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道士那些年

  我冲进承清哥所在的窑洞的时候,眼泪已经擦干,但是眼睛却是红的吓人。

  也幸好是承清哥,仿佛是早有等待,端坐在窑洞那张小小的桌子前,油灯正亮,仿佛是在等待我的到来。

  其实我知道他的习惯,因为长期被失眠的痛苦所折磨,又有‘半强迫症’的他,一般都会逼迫自己的在规定的时间内上床,然后清空思绪,哪怕只是无聊的数绵羊也会在床上躺着,而且这种无聊绝对不会允许人打扰。

  今夜,早已过了他的规定的时间,可他看样子就是在等着我。

  “知道吗?”承清哥依旧是一副清清淡淡的样子,把握着他摆放在桌上,已经摩挲的异常光亮的三枚铜钱,不紧不慢的对我说到:“长期去接触命数的人,多少会对命数有一些感应,今晚,到底是心绪难宁,小小的卜上一卦,应了一个变字,却因为身边皆是亲近之人,不敢推测到底应在谁的身上,干脆等着,没想到等来了你,也恐怕只能是你。”

  承清哥的嘴角噙着一丝淡淡的笑意,其实是在安抚我的情绪,我知道我冲进屋子的样子一定很吓人。

  他开玩笑一般的说我是事儿精,希望也是能轻松一下气氛。

  或许这样清淡的承清哥永远能给人的心灵带来一缕清风,我稍许平静了一些,靠在他的门口,长呼了一口气,说话不急在一时,我的确需要冷静。

  “时间不多了。”承清哥收起了桌上的三枚铜钱,提醒我,可是却并不是催促我。

  我明白我和林辰的一场相遇耽误了一些时间,当下也不再啰嗦,而是直接对承清哥说到:“一个消息,很可靠,我的...半个师父在内村。”

  ‘叮咚’,是铜钱落地的声音,承清哥愣住了,刚才云淡风轻的样子已经不在,这样沉默了几秒,他才‘霍’的一下站起身来,对我说到:“去找如月。”

  说完,他开始快速的朝着门口,朝着我走来,拉着我就出了门,可是走了几步,他又对我说到:“不,分头去通知。”

  如月是离聚会的地方最远的一个人,承清哥是想到这一节,才觉得分头通知,恐怕才是最节约时间的做法。

  他也乱了,可是没有我乱的厉害。

  或许,这样的消息刺激了我们,当我们再次相聚在那一片相对安全的空地之时,只用了半个小时不到的时间。

  “如果是今天,太过仓促。我真的奉劝你们,过几日,把握大一些了,再进入内村吧。”面对已经疯狂的一群人,能保持清醒的只有路山和陶柏,劝说我们的是路山。

  这个其实怪不得他,毕竟和我们一起是因为各种奇特的原因和命运,但本质上,路山没有和我们一样失去什么重要的人,所谓旁观者清,他体会不到我们的情绪,自然要用理智的想法来阻止我们。

  “我不知道要怎么忍受。”承心哥一向比我淡定,但显然也半个师父的说辞也刺激了他,他表现的比我还要冲动。

  毕竟,我和林辰相会知道这个消息,多少比他们早了那么一些,得到了一些缓冲,才能勉强的镇定。

  看着承心哥不再优雅的样子,路山也顾不得许多了,冲过来拉着我的肩膀说到:“承一,无论怎么样,今天晚上真的不行,就算不想再要多余的消息了,这内村在哪儿?内村怎么去?你师父会在内村的什么位置,这总要知道的吧?你难道忘记了那个怪老道...”路山的样子很焦急,然后又急急的说到:“好吧,就算这些都不需要知道,总是要好好谋划一下,不在乎再多等一两天吧?”

  我看着路山,我的思绪其实很乱,可是我已经渐渐的冷静下来了,我知道路山说的都是对的,只是知道一直想要寻找的人近在眼前,半个他...这种想法,会让人想着他在受苦,于是就刺激的人想发疯,如果能够完全理智,人类恐怕已经进化成另外一种物种了吧?

  “承一,还有所有的大家,我不怕陪你们去同生共死,尽管我最重要的人并不在那什么内村,而是被封进了一面鼓里,我们也是这么一路走来的。可是,我真的希望你们能冷静一点儿,这就是我最后的劝说吧。全凭你们决定,总之,无论什么决定。”路山也有些动情,双手扶着自己的腰,眼眶有点儿泛红,然后说到:“我路山陪着就是了。”

  “我也是。”陶柏依旧是那副羞怯的样子。

  我的内心有些感动和动容,承清哥想要说什么,可这种时候,我才是真正的大师兄,他一直都很看重,并且维护这个...所以,他只是嘴唇动了动,终究是什么也没有说。

  我再一次捏紧了自己的拳头,这一次却没有任何的犹豫了,用有些沙哑的声音只是说出了一句话:“忍着,现在都散了吧。从今天开始,我们每两天聚会一次。”

  其实,我不想利用这个漏洞太过频繁,但如今明确了一些事情,我不得不这样做,同时背负着一些东西的我,必须冷静的做任何的决定。

  我的话刚落音,路山松了一口气,而大家没有一个人对我表示反对,从承清哥开始,大家默默无声的开始散去,这是一种默契,每一个人都被翻起了情绪,如果要诉说什么,那就太多,不如沉默的离开,躲到一个属于自己的夜晚空间里,默默的,默默的......

