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pxyb 2012-11-12 23:44:00
回复第298楼,@xwmei
@无意归 2012-2-8 1:00:00
@yongboy11 2012-2-8 0:30:00
回复第57楼,@dabinbin521
回复第45楼,@烦得很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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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送给二位:《风扇》:一户人家喜得贵子,摆满月酒。有客人将婴儿抱起,逗着玩,将其举高过头顶。婴儿父母惨叫一声——在客人的头上,是一台高速旋转的风扇。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惨剧发生,婴儿脆弱的头骨将被高速转动的风扇铁片削得血肉模糊时,神奇的一幕出现了:只见高速旋转的风扇竟然被婴儿看似柔弱的手给抓住,震颤着静止下来。所有的人先是一喜,随即又大惊,“啊啊啊,魔鬼啊……”所有的人一哄而散。抱着婴儿的客人也惊得一把将婴儿丢在地上,转身即跑。片刻之后众人进来,发现先前风扇停下来不过是因为突然断电了,然而婴儿已在那一丢之下,头破血流而亡。
发一个迄今为止最为悲伤的小段子吧,准确地说,是中段子。。。
《向导》:他想去一荒山采风摄影,在离荒山最近的小村落里,托村长寻一向导。村长琢磨道:“就陈二吧,他家最穷,儿子又病重,给他添点外快。”他怕人穷之下会狮子大张口,惴惴地去找了陈二。陈二眼睛一亮,“那荒山挺危险的,不过你能给多少钱?”他犹豫着道:“你开个价吧。”陈二咬了咬牙,伸出五指。“五千?”他心头一震,失声道:“这么高?”陈二变得惊慌,“50太贵了吗?那就30吧,要不20也行。”他的眼泪差点掉了下来,“是我误会了,三天时间,按行情我该付你500元。”说着塞给陈二500元。陈二握住钱,怔着,突然趴下给他“咚咚咚”磕了三个头,“谢谢恩人。”随后将钱交给妻子,“给石头(儿子)买点好吃的吧。”
荒山采风十分艰苦,所幸陈二如牛般,承担了所有的重负,他得以安心拍照。陈二一路心神恍惚。他知是挂念儿子,于是提早一天归来,然而陈二却依然无法赶及见儿子石头最后一面。因为在他们出走的第二天,石头已病逝。陈二抱着石头尸体痛哭不止,他在旁十分负疚:若不是陪他,石头就可以在死前见到亲爹,不必带着遗憾离世。正想着,陈二忽然又携着妻子朝他跪下,“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哽咽道:“孩子他娘说,有了你给的钱,给石头买了他一直想吃的可乐和蛋糕,他走得很满足,谢谢你。这是剩余的450元。我知道你是好意施舍于我,可孩子在,这钱用得着;孩子走了,再拿这钱我不安心,你收回吧。”他潸然落泪。回到城市,他以陈二与石头最后依依生死离别一幕为题材抓拍的摄影作品好评如潮,获了国际大奖,风光无限——这些,栖居于荒凉小山村的陈二与冰冷地底下的石头,永远都不会得知,更不会感受了。
发一个转帖。。。
一个女的打来电话:
“你好,我是社区的,请问你家是几个人?”
男答:“我家是一个人。”
女方:“十一个人?”
男说:“不是十一个人,而是一个人。”
女方:“二十一个?怎么又变二十一个人了?”
男耐着性子说:“你听错了,其实一个人。”
女方:“七十一个人?怎么会那么多啊?”
男终于爆发了,吼道:“就是一个人!”
女方:“九十一个?天哪......”
男顿时崩溃……
男终于忍不住骂人了,大声吼道:“你个二百五,是一个人啊。”
女方:“二百五十一个人?”
