别的响动。大概……大概掉到深处去了。也许是摔晕了……”胖子尽可能往好的方面说。
  听他这么说了,我开始觉得由下而上的冷风里似乎夹杂着女人气若游丝的呻吟声,但又听不真切。冷冷的,幽幽的从我的脚钻进我的身体。
  我想起了另外两兄弟:“那黄朗和黄强两兄弟怎么样了?怎么没听到他们的动静?”
  “黄强好像折断了腿,跟我聊了一会儿就没力气说话了。刚才还听见他在‘呜呜’地哼哼……已经有一阵子没听到他的声音了……他应该在你的左边。黄朗……要么没有掉下来,要么就掉到更下面去了。我也不知道。”
  我心里一阵难过,这两兄弟一直是团里的开心果。性格开朗大方,又照顾女同胞。想到这里我不禁鼻子一酸就要哭出来。
  “胖哥,我们掉下来多久了?”
  “唔……我也不知道,我现在浑身被岩石夹住,只有脑袋能稍微转动一下……头好胀……”
  他说话的时候,我感觉有什么东西被拉成一条线飘到我脸上。凉凉的,湿湿的。但我用手搓了搓,不像是血。既然不是血那应该还好,至少他没受伤。
  也不知道掉下来多久了,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还有多久才会被搜救人员发现呢?
  时间……对了,我手机应该在左边裤兜里。我试着用手一摸,果然在。
  我掏出来,按亮屏幕:2008-5-12,15:53。距离我们掉下来约摸有1个小时了。
  如同我料想的一样,手机根本没有信号。我赶紧把手机设置成离线状态,避免频繁搜索信号造成电量浪费。
  接着我举着手机往上照。这才弄清楚为什么胖子说话离我那么近我却摸不到他的身体。
  原来他是倒着掉进来的。脑袋对着我,眼睛、面颊浮肿得厉害。嘴巴也合不上,有口水滴落下来在空气中拉成亮晶晶的丝。
  他看到光亮似乎欣慰了许多:“江小姐,看到你真好。”
  “我也是。”我总算知道活在黑暗中的人是多么可怜,是多么应该得到关爱。“胖哥,你还好吧。我看你的脸好像很难受,确定没受伤吗?”
  “应该没有,我没感觉到有出血。就是倒吊着难受……”
  是啊,倒挂一小时了,头部血管恐怕胀到极限了。
  我突然想起了黄家两兄弟。便动了动手机。
这时我看到就在离胖子大概三米多的斜上方,有一双脚。一只鞋子已经脱落,另外一只挂在脚上。我认得那鞋,那是黄朗。而脚的上方,岩壁已经合拢……
  我当时眼泪就情不自禁的飚出来,想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可惜无能为力。
  “呜呜……呜呜呜……黄朗他……呜呜……”
  胖子大概猜到我看到了什么,连忙安慰我:“别哭……千万别哭……这种时候哭起来会消耗大量的体力。江小姐你一定要坚强,活着等到救援队伍!”
  我好容易止住哭声,但是眼泪还是止不住的往外涌。这跟听到晓兰掉进深渊的消息不一样,我们总会用好的状况来安慰自己。看不到确切结果,就有希望。
  哪知道我刚把手机晃了晃,我就看到胖子脸色大变。我赶紧把手机照回刚才的位置,顺着光线看过去。黄强果然在我的左边,也就两三米的位置。眼睛闭得紧紧地,脖子歪向一边,好像在安睡。眼镜滑落到一边,也没用手去扶。看上去是如此安详,没有任何外伤。直到我把手机照到他的下身……他的腹部被尖利的岩石刺穿、抵开、割裂、磨烂。肠子、大便、血浆沿着石壁淌了不知道多远。两条腿已经断了,流出来的肠子被风吹着轻轻的晃动。因为风一直是从地底往上吹,所以我和胖子一直没有嗅到浓浓的血腥味儿。
  “哇……啊……呜呜呜……”胖子终于崩溃了,止不住放声大哭。“呜呜……哇……”
  一听他哭,我也忍不住了放开喉咙就嘶声痛哭。
  胖子的眼泪、鼻涕、口水全都往我脸上招呼,我也管不得那么多,好像哭得越用力,这一切就会消失不见;好像哭得越用力,时光就会倒流;好像哭得越用力,人死就能复生……
  殊不知,越是悲恸的哭喊,越是惊扰到那些不愿离世的幽魂。
  这次痛哭是以另一起悲剧结尾——我在拿手抹去脸上的胖子的口水的时候,手机掉了。
  正当我觉得手里一空,暗叫不好,已经晚了。
  眼光追着手机往下望去,只看手机在岩壁上蹦蹦跳跳了好一会,噗……一声不见了。
  世界再次一片黑暗。寒风似乎刺骨起来。
  恐惧战胜了悲痛。
  胖子渐渐平息下来,努力吞着口水:“刚才看手机掉下去似乎这个岩缝并不深……而且它落地的撞击声好像有点不一样。”
  我正在为自己的鲁莽懊恼不已,听到胖子这么一说,我也立即把思维放到分析我们所处的环境上:“对,我也发现了,似乎……对了,那个声音应该是水声!难怪这里的空气这么冷,下面应该是有条暗河!”
  我突然灵光乍现。而我的想法也得到了胖子的认可。
  “难怪空气中有隐隐的呜咽声,之前我还以为是谁在呻吟。而且据我观察,这个岩缝好像是喇叭状的。越到下面越开阔。”胖子沉思了一下。“我觉得,如果要求生估计只能往下走了。我的身体被卡住,而小腿卡得特别紧,我猜岩壁上方已经合拢了是不是?”
  我点点头。突然想起他看不到,于是说:“是的……上面已经合拢了,刚才我看到的是黄朗的腿被夹在合拢处。”
  胖子一声叹息。
  “江小姐,要不你往下动动试试看吧……虽然不一定是条活路,但照现在的情况看来,我们在这个岔洞里要被人发现,还要等到他们凿开石壁救我们……希望太……太渺茫了”
  胖子说的很有道理。只是我突然意识到,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胖哥,你还好吗?你的声音怎么越来越小了……”
  “我没事……只是头昏脑胀,想睡觉……困了……”
  我知道想睡觉在这种时候意味着什么。也知道如果他一旦睡着了我就绝无可能把他唤醒!
  “胖哥,你可不能睡!你睡了哪个陪小妹我爬下去呢?你不是要我一个女孩子只身涉险吧!”
  “嘿嘿……我李胖子不是那么怕事儿的人,我不会让女人去开路!只是……只是我确实动弹不得……”
  这个时候,我最怕他丧失信心!
  “对了,胖哥你们湖南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等我们出去了,你要带小妹去吃喝玩乐啊……之前老听你说湖南好,美食丰盛。我没吃过可不会相信的!”
  “一定一定,如果出去了,江小姐到我那里费用我全包!嘿嘿!”
  “胖哥,你有女朋友没有啊?”
  “嗐!我这把岁数了……不瞒你说,我刚离婚……出来旅游散心就是为了忘记那段不幸的婚姻。”
  “这么说,现在是感情空窗期。李大哥,不瞒你说,小妹现在也是刚分手。如果出去了,我做你的女朋友好不好?”我知道,现在胖子生死一线,得下点重药才行,决不能让他睡着。“别说我脸皮厚,我觉得胖哥是个很好的人,而且一路上总是偷偷在瞄我……就连进这个山洞,你也是跟在我屁股后面进来的。是不是?”
  “嘿嘿……”胖子不好意思的笑了,语气里透着激动。“想不到江小姐对我还有这种想法……”
  话说到一半,他突然陷入沉默。好像四周的黑暗蜂拥而至,把我们的眼耳口鼻捂得严严实实。
  “胖哥?!”
  “嗯,我还好。谢谢你……我知道你刚才那些话是为了鼓励我……”
  被他揭穿了,我一时语塞。
  就在我们沉默的时候,大地却不愿意沉默。
  轰鸣,震动。
  我感觉上面的岩壁又靠拢了一些。
  “胖哥!胖哥!”我急急地叫喊!
  但很快我闭上了嘴。
  因为我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然后是浓浓的血流动的声音,似乎还有脑浆。当这黏糊的液体浇得我劈头盖脸的时候,我已经叫不出声来。
  为什么……为什么!都说善恶有报,难道我们真的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要遭此报应!
  我紧紧的闭着嘴,任由胖子的血漫过我的身体。眼泪如关不严实的水龙头,涓涓流出。
  大概过了1分钟。轰鸣停止。
  胖子没了。
  晓兰没了,黄朗没了,黄强没了,现在胖子也没了。
  剩我一个,做什么呢?
  不行!我不认命!我不要这样死去。我想起胖子走之前对我说的话。
  生路在下方。
  这次的地震似乎让下面的空间更开阔。我明显感觉臀部的挤压力度小了很多。
  于是我试着左右摆动自己的身体。右手终于解放了。一个多小时的挤压让它麻木不仁。我不知道过了多久,右手勉强恢复知觉。然后我试着移动自己的胸腔。没有刚才那么紧,但还是略有点吃力。于是我先用脚一前一后踩稳岩石,然后把手伸进领口抓住泡沫文胸,用力把它摘掉。
  我做到了!
  总算能在石缝中活动。
  我用文胸擦了擦脸上的血浆脑浆,然后把滑腻的双手在石壁上磨干擦净。手脚并用,缓缓向下挪动。
  一米,两米……十米……三十米……
  攀岩的人都知道,下比上难太多了。
  因为很难找准落脚点!当两手一松,如果脚下没能踩稳,就铁定跌落;有时候即使找准了落脚点,由于双手放开,下坠速度太快,脚下也很容易踩滑!
我感觉自己至少用了两个小时才下移这段距离。体力渐渐开始吃不消了。加上中途脚滑了两次,全身磕碰擦伤不计其数。
  于是我靠着岩壁,稍作歇息。我不知道下面还有多深,但是根据水流的声音和空气的寒冷程度,应该不会太远了。都说暗河速度很急,我不知道我下到里面会被冲往何方,会不会在中途撞击岩石死去,会不会因为无法换气窒息……但我没有选择。因为,这是生的希望。
  又来了!该死的余震。
  我不知道这次山壁会怎么合拢,只得赶紧向下摸索着继续爬行。
  谁知,我脚下踩稳,双手放开之际,地震烈度突然加剧。
  咚……是我身体撞击岩石的声音。
  啪……噗……是我顺利落水的声音。
  冰彻刺骨的河水让我回光返照一般突然来了点劲儿。随后便是在河水中拉扯,翻转。
  幸亏我是长江边上长大的,水性可不马虎。
  在有洞穴的地方赶紧深呼吸换气,然后往下潜,顺着水流加速游走。
  这时候,怪石嶙峋的岩洞是最大的杀手。我丝毫不敢在水面停留太久。因为水面和空气交界处很容易突然撞到锋利的尖石。还是在水里面稍微安全点。
  身上被擦刮好几次,我已无心在意。
  有好几次流过狭长的甬道我憋气憋到极限,只差一点。
  渐渐的,意识开始模糊……我已经没有力气再游泳,只好以仰泳的姿势尽量保持身体在水面漂动。
  一片黑暗,我压根不知道自己是睡着了还是睁着眼。
  只是偶尔有水灌进我的鼻孔我才会意识到自己的状态。
  暗河,流逝;时间,流逝。
  我恍恍惚惚,浮浮沉沉,感觉有无数双冰冷的手要把我拖进水底。我又感觉头顶的岩壁是一张张死人的脸孔,对着我狞笑……我甚至感觉到手指、手臂上缠满了长长的毛发。越收越紧。
  是了,大概我快要死了吧。
  就在这时,水流似乎变快了。我被漩涡紧紧地缠住猛的冲过一个狭长的涵道,冰凉的河水涌进我的鼻腔刺的我生疼。我想叫喊,想大哭,可是每一次张开嘴都会被水封得死死地。
  就让我死了吧。我受够了!
  光!我开始觉得自己出现幻觉了。
  为什么我感觉前面有光。
  那是一个洞口。是地下河的出口!
  老天!真的是出口。
  可我已经没有力气再划水,也没有力气拥抱着喜悦。我只希望,当我冲出这洞口,能有人……把我救出去。
  我很幸运。刚冲出洞口就被一帮村名发现!
  随后赶来的还有武警、战士。大家齐力在最短时间把我拖上岸。
  “又是个女的。”
  为什么他们要说“又”,难道……难道晓兰也得救了。
  我懒得动弹,河水抽干了我的体力和体温。我就这样躺着,仰望着蓝天白云,仰望着围观的人群。真舒服啊!重见天日了。
  我要好好洗个热水澡,我要大吃一顿,我还要……还要给胖哥烧一点纸钱……我的眼角湿湿的,不知道是水还是眼泪。
  我还没来得及把要做的事情理顺,我就听到身边的一名战士对旁边人说的话。
  “这具女尸在水里泡了不少时间,应该是前天地震的时候就遇难了……”
  一张白布盖上我的脸。
  世界,又黑了。
甜甜
  我小时候经常做一个噩梦——梦到自己被人埋到土里。腥骚的泥土慢慢填满我的口耳眼鼻,钻进我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长发,玷污了我最爱的红粉公主裙……还不止,我感觉身体痒痒的,是蛇虫鼠蚁在舔舐我的肌肤。一口一口,咬下去,咽下去。我感觉自己像海绵一样千疮百孔。还没来得及腐烂就变成了他们的粪便化作新的泥土。
  每一次我都在尖叫中醒来。记不清父母带我看了多少次心理医生,随着年岁的增长,我渐渐地不再被这个古怪的梦困扰。
  直到上个星期,我接到白戈的死讯。
  我从出生到工作,一直没有远离这个江南小城。除了大学四年基本上都在这个城市生活着。这里有我眷恋的亲人和朋友。我舍不得离去。
  在去殡仪馆的路上,我又看到了那个在街上乞讨了十几年的疯婆子。每一次,她被路人唾弃追撵我都会觉得一阵心痛。她的故事我不甚了解,只是依稀记得她一个寡妇,早些年丢了孩子,便疯了。也没人愿意要她做工,只得沦落街头乞讨为生。每次我看到她,总会施舍一些钱物。不知道为什么,我是由衷地怜悯她。朋友们都笑我傻,但我觉得做了善事后会舒心。
  在追悼会上,白戈的母亲哭得快断气,他父亲这个部队退下来的坚强汉子也哭得老泪纵横。这是我没想到的。
  后来我听到薛辉的描述我才知道白叔叔为什么也那么难过。
  因为,白戈的死并不简单。
  白戈身体一直很好。但是最近不知什么事情总是一副筋疲力尽的样子。有时候,朋友或同事冷不丁拍他一下肩膀,他会神经质哇哇大叫跳开老远。也就是近半个月的事。在他死前一个星期,父母总是听到他半夜在房间里哀号“不要过来!呜呜……”“甜甜……”之类的话语。但是等父母细问,他却含糊其辞,只是说做了噩梦。
  就在前几天,他不吃不喝,只是说胃疼没胃口。还没来得及去医院检查,人就走了。光天化日,就在饭桌上两眼一翻倒下去就再没起来。一个一米八几的汉子就在父母眼前烟消云散,试问谁能接受这样突兀的告别?
  白戈的父亲坚持让儿子做了尸检。检查结果对他们老两口无疑又是一次打击。
  白戈的胃里面塞满了东西。但不是食物,是满满一包头发。
  那头发不知在什么力量的驱动下,钻出了他的胃,导致胃部大量出血致死。而且,那乌黑的头发似乎有生命力上至食道,下至肠道。
  法医用剪子层层剥开那团乌发,发现里面竟然是一块连皮碎肉。所有的毛发都是从这块肉皮上长出来的。
  难道白戈吃了人?!这个古怪的念头吓了我一跳。
