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107
十三香进城一般都穿的比较正式，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来开会的，低眼喝水一言不发。
直到一道盘特色溜肥肠上来后解雨臣才开口道：“先吃点吧。”
溜肥肠这叫一个诱人，那色泽映射着它旁边红红的辣椒真是相得益彰。可如此美味摆在十三香面前，这女人还是摇摇头道：“当家的先吃吧。”
十三香在等，他知道解雨臣今天找她来干什么，说句实在的，其实大家现在心里都清楚，只是想再回顾一遍自虐一下罢了，解雨臣那边却始终没有动筷，他放下水杯看着窗外粘着层层的白气突然叹了口气：“你们就像这层白气，要想看清外面的景物先得让心冷一把。”
十三香摸了一把玻璃，果然有不少冰凉的水渍沾染到手指上凉飕飕的，刚刚被摸的地方有一小块清晰，刚好能看见对面一家咖啡屋，暖洋洋的灯光和墨黑色的巧克力豆。
“对面的咖啡屋，不错。”
“你去过？”
解雨臣耸肩故作轻松：“那是我跟黑瞎子相亲的地方。”
十三香挂在嘴角的微笑僵了一下，随即又展开：“是个值得纪念的地方。”
“你知道黑瞎子见我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吗？”
“什么？”
解雨臣望着窗外却突然停了下来，沉默良久才噗嗤笑了出来：“他说，嗨！未来准伴侣！”
“啊？”十三香摇头无奈：“果然只有他能想出这个词。”
一提到黑瞎子两人之间的气氛就有些微妙，现在是北京时间七点半，新闻联播刚刚播完，随着音乐声服务员离开电视又开始各忙各的。
“今年过节不收礼啊，收礼只收脑白金。”
突兀的广告声不绝于耳，解雨臣这桌却是显得异常安静。
“你们时候认识的？”
“什么？”
解雨臣看到十三香近乎习惯性的装傻充愣突然有些火大：“既然大家都清楚何必再拐弯抹角？”
十三香看解当家的脸色有些不对，脸颊微微泛红看来是这两天上火了，把菊花茶满上才道：“很早就认识了，当时黑瞎子是我们的向导，他在道上很有名，找他安全。”
“到了黑土村你们也是一眼认出对方？”
“也不是……”十三香斟酌再三道：“他是个小心谨慎的人我也不冲动，所以一直拖了一个月左右我们才坦白。”
一个月……解雨臣大脑飞速转动，突然回忆起来那不是自己第一次回城里查账的时间吗？竟然，这么早？
十个月减去一个月，那么就是九个月，也就是大半年！
解雨臣有些恼怒，他现在似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明明了解了一切但看见当事人却还是情不自禁，捏着筷子举起又放下，最后长吐一口气道：“你们瞒了我大半年？为什么？”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黑瞎子也不想让当家的您……多心。”
“十三香。”解雨臣干脆的打断了辩解：“十三香，你说这话时有没有觉得心虚？”
此时的语气听上去好像有些嘲讽，十三香也有些不悦，嘲讽这个词，有些严重了。街对面的咖啡厅仍然是温温暖暖，老旧的CD在回忆着过去，解雨臣扭过头道：“这些年你是不是都在替吴二爷做事。”
“是。”
“吴邪知道吗？”
十三香苦笑一下：“他不能知道。”
解雨臣靠在椅背上，冷不丁问了一句：“你现在已经不淌这些浑水了吧？”
“是的。”
“那为什么你还会帮着黑瞎子一起瞒我？”
问题又绕到了原点，十三香也是不耐烦皱起眉头也有些坐立不安：“我说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况且黑瞎子当初也求我帮这个忙……”
“呵！”解雨臣似是极其轻蔑的一笑：“十三香，你不觉得你这些年活的没意思吗？”
“你……什么意思？”
解雨臣摊手，坐起来敲着桌面道：“你这一辈子都是替别人而活，你有你自己的思想吗？付出了那么多辛苦了那么多全都是为了别人！”
紧接着就是一阵静默，就像是读的顺畅的光盘卡机一样，十三香不可思议地望着面前的人突然鼓起掌来：“说得好啊，解当家！”手边那块玻璃又结上了一层厚厚的白气，十三香边鼓掌边咧嘴笑嘻嘻，眼眶慢慢变红心也跟着平静下来，最后放下双手目不转睛地盯着解当家一字一顿道：“解当家，你不觉得你这些年活的没意思吗？”