只听到电话里传来“咚”的一声,再无声息
@淑宁小主 2012-11-13 23:34:00
回复第4840楼(作者:@无意归 于 2012-11-13 18:32)
发一个迄今为止最为悲伤的小段子吧,准确地说,是中段子。。。
《向导》:他想去一荒山采风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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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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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个是从我以前写的一个短篇小说里缩写过来的。。。一直觉得那有机会成为我写得最好的短篇小说,但最后写出来的感觉却有点失落,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催人泪下。。。要不就放这里一个全文吧
向导
我是一名摄影爱好者,每年都会利用假期四处游走,用镜头捕捉世间的美丽。
一次偶然的机会,我从一个收药材的客商那里得知,西部有一个名叫“望天村”的偏僻小山沟,那里的山如鬼斧天工,险峻异常,那里的风光如映画里,勾魂摄魄;最主要的是,由于村庄交通闭塞,少与外界往来,几乎一切现代化的影子,俱未出现,纯然一个充满古意的村落,是摄影的绝佳胜地。
不由地心动。于是国庆时,先坐了两个多小时的飞机,再坐了十个多小时的火车,接着是一个多小时的巴士,最后是半个多小时的摩托车,终于抵达距离望天村最近的一个落脚地——双羊沟。据收药材的客商说从双羊沟有一条山路,通向望天村,不过需要走上大半天。
我需要找个向导,带我从双羊沟走到望天村。
我找到了双羊沟的村长,说明来意。村长说:“找村头猎户张大伢去吧。”
在带我去张大伢家的路上时,村长简单地介绍了张大伢:祖上世代打猎,后来政府禁止打猎了,只能窝回土里刨食。三亩山地,伺候上一年,勉强混得个一家四口——老婆,儿子,女儿和他个囫囵饱。却不料去年年底他家的儿子被检测出得了肝硬化腹水,砸锅卖铁外加欠了数千的外债,凑了近万块钱,将儿子送到县医院治疗了半个多月,花光了钱,却不见好转,只得拉了回来,停在炕上,眼睁睁地坐着等死。
我听得心里沉了一下,小半是为张大伢悲惨的命运,更多地是在忧虑:一个穷疯了的人,面对一个大城市里的来客有事相求,会不会来个狮子大张口呢?我只是一个小白领,经济有限,所以在我的预算中,最多只能为预计三天的路程向向导支付500元,这也差不多是我以前聘请向导的行价——每天50-200,视路途及当地收入而定。
张大伢的家比我想象中的更要寒酸破败。久居大都市的我们,甚至很难理解这竟算是个家:孤零零的一栋房子,立于村路口。房子用木板拼钉而成,顶上是木棂加茅草。房子很小,只有三十个平方米左右,摆了两张同样是木板简单拼钉而成的床,一张小桌子,和几把一看就是自制的板凳,只有在屋角处有一口红漆脱落殆尽的木箱,略显精致,估计是充当着衣柜的角色。另外在后门处,用几个麻袋遮成了个顶,下面用泥巴砌了个简单的灶台,灶台上摆了几个缺口的碗和几个看不出本色的调味瓶。此外,整个屋子别无长物。
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房子很暗,或者说是非常地暗。因为整个屋子只开了一个一尺见方的窗户,窗户上蒙着层塑料膜。此外,四面墙上贴满了报纸、年画、用过的作业纸,许多是一层一层地贴着,黏成一团。我知道,那是为了抵御从墙缝间漏进的风,一层纸被风吹破了,就又贴了一层上去,直至整个屋子变成了一大幅怪异的抽象画。我有一种进了地狱般的压抑感。
这片小屋子里缩着四个人。眼窝和皱纹都深馅的当家张大伢;脸与手一般乾裂、寡言少语的女主人素红姐;一个又瘦又黄、脸上带有与她七八岁年龄不相称的成熟的小女孩花花;还有的一个便是躺在床上,动也不能动,一脸死灰白的少年石头。
张大伢一家人见到村长,脸上露出惊愕的神情。小女孩甚至悄悄地缩向她妈的背后,似乎是害怕我们要从他们手中夺去什么。
村长没有与他们做任何客套,两言三语将我的身份和来意说了,并留了句话:“带路的钱你们自己谈。”说完,就离开了。
张大伢听到“钱”字,脸上闪现出了一丝奇异的光,仿佛灵魂归窍了般。他仰起了头,嗫动着干巴巴的嘴唇,问我:“你给付多少钱?”
我看着他满是期待的神情,有一丝的辛酸,又有一丝的惊慌。我不知道我的价格能否满足他急于撑起对这个家的责任的欲望,我甚至涌起了一个荒唐的念头:他会不会为了钱,而在山道上将我杀掉,劫去我身上的财物?毕竟我随身携带的都是专业级相机,价值不菲。
我迟疑了一下,对他说:“我预计这次要占用你三天的时间。最好你根据你平常的收入情况,给我报一个三天时间的酬劳吧。如果合适的话,我们明天就出发。”我特意地在“你平常的收入情况”上加重了口气,意即提醒他不要漫天要价。
张大伢转过头去,看了一眼妻子和病榻上的孩子,想了想,畏畏缩缩地举起了三个手指头。
“多少?”我惊呼了起来。这个张大伢,果然财迷心窍,竟然要价三千?他一年能不能赚到这个数都还不知道呢!
张大伢见及我的反应,脸上又是惊慌,又是羞愧,结结巴巴地说:“三……三十太高了吗?我,我……”
我又是一声惊呼:“多少?”