  白戈、薛辉和我是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至于白戈口里的“甜甜”那是我们的“女儿”——小时候办家家酒的一个洋娃娃。但是时代久远,我已经想不起那个洋娃娃,我曾今的最爱,遗落在什么地方去了。
  莫非,白戈叫的是另外一个叫“甜甜”的女人?
  “辉,你说白戈喊的‘甜甜’会是谁呢?”我以为薛辉会比较了解白戈的红颜圈子,“总不会是我们小时候那个洋娃娃吧?”
  看薛辉的表情先是一怔,然后脸色一变:“你说什么?”
  “你认识白戈的朋友圈子里有个叫‘甜甜’的女人么?”
  “没有。我也奇怪,确实没有……除非是昵称。”
  “这样看来,难道真的是我们小时候那个‘女儿’?”我随口说说。
  没想到薛辉脸色变的死灰:“不知道你说什么。我有事,先走了。”
  “诶!”
  我没想到他真的生气了。但我没说错什么啊,郁闷!
  就在这时,一只手搭上我的肩膀。
  我一回头,看见一张英俊帅气的脸。似曾相识,但确实不认识。
  “徐乐乐?!”
  “你是……”
  “你什么记性,居然把我忘了。我冯理啊!”
  我仔细搜索了一下自己的记忆库,确实想不起有这么号人物。
  看到我一脸茫然,冯理似乎有些尴尬,没趣地慢慢把搭在我肩膀上的手收了回去。
  我讪讪地说:“唉……真不好意思。能给点提示吗?”
  “你忘了啊,小时候我们一起游泳,捉知了,我们还一起在学校后山办家家酒。你还有个从香港带回来的洋娃娃呢。叫什么……甜甜!对吧?”
  听他这么一说,我隐隐约约想起好像那时候确实经常去学校后山玩。有白戈,有薛辉,还有……他吗?好像还真有这么回事。
  “你看我……过了十几年了。好像还真记得有跟你一起玩儿呢!”我为自己的失礼感到好笑,但也为一个多年不见的老朋友相遇而兴奋。
  冯理见我想起来了,也微笑起来,露出皓白的牙齿:“主要是我小学没毕业就没在这里读书了。你忘记我也很正常。这次回来就听说了白戈的惨事……真是,哎!小时候的兄弟居然遭此不测。”
  冯理唏嘘不已。
  “节哀吧。人都会有这么一天……”我安慰冯理也安慰自己。
  “对了,留个电话吧。这次回来我会在家里待比较长一段时间。有空约你吃饭!”
  “好的!”
  我和他交换了电话便回家了。
  回到家我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仔细一想,今天追悼会上我居然没有掉一滴眼泪。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白戈是我死党,但是今天我就是难过不起来。好像心里被什么别的情愫干扰着。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我心里即将大爆发,以致于其他的一切,万籁俱静。
  追悼会回来,我又开始做那个被活埋的梦。我知道这是内心不安,没有安全感的表现。
  但就不能遏制。
  有时候半夜惊醒我似乎还能听到老鼠悉悉索索啃我耳朵脆骨的声音,还有蚂蚁在我汗湿的后背、脖子、面颊上来回爬行的痒感……而且最近脱发变严重了,早晨起床总能看到枕头上一缕缕的长发。
  莫非是——鬼剃头?
  我总是担心头发,这次总算出事了。
  大概是半夜两点的时候,我没有做噩梦却突然醒来。莫名其妙没有睡意。我没有开灯,摸黑进了厨房倒一杯水喝。
  今晚月色很好,明亮亮雪白白。以致于不开灯我也能看清房间里的一切。
  厨房门口,一个黑色的轮廓正向我走来。我以为是老爸,正要打招呼。没想到他做了一个“嘘——”噤声的手势。走到亮出我才看清这是白戈。
  白戈容貌还是那样安详优雅。他对我笑着,笑得那样甜。我心里一阵荡漾,只想迎上前去拥抱他,告诉他我想念他。
  还没等我走过去他已经有所动作。
  只见他双手伸进自己怀里,撕开肚子,掏出一团黑黑的,张牙舞爪的毛发呈现给我……那哪里是一团毛发,更像是美杜莎的头!
  嘴里一直咕哝着:“甜甜……甜甜……”
  我这才想起,他已经死了。
  “啊……!!!”
  我尖叫着醒来。父母闻声而至,打开灯。
  我才发现我起床倒水喝,却趴在厨房的桌子上睡着了!
  我觉得有些不可理喻,但找不到合理解释。
  这几天我打薛辉手机,一直打不通。要不然关机,要不然在通话中。
  莫非还在生我气?也太小气了吧。
  我恼怒的发了几条短信过去,大意就是“你再不理我我就跟你绝交”之类的。
  但也没回应。要不是我这几天项目忙,我就直接杀他单位去了。
  东边不亮西边亮。
  薛辉没有理我,冯理倒是跟我联系了好几次,嘘寒问暖。让我觉得备受关心。
  没想到这天傍晚,薛辉给我来电话了。约我8点到龙岗路18号的“听雨”咖啡馆喝咖啡,顺便聊聊。
  龙岗路18号?那不是在盘山路那一段么。再往上走就是市立人民医院。
  怎么找个这种地方喝咖啡。那家伙说要去医院看一个朋友,于是采取就近原则,让我8点在咖啡馆等他,他从医院开车出来陪我喝了咖啡正好送我回家。
  现在已经六点半,我时间也不充裕。于是急急地梳洗一番,化了妆就出门了。为了不失约我还特意打车过去。
  到了才发现一件让我一肚子鬼火的事儿——“听雨”咖啡倒闭了!而且看这模样,至少关门两三个月了,都有蜘蛛网了。
  这家伙,也不调查清楚就约我过来!
  我打电话过去质问他,结果关机。我有些恼了。等也不是,走也不是。
  不知道怎的,我站在咖啡馆门口远眺,发现正好看到学校后山那片草地。心里一阵异样的感觉,不禁打了个冷噤。
  我想了想,还是往山上走。他不是说在医院么,我上去联系上他正好坐他的车下山。就算没找到他,医院打车也比较方便。
  本来走上山的路就累,好死不死我还穿了双细跟高跟鞋。快八点的时候我才走到医院。
  刚到医院门口我电话响了。
  “小乐,你到咖啡馆了吗?”
  “你个死猪头,那咖啡馆都关门了!”我正好把脚痛的火发泄到他身上,“我现在到医院了。你朋友在哪个病房?我来找你,我现在在门口买点水果……”
  “……”电话那头长时间的沉默。
  “喂!薛辉,你在听吗?你到底在不在医院?”
  他似乎下了很大决心才说:“在,你来吧。我……”
  嘟,嘟,嘟……
  他话还没说完,电话挂了。
  怎么回事?我心里有不祥的预感。
  电话又响了。竟然是高中的班长张炜打来的。
  “喂!徐乐乐吗?我张炜……给你说个事儿……嗯……你在哪儿?什么……人民医院……那你到住院部9-27来……嗯,我也在……等你……”
  听他口气,很着急,但是欲言又止。
  我抬起头,看到九楼窗户上有人对我招手,就是张炜。
  我拎着水果上了电梯。
  走进病房,水果撒了一地。
  薛辉死了。
  他的父母眼泪涟涟,呼天抢地。张炜也是含着眼泪向我走来,另外还有两个不熟识的女生抓着盖薛辉的白布泣不成声,一边还在安慰他父母。
  “什么时候的事儿?”我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怎么会这样,他刚刚还给我打电话……”
  张炜似乎没听清我说什么:“中午的时候他跟我一起喝酒突然喊肚子痛,就给送医院来了。医生一检查,直接进了ICU重症监护室。一直处于深度昏迷状态。医生怀疑是肠粘连,但是切开肚子一看,肠道并没有粘连。但是里面有一个异物。手术了出来,没撑多久,就断气了。也就十几分钟前的事儿,走之前一句话也没留下。”
  然后,张炜贴在我耳边用小的听不见的声音对我说:“他肚子里的异物是一截洋娃娃的手臂……医生说他的肠道就是被这截手臂戳穿才致命的。”
  那小小的耳语如同晴天霹雳,劈得我一个踉跄,靠在门框上。
  如果他中午就已经昏迷了,那给我打两个电话的人是谁?
  我强忍着悲痛,决心解开疑惑。于是用手机拨打了薛辉的电话。
  病房里并没有听到手机响。但,电话通了。
  电话那头传来我再熟悉不过却不敢相信的声音:“小乐,小心甜甜和……”
  嘟……
  电话又被强行挂断。
  我惊恐不已,却没有心思细细分析。
  麻木的走到薛辉床边。这时我才发现,薛辉的手机就在他床头柜上。根本没有人接过电话!
  我又惊又怕,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医生和护士连忙把我扶起来带出病房,让我坐在过道凳子上休息。
  这时,来医院的人渐渐多起来。有我认识的,不认识的。大多同学跟我打个招呼就直接进了病房安慰薛辉的二老。只有一个人坐在我身旁,给我些许问候。
  是冯理。
  他依旧笑着闪耀着皓白的牙齿。我不知道这不合时宜的笑代表着什么,只知道让我宽心、放松。我靠在他的肩膀上昏昏睡去。
  记不得过了多久,他摇醒我:“乐乐,我送你回家吧。我们留在这儿也帮不上什么忙。”
  冯理开的奥迪A6说明他混得还不错,在我们这种小城市。
  下山路上,我先是浑身冷汗,随后心烧火燎得燥热难耐。盯着窗外,远远的有什么红光闪烁。
  仿佛是学校后山。
  说也奇怪,薛辉走了半个月,我一次噩梦也没有做。
  这段时间都是冯理来接我,陪我。也许是因为心有了依靠,所以不再胡思乱想吧。
  这天下午,冯理神秘地对我说一会去拜祭一下两位好友。
  我想了想,也是。白戈和薛辉说走就走了,我一直没能跟他们好好倾述一下。做个告别。
  冯理来接我的时候,我看到后座放了些香烛纸钱。
  “我们去哪儿?”
  冯理说公墓不是一个倾述的好地方,人死后,总喜欢去生前留恋的地方游荡。
  “我们去小时候最爱去的地方吧,他们一定能听到……”
  看着冯理自信满满的样子,我也没有争辩什么。
  反正逝者已矣,生者也就图个心安。
  只是,我没想到冯理带我来的地方是学校后山。
  他在荒芜的山坡上一下子就找准一个地儿:“就这儿了。以前我们经常玩儿的就是这里!”
  我跟过去一看,地上竟然有烧过东西的痕迹。似乎是香烛纸钱纸车之类的。
莫非冯理已经来过一次?
  “乐乐,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玩什么游戏吗?”
  我想了想,摇了摇头。
  “那时候,我们四人就喜欢在这里玩家长孩子的游戏。你当妈妈,甜甜是女儿,薛辉是儿子。白戈和我经常为争爸爸的角色而争执……”
  他仰望着远方,似乎在回忆。
  我蹲下身去把香烛摆放好,点燃纸钱。
  眼泪随着冉冉升起的火苗徐徐下落。
  “还记得那次,本来轮到我当爸爸。但是白戈耍无赖,拿着甜甜不肯交出来。我一急,就跟他争。他揪着甜甜的头发,就把脑袋拧下来了。你当时只会哭……”
  他说的,我都没太多印象了。
  “然后那时候薛辉不是和白戈是铁哥们儿么,他也上来抢甜甜,一下子就把甜甜的胳膊拧掉了。我那个心痛啊。甜甜可是我和你的女儿!于是我就跟他们打了起来……”
  渐渐地,我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被一层层剥开,记忆似乎雀跃地想要钻出来。
  “再后来,我被他俩摁在地上打……哪知,白戈把我推倒的时候我脑袋就撞在这块尖尖的石头上……就这块!”他一边说一边用脚指了指石头给我看。
  我渐渐感觉到不对劲,慢慢站起身来望着他。他没有理我,继续说。
  “当时我头那个疼啊,其实你们都不知道,当时我的脑袋就被凿开了。白戈还使劲抽我,薛辉用脚踹我肚子。你就在旁边一个劲的哭。我断气的时候手里还拽着甜甜呢……”
  我的脑子如同一个闷雷砰的炸开……
  我终于想起来为什么我小时候一直做噩梦,以致于在心理医生的催眠下尘封了一段记忆。没错,小时候我的玩伴确实有这么一个人。是白戈和薛辉把他打死的。就埋在后山。还有我最爱的玩偶——甜甜。但那个人的名字似乎不叫冯理……对了,叫李峰!
  冯理,倒过来就是李峰……原来他是……
  我惊恐的指着他:“你是李峰!”
  “你总算想起来了啊,我的小公主……”冯理,应该是李峰扭过头看着我,他的皮肤急剧萎缩发黄变黑,眼窝钻出老鼠和蜈蚣。嘴巴开合间,牙齿伴随着蟑螂和蛆虫不断掉落。
  “桀桀桀……你可算想起我这个老朋友了。”
  我转身想逃,谁知道脚下被什么东西一绊,跌倒在地上。
  土里伸出来一只洋娃娃的手,正四处摸索着。然后一个断头没左胳膊的洋娃娃穿着黑黑的脏裙子从土里爬出来半截身子。不一会,她从土里摸索出一枚脑袋和一截手臂,自顾自安插上去。
  甜甜!正是我那失踪了十几年的甜甜。
  车,我要赶紧回到车里。
  可是当我望向车子所在之处时,又一次被骇到了。那辆奥迪在我眼前幻化成灰烬,只剩下一个纸车燃烧后的残骸。
  李峰身体逐渐缩小,变成十几年前的样子,声音也变得稚嫩:“乐乐,我和甜甜都等你太久了。”
  “不!你不能这样对我。不是我伤害你的!白戈和薛辉都是你杀的,还不够吗?”我声嘶力竭。
  “对,他俩都该死。薛辉在白戈死后来我这里烧了一些香烛指望我原谅他。他倒是聪明,马上怀疑到我身上。不过,既然老天给了我复仇的力量,就说明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他逃不掉的。”
  “那我呢?你为什么揪住我不放!”
  “你确实没有杀我,但是你眼睁睁看着我被杀。而且十几年,知情不报!”
  原来小孩子的声音也可以如此凶恶,甚至比成人凶狠起来更可怕。
  我确实无言以对。
  李峰接着说:“你还记得街头那个讨饭的疯婆子吗?那是我妈!”
  这句话如同一把锥子,刺痛我的耳膜。原来……原来我的内心一直不安是因为这个。我早知道那个女人是谁,却一直没有告诉她,她的儿子早在十几年前就不在了。也没有尽更多的努力帮助她。
  我的眼泪不争气地流出来,包含着悲伤、恐惧与懊悔。
  甜甜的身子战栗着,又徐徐向上爬升。等到她完全出土,我才看到一只化作白骨的手紧紧地捏着她的双腿。
  不用说,我知道这是李峰的遗骸。
  那白骨突然放开甜甜,任由甜甜一步步向我走来。
  就在甜甜扑向我的一瞬间。我昏厥在地,什么也不知道了。
  醒来的时候,我仰望着天。看到有警察,有我的父母、同学,还有医护人员。
  我听到医生说:“伤者已经深度昏迷。需要送回医院做进一步观察治疗。”
  随后,他们把我……不对!是另外一个我抬上担架,送上救护车。
  如果那是我,那我是什么。
  我努力扭了扭头,很不适应。但只是余光一瞥,我已经看清自己的手臂——那是洋娃娃的手臂。
  我已经被困在甜甜的身体里。
  而且我感觉自己身下,一只手正在以看不见的速度把我一点一点……拉近土里。