“你这一辈子都是替解家而活，你有你自己的思想吗？挣扎那么多怀疑那么多全都是为了蒙蔽自己的心！”
“我……”
“你说的没错，我是没有思想的人！我们彼此都很可怜！告辞！”说完围上围巾跨上背包蹬着高跟穿过长长走廊，绕过几个服务员最后猫腰出了餐厅，始终没有回头。
ART108
看着十三香离去的背影解当家没有任何表示和表情，缓缓低下头拿起筷子要了碗米饭自己开始扒拉桌上的饭菜，爆肚今天炒的很辣，第一口下去还算好，有滋有味倒是刺激了味蕾，可是吃多了胃里就火烧火燎。
觉摸着胃烫的难受于是脑袋发热又要了两瓶啤酒，拿啤酒的是烫着大波浪的老板娘，走三步颠两步的提来啤酒看见解雨臣这个样子，不禁皱皱眉头心说杂大冬天的失恋的这么多？
利落的开了两瓶啤酒，解雨臣握住一瓶就是仰头一关，气泡连啤酒一块下肚，就像是直直砸到胃里一般马上有了反应！爽！
吃了**肚继续自己跟自己吹瓶，京城爆肚里喧闹声快要掀了房顶，周末大晚上不尽兴怎么行？狐朋狗友酒肉朋友还是友情价更高的好哥们大家都是嗓子紧清喊，啤酒尽情喝！而对面的咖啡店仍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慢节奏的进行着一切。
解雨臣倒在椅子上透过玻璃上刚刚被自己摸出来的一片清晰，看着对面的咖啡厅人来人往，看着白气一点点蔓延，最后聚成一个小点什么都看不清。
前后一个人喝了四瓶啤酒，也没有要上厕所的感觉，扶着桌子佯装镇定的坐起来交了钱挺直身板走出去，却在门口被红色防滑地毯绊了一跤，结果得到了老板娘的一声“嗤~”
捂着肚子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已经不下雪了，但在地上还可以依稀辨出雪融化的痕迹，该滑的地方滑该化的地方化！
经过一串音像店，最红单曲都被调成最大音量强迫进入行人的耳朵。
“我手拿流星弯月刀，看我浪迹多逍遥……”
听着大笑江湖的调调解雨臣笑不出来，他捂着肚子脸色难看，胃里一阵翻腾，终于一股恶心的意思涌上心头，条件反射地奔向最近的树坑扶着小树干就是一阵掏心掏肺！
呕吐的感觉有时候也挺感受，总感觉是由内而外的清理，把让人作呕的杂质统统吐出来，最后吐到胸腔都是异常空荡舒服！
解雨臣闭着眼睛恶心的感觉接二连三，吐到最后没有东西吐只好干呕，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此时愣是硬生生地把眼泪逼了出来！
“呕~~~~~~~”
解当家抚着胸口刚想直起腰拿纸巾擦嘴就看见一位仁兄一个箭步跨过来，扶着树低头也是一阵掏心掏肺。
这位仁兄比自己吐的豪迈多了，简直是跪在地下吐的！离这有几步远的地方站了个穿着小皮衣的女人，拿着小包蹬蹬蹬地迈着小步走过来，一手顺着他老公的背一边还嘴里骂着：“喝喝喝！你倒是喝呀！遇到什么事儿都喝！你倒是能喝出个能耐来呀？”
“你说我跟你过了这么长时间了，我会真有那心思？”
“一天三餐跟你头对头的吃，碗筷给你洗，衣服给你洗，连被褥都给你晒，这都几年了？”
“心甘情愿跟你过日子的人怎么可能真怀疑你？”
这女人说着说着就开始哽咽，他老公底下吐的痛苦，她在上面哭的难受：“我就是心里有个疙瘩，我哪里是真怀疑你？真怀疑你还跟你过这么久干嘛？还说年夜饭在妈那里吃，这个样子怎么吃嘛？”
解雨臣站在左边扶着小树干捂着嘴看着这对狼狈夫妻，这对狼狈夫妻站在小树干的右边哭的哭，吐的吐，好不热闹！
心甘情愿跟你过日子的人怎么可能真怀疑你？
怀疑你？
怀疑……！
解当家好像是醍醐灌顶一般，所有的思绪都明了了起来，凉风习习，每一丝冷风钻入皮肤的每一处毛孔的感觉都是那么的真实！
自己在黑土村的那段日子，是自己心甘情愿，趋于平淡的日子，无关利益，无关个人因素，只是因为内心趋势的真实！
那时候过的每一天都是跟黑瞎子脚踏实地的过日子！没有想过过去更没有想过未来！这样的自己怎么可能真怀疑黑瞎子？只是一个疙瘩，那个疙瘩就是自己常年累计的多疑和自尊心！
天空又飘起小雪，可在解雨臣眼中就像是一道道白色的闪电划过脑际，然后……天亮了！
擦了把嘴直起身子挑头就跑，那位吐的豪迈的先生突然直起腰来，他老婆见状就骂骂咧咧：“你还想怎么样？是不是还想喝？”
