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道士那些年

  在出发去月堰苗寨之前,我一直有一个念头,犹豫但却冲动,就是为艾琳重聚残魂时,我要不要通知林辰一声?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有这个冲动,但我最终还是这样做了。

  我个人是没有林辰的联系方式的,我只能联系到肖承乾,当我提起我要林辰的联系方式时,肖承乾明显有些紧张,我能感觉到他怕我站在林辰一方。

  “其实你们组织的事,我没有任何的兴趣参与,我与你联系,也不代表属于你的这一方。如果说你非要我说出一个和林辰联系的原因,我只能告诉——因为艾琳。”我是如此对肖承乾说的。

  肖承乾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把林辰的联系方式告诉了我。

  我和林辰的通话十分简单,电话拨通之后,我很明了的对林辰说到:“我是陈承一,两天以后的飞机会去昆明,估计到月堰苗寨会是5天以后,到时候我会为艾琳重聚残魂。”

  “我知道了,我还在医院。”林辰回答我的也很简单。

  就是两句话,我们已经无话可说,各自都干脆的挂断了电话,他在医院,估计是上次和我斗法的烧伤还没有好,但这话的意思是拒绝吗?我懒得多想,我只是握着那包在黑布里的指骨,默默的在心里对艾琳说到:“我已尽力!”

  我和慧根儿到达昆明的时候,是六姐来接的我们。

  那么多年不见,六姐依然风情依旧,眉眼间成熟女人的味道更重。

  见到我和慧根儿,六姐微微一笑,既不过分热情,也绝对让人感觉不到疏远,她妥帖的挽住我和慧根儿,说到:“今天我早早关了花铺,家里备了几个小菜,很久不见,你们尝尝我的手艺退步没有?”

  六姐就是这样,一言一行都让人感觉甚是舒服,到了她的小店,一切依旧,六姐给我夹了一片儿火腿,又给慧根儿夹了一块儿糯米藕,笑笑的解释:“人总是怀旧的,这店子我还真舍不得变。”

  怀旧?那一年的我生命漂泊,一个人茫然无措的来到云南时,就是住在六姐这里,竟然从她这里得到了淡淡的温暖,我忘不了那个时候的妥帖热食,干净床铺,若说怀旧,那是人的共性,又岂止是她一个人?

  我和慧根儿没有急着出发,在六姐这里住了一夜,我和六姐说话说到很晚,她有她的智慧和对人处事的从容,和她聊天,心灵上总是能得到宽慰。

  我说起艾琳和林辰的事情,也说起这一行的目的。

  六姐听后久久无语,最终只是说到:“有一种人,他是这样的,在拥有的时候,他不知道有多重要,而总是要失去以后,他才发现自己曾经是多么幸福。这样的人呢,是自私的,为什么?因为在他拥有的时候,他觉得是理所当然,失去的时候也就格外不能承受!这是心理落差吧。”

  “你是在说林辰吗?”其实我相信林辰的一份深情,如若不是如此,他不用冒险去取得一份指骨,招来艾琳的残魂陪伴,我无意去评论他的行为是否极端,但他去月堰苗寨这样做,总是冒险的,为一个人冒险,心中没有深情,说不过去。

  “呵呵,也不是林辰吧。”六姐挽了挽耳边垂落的发丝,这一抹风情的动作一如当年,只不过我敏感的看见了六姐的鱼尾纹,人,终究是会老的。

  “每个人或许或多或少都会这样吧,这叫一种对幸福的惰性,无论一开始是如何的诚惶诚恐,如何的珍惜,日子一久,变成了习惯,也就觉得应该。我在想,如果每一个人都记得最开始的那份珍惜,这世间的感情会多一些完美的。”六姐淡然的说到,她总是那么深刻,可对自己也总是绝口不提,我知道六姐应该是一个有故事的女人,但我真的没兴趣知道再多的故事,总觉得听多了,心杂了,有时候就承受不来。

  或许,这也就是师父为什么说我心性有缺口,很难圆满。

  只不过,这句对幸福的惰性,我悄悄记在了心间,提醒自己时刻记得要珍惜。

  月堰苗寨还是隐藏在深山里,去的路经过了十年,也没有任何的改变,那一年我是和饭饭团团一起上路,这一年,慧根儿走在我的前面,显然比我有精神多了。

  我自嘲的笑笑,32的年纪不会是老吧?