糖婆婆
  我七岁那年,小镇上搬来一户人家。确切的说,是一个半身不遂的老婆婆和一个照顾她起居饮食的大婶——许妈。
  没有人知道她们是从什么地方搬来。只是听说那老太婆姓冯,文革里死了男人,饥荒中又没了孩子。据说她们买的那户人家搬去了城里,所以急急地把老屋卖了。几乎是一夜易主。
  我当时很是羡慕那户搬走的人家,很是想看看城里人吃的什么,穿的啥样。但这个愿望,还没来得及变成渴望,我的注意力就完完全全地被这个老太婆吸引住了。
  因为她每天就倚在窗户边儿上,旁边放着个稻草棒子,上面插满了各色各样的棒棒糖。
  她和许妈就靠卖糖维持着生活。
  那个时候,正是零食奇缺的年代,更何况在我们那种偏远小镇,一个卖棒棒糖的理所当然吸引了整个镇子的孩童。加之这冯老太做的棒棒糖味道奇佳,不似那街头的糖人永远甜腻腻只有一股焦糖味儿。这棒棒糖一个颜色一个口味,有的是樱桃,有的是橘子,还有的是桂花……
  三年下来,大家都不叫她本姓,反而叫她糖婆婆。
  糖婆婆为人随和,有的孩子想吃糖又没有钱,只需帮她打几桶井水或是帮那许妈浇浇菜园子便能换的一个糖棒儿。
  即便是这样,镇上还是有少数几个孩子没吃过她的糖棒儿。我就是其中之一。
  我父亲被城里一家钢铁车间招去做了工人,母亲也跟着过去找了些散活儿做。于是只剩我和年迈的奶奶在镇上生活。奶奶是个神婆,早年就靠给附近居民做做法事挣钱糊口。但是现在年纪大了也患了白内障,看什么都糊糊的,家里生活费靠父母寄钱过来也够了,她便安心在家给我做做饭照顾我生活。只是偶尔会应邀去收惊,起个乩什么的。
  因为家里有个神婆奶奶,所以从小我就被灌输一些这样那样的禁忌。比如看到路上丢的钱不要去捡,捡到的是人家的霉运;比如夜里看到河边洗头的女人不要去打招呼,那是水鬼作祟;又比如若是夜里听到有脚步声跟着你,你走他也走你停他也停,千万不要回头。要捡起脚边的石子吐上口水,自头顶向后抛去。然后脱下鞋子赤脚离开。
  诸如此类。
  以前吓得我半死,后来进了小学受了正规教育,慢慢也就对奶奶的话半信半疑了。
  但近两年来,镇上死了好几个小孩搞得人心惶惶。一时间鬼魅之说又盛行起来。
  死的孩子里面有两个还是我熟识的。其中有个头一天还在跟我一起玩,第二天中午,有人看见他爬上河边的大榕树飞身跳进水中。说也奇怪,入水没影。救援的人在河里摸索了好一阵子也没找到人,只好沿着河去下游打捞。
  三天,一无所获。
  第四天的时候,那孩子的尸体竟然在落水处原地浮了起来。浑身煞白,手脚和身体像吹了气一样鼓胀着,一条腿被鱼吃得只剩骨架,哪里还看得出来是个人。
  他的爹妈自然哭得个半死。但让众人觉得蹊跷的是,为什么这么多天尸体都没被冲走,而且尸体的眼耳口鼻里流出了黑色的泥浆。
  办法事的时候我奶奶也去了。奶奶问了孩子的生辰八字,面色越发凝重。但什么也没说。
  那孩子的叔叔是镇上公安局的,听闻尸体五官流出泥浆,心生疑惑。于是让法医做了个解剖。
  没想到,开颅一看,尸体头部并无外伤,但是脑子却没有了。颅腔内,只有些黑色的泥土。
  而孩子体内,没有一滴血液。
  打那之后,镇上隔几个月便会离奇的死一个孩子。大多是跳水,而且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自尽身亡。
  好一段时间,镇上都没人赶去河里打鱼吃。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每天倚在窗口的糖婆婆有些古怪。比如,从来没看见她买白糖进屋,也从来没见她买水果,她怎么做出来那么多果味棒棒糖?所以我一次也没有去买过。
  有一次陪小宝去买糖棒儿的时候,我看到她那盖着被子的双腿。就一双小小的脚露在被子外面,也不知道瘫痪了多少年了。看她找钱给小宝的动作让我觉得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别扭。回到家上了床我才想明白。她身子扭动的角度,怎么不像个双腿失力的人。
  打那以后,我连她的店子也避得远远的。
  直到有一天,班里有个叫钟凯的不知道从哪个亲戚那里得到一笔零花钱,便买了好多糖婆婆的糖棒儿拿到班上分。每个同学都分了一个。我拿到一个草莓味儿的,红红的,用糯米纸包着,很是诱人。
  我拿着看了又看,闻了又闻。还是没舍得吃。我决定带回家让奶奶尝尝。
  “呸……!这是什么东西?!”奶奶还没下口就狠狠地把它甩在地上。砸了个稀烂。
  我完全没想到奶奶只是嗅了嗅就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奶奶一把抓住我的手,用灰白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我:“这就是西街那个残废老太婆卖的东西?”
  “是啊。怎么……”
  奶奶在手上加了劲儿:“记住,不要吃她家的糖。不干净!还有,千万别去跟她打交道。”
  我虽然不知道所以然,但是奶奶的话我多少还是听的。
  这天,公社派人来放了一场露天电影。镇上的人基本上都去了。就连看不清的奶奶也破天荒跑去凑了个热闹。
  但是,我那晚偏偏坐不住,电影放了不到一半就告诉奶奶想先回家。
  由于大家都看电影去了,镇上街道冷冷清清,只有月光挤满了巷道。走到钟凯家的时候,我看到一个黑影站在他门口,悉悉索索摇着什么。细细一听,竟然是铃铛的声音。
  我直觉告诉我有古怪,于是躲在一旁悄悄看着。
  不一会,钟凯就出来了,跟着摇铃铛那个黑影,亦步亦趋地在街上走着。
  待他们走到明处我才发觉,摇铃铛的那个人是——许妈。
  好奇心越发旺盛。我远远地跟在他们身后,还特意脱了鞋子赤脚走着。
  不出我所料,钟凯跟着许妈走进了糖婆婆的屋子。
  我透过窗缝偷偷往里看。只觉得钟凯像离魂了一样,迷迷糊糊的听令行事。让他站就站,让他定就定。
  难道是铃铛的原因,但为什么我不受影响?
  接下来的事,如果不是我紧紧咬住自己的手,恐怕早就叫出声来。
  我看到糖婆婆一把掀开被子,接着挪开假腿——没错,被子下那双假腿。然后从床板下抽出她的下半身,一条蟒蛇的下半身。
  原来,她是蛇妖!
  只是看她行动不便的样子,我才注意到在她的蛇体上有一块溃烂的伤疤。伤疤似乎没有结痂,上面有一层黏糊糊像浆糊一样的不明物体。只见那许妈用竹签在伤疤上滚了滚,竟然就做成一个糖棒儿,插在稻草棒子上。不消片刻,那层黏液全都做成了糖棒儿。糖婆婆的伤疤露出了绿莹莹的肉。
  这时候,许妈一把抓住钟凯的脚踝,倒提起来,悬在糖婆婆伤口的上方。
  我还没反应过来她要做什么,只看她拿出一把镰刀在钟凯脖子上快速一抹。钟凯的血就像瀑布一样喷洒在糖婆婆的伤口上。钟凯的脸色越来越白,不一会就像电视里抹了钛白粉的僵尸一样。再看那血,竟然一滴不剩被伤口全部吸收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觉得那伤口竟然较先前变小了些许。
  我整个人完全僵在那里,欣赏着惨剧的下半出。
  那妖婆吸了血似乎还不够,张开嘴,吐出长长的猩红的蛇信子从钟凯的耳朵眼儿里钻进去,似乎在脑子里捣鼓什么。
我突然明白过来,她在吃钟凯的脑子!
  我已经被吓得两腿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想逃但是脚软,想呼救但是喉咙里像塞满了水草。
  这时候,许妈把钟凯的尸体放在地板上,那妖婆抓起一把黑色的泥土糊在钟凯脖子的断口以及他的眼耳口鼻处。妖婆嘴里咕哝着我听不懂的咒语,却见那泥土仿似有了生命往钟凯体内钻去。不一会钟凯脖子上的伤口竟然愈合了,五官上的泥土也全都消失不见。
  “起来吧,回家睡觉去。”糖婆婆笑吟吟的对那尸体说。
  钟凯的尸体竟然像个活人一样,自行爬了起来慢慢向门口走去。
  不好,我得赶紧离开,他们出门就会发现我。
  哪知我刚一转身,就看到许妈那张死人一样的脸。
  “放……放……开我!”
  我是被许妈卡着脖子提进屋里的。这时候糖婆婆已经又坐回她的床上,安置好假腿盖上了被子。但没有来得及变回去的是她若隐若现猩红的蛇芯子和开裂到耳根的嘴角。
  许妈把我拎到窗前:“主人,要把这个也吃了吗?”
  糖婆婆把蛇信子在我脸上扫了一会儿,笑道:“蛇年2月29日出生的?很好,这是最好的一个,吃了你我就能完全恢复了。但还没到吃的时候……”
  糖婆婆朝许妈点点头。许妈突然塞了一颗不知道什么丸子到我嘴里,然后猛地一拍。
  我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昨晚发生了什么,我一点也没印象。只记得看电影,然后我就回家睡觉了。至于怎么进的门我一点也想不起。
  午饭的时候,听说钟凯跳河了,我也提不起兴趣出门,昏昏地躺在床上。
  奶奶倒是不嫌麻烦,亲自去了河边。听说她烧了道符,把一把米、三枚铜钱撒进钟凯落水的地方,又捉了只公鸡在岸边啼叫。不消一刻钟,那孩子便浮起来。只不过,是尸体。
  这都是郭小强来找我的时候给我讲的。
  但我头昏得厉害,拒绝了他要我一起去爬山的事儿。
  奶奶回到家就来床边看我。我跟她没说几句话,就看见她脸色一变,让我张开嘴。我照做了,她就把鼻子伸到我嘴边嗅了一阵。我发现她面色有异,灰白的眼眸矍铄着一种愤怒的光芒。
  “竟敢对我孙子下手!”
  奶奶去神案上抓了一把香灰拌了符水让我喝下去。我很是抗拒,她却一改往常的温柔,用干枯的手捏住我鼻子强行给我灌了下去。
  “哇——!”不到半分钟,我连隔夜饭一起吐了出来。只是,隔夜饭里竟然有两条像蛔虫一样的虫子。奶奶跺了跺她的桃木拐杖,那虫子瞬时化作一滩绿水。
  昨晚的记忆如同电影一般在我脑海里过了一遍。
  我哭着跟奶奶讲完钟凯的遇害过程和我的遭遇。
  “你说的是西街那个卖糖的老婆子?想不到她竟然……”奶奶仰天长叹,“其实我早该想到,这些孩子都是在她来之后才出的事。只是奶奶年纪也大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奶奶告诉我,死掉的几个孩子都是2月29日出生的。在某支秘术流派中将这一天称为“缺日”,这一天出生的孩子的血液里有着不一样的力量。所以经常成为妖物,特别是阴寒之物猎取的对象。
  奶奶抚摸了我头发良久,才说:“既然你已经被那妖怪盯上了,奶奶就不能坐视不理了。”
  我不知道奶奶要做什么,但我从来没看她这么严肃过。
  奶奶用硫磺和香灰把她的桃木拐杖擦洗了一遍又一遍。然后给了我一封信、一袋硫磺和几道符,吩咐我在家呆着,如果入夜之前她还没归家,就让我去镇上公安局找一个叫杨学明的人。给他看了这封信他就会收留我。
  语罢,奶奶带着她的桃木杖和法器出门了。
  我在屋子里左思右想,怎么也不放心。但又怕跟过去会让奶奶分心。
  等到太阳快下山,奶奶还没回来。
  我再也坐不住了,抓起背包便向西街走去。
  离得远远的我就发现糖婆婆家里门窗紧闭。这时候正是吃晚饭的时候,街上也没什么人。我走上前去用手一推,门没有锁。进到屋里,我就闻到一股令人作恶的腥臭味儿。只看那许妈扑倒在地上,脑袋似乎被敲了一棒子,已经瘪了。但是没有血。借着夕阳的余光细细一看,那许妈哪里是人,在她后颈往下,竟然是密密麻麻的针线痕迹。分明是一张人皮里面塞满的泥土。
  走到妖婆的房间,我看见奶奶的桃木杖插在地板上,地上一滩腥臭的污血。看来奶奶成功了!
  “你……怎么来了……”
  我听到墙角一个虚弱的声音。是奶奶!
  奶奶仿佛苍老了五岁,全然无力地瘫坐在床边角落。
  我扶起奶奶,幸好没什么大碍。
  后来,奶奶吩咐我去找了那个叫杨学明的警察,他带人把糖婆婆这里秘密处理了。
  ……
  时隔两年,我十二岁了。我的第一个本命年。
  奶奶和我搬到城里也有一年了。
  今天是我生日,可是父亲母亲都要加班,只能由奶奶陪我过生日了。
  贴心的奶奶还买了一个两层的大蛋糕,把我乐的不可开支。
  本来我想早点切蛋糕,但是奶奶坚持要到夜里十二点的时候再切。
  “乖孙子,时间到了,许个愿吧!”奶奶关掉灯,整个屋子因为那烛光而温暖。
  我双手合十,默默许下心愿。
  奶奶站在我身后,双手放在我肩膀上。
  “许好了吗?”
  “嗯!”我点点头,“是时候吹蜡烛吃蛋糕了吗?”
  啪——!
  一块人皮自我的肩头掉在桌子上——是奶奶的脸。
  然后我感到冷冰冰滑腻腻的蛇信子在我耳根、耳廓上慢慢舔过,一股腥臊之气自后传来:“是啊,是……时……候……吃……了。”
  噗……蜡烛灭了。
头发
  