只见这位先生凝视着解雨臣远去的方向抬起手缓缓道：“我还想问这小伙子借张纸擦个嘴呢！”
而此时，在这小雪满天，四面冷风的环境下另一个人也在同样爆发……
“快快快！给哥们弄张火车票！这又不放假的怎么搞不到票？”
“……”
“快快快，哥们转法门寺把时间给忘了！”
“……”
“快快快，……你这信号不好？”
“快什么快！我是你们保姆还是出气筒！你老婆今天吃枪药了吧他！请老娘吃爆肚还损老娘一顿！神经病啊！火车票自己排去！没空！”
PART109
火车站人挤人，小商小贩推着方便面茶叶蛋使劲往里挤，扛着大包小包的游客使劲往外推，十三香站在火车站门口凑近也不是，离远点又怕看不清。
大冷天的，黑瞎子竟然在昨天挂了电话后就弄到一张火车票，还顺顺利利，平平安安地一人一狗回京！
这人潮人涌的，到处都是人头，十三香索性不找了，缩在椅子上被动等人。
“汪汪汪！”这孩子哭声大人小声女人骂声容到一块的地方竟然还有狗嚎？十三香一低头就看见二黑匍匐前进，小肚子贴着冰凉的地板绕过无数鞋子终于绕到了十三香跟前，结果在十三香跟前趴了一会儿继续匍匐前进，结果只听后面传来慌慌张张的声音：“唉~儿子儿子，走过了！”
人声鼎沸，人头攒动，摩肩擦踵的两人虽行李不多，但也很难挤出去！
“你怎么弄到的票？”
“丫头子！丫头子！买充值卡吗？”
黑瞎子探头：“你说什么？”
十三香重复：“你怎么搞到火车票的！”
“大哥，大哥，要DVD吗？蓝光的！”
黑瞎子探头：“你说什么？”
“蓝光的！！！”
“我没问你！！！”
两个人挤出火车站上了车这才长舒一口气，十三香坐在副驾驶系上安全带想开口说点啥最后还是闭嘴了。
黑瞎子这些日子倒是没变，只不过头发长长了，也没来得及修修，结果索性在后面扎了个小辫看着还挺精神！
摸出根烟点上，十三香皱皱眉把窗户开了个缝，黑瞎子点了烟灰后把广播打开刚好听到郭德纲讲相声。
“再说那次，我去取钱遇到一美女……”
“唉，美女。”黑瞎子歪头叫了声十三香，十三香看着窗外压根不理他，黑瞎子耸耸肩把头扭回去专心开车。后座的二黑打了个喷嚏换了个姿势继续睡觉。
“我去跟那美女搭讪，一回头！唉呀妈呀！”
“怎么了这是？”
“这不是咱当家的吗？”
黑瞎子伸手把音量放小点，眼睛仍然目视前方，嘴里却对十三香道：“解家交接大典在哪里举行？”
“老地方，新月饭店。”
“哦~那地方我熟！”
十三香终于回头看了黑瞎子一眼，随即又扭头窝回座位：“考虑大局。”
“放心。”
高速公路边的稻田一直绵延到尽头，高速公路上的汽车一直怀着归家似箭的心！
“等等。”
“又怎么了？”
“前面查车，我没带驾照，咱俩换个位置！”
十三香咬牙切齿，二黑事不关己，翻个身继续睡觉。
一周能改变多少谁都不能确定，但是解雨臣知道的是，今天特想吃拍黄瓜，大早上的早点竟然是拍黄瓜还是头一次见！解当家的吃着黄瓜就着稀饭解决了早饭，真是好不朴素！
北京城清晨八点半，大爷们全都跑出来练吐纳，迎着朝阳背对即将落幕的月亮开始崭新的一天！
“当家的，今天还上妆吗？”
“不用，素颜就行。”
“呼~~哈！！”大爷中气十足，震走一群麻雀。
老软通过后车镜看当家的精神头还不错便接着问道：“带了两件衣服到时候换那一套？”
“朱红色的那一套。”
“呼~~哈！！”
老软一听这颜色，心里呦喝了一声，估摸着今天有门，也不知当家的是怎么个盘算，这一周都没透露一点风声，急得东三街的弟兄们都想再揍田绍一遍，还有哪个好事儿的听说这全是黑瞎子引起的简直是要拿着家伙跟人拼命去！
“这世界上分两种人，一种是喜欢吃饭的人，一种是喜欢看别人吃饭的人，而我呢……”解雨臣一走进新月饭店就看见吴家那两个老狐狸在讨论什么养生之道。
所有人都忙的脚不沾地，还只有吴二白和吴三省两位爷可以自顾自地搬两张椅子在地中央，翘着二郎腿说涮羊肉。
大典是准时十一点开场，很多爷为了自抬身价都是踏着点到的，很少有给面子早早来做场的，解雨臣刚跟吴二白与吴三省寒暄了几句卫廉季拄着拐杖就进来了，进门也不往前走先审视了一边然后不作任何评价，扫了眼解雨臣便自顾自地往内堂走去。
吴三省瞧着新奇：“老爷子来的够早啊！有教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