  到了去月堰苗寨最后的路上,我再次看见那幅美景,每一次看见都会震撼,这一次同样也不例外,只不过不同的是,在原来的那片平原以及平原旁边的山坡上,又多出了许多吊脚楼,那是黑岩苗寨的新寨子吧?

  一瞬间,有一种往事如烟的感觉。

  “哥,你说这两个寨子的人还会在山里呆多久?”戴着墨镜的潮流少年慧根儿望着对面的寨子,这样问我。

  “会慢慢走出去的,我听你如月姐姐说,小的一代已经慢慢的在往外面送了,只不过她们或者已经老去的一代,总会安守在这个寨子里的,你知道一个人的习惯尚且难以改变,何况是一个寨子祖祖辈辈的习惯?”我这样对慧根儿解释到。

  “习惯有时候是一种束缚,偏偏却是让人最难察觉到的束缚。如果一个人能超越自己的习惯,他的心或者在那一刻就自由了,那也是一种心境。”慧根儿忽然对我说到。

  我转过头去,望着打扮的像街头小痞子的慧根儿,听着他说出这么一番深刻的话,总觉得有一种咖啡用来配包子的感觉,很不搭调,不过我还是揉了揉慧根儿的脑袋,对他说到:“你小子够深刻的啊。”

  慧根儿不满他那么大,我还摸他脑袋,在我的手底下扭来扭去的躲,接着说出了他的伟大愿望:“什么深刻不深刻的,我才不要当什么深刻的人,我要当帅哥。”

  “好吧,那你这辈子都无法超越我了。”我微笑着说到。

  “得了吧,哥,你老了,你哪有我帅。”慧根儿不屑的撇撇嘴。

  “你不懂男人的魅力是越成熟,越醇厚。我都懒得跟你解释!”

  “和一个小孩儿争帅的人叫成熟?哥,你醒醒吧。”慧根儿做出一副很无奈的样子。

  额...我发现我无言以对了,竟然说不赢这小子,那就动手吧,我想也不想的就掐了掐慧根儿的脸蛋.....

  就这样我和慧根儿一路笑闹,走到了山脚下,却不想再山脚下早已有人在等着我们,是林辰还有他的几个手下。

  林辰的样子看起来不是很好,尽管穿着衣服,也能看出身上裹着绷带,可他一如既往的张狂,见到我,取了下墨镜,对我说到:“陈承一,你打电话通知我,可我却比你早到了半天!我的伤口很疼,这么热的天气,如果引起什么,你负责吗?”

  我平静的看着林辰,觉得这个人你越了解他,也就越难讨厌他,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个人其实很有小孩子的一面,只不过掩藏的很深。

  “事关艾琳,你觉得你不该早到吗?”这是我的回应。

  林辰戴上墨镜,也看不出他的表情,过了很久他才说到:“我不管,总之我的病有任何的后果,下次斗法,你要让一招。”

  其实骄傲如他,也不见得能承受我让他一招,只不过他总是想表达他和我对立的一面。

  为什么要对立?一生的对手,就一定要对立吗?我无奈的摇头。

  我们绕过黑岩苗寨,直接去的月堰苗寨,尽管我和黑岩苗寨算得上是恩怨已消,但我总觉得他们见到我,不见得会很愉快,毕竟,我是攻打他们寨子的人的其中一个,就算他们开始了新生活,这也是他们的选择,可不见得就会因此忘记一些东西。

  所以,让他们在月堰苗寨旁边生活,有监管,还是好的。

  只有岁月才可以沉淀一切的东西,随着两个寨子相处久了,一切才会真正的重新开始。

  进入寨子,我没有先去见如雪,总觉得在这个我们曾经热恋的寨子见她,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我们剩下的是一场电影,和偶尔如朋友般的见面,从分开以后,我们再也没在寨子里见过。

  而林辰在这里,当然是不受欢迎的....好在一切有我的解释。

  在处理了一些琐事以后,我决定在今天晚上11点以后,就为艾琳重聚残魂!
  这一片山坡背后,是月堰苗寨的祖坟所在,艾琳在当年为了爱情做了寨子里的叛徒,可她又用生命证明了对寨子的爱,不管她生前是活在多么挣扎的忧郁里,在林辰和寨子之间是怎样的难以选择,她终究还是被葬在了这片祖坟地。