  马力搬到这所新房子不久就出了怪事——晚上睡觉总会听到一个女人的哭闹声。先是呜咽着啜饮泪水,然后夹杂着嘈杂的打骂,最后变成哀号,痛哭。
  
  说也奇怪,他坐起身来细细辨识声音的来源,却又什么也听不到了。
  
  如此反复。
  
  他忽然灵光一闪,切开自己睡觉的枕头,里面竟然有一根长长的乌发。吓得他赶紧换了枕头。
  
  第二天,他发现床边的墙面上也粘了一根长发。
  
  用手一扯,居然粘得很牢固。
  
  莫非是刷墙面漆的时候粘进去的?马力怕扯坏了墙面,便只是用剪刀剪断了事。
  
  没想到的是,过了几天,那墙上竟然密密麻麻长出一片头发。
  
  在警察和物管的帮助下,终于把墙壁凿开。墙的里面并不是像马力构想的那样藏着一具女人的尸体。而是一个保险箱,但那长发,分明是从保险箱里伸出来的。
  
  原来隔壁的邻居杀了他老婆,碎尸抛弃。只留了个头颅用热蜡包裹起来藏在这保险箱内。
  
  哪里知道,人死了,头发还没死呢。
  
  如果你邻居的老婆也失踪了,那你注意一下墙上……是不是也有头发呢?
皮肤
  
  第一章——肖红
  
  老公外出采风已经三个月有余了,肖红虽然寂寞却也习惯。毕竟,当初就是爱上这个男人的才华才不顾对方是二婚的身份委身下嫁。
  都说艺术家是疯子。但是肖红很庆幸自己没有遇到一个“世俗”的疯画家。赵世斌在家的时候,对肖红从来是千依百顺照顾周到。做饭洗衣等家务活基本是一手包办的。更何况他烧的一手好菜,甚是合妻子的胃口。肖红一直觉得自己没嫁错人,一个成熟的男人更懂得体贴。虽然有年龄的差距,但是似乎他们夫妻之间并没有什么年龄的代沟。平时有什么话都是打开天窗亮敞着说。
  只不过一个月前,她独自去了医院做了一个小小的手术对老公只字未提。
  这天,她回到家的时候,发现赵世斌木讷地坐在沙发上,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老公,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提前回来也不通知我……”肖红来不及放下包就走过去抱住他。
  赵世斌想说什么,欲言又止。最后从牙缝挤出几个字:“提前完成了作品,所以就先回来了。”
  语罢,挣开肖红的拥抱去厨房做饭去了。
  一连几天,赵世斌都对肖红抱着一种若即若离的态度,这让肖红觉得很意外。按理说“小别胜新婚”,以往这么长时间没见,老公都对自己如胶似漆,可是这次……莫非,他在外面有了女人?!
  肖红被自己这个想法吓到了,她从来没有想过离开赵世斌应该怎样生活。毕竟,即使生活在一个离婚相当于家常便饭的年代,也没有必要就真的把离婚当家常菜吃。更何况,她是真的爱自己的丈夫,还预计在未来一年实行“造人计划”呢。
  看丈夫冷漠的态度,肖红打算用热情去融化他。
  于是,她这天请假早早地回家,她知道平时这时候老公都还在画室忙乎。趁老公不在的时候,她做了赵世斌最爱吃的菜式,把家里收拾的干干净净,换了一身性感的日式家居服。
  赵世斌回家的时候,显然没有料到肖红已经做了这些准备,有些吃惊。但,态度仍没有太大的转变。这让肖红有些憋屈。
  吃过饭,肖红在卧室上网,赵世斌则默默地收拾碗筷洗碗去了。
  “啊——!”
  听到肖红的尖叫,赵世斌赶紧冲到卧室。原来肖红看帖子的时候不小心打开了“莲蓬乳”的照片。吓得她抱着赵世斌老半天还在瑟瑟发抖。最后还是赵世斌帮她把网页关掉。
  这时候如果肖红抬起头,会发现她老公眼里流动着轻蔑的笑意。
  一闪而过。
  怪事,就蛰伏在这个冷战的家庭门口,趁虚而入。
  不久后的一个夜里,肖红睡得迷迷糊糊,突然被一种冰凉湿腻的感觉惊醒。她努力想睁开眼睛,但是睁不开。只感觉……有人在舔自己的脚。
  一片漆黑中,湿滑柔软的舌头滑过自己的脚底板,凉凉的,痒痒的。
  她想叫老公,但是嘴巴只是无力地在空气中翕张,吞吐了几口气,又昏昏睡去。
  第二日醒来,她只以为是自己做了怪梦。看看脚底,也无异样。
  没想到过了几天,她又一次被凉凉的滑腻触感惊醒。
  这次她没有头昏,而是清晰地感觉到,黑暗中,有人……或者是什么正在舔自己的脚。
  一阵战栗感麻木了她整个背部。
  她伸手去抓老公,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晚饭时候赵世斌说要去画室加班,这时怕还没有回来。
  肖红醒了,可是脚底传来的触感仍未停止。她赶紧把腿一缩。
  那物什似乎意识到肖红醒了,慢慢从蹲着的状态站起身来。
  肖红猛地打开床头灯,想要看看是谁。
  但她一开灯就后悔了,因为站在她床尾的是一个浑身赤裸的男子。但这样的形容并不恰当。这名“男子”头发杂乱而灰白,额头布满皱纹,眼眶死黑面颊凹陷耳朵尖尖面色死灰。它浑身皮肤都是深灰色,但是灰色的的皮肤上全是密密麻麻黑色的小窟窿。就像被硫酸腐蚀出的一个又一个小洞,比莲蓬乳有过之而无不及!
  它发现肖红醒过来,一点也不害怕,反而露出长长的舌头,狞笑着朝她走来。口水在空气中拉成长长的丝。肖红这才看见它的舌头上竟然也是千疮百孔,全是黑色的窟窿。
  眼看这怪物越靠越近,肖红浑身如同筛子般颤抖随后一口气没缓过来,昏死过去。
  昏迷之前,她眼帘最后的映像是那怪物用那满是窟窿的舌头在她脸上舔了一下。
  醒来的时候,她发现一切如常,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赵世斌安详地熟睡在她身边。
  第二天她给赵世斌讲这事的时候,赵世斌只道她胡思乱想做恶梦了。
  没过几天,肖红开始发现事情不对劲了。
  首先是她洗脚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脚底板莫名其妙出现了很多小洞洞。
  不痛不痒,就是表皮破掉了。密密麻麻,好像很多大大小小的圈。
  有圆的、扁的、椭圆的……还有的一环套一环。
  她忍着恶心,往脚底上涂了一些抗真菌的药膏。
  可是几天过去了,仍然不见好转。
  说来也奇怪,这几天她夜里再没有被惊醒过,但好景不长,没多久身上就开始痒痒的,出现了大大小小的红斑。
  赵世斌说她是皮肤过敏,给她买了点开瑞坦。
  吃了药,果然不痒了。她放心地请了假在家养病。
  没想到第二天,那些红色的瘢痕竟然凹陷进去,变成一个又一个的小窟窿。星罗棋布爬满全身。
  当肖红洗澡的时候从浴室镜子里看到自己全身密密麻麻的肉色窟窿时候,几乎昏厥。
  她歇斯底里地叫,疯狂的搓洗。但是很可惜,那些窟窿就像烙印,一旦印上了就洗不掉刷不清了。指甲在曾经完美的肌肤上留下无数红色抓痕,皮肉翻卷。
  赵世斌听到浴室的惨叫就冲了进去,他似乎全然不害怕妻子的病变,伸手就把妻子搂在怀里。只是,肖红明显感觉他在搂着自己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战栗了一下。
  赵世斌看的心疼,抱着老婆就要去医院。
  肖红拒绝了,作为冶钢二厂最年轻的车间主任,她丢不起这个脸。
  难道是性病?不!自己一向洁身自好,怎么可能……而且赵世斌并没有任何症状,也不可能是他传染的。难道……是鬼!
  对,那晚见到的一定是九幽厉鬼!
  肖红蜷缩在被窝里瑟瑟发抖,胡思乱想。
  ……
  赵世斌再次看到她老婆——确切的说,是遗骸——的时候,已经是翌日黄昏。警察通知他的。
  他没想到性格一向柔弱的肖红会跳进厂里硫酸池。
  那池子里浑浊的肉汁和岸边映着夕阳余晖的骨架都告诉他,这是事实!
  他们之间那不能言说的秘密,从此阴阳两隔再无言期。
  只是,他想象不出,一个人,一个女人在硫酸池里该有怎样的挣扎。灼热的腐蚀感刺痛全身每一个神经末梢;窒息感让她不得已张嘴呼吸时,酸液扑涌进她的口腔、气管、食道、肺泡……耳朵没有了,眼珠融化了。
  生前的美丽,此刻凝结。
第二章——赵世斌
  