张大伢脸上的惊慌更甚了,我甚至看到了一丝的绝望之色,“那要不你看着给吧,十元就行,或者,或者五块就够了……”他妻子痛苦地背过身去,用手背拭起眼角。
那一刻,我几乎潸然泪下,为这一家人在历尽苦难之余犹能保持淳朴的高尚人格,更为他们在历尽苦难之后自信荡然无存的卑微性格,同时也深深地为我的灰暗心理给这善良的山客一家所带来的心理冲击感到愧疚不已。我能做的,便是急急辩解道:“不不不,我不是嫌你的价格太高,而是觉得太低了。我想给你的价格是三天五百。”
“多少?”这次轮到了张大伢惊呼了。他睁大着浑浊的双眼,难于置信地看着我,又转过头去看了看妻子,看见她脸上同样混杂着惊喜与茫然的表情。他转而将目光重新投向了我,从我的脸上,他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不禁嘴唇掀动了两下。
我原以为他会说两句感激的话,甚或在接下来热情地与我套起热乎,然而他却跌坐在凳子上,用粗糙的大手捂住了脸,无声地哭泣了起来。
素红姐看出我们的困惑不安,拉着小女儿走了上来,低低解释道:“我们的孩子……”她转头看了躺在病榻上,昏沉睡着的儿子,眼中布满恸伤,“其实我们知道,孩子撑不了几天了。我们之前刚在商议,想尽量在孩子最后的时间里为他做点好吃的。但我们实在拿不出一块钱,我们也没有脸再找乡亲们借钱。他们都不富裕,借钱给孩子治病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我们再不该打扰人家。你们来之前,我们正为这事伤心。所以……孩子他爹现在是在高兴,高兴他终于为孩子做点事,让他安心上路……”说完,她领着小女儿向我跪拜了下来,双手举过顶,将整个身躯贴俯于地面,那是最虔诚的仪式,咽声道:“你是好人,是我们一家的恩人。我代我的男人,我家的小孩谢谢你。”
我慌忙将她和小女儿拉了起来,眼中发涩,喉间发干,半天,才说道:“大姐,你别这样。你们替我干活,这钱都是应该给你们的……”
素红姐幽微地叹息了一声,“但这钱,你给得忒多了。我心里明白,你是知道我家苦,有意想办法接济我们……”
我无言。在这纯朴善良的女人面前,我发现,所有的解释都是苍白无力的。我根本无法让她接受,我给他们开出的价格,只是外面商业的行价,不带一丝怜悯施舍的意味。我根本没有资格接受他们的感恩。相反,我应该愧颜,羞愧在他们孩子生命临终的时刻,却要拉着他家的男人陪我一起去寻花问月。
我没有再说什么,从皮夹中抽出五张百元钞票,默默地塞进渐渐止住哭泣的张大伢的手中。
张大伢将双眼从掌心中抬起,久久地注视我放于他掌心中的钱。湿润一片的眼窝之中,流露出我已熟悉的惊惶之色。仿佛我给他的,不是钱,而是一副沉甸甸的手铐。良久,他收起了所有的表情,用袖子擦了一下眼角残余的泪水,将钱递给妻子,“孩子他娘,钱你收好。然后天色不早,你去买点好菜,好好招待人家远方的客人。”
我本来是想去村头的小饭馆随便吃一点,并借宿一晚,但见张大伢这架势,推辞的话却是再说不出,于是连忙从皮夹中再抽出了一百元,递给素红姐,“这是买菜的钱。”
张大伢“忽地”将一百元从妻子手中,夺过,一把塞还到我怀中,“你是客人,吃个饭是天经地义的事,怎么能让你出菜钱呢?”
我正视着张大伢,唬他道:“你还想不想跟我做这生意?”
张大伢楞住了,迟疑着说:“想,当然想了。”
“那好。”我把钱重新塞进素红姐手中,“如果你想跟我做生意,就好好收着这钱。因为我是你的客户,而不是客人。所以这饭菜的钱,该我出。”
张大伢为我的逻辑所震住了,半晌说不出话来。这时病榻那边传来孩子的呻吟。张大伢朝妻子挥了挥手,“快去吧,别让客人久等。”举步快速向儿子走去。
素红姐从墙角的剥漆箱子中拿了块旧手帕,小心翼翼地将丈夫交付到她手里的五百元端端正正地折成薄薄一叠,裹入手帕,塞进箱角中,又自怀中掏出另一块洗得发白的手帕,将我给她的一百元卷成一圈,放了进去。她抬眼见我在端视她的行动,脸色一红,自屋后的屋檐下,取了个竹篮,牵过小女儿,像个做错事的学生自老师办公室出来般,低着头,匆匆地出了门。
约摸过了大半个时辰,素红姐回来了。她走到我的面前,放下篮子,揭开罩于其上的白布,让我过目她买的东西,再递给我一卷的钱,怯生生地说:“买菜花了二十八块零七毛。一只鸡十五块六,重两斤六两,一斤是六块钱。我想炖鸡要加点当归黄芪味道才香,所以就又花了两块二。然后家里的油、盐都没了,所以我就买了……”素红姐的脸红了,仿佛她买了油和盐而未能在短短的一天里用完,便是占我便宜似的,尽管油是最小的50ml瓶装,一袋盐只值一块钱而已。
张大伢走了过来,看了一眼篮子里的食物,突然怒了起来,“人家就一个人住一天,你怎么买这么多米?”