  而我不知道的事情到底太多,以为我们只是无声的聚散,可是这个世界到处都有一双带着有趣的眼神,窥探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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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那个夜里,仿佛又是一场掀开回忆的盖子,然后再自己用力猛然去盖上的‘战争’。

  我总是思绪恍然的看见那个下午,阳光下,师父似乎带泪的双眼,听见那一首,妹妹你大胆的往前走,往前走,莫回啊头....接着,就是那一夜寂静无声的竹林小筑,然后是整整一天坐在长廊前无望的等待。

  这样的疼痛不得不让我痛苦的躺在炕上,无声的蜷缩起身体,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一夜无眠,可是日子还是得过下去,我却过得有些焦躁。

  我们开始每两天就一场的相聚,甚至因为某种焦虑,变成了每一天都相聚,可是没有任何人能够带来有任何价值的消息,我把主意打到了娱乐室上面,我想要打听更多,我甚至想要找到林辰,却发现我身上根本没有足够的那所谓的点数纸。

  那下一步我是不是要放下一些坚持,然后去赚取那个点数纸呢?在焦躁之中,我又多了一些挣扎!

  而每个人都和我一样,我们的聚会开始有了争吵,有好几次,都有互相说话带刺的人差点动手,却又因为后悔懊恼不已,我们一群人因为半个师父的消息,就犹如被置放在了火堆上炙烤一样,是活生生的被炙烤。

  这种日子根本毫无时间的概念,一转眼就过去了三天,好像过得很快,但又好像过得分外的漫长。

  这样的我们,在时间的流逝中,怎么可能注意到圣村即将要开始一场大事呢?

  ‘新嫁人’要嫁给所谓的神了,这就是圣村雷打不动,一等一的大事!

  这一天的早上,天气分外的寒冷,一转眼,日子已经由深秋进入了冬...或许是为了迎接冬的到来,在这一天天空下起了细细碎碎的小雪。

  而我不是被那每一天熟悉的,就像小学广播体操的音乐吵醒的,这天,吵醒我的,是吹锣打鼓的声音。
  听到这个声音,我没有从床上起来,睁眼后第一个反应却是皱起了眉头。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就已经爱上了落雪时那窸窸窣窣的声音,细密的仿佛打进人内心最柔软的深处,而一个雪字也寄托了我太多的感情,这样的情感之下,即便是睡着,我也能听见落雪的声音,仿佛得到极大的安慰,可以睡得很安静。

  在今天,却不想被这敲锣打鼓的声音给硬生生的打断,所以我下意识还没有思考是什么事情,就已经皱起了眉头。

  窗外还黑沉沉的,在平复了一下自己懊恼而烦躁的心情之后,我爬起床来,点亮油灯,看了一下手表,不过凌晨5点半,比平日里起床的时间早了一个小时,而大脑终于完全清醒的我,还是反应过来,这平日里波澜不惊,就如一潭死水的圣村,怕是迎来了什么大事儿?

  可是再大的事情,大的过师父在这内村的消息吗?我越发的不敢想那半个是什么意思,一想就会想起肖承乾的大表哥痴痴傻傻的样子,连自我安慰都不会了,诸般的压抑情绪,让我竟然对这个村子发生了什么大事竟然提不起丝毫的兴趣。

  但在这个村子,万般事情‘村民’的意志是那么的微不足道,我逃避般的还想蒙头大睡,却不想还没有回到炕上,我那窑洞的门就被很用力的踹开了。

  “换上,来饭堂前集合。”进来的是一个村务,踢门的动作很是不客气,我这不老实的蝼蚁自然得不到他们的什么好脸色,我也犯不着跟他们计较。

  门陡然被踢开,伴随的是一下子涌进屋里的寒风之声,除了这个,屋里分外的沉默,我什么都没说,只是看了一眼被扔在炕上的东西,是一套全红色的褂子加裤子,刺眼的一塌糊涂,要穿这个东西?

  不过我还是默默的换上了,只是看了一眼窗外已被细雪覆盖的大地,心中叹息了一声,不冷么?

  看我老老实实的换上了衣服,那个村务好像很满意,转身走出了我这个窑洞,只是临到了门口,回过头来警告了我一句:“你心里什么想法,我不想知道,也不感兴趣,只是不嫌命长的话,今天就最好老实一点儿。”

  我不语,因为此刻忙着扣那难弄的系扣,一身儿红色,呵。

  换上衣服,简单的洗漱了一下,我就朝着那个村务所说的地方走去,在饭堂前就是村子我所在的区域最大的空地,既然是在那里集合,恐怕就是一场惊动全村的盛事,换做以前,我可能会对任何的变故都异常的在意。

  可是,如今,我只是想着自己的心事,沉默的在风雪中前行....甚至想不起曾经是谁模糊的说过,老子还有7天的特权,这个时候算下来,不正是那7日之期吗?