  没想到这次采风如此顺利,赵世斌带着满满的灵感与素材还有厚厚一叠手稿踏上返程的列车。
  比预定计划提前了一周,他想给老婆一个惊喜。
  哪知道,在火车站碰到的一个男人给了他一记当头棒喝。这个男人是他的老同学杨凯,市医院妇科的高级医师。
  “老赵,你怎么现在还不想要孩子呢?”
  原本只是打算寒暄几句,没想到杨凯突然对赵世斌说起这样一个深刻的话题。
  赵世斌尴尬地笑着说:“谁说我不想要。也要看老天爷的安排嘛。”
  杨凯一脸吃惊的样子:“那上个月你太太来医院堕胎做什么?”
  赵世斌如同被雷击一般,脑子里顿时被捣成浆糊。后来是怎么跟杨凯分别的他也记不清了。
  为什么?口口声声说爱自己,愿意在家等自己的妻子会做出这种苟且之事!难道女人都这般下贱,水性杨花?她跟谁好上了?
  带着一串疑问,赵世斌回到家里。
  刚走到家门口,就听到房间里有人说话的声音。
  一男一女。
  那女的说:“老头子快回来了,以后不能来我这里了。”
  接着是一个喘着粗气的男人含糊回答:“没事,大……大不了……去我宿舍……唔……”
  不堪入耳!
  赵世斌很想一脚踹开门捉住这对奸夫淫妇,上个月才堕胎现在就心急火燎带男人回来鬼混。简直是混账!
  但他忍了忍,没有动手。转身离开了家门。
  他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一股委屈涌上心头,怎么一个是这样,两个还是这样?!我究竟做了什么孽。
  算了,我还是离婚吧……但是,离婚岂不是成全了那对狗男女?外带附送上一半家产?不行!没那么便宜。
  看着大概要到下班时间了,他才悠转着往家里走。
  回到家里,空无一人。
  过了好一会才听到开门声。是肖红回来了。
  哼!还假装刚下班回家。
  面对肖红那故作惊喜又激动的脸,赵世斌觉得恶心。
  一连几天,他都提不起半点与肖红说话的念头。
  “啊——!”
  听到肖红的尖叫,赵世斌出于本能反应冲过去看妻子到底怎么了。结果是被网上的图片吓到了。
  就在那时,赵世斌想到一个绝妙的报复计划。
  他知道,妻子的反应是一种心理障碍。一般人普遍存在点状密集物体恐惧症,就是人们会对密集物体发生本能的恐惧心理,比如看到密集的苍蝇、密集的蜜蜂甚至密集的人群会出现后背发凉、身上发痒、全身哆嗦等症状。
  只不过,妻子似乎属于重度心理障碍人群……
  这天,他在妻子喝的果汁里面放了几片安眠药。趁妻子熟睡的时候,用刷子蘸浓石灰水在她脚底上刷了几遍。
  他知道,等石灰干了,几乎看不出来。白天妻子上班穿鞋走路,汗水又会融化石灰,这样一来过不了两天,妻子的脚底皮肤就会被腐蚀出小窟窿。而且几乎没有任何感觉。
  经过他仔细观察,发现石灰已经发生效用。于是提前告诉妻子自己要去画室加班,让妻子一个人先睡。走之前,他没忘往饮水机里参杂适量的安眠药粉末。
  等肖红睡熟了,赵世斌悄悄摸回家,用事先准备好的面具把自己乔装一番,然后充分发挥画家的天赋,用颜料在自己身上画出一个又一个具有立体透视感的“窟窿”。舌头上用食用色素也染上色。
  准备完毕,他来到卧室用刷子蘸石灰水来回刷妻子的脚底板。他知道这次的安眠药分量不重,妻子一定会醒过来。
  果不其然,那个骚女人被他的扮相吓得昏死过去。想想都好笑!
  接下来几天,他又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听肖红讲自己夜里的恐怖噩梦,然后冷冷地看着她浑身颤抖地用药膏涂脚底。
  是时候进一步行动了。
  赵世斌每天晚上都给肖红喝拌有安眠药的水,然后用稀释的大蒜汁涂满她全身。
  他清楚地记得肖红说过自己对大蒜汁接触性过敏。但他又不敢把分量放得太重,怕被嗅出了味道。
  事情进行的很顺利。第三天开始肖红的皮肤就开始有反应了。红斑,挠痒……全都是过敏的症状。
  接下来的就更好操作了。
  赵世斌按照那晚给自己化妆的方式,在肖红赤裸的身体上用油漆画上了一个个逼真的立体小“窟窿”……
  但是奇怪的是,那晚在浴室,他抱着肖红的时候,分明感觉……那些窟窿不但看起来像是凹进去的,摸起来的手感完全跟真的一样。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冷噤。
  赵世斌知道以肖红爱面子的性格定然不会去当众出丑,更何况她已经深信自己是鬼魅缠身,药石无灵。于是假意献殷勤说要带她去医院。
  结果跟他预测的一样,不管怎么劝说,肖红就是不同意。
  但是,出乎他的意料的是,为什么肖红身上的窟窿会弄假成真?他还来不及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就得知肖红跳硫酸池自尽的事。
  大约过了一个星期,肖红的后事处理的差不多了。赵世斌还有些许遗憾——那个奸夫到底是谁呢?
  这时候,他接到保险公司的电话,让他去办理一些手续。赵世斌这才想起妻子是投了保的,在保单资料里面,清楚地记录了妻子每一次医疗赔付款项。
  上个月……卵巢囊肿剔除术!
  赵世斌翻来覆去看了几次,确定没看错,是卵巢囊肿的手术,不是堕胎!
  这是怎么回事?!杨凯骗我?
  赵世斌带着疑惑和愤怒去医院找杨凯说个明白,到了医院才知道。杨凯作为市医院的骨干,已经作为技术交换人员去欧洲列国学术交流有两个多月了。至今未归。
  如果杨凯出国了,那我在火车站遇到的人是谁……
  赵世斌突然觉得事情根本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
  对了,还有件事情——他回家那天明明听到家里有人说话。现在回想起来,那声音既像是肖红又好像不是……为了搞清楚,他来到肖红的厂里想办法调出了肖红的考勤记录。记录显示,那天肖红根本没有中途离职。
  错了……原来一开始就错了……
  妻子根本没有堕胎!也没有偷人。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挠破脑袋也想不明白,究竟是谁搞得他家破人亡?!
  直到他走进回家上楼的电梯,耳边回响起一个熟悉却又遥远的女人的笑声他才把这一切理清楚。这声音……好像是他死掉的前妻——杨梅!对了,仔细想想,那天在门外听到的男女对话声……不正是三年前他把杨梅捉奸在床的时候听到的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
  尖锐的女声如同一把锥子从他的耳道直刺大脑。
  赵世斌惊恐地捂住耳朵,但无济于事。
  这时他看到电梯间的镜面钢板上,一只女人的手正放在他的肩头。而他的脸上,慢慢地,慢慢地绽放出无数黑色的小窟窿……
  一个,两个,三个……就像黑色的罂粟弥漫开来。
  电梯剧烈震动了一下,丝毫不犹豫地从十九楼直坠下去。
  嘭。
第三章——杨梅
  