我注意到,篮子里有一袋米,约莫有三四斤。
素红姐就像是当小偷时被人当众捉住一样,之前通红的脸色“刷”地一下变白了,递钱的那只手无力地垂了一下,另外一只手紧紧地攥着衣角,神情哀伤,“我……我想你,还有孩子也吃顿白米饭……”
我的心里抽搐了一下。直到21世纪的今天,在中国这片土地上,竟还有人把吃一顿白米饭视为奢侈,这究竟是谁的悲哀?
张大伢转向我,羞愧的表情又涌了上来,“女人家不懂事,你莫见笑。这米到时没吃完的,我称过一下,退给你钱。还有这盐,这油……”
我的眼角湿润了。我觉得我是一直拿着金钱来折磨他们的道德,而他们反过来又不停地用他们的淳朴来拷问我的良心。
我把素红姐递钱的手推至她的身侧,转头对张大伢说:“嫂子很贤惠,她没有做错什么。晚饭大家一起吃吧。”又对素红姐说:“这钱你就收着吧,还有明天早餐要麻烦你,说不定过两天回来时,还要继续打扰你。”
素红姐拿着钱,仿佛拿着一块燃烧的木炭,不知所措地看着自己的男人。
张大伢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叹息,“你真是好人。”又对妻子挥了挥手,“你先快去做饭吧,客人都饿了呢。”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张大伢压在喉咙深处的还有一句话:“但我们不接受施舍……”我的脸火辣辣了起来,我觉得我又一次用钱侮辱了他们的人格,用钱来体现城里人的优越性,摧残他们仅有的一点自尊。
为掩饰我的迷乱心情,我强笑了一下,抓起放在旁边的相机,说:“来,我给你们一家人拍几张照片吧。”
张大伢脸上露出了奇异的神情。他看着我的相机,像个谗小孩见到心爱的甜食般地,用舌头舔了舔嘴唇,眼睛越来越亮,“你可以用它来给我家石头拍几张照?”他的脸扭向儿子的床头。
“当然可以。”我说:“我给你们全家都拍几张吧。”
张大伢摆手道:“不不不,我们就不用了,不用浪费那钱。如果可以的话,你们就帮我家的石头拍几张吧,将来……”他喉结滚动了一下,说:“将来孩子他娘想他时,也可以多看一眼。”
我心里一阵地沉重,但只能假装轻松地说:“这个是数码相机,拍照不用胶片,拍多少张都一样,不用花钱。”
“不花钱?”张大伢将信将疑地看着,“拍照怎能不花钱呢?”
我读懂他眼光里的含义,“你该不会又是在怜悯我们,安慰我们呢?”
我将相机的存储卡取出,给他看,“喏,你看,拍的照片都存在这卡里。”再将卡重新放入相机,让他看着相机后面的液晶显示屏,一张一张地翻动之前拍的照片,“这些是我来的路上拍的。”
张大伢终于相信我说的话,高兴地冲正在屋后“厨房”里忙碌的妻子喊道:“孩子他娘,客人说要给我们拍照。你换件衣裳,一起过来拍照吧。”
我微微一笑,调好光圈,先给躺着的石头从各个侧面拍了十余张。
张大伢一边站在屋子的角落里手忙脚乱地换衣服,一边乐呵呵地笑。那是我见到他以来最开心的样子。也许是他觉得自己能“请”来人,为自己临终的儿子拍照,便是对儿子一种补偿,或者是,他高兴终于能够留住儿子的模样,在将来慰藉自己的思念之情。
他家的小女儿在床边兴奋地跑来跑去,看我的拍照,像只好动的小猫。
素红姐大概是在屋后无人的地方换好了衣裳,叫住小女儿,“花花,别乱跑,那样会影响人家叔叔拍照。你过来,娘给你换件衣裳。”
换好衣裳的张大伢看着石头躺在病榻上咧嘴开笑,涎水溢出的模样,回头叫道:“孩子他娘,拿条毛巾,给石头擦擦。”转头面对我,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你看,孩子的这副样子不是很好看。能不能我们帮他换件衣服,然后你重新给他拍过两张?”
我爽快地说:“当然可以。”
“我,我是说,”张大伢犹豫了一下,说:“我是说,能不能把你之前拍的照片不要了,再重新拍下?”
我楞了一下,说:“为什么不要了呢?”