  在完全不知情,也不感兴趣的情况下,我不知不觉的走到了那个所谓的饭堂空地。

  原本应该是完全的一片黑暗的地方,在这个早晨竟然是一片灯火通明,平日里舍不得开的悬挂在饭堂空地周围的大灯,全部都被点亮。

  我来的比较晚,看着空地上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人人都是一身红色的衣服,就像一片血海,而我默默的混入了其中,有些心不在焉的想着,难得用电紧张的村子那么‘奢侈’,今天这事儿,是要发电机全开吗?那得耗多少油这种无聊的事情。

  等待了大概十分钟,就自有村务来清点人数,末了,我隐约听见有人说,这是第3批,人齐整了,出发吧。

  出发,又是要出哪儿?一番耽误已经是上午快7点的样子,天光有些隐隐的泛白了,我终于从一种神游的状态中清醒过来,而内心的某种感觉也随着我的清醒完全的复苏。

  我一下整个人忽然就楞了,因为这一次的感觉是如此的奇怪,莫名的窒息,仿佛天地间只剩下我的心跳‘噗通’‘噗通’的声音。

  这是什么感觉?我活了三十几年,从来就没有过这样的感觉,窒息而心悸,是危险还是平安都全然不知道。

  可是,不容我仔细的思考,那些维持次序的村务就如同赶牲口一般的催着我们出发了,我只能在人群中默默的跟着走...渐渐的就走出了我所在的区域,走出了村子,走出了进来时的平原,走进了那个一线天般的羊肠小道...

  一片红色,我望着头顶上狭窄的天空暗想,从天空下看下来,这像不像是血液在流动?

  这个想法很无聊,但总算稍微缓解了一下我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因为压抑的太过难受。

  走出那一线天,就来到了我们最初达到圣村时的那片绿草地,很奇怪的景色,草色还在泛绿,就已经被白雪覆盖了薄薄的一层,地面上密密麻麻的脚印,说明在我们来之前,这里就来过人了。

  我终于想起了第三批是什么意思,原来我们这批人已经是第三批了,看来真的是全村出动的大事儿啊。

  而在这时,被刺激的已经完全回过神的我,终于想起了‘新嫁人’的这件事,仔细的回想,才察觉出来就是今天!在如此寒冷,穿着也单薄的情况下,我一想起这件事,蓦然就流了一身冷汗...至于为什么,好像今日里有些反应慢,思绪也不集中的我根本就不知道。

  这种情况,让我感觉自己有些无助,心慌的厉害,我下意识的举目四望,想在和我一起这批人里找到伙伴们,哪怕只是一张熟悉的面孔也能给我带来莫大的慰藉,可全是陌生人,一个熟悉的伙伴都没有,我的心感觉更加的凉了下去。

  在我一个人慌乱的时候,那个长长的码头也是分外的忙乱,来来回回的船正在一批一批的往上装人,然后朝着那个看起来是被山挡住的死路滑去。

  今天出现的船比那一次我来的时候更加的多一些,这到底只是感觉来来回回的穿梭如织很多,还是真的多了起来,被负面情绪包围,完全不能冷静的我就完全不知道了。

  我只是麻木的随着人群前行,感觉也没有等待多久,我就走上了那个长长的木桥,一晃神,就到了桥的尽头,一艘挂着好几朵夸张红色大花的船已经等在了那里。

  “比到镇子里‘迎亲’,还要隆重许多啊。”我看着那打扮的夸张的船,又止不住的开始走神儿,我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如果这般思绪难以集中,我怕是连一个最简单的术法都使不出来吧?

  这样想着,我的心又慌乱了一分,不知道到底是一股强大的不知道是什么的气场在影响我,还是说我本人出了问题。

  “快点上船!”一直守在长桥尽头的村务对我可没有任何的耐心,见我表情变幻不定的在发呆,他根本就懒得与我废话,催促之下,一脚就踢了过来。

  力气比我想象的大很多,我一下子就被踢到了船头的甲板上趴着,而那村务显得有些暴躁的声音还在耳边:“快点滚进去,不要让我再踢你第二次。”

  我沉默的站起来,因为心中背负了太多的情绪,我根本没有对那个走狗一般的村务有半点儿的愤怒,只是沉默着走进了船舱。

  这是我第一次进入这种大乌蓬船的船舱,比我想象的大了许多,大概能坐20-25个人那样,我找了个位置沉默的坐下,而那船在装上了20个人以后,船头立着的那戴着斗笠,沉默的有些过分的艄公就点开了船,开始在这水波中划行。

  仿佛是已经习惯了在村中沉默的生活,和我在一条船上的人们也分外的沉默,长久的压抑,让人已经养成了不说话的习惯,到这船上也不会改变。

  那艄公也是同样如此,不同的只是,在那斗笠下面——他应该长着和正常人完全不同的类似于骷髅的脸吧。

  我这样想着,头靠在了那略微柔软的乌蓬之上,眼看着尽头那好像挡住水流的青山就近了...














  今天在磨铁更到很晚,因为写得非常痛苦,更完马上小跑着来天涯更新了。


  对不起,大家,久等了。看书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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