  这或许是寨子给她的一个回答,不论你犯了怎样的错误,只要你心里还有寨子,你终归也会回到寨子的怀抱。

  山坡的地势很高,山风凛冽,吹得我和林辰乱发飞扬,林辰也不知道是出于怎么样的想法,尽管此时已经是深夜,他依然戴着墨镜,这样的人或许不喜欢别人窥视他的内心吧,一副小小的墨镜倒能掩藏很多事情。

  至于我,站在事先已经画好的阵法里,全心全意的为艾琳聚集着残魂,做法的过程繁琐费力,毕竟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重聚是何等艰难的事情?

  我的灵觉终究帮助了我,这种聚残魂的过程重要的是一个——寻字,灵觉强大,自然更容易感应艾琳的另外一分部残魂,她不能去轮回,魂魄自然是徘徊在葬身之地,这是唯一一点最让人轻松的事情。

  或许因为是残魂,在我施法彻底释放灵觉,找寻到艾琳的时候,在我的灵觉里,她总是有些木然而呆滞,我在内心叹息,没想到快十年,我还会再次见到艾琳,但是在这种情况下,确实是有些伤感。

  找寻到了艾琳,自然是点亮阵法里的引魂灯,再用喊魂的办法,把艾琳的残魂聚拢。

  引魂灯是林辰帮忙点亮的,喊魂的过程却不怎么顺利,毕竟我不是艾琳的至亲,很难喊回艾琳的残魂。

  这时,倒是慧根儿机灵,早早的去找来了艾琳的哥哥与双亲,终于把艾琳的残魂喊了回来。

  我释放了藏在指骨中的艾琳残魂,利用阵法,终于艰难的聚拢了艾琳的残魂。

  残魂在聚拢的瞬间,艾琳清醒了,她的目光落在了林辰的身上,而林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天眼,两人四目相对,竟是沉默。

  我无法说出这十年后再次相见,两人给我的那种感觉,总觉得是艾琳已经放下,而林辰却有诸多的欲言又止。

  两人仿佛对望了很久,但实际上只是短短的几秒钟,艾琳就收回了目光,我看不透她眼底的情绪,或许是伤感,或许是一种彻底失望后的放下,我的脑中想起了艾琳的声音:“承一,谢谢。”

  在清醒之后,艾琳自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这句谢谢的背后仿佛有很多的欲言又止,但我觉得一句谢谢其实已经足够,这是了却生前事的最后一句,其余的都已经埋藏在岁月中,包括自杀以后的各种情绪,所以,之说一句谢谢,艾琳是对的。

  说完这句谢谢以后,艾琳转身,她已经错过了轮回的最佳时机,必须有我的帮忙,她的眼神告诉我她不再留恋,我也知道我该做什么。

  行咒,打出手诀——引路诀,这是为孤魂野鬼指引黄泉路的一个仁慈手诀,道家人会在特殊的日子,这样去帮助孤魂野鬼,但其中有太多因果在内,平常的日子是不会轻易相帮的,天道秉持公平,错过自然要付出代价。

  当然,本人与亡魂有因果,自然也可使用这引路诀!

  想当年,师父想为李凤仙做一次引路诀,可惜魂飞魄散的李凤仙再也没有这个机会。

  引路诀下,黄泉路开,或者我不是灵体的状态,我根本看不见所谓的黄泉路在哪里,可是艾琳却亦步亦趋走的坚决,仿佛在她面前是真的有一条路。

  “艾琳,对不起,我爱你。”忽然一个声音传入了我的耳朵,带着明显的哭腔,不用说,那声音是林辰的。

  我没想到林辰会如此克制不了情绪,借着火光回头看去,在林辰的墨镜下,竟然有两行泪痕,或许在此刻已经不用掩饰什么,林辰干脆取下了墨镜,双眼通红。

  林辰的这句话引来的是艾琳家人的骂声,家人对林辰的这种恨,自然是可以理解的,尽管他们一开始很克制,但他们一定是听不得林辰说这个爱字的。

  林辰是一个不会在乎他人想法的人,在骂声中,他只是紧紧的盯着艾琳的背影,或许他在期望艾琳能再回头看他一眼吧?可是,既然如此,为何在那个时候不珍惜?如果是爱,其实林辰不用让艾琳去做叛徒的,最多也只是让他在组织里少一些功劳。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这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其实是古人告诉我们的,异常沉重的道理。