张大伢拿眼偷瞥了一眼妻子,确认她不会听到我们的交谈,于是压低了声音,说:“我不想孩子她娘将来看到孩子这样子,那会让她难过。她觉得是自己的责任,对孩子照顾不好。我想让孩子尽量看起来健康一点,快乐一点,这样她也能宽心点。”他的眼睛落到了远方,“我想,人不要去记住苦难,否则会太沉太累,背不起来。”
我震住了。之前总看到张大伢对妻子大呼小叫的,以为他们的关系,只是命运的无意识安排,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罢了,一种契约般的责任,与爱无关,不会谈情。如今我才发现我错了,原来在这破败的小屋之中,潜藏着深深的爱,除了父母与子女之间的挚爱,更有男人与女人之间的情爱。尽管这爱,要披了件粗砺的外套。
张大伢为石头擦了脸,换了套最好的衣服,再将他抱到屋外。
在夕阳的柔光之下,他们一家人像天下最幸福的人家一般,头靠头地一起拍了张全家福,每个人身上都穿着最好却依然朴素的衣服,每个人的脸上都泛着羞涩的笑容。
晚饭是一锅浓浓的鸡汤,两盘用自家屋后种植的鲜蔬炒就的青菜,然而餐桌上只有一双筷子。
我诧异地望着素红姐。
她飞快地看了我一眼,误解了我的意思,脸色略微有点苍白,“村里人都说孩子那病有传染。不过你放心,你的碗筷都是让花花找邻居借的,我又全都用开水烫过。”
我急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们为什么不一起吃?”
她慌忙摆手道:“这不行。我们乡下人,不懂得规矩,怎能跟你城里来的艺术家一起吃饭呢?”
“没有那么多规矩的。”我真诚地看着张大伢一家,“别总把我看作什么大城市的人,我的老家也在农村。其实城里人和我们农村人一样,都是人。”我确实是在农村长大,只是后来上了大学,将生命的轨迹留在了城市里。
张大伢的脸上流露出感动的表情,就像我告诉他我是农村人是与他分享一个巨大秘密似的,但却仍不肯上座,“你吃吧。我们另外做了饭。”他咧嘴一笑,“托你的福,我们今天也可以吃上白米饭。不怕你笑话,自从孩子得病后,我们就很少正经地吃过白米饭。”他怜惜地用手抚摩了一下花花的头,“苦了孩子。”
我拉过花花,蹲下来,温和地与她交谈,“花花,你是个乖孩子。你帮你爸妈,你哥还有你盛一下饭,再多拿四双筷子,我们一起吃饭吧。”
花花欢快地去了。张大伢欲言又止,没有阻止花花的盛饭,只是看我的眼神多了层感激。
张大伢一家人终于一起上桌吃饭。但无论我怎么表示不在意,说我已经全面打过甲肝、乙肝疫苗,他们却依然坚持将汤和菜分成了两份,怕石头的肝病传染给我。而他们的那份,只有一点青菜和鸡头、鸡爪等杂碎。而素红姐将大半的杂碎夹入石头的碗中,因为他的病不容许他喝汤,小半的给到花花,而他们夫妻两人,就着汤和青菜,大口地吃着米饭,仿佛那是世界上最鲜美的食物。
我将鸡肉夹给石头、花花,他们却都自觉地将手盖于碗上,眼中满是清澈,“叔叔,你吃吧。”
我觉得喉咙一阵的噎堵,勉强地吃完一碗饭,喝了点鸡汤,对他们说:“我吃饱了。剩下的,你们吃了吧。我去村上小卖部买点明天路上的用品。”
素红姐慌乱地站了起来,“怎么就吃这么点,是不是我做的菜太难吃?”
我摇摇头,说:“不是,我的食量就这么大。”自嘲地一笑,说:“在城里天天坐办公室,没有运动,吃得多就都变成脂肪,容易长成大胖子。”
花花仰起脸,天真地看着我说:“我娘说了,胖子是有福气的人。叔叔你怎么会怕福气呢?”
我伸手抚摸她那无法被苦难生活所磨去光滑的小脸,笑着说:“那花花多吃点,做个有福气的人。”
我离开了座。我知道,只要我在,他们就不会去动我剩下的鸡汤。或许是基于礼貌,或许是出于自尊。
我走出门外,身后传来张大伢的声音,“去小卖部的话,要沿路一直前走,在看到一栋二层砖房时再向右拐,走一点就到了。山里天黑得早,风冷,你早去早回。最好多穿件衣服。”
屋外的山风有点凛冽。有东西顺着风飘进我的眼睛,热热的液体流了出来。
我在村口转悠了大半个小时。看田园炊烟四起,袅袅升高,渐渐融入夜的黑色之中。无端地又有了一种伤感。我觉得张大伢一家人的命运,乃至我的命运,都像那炊烟,轻飘飘,却又执着地向上,最后烟消云散,什么都遗不下,仿佛并不存在过。
我回来时,素红姐已将一切收拾完毕。
张大伢见我手上拿的矿泉水和一袋糖果,埋怨道:“没迷路吧,风这么大,怎么呆那么久呢?快去洗个热水澡,孩子他娘已烧好水了。咳,也都怪我,忘了下午的时候让你就先洗澡,那时太阳暖和。”
我把糖果递给花花,又笑着对张大伢说:“没事,我在家都洗冷水澡呢。”
张大伢这次没有喝令花花不许收糖果。花花欢天喜地地拿着糖果,剥了一块,踮起脚尖,小心地放入又躺回床上的石头的嘴中,问他:“甜吗?”待得到了一声肯定的回答后,小脸便笑得像朵花一样。
我站在屋后用四片破麻袋围成的简陋浴室里,就着四处灌入的寒风,抖着哆嗦地洗完了个澡。待我伸手去拿放在外边的衣服时,却发现不翼而飞,不禁吃了一惊,忍不住叫了起来:“我的衣服呢?”