  杨梅不是赵世斌最好的学生,却是他最爱的女人。
  杨梅凭借她雪白的大腿和饱满的肉球顺利得到这位知名画家的青睐从而晋级为众多师姐师兄的师母。
  赵世斌没想到四十一岁的他居然能娶到一个二十三岁的可人儿。也没想到原本打算单身一辈子的他竟然终结在这个小女生手里。
  婚后,他对杨梅照顾得不可以说不是无微不至。杨梅也承认,除了她爸,世界上没有第二个男人能比赵世斌更宠她。
  但是,这种对成熟的迷恋终究不能代替爱情。结婚不到两个月,杨梅就感觉自己像是找了个后爸,而非老公。
  全无婚姻的激情。
  杨梅得到了预期的名利与学位,自然再没有了装作很爱慕赵世斌的动力。心境决定行为。一天天的,日子索然无味。
  直到杨梅勾搭上她的师兄吕超。
  如果不是赵世斌像给杨梅一个惊喜,故意在电话里说自己过几天才回来,恐怕他们的婚姻不会这么快夭折。
  杨梅跪着哭着求着向赵世斌求饶,承认错误的举止其实丝毫没有打动赵世斌的心。
  他只是没想好要怎么惩罚这个浪荡形骸的女人更合适。
  嘴上倒是原谅杨梅了,把整件事压了下去。毕竟他在美术界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如果结婚半年不到就离婚,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光彩事。
  有句话说的好,“机会常常出现,关键要善于把握”。
  杨梅摁开电梯门心不在焉踏进去才发现……电梯厢根本没上来,电梯故障了。
  幸好她眼明手快,双手死死抓住电梯的钢缆,整个人悬吊在二十四楼的电梯井道中。
  “啊——!”
  她的尖叫把老公引来了。
  赵世斌一看这阵仗也慌了神,赶紧打电话叫物管派人来。
  接着他试着伸手去救杨梅。无奈重心很难把控,试了几次都没成功。
  冷静下来的赵世斌突然想到应该怎么惩罚这出轨的妻子了。
  “来,宝贝,用脚缠住钢缆……然后把你的左手伸给我……”
  “我……我不敢,老公快救我!”
  “梅梅,钢缆上有太多润滑油,还有倒刺,你这样撑不了多久的。听老公的话,把手伸过来,你一定可以!”
  杨梅因为紧张,半天没把手从钢缆上拿下来。赵世斌有些着急,他怕物管人员很快就上来了。于是一只手抓着电梯门,努力把身子探过去尽量靠拢杨梅。杨梅这才把左手递过去。
  在赵世斌要她把右手也伸过去的时候,她犹豫了。但是钢缆上的倒刺扎得她血流如注,她知道自己这样子也撑不了太久。于是把心一横,两只手分别握住了赵世斌的双手,而双腿也渐渐松开了钢缆。整个人全靠赵世斌把她拉住悬在空中。赵世斌为了维持身体的平衡,将身体完全趴在地板上,两手用力握住杨梅的手腕。
  “老公,快拉我上去,我的手好痛……”
  赵世斌把头低下去,笑着对杨梅说:“老婆,你现在知道需要我了是吗?但是你之前做的事,深深的伤害了我。老公觉得你应该给我一个交代。”
  “老公,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快拉我上去吧,求你了!”杨梅意识到她现在的处境比刚才吊住电缆更危险,眼泪一下子就流出来了。
  “梅梅,你也是成年人了,老公觉得你应该接收点惩罚,让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痛……”
  赵世斌猛的松开一只手,杨梅尖叫起来,她的身体开始在空中晃荡,一只手在空中乱抓。
  黑黢黢的电梯井道不断有风涌上来,呼啦啦的吹得人毛骨悚然。
  “老公,我错了,你快救我……老公……”杨梅几乎是声嘶力竭。
  赵世斌看她表情煞白得像一张纸,心想折磨到这份儿上也差不多了。便伸手去拉她另外一只手。谁知道刚刚握住,杨梅就急着往上爬。她用脚蹬着井道的壁沿,双手使力把身子往上送。
  这突如其来的力道让赵世斌猝不及防,加上从缆绳上沾了不少油脂,杨梅就在这一瞬间从他的时候里滑落下去……
  保险公司赔了赵世斌一大笔钱,物业公司也赔了一大笔钱。
  但这些赔偿都不足以消除赵世斌耳朵里回响的,从长长的电梯井道传来的临死前的呐喊。
  “赵世斌,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这句话在杨梅“嘭——”的坠地声之后才传来的。
噩梦
  在上学之前,我一直都不知道梦其实是各种各样的。
  有的,是每晚一个新鲜的梦;有的,是一晚几个不一样的梦。
  我不知道我的梦到哪里去了。是否像一盘卡壳的磁带,反反复复只播放那么一段。
  这二十四年来,我每晚都只做同一个梦。
  梦的内容单调、血腥、恐怖……后来变得麻木。我已经习惯了在汗湿的床单中惊醒。
  那个梦,我很少一次做完,但是经过几十年的反复重演,我已然能够将各部分片段拼凑成一个完成的故事。
  七个瓦罐,七位少女,一一被做成人彘。
  剁掉四肢,剜去眼球,铜汁灌耳,割舌破声……继而盛入罐中。
  七个瓦罐,七位少女,有眼不能看,有耳不能听,有口不能言。
  却又还活着。
  悉悉索索,是她们残缺的身体在罐中扭动的声响。
  一个黑衣女人出现,她伸出玉藕一般的胳膊和葱白一样的手指。轻轻一比划,便将七个瓦罐变换了位置。
  一个瓦罐居中,其余的围绕它安置在六个方位。
  黑衣女子走到居中的瓦罐前,掰开少女的嘴,硬生生将一块灵牌插入她的口中。
  少女象征性的挣扎了几下,徒劳无功。只是落得个唇角开裂,鲜血横流。
  那牌位没有什么特别的,我也看不清上面究竟写了什么。隐隐约约只记得有个“叶”字。
  其余六个女孩的嘴里分别被塞入了手掌大的蜘蛛、蟾蜍、蜈蚣、蝎子、蝙蝠……还有一个少女口里被塞入一条赤白环纹的蛇。她们的嘴都被银丝线牢牢的缝了起来,那些毒虫就在她们嘴里严严实实地关着,好像一个个肉匣子。
  然后,黑衣女子取来一些黑糊糊的凝胶状液体,注满每一个瓦罐。
  瓦罐中的少女在液体中似乎变得镇定了一些,不再扭动挣扎。
  接着,黑衣女子用银针银线从一位少女的左眼眶穿进去,刺破鼻梁骨,从右眼眶穿出来,把线穿到中心少女的头皮上固定住。
  如法炮制。周围六位少女的眼窝都由银线与中心少女的头皮相连。
  “好好活着吧,生生世世。我要你们的怨念……让叶世全的子孙后代生不如死,万劫不复!”
  黑衣女人做了最后一步,双手捏着兰花指合十,嘴里咕哝着异域的语言。只见瓦罐里的黑色胶质弥漫上少女们的脸庞,然后像冷却的蜡一样。凝固了,却泛着幽幽的光……
  “5……4……3……2……1。好了,你可以醒来了!”杨医师把我从深层催眠中唤醒。
  我看到杨医师的脸上闪过一丝恐惧和恶心,但很快就被职业性的严肃面孔隐藏起来。不过无所谓,我已经习惯了,这些年看过不下十个心理治疗师。没有一个能把我治好,基本上都是中途放弃治疗,有些过分的还说我不配合治疗所以一直没有进展。
  最近找到这个新的医师,无非也是为了让母亲心安。反正我已经麻木了,一部恐怖片翻来覆去看了二十几年,怎么也该腻了。
  杨医师正在看我的病历。其实叫他杨教授更合适,他是省内最有资历的心理学教授,现在任职于某国家重点大学心理系。这次他肯出面为我治疗完全是因为我在他的几个学生手里都没能治好,他对我产生了兴趣——研究兴趣。他手里那厚厚的病历上面记载了历任心理医生给我的治疗记录,不过其实真没什么参考价值。
  “莫小姐,一般说来反复做噩梦的患者多数是童年时期经历了某种惨剧,又不能以正常的渠道、合适的渠道宣泄心中的恐惧,于是拼命的压抑和遗忘。结果恐惧感仍然藏在心底,当你意识最薄弱和涣散的时候,它就悄悄地溜出来。”杨教授一边说,一边观察我的表情变化,“当然,这只是一般情况。而且在我的学识范畴内,世界上还没有一例像你这样几十年重复同一个梦的病例。”
  他的解释对我来说已经听过很多次了,不出我所料,他也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我礼貌的微笑一下,脸色不乏无奈:“也就是说,杨教授也认为我这病没治了是吗?”
  杨教授马上察觉到我有自我放弃的意图:“不。我的意思是,莫小姐你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其实你这病还有是有很多入手点,我还没开始调查呢。包括你的出生、家庭状况、人际关系、成长环境等等,我都会一一调查,然后再给你答复,好吗?”
  看着这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如此认真对待我的病情,我心里不禁有一丝感动。因为一开始他就说好了,这次治疗不收取费用,只是要我允许她将我作为一个研究课题。对于工薪阶层的我来说,当然是天大的好消息。
  一番基本了解之后,我告辞了杨教授,心里莫名其妙开始觉得舒坦。大概,这一次真的有救了。
  但我看不到的是,杨教授在我离开之后脸色变的无比凝重,用红笔在我名字上画了一个圈。
  杨教授有一阵子没跟我联系,我也不着急,照常上班,照常噩梦。
  但是,很多事情都没给我打招呼,自作主张的就发生了。
  最近我发现梦境似乎有些变化,场景,人物都还是那些。但是就是有些不一样了。过了好几天我才意识到,梦里那个黑衣女人……似乎能感应到我的存在,她在看我?
  抱着这样的疑问,我在睡前反复给自己心理暗示,今天梦里一定要弄清楚。
  人的意识是很强大的,即使在睡觉的过程中,有时候你也会清楚地知道自己正在做梦。我相信大家都有过这样的经历。
  我带着一探究竟的念头昏昏睡去,却带着一脸错愕和前所未有的恐惧醒来。
  原来梦中那个黑衣女子真的在看我,她的脸虽然对着瓦罐的少女,但眼珠分明转动着朝向我这个方向。所有的一切都没变,就是她的目光变了,像两道刺眼的白光,照的我眼疼。
  二十几年,这是头一次。
  我赶紧联系杨教授。杨教授倒是爽快的接见了我。
  听我把梦境说完,杨教授眉头紧锁:“之前我怀疑你是领养的孩子,也许在领养之前你遭遇过什么可怕的事情,比如痛失双亲一类的。但我找到你的出生证明和当时给你接生的医生,都证明你是莫家的亲生女。而从我这段时间走访你的亲人来看,似乎你的成长过程也没什么不一样的地方。我现在有另外一种猜想,但需要时间证实。莫小姐你还是先回去,我会时刻关注你的。”
  杨教授都这样讲了,我只好离开。可就在我刚要出门的时候,他叫住我:“莫小姐你养宠物吗?”
  “不,我对猫狗的毛过敏。”
  “那你养过宠物吗?不限于猫狗。”
  “没有。”我摇摇头。
  杨教授若有所思。
  没过几天,母亲要我随她去金蟾寺烧香,拜拜菩萨。
  我知道她是为了我。
  拜完菩萨,母亲拉着我来到寺前一个小摊位前。摊位主是一个瞎眼的老太婆,眼睛是两个陈年血痂子。头上包着白色的毛巾,身着蓝布老褂子,一条围裙。质朴得不能再质朴。
  “梅婆婆,能不能帮我女儿摸一下骨?”
  老太婆听到脚步声,只道是前来买香烛的客人,满脸堆笑,但听到母亲的话,突然变了脸色。
“大姐,你找错人了。”
  “我没找错人,我是陈喜妹介绍来的。”母亲从兜里掏出三颗豆子,放到老太婆手里,“我女儿遇到点麻烦,已经二十几年了。求求你帮帮她。陈喜妹是我远房表婶,她让我拿三颗豆子来找您。”
  老太婆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早不做这一行了。窥视天机岂是凡人该做的事,你看我这双眼睛……”
  母亲赶紧把我拉到跟前,把我手放进梅婆婆手中:“梅婆婆,您就摸摸看,有救就指点一下,要是真……”
  话还没说完,梅婆婆像触电一样把手缩了回去。迟疑了一下再抓住我的手,细细按压起来。
  “冤孽啊!冤孽!”梅婆婆摇了摇头,“这是你前世做的孽!”
  我本来不是很相信这些山野神婆的话,但是最近的变故让我有些不知所措。于是我插嘴问道:“我前世做了什么孽?”
  没想到梅婆婆有些恼怒地用那双瞎掉的眼睛盯着我:“你前世乃修道之人,却不能安分清修。为了自己的凡思俗欲,毒害七名少女,只为诅咒负心人整个家族。算不算作孽?!”
  梅婆婆的话吓得我几乎站不稳,她怎么知道的?
  “那我应该怎么办才能摆脱这个噩梦?梅婆婆你帮帮我……”
  “解铃还须系铃人。那七个少女的灵魂被你困在绝杀凶冥阵之中,用怨念化作毒汁生生世世诅咒叶家人。她们既不是活人,又不算死去,所以灵魂不入轮回,永世不能转生为人。如果你想解脱她们,其实也是解脱你自己,就必须找到那个凶阵所在,一一击碎瓦罐。”
  我一听有救,顿时心中腾起希望:“那瓦罐在什么地方?”
  “不难推断。但我还需做一些准备,七日后你再来找我。我会带你前去。另外,你需得留给我一些鲜血和头发。”
  ……
  告别梅婆婆,我和母亲回家的路上两人都露出轻松的笑容。只是,我觉得母亲笑得有些勉强。
  杨教授那边一直没跟我联系,我觉得他也帮不上什么忙,便没有去打搅他。
  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我前世是巫女,那岂不是能呼风唤雨杀人于无形?那我最后怎么死的?这些神神怪怪的念头把我脑子搅成一团浆糊。
  这天晚上该我值夜班,回家的路上就出事了。
  两个男人一前一后把我围堵在绿化公园的树林里。
  我知道硬拼是没什么胜算的,只好把钱包扔给其中一个人,希望他能放我一条生路。
  谁知道他把钱包插在后腰的皮带上,继续向我走过来。
  脸上露着淫邪的笑容……
  我至今没有交过男朋友,所以仍是处子之身,怎么能被他们在这种地方糟蹋。
  于是我尖叫,推搡,试图逃跑。
  但我一个单薄的女子哪能抵过两个壮汉。
  就在他们扑上来的瞬间,我心里唯一的念头就是让他们死!
  横尸当场!
  一个男人骑在我身上,另一个压着我的手臂。
  突然,只听压着我手臂的男子一声惨叫,然后有温热的粘液洒落在我的脸庞。
  骑在我身上的男人向同伴望去,受到了莫大的惊吓。顿时愣住了。
  我赶紧从他身下挣扎着爬起来,回头一看。惨叫的男人眼眶里伸出两根长长的柱状物——两根竹笋。
  越长越长,很快那男人一头栽倒在地,手脚抽搐了几下,不动了。
  坐在地上的男人浑身跟筛子一样颤抖着,完全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心里又惊又怕。转身想跑,却被那男人一把抓住脚踝。
  “你给我去死!”我一边咒骂着一边试图掰开他的手。
  话音刚落,却见他突然坐直了身子,脑袋向后仰成90°,一根粗壮的竹笋从他口腔中钻了出来。看样子是从肛门处伸进去,嘴里钻出来的。因为,没几分钟,他整个人就像烤全羊一样被撑了起来,双脚离地。
  在月光下,血腥味特别得浓。
  我虽然慌乱,但还没丧失理智。赶紧拨打了110。
  警察很快来到,从现场勘察来看,确实跟我没有太大关系。于是做了身份记录和笔录,在第二天清晨总算放我回家了。
  我请了半天假,下午到公司的时候,正好遇到女上司发脾气给我劈头盖脸一阵教训。
  我心里默默地咒骂这只该死的老乌鸦,随后无精打采地开始做事。
  谁知过了不到两小时,公司就出了人命。
  那只老乌鸦死了,淹死在马桶里。
  当时我正好在她隔间,但我并不知道旁边传来的嗯嗯声是她临死前的呐喊。
  据发现尸体的清洁工说,她双手在厕所墙壁用力乱抓,指甲都抓断了。整个头浸在粪水里,好像是被人压进去似的。
  公司的人都被警察做了问话。来办案的居然就是昨晚给我做笔录的那帮人。其中有个警察看我的眼神显得有些意味深长。
  不过我没空关心这个,我现在几乎有80%的把握肯定自己就是巫女转世。
  这些人,都是因为我才死的吗……那我岂不是杀人凶手。
  虽然途径不一样,但是毕竟是谋杀啊……难道真的是我做的?
  我忐忑不安。
  七日期满,我按照约定去找梅婆婆。
  本来应该是母亲陪我同行,但我经历了一连两起离奇凶杀案,怕再有什么意外,于是背着母亲悄悄出发了。
  到了那个摊点,却发现摊主是另一个人。梅婆婆并不在。我四处打听,都说不认识梅婆婆这个人。
  我心烦意乱,在寺庙附近转了转,并无收获,只好在下午乘车返城。
  没想到,在路上我接到一个女人的电话。
  “莫兰,是吗?”声音苍老而陌生。
  “对,是我。请问您是哪位。”
  “我是梅婆婆。你现在到三塘村西口来。我在那里等你。”
  “好的!”
  我心里一阵窃喜,今天一切都能有个解脱。全然忽略了一件事情:我根本没有给梅婆婆留过电话!当时只是约定了到摊位去找她。
  三塘村就在离金蟾寺五公里的地方。正好我回城的车要在那里停歇,于是我很顺利的到了村西口。
  梅婆婆仍是那身装扮,杵着一根拐杖,挽着一个竹篮子。篮子用花布盖着,我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你来了。”
  还没等我开口梅婆婆就跟我打招呼。我惊叹于盲人的听力。
  “是我。梅婆婆,现在我们怎么做?”
我找到当年你布阵的地址了,跟我走。破了那个阵,你就不会有噩梦了。”
  “梅婆婆,你说我有没有可能继承前世的巫术力量……”
  “很难说。你连前世布阵的情形都记得那么清楚,也许潜意识里你多少还会一些奇门异术吧。”梅婆婆头也没回。
  听她这么一说,我心里打起了鼓……这样看来,我真的是杀人凶手了。
  “那我们破了那个凶阵,我是不是就可以摆脱这种力量呢?”
  梅婆婆似乎对我的巫术并不关心,冷冷地说道:“一码归一码,先解决你噩梦的问题再说。”
  我自打没趣地闭住了嘴。
  走了一个多小时,我的脚逐渐吃不消了,梅婆婆却像没事儿人一样。但毕竟人家是在帮我,我也不好抱怨什么。只能默默地跟着。
  “到了!”
  我们走进一个树林,我已经辨不清方位,四周天色也快暗了。这时听到梅婆婆说到了,对我来说简直是一种解脱。
  只见她用拐杖在地上敲打着,过了一会说道:“你掘起这片土,下面有个青石板,搬开它。”
  说完从篮子里递给我一把小铲子。
  幸好土层不是很厚,我很快将土铲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搬开石板。
  一股霉味扑面而来。下面居然是一个暗室。
  风,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吹来,吹得我和梅婆婆一老一少像夜半掘坟盗墓的盗墓贼。
  不过正好给暗室通通气。
  等到霉味散得差不多了,空气交换也应该够我们呼吸了。梅婆婆递给我一个东西。
  “拿着这个油灯,下去。我跟在你后面。”
  一步步走下石阶,是一个狭长的石道,只容一个人通过。
  我不时回头看看,确定梅婆婆跟在我身后。
  终于走到了石道的尽头,是一道石壁。
  “梅婆婆,前面没路了。”
  一个幽幽的声音从我后面飘来:“你用手摸一下石壁左侧有三个凸起的石块,按下中间那个。千万别按错了。”
  没想到这石壁居然是一道石门。
  走进石门我就看到了梦中见过了千百回的石室。
  七个瓦罐,七位少女。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起了短信音。这种地方居然还有信号。
  一看,是妈妈发来的短信问我在哪里,说是电话打不通有急事找我。我突然想起还没有给妈妈报平安呢。
  于是我把油灯放在一旁。正准备打电话。
  梅婆婆也进来了,问道:“家里人找你了?”
  “对,我妈找我。我先给她报个平安。”
  “好。我等你。”梅婆婆脸上仍然没有表情,但我有错觉似乎看到她脸上一抹怪笑一闪而过。
  就在我打算打电话的时候,有人打过来了。
  “喂,请问是哪位?”
  “莫兰吗?我是杨教授。你在哪儿?”
  “我……我在外面办事。有什么事吗?”
  “莫兰,我们下面的对话很重要,事关你的病情。你能答应我赶紧回来见我吗?”
  我心里一阵不快,那么久没联系又不是我的错:“可我现在真的走不开。我能明天来见你吗?”
  杨教授强压住着急的心情:“好吧。莫兰,我怀疑你有人格分裂症。在你分裂的时候有嗜血屠杀的可能。但我当时没有告诉你,希望通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再做定论。不过抱着科学严谨的态度,我也打算从另一个角度帮你释放心理压力,让你摆脱噩梦。于是我跟你母亲一道,设了一个局,想通过一个神婆给你讲述故事,然后让你亲手破解那个阵法。从而让你得到心灵解脱。但是还没成功……就……发……了意外……”
  杨教授的声音突然变得断断续续。
  “喂,杨教授,你听得到吗……”
  “嗯,我听得到。我从警察朋友那里了解到你身边的两起凶杀案。虽然我不清楚你是通过什么途径做到的。但我直觉告诉我,都跟你本人脱不了干系。直到第三起凶杀案……我断定了跟你有关。”
  我一下子被他打懵了:“什么第三起?”
  “我们花钱雇来扮演梅婆婆那个神婆死在自己家里。死状跟之前两起凶杀案一样不合常理,但是我们在她的尸体旁边,发现了你的钱包……”
  什么?梅婆婆是他们设的局?而且已经死了!
  那我身边这个老女人是谁……
  我回过头去,“梅婆婆”笑吟吟地看着我,还在等我把电话打完。
  我知道情况不妙:“杨教授,我现在在……”
  啪——!
  电话被一股力道掀到石壁上摔得粉碎。
  那个自称“梅婆婆”的女人突然张开了眼,从那结痂的眼眶中。
  然后,她的皮肤从眉心处裂开,像脱衣服一样脱掉这衰老的人皮,钻出来一个——穿黑衣服的女人。
  是我梦中那个女人!
  “你是谁……你……你要干什么?”
  我一步一步退后。
  “你知道我是谁。不是吗?”她脸上依然是甜甜的笑容。
  她握起油灯,挨个照了一遍瓦罐给我看。周围六个少女都如同我梦中一样,保持着僵硬的姿势,存活着。唯独中间那个瓦罐破裂了,旁边一只不知什么动物的遗骸。
  黑衣女子对我开诚布公:“两百年前,我遇到了这个叫叶世全的负心人,我和他的恩怨我不想再说。本来我该亲手杀了他,但是他命好,没死在我手里。所以我抓了七个少女,用她们的处子之身设下这个凶阵。诅咒他整个家族!但这个阵法必须用活死人,没想到三十年前,一只穿山甲钻破了中间这个瓦罐,让这名少女死去,放跑了她的灵魂……”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我一直做这个噩梦,原因是我就是那个跑掉的灵魂转世。原来那两个流氓的死,是因为黑衣女子想保存我的处子之身。
  “那你为什么要啥我的女上司和那个神婆?”
  “我不杀你女上司你这傻丫头怎么相信自己会巫术?至于那个神婆,还得多亏她我才能顺利把你带进来。不过,我杀了她嫁祸给你,大家就会相信你是畏罪潜逃。等过几天我找具尸体伪造出你跳楼自杀的假象,大家就能理所当然的相信你的畏罪自杀。就再也不会有人来找你了。”
  我一步一步后退,终于退无可退。
  身后,正是我前世被做成祭品的瓦罐。我看到了瓦罐里那娇小的残骸心里一阵难过。
怎么办,难道我又要沦落到成为祭品的命运中吗?
  不!我不认命。
  就在黑衣女人向我走近的时候,我抓起那穿山甲的尸体朝她扔去。她用手一挡,趁这间隙,我拾起地上瓦罐的碎片对着她的脸划去。
  “啊——!我的脸!”
  她脸上流出绿色的汁液,那是血吗?
  那绿汁似乎是她的青春之源,她原本年轻美丽的容颜刹那光华流尽,皮肤变得皱皱巴巴,眼眶凹陷。
  我可以感觉到空气中积聚的是她前所未有的愤怒。
  “我要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她用手一挥,我的身子被一股怪力向后打去,钉在石壁上动弹不得。
  我心一横,死就死吧,但我也不会让你痛快:“你这个老女人,丑八怪,难怪男人不要你。心如蛇蝎,被挖了祖坟的才会娶你!卖到妓院都不会有客人光顾!”
  黑衣女人似乎从来没有被人这么冒犯过,挥舞着两只爪子就向我抓来。
  “杀吧,你杀了我我再投胎又让你找二十年!”我一下点中了她的死穴。
  “哼,想死,没那么容易!”她停止了动作,挥动着手指,把我从石壁上放下来。
  我还是悬浮在空中,浑身不得劲。
  她苍老的脸上浮现出阴暗的笑容:“我看你能牙尖嘴利到什么时候,呆会我就把你四肢剁掉,慢慢挖去你的眼珠……”
  我脑海中灵光一闪,对着她背后大喊:“叶世全,你来了!你旁边那个是你老婆吗?”
  她果然中计,回头一看。
  就在她走神的一刹那,我身体摆脱了法术的禁锢,奋力往前一冲,从她背后死死地抱住她。不让她有机会挥动双手。
  我俩在地上滚动着,我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她再次施法。
  我用牙齿撕掉了她的耳朵,咬掉了她脸上的皮肉。
  她毕竟是个老妪,一旦无法用法术,哪里是年轻的我的对手。
  砰,砰……
  我们撞倒了一个又一个瓦罐。
  突然,我觉得腰部一阵剧痛,那女人的爪子掐进了我的皮肉。
  不行,不能松手。我打定主意,忍住剧痛继续用牙齿撕咬她。
  这时我听到什么悉悉索索的声音,定睛一看,面前一个瓦罐少女的嘴似乎在动。
  确实在动。
  一直前所未见的大蝎子从她嘴里钻了出来,循着血腥味,爬上黑衣女子的脸。对准她的眉心,狠狠地蛰了下去……
  老巫婆抽搐几下不动了。那蝎子像是完成了使命一般,从她脸上爬下来,走了。
  我不确定老巫婆是否死去,于是站起身来,把她的两只手都折断,脖子拧了180°,这才放下心来。
  我明明记得每个瓦罐少女的嘴都是封起来的,为什么蝎子会钻出来……大概,她们也有复仇的执念吧。那个咧嘴的少女似乎在对我笑,我这才意识到她们的肉体还没死去,一阵心悸。
  我从竹篮子里拿出铲子,用力的敲碎剩下的六个瓦罐。
  姐妹们,自由了……
  我似乎能听到她们在我周围咯咯咯的笑声。
  我整理好衣服,拿起油灯,一步步向外走去。
  现在,我是真正的杀人犯了。
那边的作者没有继续啊,等那边更新我会及时贴的
我也在等更新,然后继续淘好看的短篇
我等啊等~~~~~~
那边还没有更新,我也没办法贴,总不能我自己写吧,嘿嘿
不拖泥带水并不代表没有细节描写,如果有什么疑问或意见您可以去天涯问原作者,或者您认为您眼里所谓的拖泥带水的故事耽误了时间,您选择不看也可以,没人逼你
那边的楼主貌似弃楼了,真不厚道,鄙视之
螺丝起子
  