  可惜艾琳的身影只是停留了一下,终究是没有回头,而是再次毫不犹豫的朝前走去,快要消失的时候,一句:“罢了!”传到了每个人的脑海里。

  艾琳的双亲失声痛哭,她的哥哥也悲从中来,再也不想去骂林辰。

  而林辰仿佛是被抽走了骨头,一下子双手撑地的跪了修来,山风凛冽,风中传来林辰断断续续的声音:“她为什么不肯再看我一眼?为什么?”

  至于我收了手诀,脑海中反复翻腾的只是一句话:“这声罢了,到底背后埋藏了多少的情绪?”

  慧根儿唱了一句佛号,一步一步走到了林辰的面前,低声说到:“艾琳姐一句罢了,那也就是她已表达愿放下这世的所有!她自杀之后,是我师父和我亲自加持念力于身,不会轮回不顺。你..你也罢了吧,诸多牵挂,只会为她平添因果。”

  慧根儿的话有些无情,其实我很明白这才是一种正确的态度,至亲至爱之人离去,你可以怀念和悲伤,但绝对不要长久的怀念与牵挂,那是他(她)轮回之路的羁绊,会有上世恩怨迟迟未了的意思,严重者甚至会影响到久久不能入轮回!

  因为感情是一根线,还牵绊着他(她)。

  这是佛家道家皆有的说法,只不过这做到太难,人们往往只能软弱的依靠时间。

  或许是慧根儿的话刺痛了林辰,他有些脚步不稳的站了起来,说到:“她竟然对我说罢了,那我也就罢了吧。”

  林辰就是如此,一点不肯软弱,但他这话在我听来是如此的没有底气,有一种深深的受伤感觉在其中,可也但愿他真的罢了。

  走到我的面前,林辰对我说到:“指骨给我。”

  我拿出了指骨给他,艾琳的哥哥对我喊到:“别给他,他带走,我妹妹就没有完整之躯了。”

  其实在我以为,魂魄已走,剩下的只是皮囊,就如用过已经坏掉的机器,可是这种无情的道理,我没办法对林辰的哥哥说出口,只能对林辰说到:“了她家人的愿。”

  林辰根本不理会艾琳她哥哥,只是走到艾琳的坟前,挖了一个小坑,把指骨埋了进去,他说:“我曾经承诺,生死相依,若你死掉,我亲手葬你,若我死掉,你亲手藏我。那时候,我以为只是哄你的甜言蜜语,到后来,我知道,我是真的想这样做。一截指骨,当年是我流着泪挖出来的,如今我再葬下,也算因果,也算我亲手葬了你,我不欠你了吧?那就罢了。”

  说完,林辰对坟前一拜,其实这样做意义已经不大,他很清楚,艾琳已走,只是拜一拜,慰藉和安抚一下活着的他,总好过生生的疼。

  山风中,林辰转身,原本远远守在一旁的他的手下,走过来为他披上了一件风衣,林辰穿了,在山风中走向下山的路,风衣的衣角翻飞,我总觉得他在哼着一首歌,于是朝着他走了几步,发现他几乎是在无意识的唱着:

  “红像蔷薇任性的结局,红像唇上滴血般怨毒,从晦暗中漆黑中那个美梦,从镜里看不到的一份阵痛,你像红尘掠过一样沉重....”

  “红像年华盛放的气焰,红像斜阳渐远的纪念,是你与我纷飞的那副笑脸,如你与我掌心的生命伏线....”

  “你是最绝色的伤口,或许...”

  林辰是在哭吧,我听到了那沉重的鼻音,红吗?我仿佛再回到了那一年,看见艾琳的那一刻,那鲜红的血液就真的像一朵蔷薇盛放在了她身体的周围,刺目的让人流泪。

  后来,我找到了这首歌,看着歌词,忽然就想通了林辰为什么在最伤心的时候,会无意识的哼着它,那是——他对艾琳的所有所有的感觉吧。

  我也不知道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和慧根儿一起走下这片祖坟山的,山风吹得我有些冷,在月光下,我却远远的看见了,在山脚的一颗老树旁,有一个淡然的身影站在那里。

  是如雪!