“在这儿呢。”张大伢笑呵呵地从屋里走了出来,将我的衣服递给我,“风大,我怕衣服放外面变冰了,就让孩子他娘放进被窝里帮你捂一下,好穿上暖和些。”
我从来不觉得我是个脆弱的人,但穿上带着微温的衣服时,又有了一种想哭的欲望。
睡觉时,我打开携带的睡袋,铺于泥土地上,准备入睡。
张大伢见状,急忙叫道:“你怎么可以这样子睡。地气多凉哪,这样会冻坏身子的。”说完,把我拉到与石头并临的那张空床上,不容置辩地说:“你晚上就跟花花一起就睡这里。孩子他娘陪石头一起睡。”
“那你呢?”我问。
张大伢嘿嘿一笑,说:“我觉大,随便在桌子上挤一挤就可以睡了。”
“那怎么可以呢?”确实不可以,因为桌子只有三尺见方,根本不可能容得下张大伢近一米七的个头,何况他家没有多余的被褥。
“不会有碍的。别看你哥我瘦,身骨子可好着呢。而且我都吹惯了山风,冻不着我。”再不容我分说,将我的睡袋置于床上,嘴里嘀咕着,“这蛋大的布袋子,人睡在里面翻个身都难,多累啊。”张了张嘴,随即又笑了,“算了,我家的被子脏,就不让你睡。你还是睡你的布袋子吧。”
屋子里唯一的那盏15瓦的灯泡熄灭了。张大伢裹了件大衣,缩成一团,在桌子上睡着了。旁边的花花也很快进入了梦乡,梦里还咂着小嘴,似乎在回味晚餐的丰盛。临床的石头偶尔会发出点低低的呻吟,然后可以听到一阵的窸窣声,猜是素红姐在为儿子轻柔地揉搓着腹部,为他减轻痛楚。
身处这个苦厄的家庭里,我失眠了,为一种莫名烦躁的情绪。
凌晨时分,我始睡去。在迷迷糊糊之间,我听到素红姐起床的声音,听她轻手轻脚地来到桌子前,推醒丈夫,要他上床去睡。我还听到她青菜在砧板上碎裂的声音,以及油在锅里的欢响……在一股温馨的气息之中,我终于沉沉睡去。
清晨六点,小鸟的啁啾声把我叫醒。我睁开眼,发现张大伢一家人都已起床。
素红姐为我做的早餐是碎肉炒面,还有一碗浓浓的鸡汤。
昨晚我离开之后,他们基本上就没有动过我的那份鸡汤,除了给石头夹了块鸡腿,剩下的汤和肉,素红姐将它放入井桶,沉于井中,冰冻了起来,留作我的早餐。而他们一家人,则是啃着窝窝头,就着青菜汤。
我无力再去拒绝他们的盛情与厚意,只能默默接受。而素红姐看见我将整碗的碎肉炒面吃光,又喝了半碗鸡汤,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轻声说:“这样才好,吃饱了才有力气赶远路。”
张大伢找了一个筐,背在身后,将我的背囊、睡袋以及素红姐塞进的一堆东西全都放了进去。我坚持说要自己背包,并说我一路都是这么走来的,张大伢却瞪起了眼睛:“你还想合作,想要我做你的向导吗?想的话,这包就我背。”
我无奈地看着他,他却得意地笑了。然而,当他的眼神转到石头身上时,笑容就消失了,涌起的,是一种深深的愧疚与难舍。而石头也强自从床上撑起,盯着父亲不放,生怕他一离开就再见不到了似的。
生死离别!刹那间,我深刻地理解了这词背后所潜藏的悲痛。看着他们目光的那一刻,我无比强烈地渴望就此中断与张大伢的合作,让他好好地陪着儿子走完人生最后的旅程,但我却又按捺了下去。因为我知道,如果不当向导的话,张大伢是不可能接受那500元酬劳的,而没有那500元,石头最后的人生旅程亦将是平添苦难,届时身为父母,心中将更加苦楚。
所以我只能逼自己上路,快快上路,快去快回。
“去吧,石头有我照顾着,你就好好照顾先生。”素红姐伸手摘下张大伢衣服上的一根花白头发,平静地说。