  也许你曾听过有一种鸡尾酒叫“螺丝起子”,但在米道市,它却不是招人待见的名字。
  
  当然不是酒的味道不被这里的人喜欢,而是因为一个杀手。
  
  一个专在夜间偷袭、残杀路人的杀手。
  
  根据现行的案件分析,这个凶手是一个无差别杀人者。受害人群并没有明显特征关联。
  
  只是死法都一样:被人用螺丝起子戳穿太阳穴。
  
  谁也不知道凶手是男是女,只能根据凶器把ta称为“螺丝起子”。
  
  凶手干练、狠辣,从来不留下蛛丝马迹。而且专找没有天网监控的僻静小路下手。有几具尸体都是过了几天才被人发现,被流浪狗和老鼠噬咬得惨不忍睹。
  
  俗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用在米道市完全很贴切!因为最近除了“螺丝起子”在犯案之外,竟然冒出几个模仿“螺丝起子”行凶的屠夫。作案手法刻意模仿“螺丝起子”,享受着杀人的快感同时又把责任推卸给别人。
  
  但是,山寨始终是山寨。真正的“螺丝起子”还没被抓住,几个拙劣的模仿者倒是锒铛入狱。
  
  还有两个更倒霉,撞上真正的“螺丝起子”,暴尸街头。这也是唯一一次“螺丝起子”杀害的有特征关联的两个人。
  
  虽然目前来看“螺丝起子”是个完美的杀手,但是也会有出纰漏的一次。那个死里逃生的人就是刘佳虎——现在正坐在病床上回答警察问话的男人。
  
  “刘先生,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能回答我们的问题吗?”
  
  刘佳虎脸上贴着纱布,只能用很小的声音回答:“我……尽……力……而为。”
  
  因为伤在脸上,他每吐一个字都会牵动伤口,所以很是吃力。
  
  那个叫王宝的警察一边记录一边问:“你还记得当时是怎么样一个状况吗?”
  “我……当时……我正要去……舅舅家,想着……走小路会……会近一点。于是就……从文化……路……拐进了多宝巷。刚……刚走了一……会儿,我就听到……后面有……脚……脚步声,很轻……很……缓慢。我……回头去……看,又没看到人。我接着……往前走,没走……几……步就听见……一个男人……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你喜欢……平口……起子还……是……是……十字起子?’我知道……坏事儿了,拔……腿就想跑。结果……那家伙就拿……起子戳我,不过……没……有戳中……太阳穴,就扎我……脸上了。正好……遇上巡街……的警察,把……凶手吓走了……”
  
  刘佳虎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又伤了咬合肌,花了老半天才把事情说清楚。
  
  王宝刚从警校毕业不久,现在跟着老警员毕风学习积累经验。此刻毕风站在床边,看王宝记录好问话,俩人就离开了病房。
  
  刘佳虎在医院呆了快一个月,没有一个朋友或者家人来探望他。反倒是来了几拨记者来采访他遇袭的情况。
  
  很快他的事迹就像鸡瘟一样传播开了:《“螺丝起子”手下也有漏网之鱼》、《揭秘!连环杀手留下活口》、《杀手失手,警方声称一个月内破案》……
  
  在这期间,凶杀案还是在继续。警方又抓到了一名正在用螺丝起子行凶的歹徒,但是事后证明,那只是冒牌货。
  
  除了记者的光顾,另外有意思的就是刘佳虎收到了一束花,不知道是谁送的。花束里有张卡片上写着:耻辱。
  
  这让他觉得莫名其妙,但也没多想。
  
  总算熬到出院了。
  
  刘佳虎整理好票据准备去保险公司报销医药费用。
  
  一起都很顺利。除了天色渐晚以及在他回家的路上总感觉有人跟着自己。
  
  不过他没太在意,因为他看到前面有个人,一个窈窕的女人,在不远处走着。
  
  他快步跟上去。
  
  那女人拐进一条小巷子,他也跟着拐进去。脚步很轻。
  
  突然,一个身影从岔道闪了进来,插在刘佳虎与女人之间。
  
  刘佳虎反应异常迅速,立即退出巷子,贴在巷口悄悄往里看。
  
  半路跳出来的是个男人,他左右看了看,然后悄悄地尾随着前面的女人向巷子深处走去。
  
  出于一种不祥的预感,刘佳虎也轻声跟了过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果然,走到巷尾的时候,那男人一把揽住女人的脖子,一只手扬起螺丝起子就要下毒手。
  
  刘佳虎却没做声,飞起一脚对准男人的后背踢去。
  
  谁知道那男的早有察觉,猛然转身把手里的起子向后一抡,正好插进刘佳虎的小腿。
  


582楼 作者:蔚蓝的心 回复日期:2009-9-15 15:30:00

  原来,他刚才是假动作!
  