  我其实一直逃避在这里见到她,陡然见到,我就愣在了那里,诸多的往事又浮上心头,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自己是该不该走上前去。

  隔着十几米的距离,如雪望着我,就站在那里问到:“艾琳,艾琳她走的安心吗?”
  隔着很远的距离,看着如雪的脸,我一时有些发呆,甚至忘记了回答如雪的问题。

  倒是慧根儿欢呼了一声,几步就蹦到了如雪的跟前,大声说到:“如雪姐,艾琳姐姐走的安心,无牵无挂。”说完,慧根儿就很自然的揽住了如雪。

  也难怪慧根儿这小子热情,他是有很多年没有见过如雪了,曾经他要如雪欠着他,如今他已经高到可以自然的揽住如雪的肩膀了。

  如雪淡淡的微笑,望着慧根儿,说了一句:“长大了。”便没有了多余的表达和情绪。

  这便是如雪,感情表达的从来都很淡薄,一切的一切都喜欢压抑在心里,这么多年,她一直未曾改变。

  或许是山风真的很凉,如雪无意识的抱了抱肩膀,我的心莫名其妙的心疼,终于从说不清的状态中回复了过来,几步走上前去,几乎是不加思考的,很自然的就脱下了自己的薄外套,批在了如雪的身上。

  如雪微微一惊,平静如水的眼神变得复杂,终究还是没有拒绝,任由我的外套披在了她的身上。

  慧根儿见状,做了一个鬼脸,吐了一下舌头,蹦跳着说到:“我回去玩我的游戏机了,我惦记着通关呢。”说完他就跑了。

  我就不明白,那款屏幕都是黑白的游戏机有那么好玩吗?但下一刻,我就知道,慧根儿已经长大了,他懂了很多事儿,他想给我和如雪单独相处的机会。

  慧根儿一走,我和如雪反而不知道说什么,在这清凉的月光下,一路沉默的走在寨子里的青石板路上,有很多情绪在两人之间流动,却就是不能开口,仿佛只要一开口,便会破坏此时的气氛。

  如雪住在山顶,我做为月堰苗寨最熟悉的客人,自然也被安排在山顶,原本上山的路很长,但在我看来,仿佛很短很短,只是眨眼间,就走到了山顶。

  和她在一起,总感觉时间过得很快,就如那梦幻一般的半年。

  “穿上衣服吧,山顶冷,我先回去了。”如雪取下批在她身上的外套,神色平静的还给我。

  这样的姿态,让我有些悲伤,明明我们就不是如此陌生,需要客气的人啊。

  “再走走吧,去那片山坡。”我指着远处的一片山坡,那是我和如雪在一起的时候,常常去的地方。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心跳得很快,就如当年我给如雪表白一般,我怕她会拒绝。

  但如雪终究是没有拒绝我,‘嗯’了一声,和我一起朝着那片山坡走去。

  我不想再这么沉默下去,虽然我知道我和如雪就像在两个悬崖边对望的人,望着彼此很近,却再也不能靠近一步。

  “这次来,没见到如雪那个丫头呢。”我没话找话,其实我清楚如月在寨子里的时间很少,她都在外面忙碌公司的事儿。

  “她忙。”如雪回答的很简单,反而弄得我不知道如何去接话了。

  又沉默的走了一阵子,来到了那个我们熟悉的山坡。

  月光洒在山坡上,此时夏季,山花正好,在月光下倒是美得让人沉醉。

  可我有些恍惚,思绪总是回到那一年的下午,在阳光下,我和如雪总爱来这里,如雪坐在厚厚的草坪上,我枕着她的腿,常常就这样睡着。

  这样的情绪让我软弱,我知道我是不能和如雪在爱过的地方见面,可是知道不一定代表能抗拒,不是吗?

  我几乎是脱口而出的说到:“你找蛊虫还顺利吗?”

  “啊?”如雪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我转身,看着如雪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到:“我每一年几乎都会来寨子住一个月,可是不管我是哪一月来,你总是不在的,答案千篇一律,你是去找蛊虫,药草去了。所以,我问问,你找的顺利吗?”