出发,去望天村。
走出数步,我回头望了下。素红姐站在木屋前,有晨曦穿透门边的树木,在她的脸上映下光的涟漪,将她的迷茫与哀伤收藏了起来;在她的身后,依稀可见一个瘦弱的身躯,倚在床头,用尽生命的最后一分力气,朝我们的方向张望;在淡淡的阴影之中,犹有一个幼小的女孩,紧紧地纂着手里的一袋糖,微微翘起的嘴角,好象手中的糖掩盖不住离别之苦。
我很想将这一幕拍下来,但记起张大伢的话:“不要记住苦难。”于是,相机便沉重得举不起来了。
一路上刚开始时,张大伢极力地想让气氛轻松起来,便不停地讲述他以前打猎时的往事,说他如何为追赶一头野猪而无意中进入望天村,“那地方的水很好喝,甜得像加了糖。”他笑了。
他又讲他是怎么跟他女人认识,说他十八岁的时候就经常躲在她家后院的树林里偷看她,还曾经将自己打过的一只兔子当作礼物扔进她家的后院,将正在晾衣服的她吓得尖叫了一声。“她是个好女人。”他叹道:“不嫌我穷,心地也好,见不得我杀生,所以我后来也就不打猎了。在家陪她,生儿育女……”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我想他是想起了儿子的不幸。
我没有去打扰他,两人安静地行走于狭小的山道之中。十月的秋意渐浓,层林染霜,落叶纷纷,踏过去,每一个脚窝都呈15度左右的倾斜,一个后缀着一个,然后渐渐地平复,断了离家的轨迹。
秋日的阳光热量仍然很足。我很快出汗,于是不停喝水。从背囊中拿了一瓶雪碧给张大伢,他楞了一下,强笑着说:“喝不习惯。”然后俯下身去,掬了一捧山岩间渗出的泉水,喝了一大口,说:“我们山里人都习惯喝泉水,干净,甜。你们城里人应该喝不到的吧。”
我知道,我的一个善意举动,又将我们之间的关系,重新分隔于城市与乡野的两端。
中午时分,我们停下来吃饭。张大伢递给我的,是一包用干净蕉叶裹着的清香米饭,两个屉笼,屉笼里分别是一份香干炒腊肉,一份番茄炒农家蛋。张大伢说:“孩子他娘说了,因为没有东西盛汤,所以鸡汤就没办法带了,你就凑合一点了。”
我低下头,恭恭敬敬地说:“劳嫂子费心了。”并非客套话,因为我知道,在清晨时分,素红姐要赶去买蛋买肉买香干,还要去摘蕉叶,确是受累。
张大伢只有简单的几个韭菜烙饼。我邀他一起吃菜,他却躲开了,说:“我们山里人,喜欢面食。我吃烙饼就够了。”
我怕再伤他敏感的自尊心,不再言语,将饭吃完,菜剩了一半。吃完后,我将蕉叶随手往路边一扔。
张大伢见到了,走过去将蕉叶捡了起来,不满地说:“你们城里人,就是浪费。你看这上面还有不少白米饭,这粮食怎能扔掉呢?”说完,他将粘在蕉叶上的一些粒白米饭一粒一粒地捻起,放如嘴中,津津有味地嚼了起来。他的动作,让我想起阿城小说《棋王》里的王一生。
我将剩下的两碟菜推到他的面前,轻声说:“吃点菜吧。”
他撞上我的眼神,有点慌乱,又有点羞赧,但终究耐不住食物的诱惑,用手拈了块炒鸡蛋,放入嘴中,闭上眼睛,像是品尝无上美味般地细嚼了起来。
我趁机抓拍了一张。
他听到相机“咔嚓”声响,睁开了眼,黑红着脸,嘿嘿笑道:“我吃东西的样子是不是很难看?”
“不会,”我说:“很虔诚。对食物的虔诚。”
“虔诚?”他咀嚼着这词,眼中闪过一丝的恍惚。
“都吃完吧。”我指着菜说。
他挑了块香干和腊肉放进嘴里,再把剩下的收拾,重新放进屉笼里,“不了,留着回去时给孩子吃。孩子难得吃回荤。”
孩子难得吃荤,大人不也都一样吗?