  他早知道我在身后。
  
  那女人趁此空档,用手指直戳男人的眼窝。男人吃痛,痛苦地退到一边。
  
  女人赶紧走过来,扶起刘佳虎就逃。
  
  两人钻进右边一条岔道,没走两步,竟然是个死胡同。
  
  女人对刘佳虎抱歉的笑了笑,扶他在一堆杂物边上坐下,暗示他别做声。
  
  这时,他们听到凶手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没办法,刘佳虎小腿上淌出来的血暴露了他们的行踪。
  
  那女人示意刘佳虎不要动,然后只身跑出去引开凶手。
  
  刘佳虎静静地坐在杂物堆里面,捡了根布条用力勒住伤口上方的血管。
  
  外面传来男人低沉地怒吼和一些不甚清楚的呜咽声,然后是身体撞击地面和墙壁的声音。
  
  没多久,一切归于平静。
  
  打斗声停了,挣扎声停了,呻吟声停了。空气中有淡淡温热的血腥味儿。
  
  奇怪,似乎少了点什么。
  
  刘佳虎心生疑惑,但是还是装着胆子站起身走出去看。
  
  他看到岔道口躺着一个人,血淌了一地。
  
  是男人。
  
  那个女人把凶手杀死了?!
  
  刘佳虎这时才意识到少了什么:从头到尾为什么一直没有听到女人的尖叫和她说话的声音?
  
  她难道根本不害怕?
  
  这时,一个低沉的男声在他身后响起:“你喜欢平口起子还是十字起子?”
  
  原来,原来“女人”就是上次袭击自己的凶手!
  
  难怪她遇事不惊。因为她,不对,应该是他是男扮女装,而且身手不错。刚才如果不是自己搅局,也许她早就把这个男人杀掉了。
  
  刘佳虎觉得自己理清了脉络。头也不回,强作镇定的回应身后的“螺丝起子”。
  
  “我在医院的那束花是你送的吧?”
  
  “是的。”
  
  “上次袭击我的也是你?”
  
  “没错。”
  
  “如果你只是为了杀我,为什么不早点下手?你杀这个男人做什么?”
  
  “你早该死在我手上。而这个男人,如此拙劣地冒充‘螺丝起子’更该死!”
  
  “所以说,一直以来杀死冒牌‘螺丝起子’的也是你了。”
  
  “问完了吧。我送你个痛快!”
  
  “螺丝起子”左右手分别持有一把起子,又快又准地向刘佳虎的太阳穴戳去。
  
  但是,却被两只手钳住,死死钉在半空中。
  
  这下轮到“螺丝起子”吃惊了:“你!”
  
  刘佳虎冷哼一声,猛地把他背摔到地上。然后从皮带上掏出两把起子,分别钉在他的左手手腕上。看样子手筋应该是断掉了。
  
  那男人痛得大叫,却被刘佳虎夺走手里的凶器,从左脸插进去穿过舌头,从右脸穿出。
  
  这下,他的声音只能在喉咙里打转。
  
  刘佳虎看着一脸疑惑的他,狞笑着说:“如果不是上次那两个巡街的警察杀出来,我早就把你干掉了!冒充我的人,你算是比较有水准的一个了……”
  
  一把十字起子,被极大的力道从那个冒牌货的眉心插了进去。
最近忙的脚后跟碰后脑勺,今晚更新
催眠
  
  “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
  我冷不丁的一句话吓了方世阳一跳。
  “你胡说什么!”他义正严词,他试着用义正严词的态度来掩盖着什么。
  可我也是见过风浪的女人,怎么会被他这点小伎俩吓到。
  “老公,你别忘了,你现在的一切都是我爸爸的恩赐。要是你敢背着我勾三搭四,你就等着净身出户吧。我保证我的律师能够让你一分钱也拿不到,信不信?”我一边得意地欣赏着我的新色指甲油,一边皮笑肉不笑地对方世阳说道,“我知道,你还在记恨我上次跟人一夜※情的事。可我不是说了吗,那是你那段时间长期不在家,我喝多了才出事儿的。说到底,还是你冷落了我。能怪我吗?”
  他明显有些手足无措,失神地望了我一眼。
  突然,迎面灯光闪烁,一辆Mazda6失控向我们撞来。
  轰……
  
  
  我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只觉得醒来的时候四肢绵软,好像身上缠满绷带。
  是医院,看布置应该是加护病房。
  我想开口说话,但喉咙干得厉害。
  困,我迷迷糊糊又睡过去。
  不知醒了又睡了几次,我感觉有人围着我打转,医生、护士还有个熟悉的身影。我头疼的厉害。一时想不起。
  好像,那人在我耳边呢喃着什么。
  终于,这次我醒来的时候那个身影正坐在我的旁边。
  那是佟兵。丈夫的死党,跟我关系也还不错,省医院的心理医生。
  他见到我醒来显得很高兴,但随即面色陷入阴沉。
  “水……”
  佟兵贴心的帮我把床架摇起来,然后用勺子喂我水喝。
  我的手似乎有点点知觉,但双腿完全不能动,好像两截木头。还有我的脸,怎么全是绷带。
  佟兵看得出我一脸疑问,咬了咬牙,狠心告诉了我事实:“那晚你和世阳出了车祸。你现在多处骨折,面部……恐怕要通过一些整容手术才能恢复以往的容貌……”
  “那……我的腿呢?为什么不能动?”
  “宋灵……你腰部以下……瘫痪了。”
  “不!”我隔着纱布尖叫起来。那纱布绷的我的脸很难有什么大动作,声音呜咽在我的口腔无法释放只得转道从鼻腔钻出来。
  我无力地捶打着双腿,它们还是一动不动。
  “对了。”佟兵突然眼中蓄满泪水,用低低的声音对我说:“世阳他不在了……”
  我这才想起我似乎已经忘掉了老公,听到他去世的消息我的心好像被什么紧紧拽住,每跳动一下都极其困难。
  是的,像我这样生下来就锦衣玉食的大小姐是自私的。但我不冷血。我也有爱和情感。
  此时,我反而平静下来。让佟兵先出去。
  然后我斜躺在病床上,慢慢回忆与方世阳的点点滴滴,直到泪水浸湿纱布。
  此刻,我除了回忆还能干什么呢?
  三天了,双腿还是没有知觉。
我这一辈子真的废了吗……
  现代人都是浮躁的,只有在迫不得已被禁锢住的时候才能体味停下来思考的美妙。
  我开始反省自身,是不是平时刻薄事做多了才会遭此报应。但反省有用吗?反省过了以前做错的就能弥补吗?
  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一连两个打击让我脆弱的挫折神经无所适从。残废和毁容的消息让我崩溃,方世阳的死让我清醒。
  又过了几天,我觉得脸上奇痒无比,医生告诉我是伤口结痂的正常反应。再过几天就可以为我实施整形手术。
  “我想看看现在自己的样子。”
  我的话让医生和佟兵都吃了一惊。但我坚持。
  佟兵说:“宋灵,你要相信医生的技术,一定能让你恢复以前的容貌的。”
  “如果我都能接受双腿残废老公离世的事实,那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是我不能接受的?”
  佟兵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但我真不忍心……你还是先休息吧,明天我会安排医生给你拆绷带……休息吧。”
  听了他的话,我吃了药安静地睡了。我在梦中看到自己拆绷带的样子,没有上眼睑,没有鼻子,没有嘴唇,没有耳朵,没有皮肤……完全是一个血淋淋的肌肉头颅,我在镜子外看着它,它从镜子里瞪着我。
  醒来的时候,我觉得脸上更痒了,而且有明显的异物感。头皮感觉又闷又痒,好像汗腺都被堵住了。
  佟兵和医生护士都在,他们慢慢拆掉我头上的绷带,我明显看到小护士神色有异。
  佟兵慢慢递给我一面镜子:“你真的要看吗……”
  他还是有些不忍。
  我没说话,慢慢把镜子竖起来,映照出我的脸。
  鼻梁还在,只是有明显的缝合针线痕迹;眼睑也还在,只是除此之外的皮肤布满了干涸的血痂子,就像一条条蜈蚣爬上了我的脸庞嵌入我的肌肤。头发剃光了,头皮上也有缝合的针脚,还有伤疤,好像癞子。下嘴唇肿的跟肉肠似的,乌黑。难怪我觉得说话这么吃力。
  5秒钟。这是我能承受的极限。
  等他们把绷带给我捆扎回去离开我的病房后,我歇斯底里的嚎啕大哭。
  我当年可是系花!为什么要遭受这种折磨!
  我一直很奇怪,父母为什么一直没来看我。佟兵告诉我,为了不让老人家担心,就说我出国去了。甚至连方世阳的葬礼都还没有办。
  我点点头表示理解。这段时间的思考让我学会了多从别人的角度考虑。
  不知道为什么,我越来越想方世阳了。虽然我总对他挑三拣四,但我就是想他了。
  这天下午,佟兵带了一束天堂鸟和一个精美的生日蛋糕来到病房。他说这是快递送到家里的,他直接给我带来了。
  我看到生日蛋糕上的贺卡,竟是方世阳寄来的:给我最爱的老婆,希望你永远无忧,时时微笑。
  原来早在一个月前他就订制了蛋糕和花束。
  蛋糕很香甜,但我的嘴很苦涩。
  恍惚中,我觉得我在烛光背后看到了方世阳的影子。
  一连几个晚上,我都梦到方世阳,他轻柔地抚摸我的脸,亲吻我的唇。他告诉我他想我。
  我又何尝不想他。
  醒来我甚至觉得房间里都是他的气息。
  我觉得我支持不下去了。
思念是把钝钝的刀子,是把生锈的锯子,正努力地切割我的心。
  这天,我写好了遗书,悄悄塞在枕头底下。然后敲碎了床头的花瓶,割开了自己的手腕……
  我醒来的时候,看到的还是佟兵的脸。
  “宋灵,你怎么这么傻。要是世阳在天之灵知道你做了这种事,他不会心痛吗?”
  我还活着。是巡房的护士发现了我。
  没几天,出于我的情绪问题,医生建议我回到熟悉的环境养伤。于是佟兵把我接回家,悉心照料。
  我跟他没太多话说,因为我每次看到他就会想起方世阳。
  他警觉地把房间内一切玻璃制品都收起来了。
  怕我再做傻事。
  我发现他每次拿过来的配药都有一枚是半粒,他告诉我这种药如果吃过量会有性命之忧。
  于是,我悄悄地把那半粒药存了起来。
  当我认为那剂量可以帮助我解脱,我一并把他们吃了下去。
  直到腹痛发作,我在床上打滚的时候,我才发现——我的双腿居然能动了!
  不过,我已经不在乎了。
  我感觉大量的泡沫从我嘴里涌出来,渐渐地再不能思考……
  世阳,我来见你了。
  
  ===================================
  佟兵穿上鞋套戴上手套,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宋灵的房间。
  摸了摸脉搏,确定宋灵已经死亡后他拿出手机发了条短信。
  然后,他小心的摘去宋灵的纱布,取掉她的头套,露出如生前一样娇美如花的脸庞。接着,他把一份遗书和妇科检验报告放在了宋灵的枕头下。
  ……
  呒嗯……佟兵吻了吻怀里的那个男人,微笑着说道:“真没想到居然这么顺利,那婆娘真以为自己毁容了。”
  方世阳回吻了他一下:“不过你的主意更棒,用针灸让她双腿暂时失去行动能力,还一而再再而三想她潜意识传达我对她的好。”
  “是啊。精神涣散的人最容易被外界影响,所以很多时候催眠她都还比较轻松。但她坚持要拆绷带的确出乎我意料……”
  “别后怕了。如果不是让她亲眼看见自己的丑样,她怎么会完全崩溃。那个特效妆画得真是不错,连我在外面偷偷看都被吓了一跳。”方世阳把佟兵紧紧地抱住:“当初她发现我有外遇差点没吓死我。不过她怎么也想不到对象是你吧。哈哈……”
  佟兵沉默了一下:“她肚子里的孩子真不是你的吧?”
  “我做过检查,我精子存活率比大熊猫还低。所以,肯定不会是我的。”方世阳一字一顿,狠狠地说。
哈哈,你是在端舞那边练出来了
谢谢鼓励,呵呵,看到新的好看故事我会继续转过来的
筒子们,我也一直在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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