  如雪的神情依旧平静,只是眼神稍微有了一丝伤感的波动,接着很快,连眼神也恢复了平静,她说到:“承一,你不该计较这个的。”

  她话的意思我懂,她是在告诉我,我不该计较在这里,她会对我避而不见,我们的身份已经不合适这样计较。

  我很懊恼,我一直以为自己很克制的,可是在这里见到这样的她,我又变得很孩子气,就如当年在黑岩苗寨各种幼稚的赌气,掩饰,冲动.....

  我掏出一支烟,点上了,索性躺在了草地上,望着清冷的月亮,我说到:“不计较,很克制,我一直都在做,不是吗?只是很辛苦啊...”

  如雪没有离去,在我身边坐在了,风微微吹起她的长发,还是那么熟悉的清淡的香味,和我同样看着月亮,如雪轻声说到:“都很辛苦,可是当初的选择,是我们做的,半年的时间也是我们要的,那也就认了这份辛苦吧。”

  “怪我执意要和你在一起半年吗?”香烟的烟雾在我眼前飘散开来,我问到。

  “不怪,也不后悔,今生够了。”如雪答的简单。

  “为什么每年可以和我看一场电影,偶尔也会在外面的城市见我,独独不在这里见我?”其实我知道答案,可我还是想问,男人的孩子气,连我自己也不能理解。

  “不要孩子气,你难道会不知道回忆太重?”如雪淡淡的笑了,或许是在笑我孩子气又发作了,在月光下,她的笑容是如此的迷人,总是让我想起曾经她在我耳边唱过的那首歌《流光飞舞》中的一个词,云中飘雪。

  云中飘雪,那该是有多么美?我有些愣神的盯着如雪。

  如雪轻轻的微微转头,那么多年过去,她面对我,依旧有些羞涩,而我的心也一如当年,见到她总是会心跳,总是会不知不觉就看痴了。

  “说说你最近的事儿吧。”如雪抱着双膝,忽然这样问到,或许我们之间有暧昧流动,都要赶紧掐断,因为我们承受不起。

  “最近很多事儿呢...”我又岂能不明白如雪的意思,对她我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把最近的事儿,包括鬼市,包括沈星,承心哥,一切的一切都告诉了如雪。

  “沈星或许爱的是承心吧,但她不敢面对这样的感情,不能去否定以前的深情或许只是亲情般的存在,或许只是感动,或许只是喜欢。喜欢和爱总是有距离的呢。”如雪没有对其它的事情做出评论,独独沈星,她说了这么一句。

  我不得不承认,她说的很有道理,亲情,喜欢,感动总是和爱有着距离,偏偏她爱得不敢承认,想要去选择,却在最后一刻还是舍掉了承心哥,感情的复杂,世事的无奈岂是我们能够左右,安排的?

  “死,其实不是勇敢。”我这样说到。

  “可是,活着在一起,也不见得幸福。因为她心中始终会内疚,这样久了,对承心哥也是折磨。”

  “那么,你是说,她的死反而是最好的结局吗?”我有些不解,但或许女人更了解女人。

  “当然不是最好的结局,最好的结局是另外一种勇敢,那种勇敢是彻底的放下,那才真的是勇敢,而不是无情。”如雪轻声的说到。

  “那你说,我们勇敢吗?”我忽然很想这样问如雪。

  “我们?我们很勇敢,我们也很不勇敢。”如雪抱着双膝,头发轻轻飞扬的样子,就像月下的精灵,太美,可说出来的话却是那么的苦涩。

  我们当然勇敢,为了心中的义,放下彼此厮守的渴望。可我们也不勇敢,我们放不下彼此的爱,那么多年,一直在折磨的思念着。

  这句话,让我们都沉默了。

  最终我开口到:“今年还要和我一起去看电影吗?”

  “看的,不过我们换一个地方吧,我叫如雪,我总是想看看雪的。”如雪很少出去,但这里偏偏是一个不怎么下雪,甚至不下雪的地方。

  “好吧,那我们去北方看电影吧,那里的冬天总是下着雪,下雪的,细碎的声音很好听,听着很安静的....”我说到。

  “北方?你刚才说要去东北老林子,那个时候带上我一起去好吗?”如雪忽然说到。

  我一下呆了,这简直是巨大的幸福忽然砸中了我!











  嗯,今天晚了点,三更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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