我再将背囊中的雪碧递给他,微笑着说:“尝一尝城里的水的味道吧。”
也许是照相的事重新拉近了我们的距离。这次张大伢不再拒绝,接过雪碧,拧开盖子,喝了一口,将雪碧含在嘴中,微眯起眼睛,仿佛在绽放每一个味蕾,仔细地品尝雪碧的滋味,良久,喉咙“骨碌”一声,将雪碧咽了进去,咧嘴笑道:“甜甜的,跟泉水差不多,就是有股气,没有泉水顺口。”
我笑了,“是啊,工业化调出来的饮料,怎么都不可能比自然的泉水好喝。”
他也笑了,小心地将雪碧装入筐里。见我看着他,就又咧了咧嘴,说:“花花一直闹说要喝,我觉得没啥好喝的,又费钱,就没买给她。回去的时候给她尝尝,以后就不再说要了。”
我很想说:“你喝吧,回去时我另给花花和石头各买一瓶。”但我说不出口,因为我知道,张大伢是不会喝光一瓶雪碧的,那对他来说,是在浪费钱。
经过将近10个小时的行走,我们终于到达望天村。那里的景色果然很美,壁立千仞,仿若刀劈;瓦屋连绵,古意十足;而且那里的水果然如张大伢所说的,甜得像加了糖。
我忙着拍照,拍残阳如血,染红漫山丛林;拍月亮如镜,自两座山壁之间升起;拍月光下,村落的灯盏如豆,静谧如诗。可惜光线不好,拍不得民居里的幽深构局,拍不得窗柃上的精微花雕……只得留作第二天的工作。
第二天,我早早地起来,爬到山顶拍了旭日初升的磅礴气象,又流连于捕捉村民们的民风意韵。我沉浸于摄影的世界里,以至于忽略了张大伢脸上的焦虑,忘了他家还有一个临终的儿子,用尽全力倚在床头,翘首等待父亲的归来。
待我从光与影所构就的艺术世界里挣脱出来时,已经是下午两点。
张大伢看着我,目光有点呆滞。
我明白了他想说的话,义无返顾地说:“走吧,我们回去吧。”
一句话,将张大伢的魂儿招了回来。他猛地一翻身,竟给我磕起头来。
三个响头,脑袋砸在青石板上,訇然作响。
我一个措手不及,甚至忘了该扶他起来。
“让你为了小儿连着受累,我过意不去。”张大伢眼中蘸有泪光。
我难受地看着他,说:“是我耽误了你的时间。”
张大伢垂了下头,“是我耽误了你的工作。”
我在村上买了六个包子,作为充饥之用,于是走回双羊沟。
张大伢依然背着所有的行李,包括我笨重的相机,然而我却依然跟不上他,很多时候不得不小跑几步,才能保证不被他甩下。
如此走了五个多小时,落日隐匿,夜色浮起。张大伢忽然停住了脚步,眼中蓄满泪水,“我听到石头的哭声了。”
我心头一震,说:“别胡思乱想。”
张大伢软绵绵地靠在一棵树上,眼泪流了下来,“不,我听得很清楚,他在喊‘爸,我疼,疼得受不了了。’石头走了,我还回去做什么?我回去就没儿子了,你知道吗,我没儿子了……”
我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揪起张大伢,冲他大吼道:“石头那么痛都在等你,你却赖在这里,不肯回去见他,你还算是个父亲吗?”
我拽起张大伢就往双羊沟的方向跑。我要让张大伢明白,无论石头发生了什么,他总在一个名叫“家”的地方等着他的父亲归来。石头一直在顽强地跟死神拼搏,想要多活下来片刻,都留在亲人身边片刻,那么此刻,我们就是该跟死神赛跑,赶在死神到来之前,将石头拥抱。
一开始,是我带着张大伢在跑,很快就变成了张大伢拖曳着我在跑。我跑得汗湿全身,双腿如铅,气喘不上来。我觉得我的灵魂快要被我颠簸了出去,但我还在咬牙坚持跑,跟在张大伢身后拼命地跑。
终于我再也跑不动,只能跌坐在地,张大着嘴,使劲地蹦到嗓间的心脏咽回落进心腔。
张大伢喘着粗气,额上条条青筋暴起,像一只受伤的野兽。他反手将背后的筐取了下来,抓过之前一直舍不得喝的雪碧,“咕嘟咕嘟”地灌下了大半瓶,扔给我,又将妻子之前塞进筐里的所有东西全部倒掉,将我的背囊和相机包丢给我,“抱着。”
我茫然地看着他。他走到我跟前,忽然一把将我抱起,放入筐中。
“你要做什么?”我挣扎道。
“走,回家!”他的脸一片铁青。
“可这样你怎么走得回去?”我大叫道:“放我下来,我跑得动。”
张大伢不再言语,背起筐,像个机器人一般地在山间小道上飞奔,跃过脚下牵绊的藤蔓,惊起林间夜归的鸟儿,“咚咚咚”的脚步声踢碎了暮霭。
将近五公里的路程,瘦弱的张大伢背着60公斤的我,一口气地奔了回来。
简陋的家中,随昏黄的灯光漏出,是哀哀的长泣声。
我的心沉沉地坠了下去,就像从地面直坠入十八层地狱般黑暗。
张大伢背着我,直冲入门。石头的身体已经僵硬,而他的脸,永远地定格在侧向门口的方向。
张大伢立定了有半分钟,一口鲜血喷出。
在他身躯倒下之前,犹记得将身后的筐抛下,让我安然落地。然后他直直扑在儿子的躯体之上,没有了知觉。
一夜里,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帮素红姐将张大伢的气撸顺,然后搂着受惊的花花,直至她睡去。半夜里,我终于抗拒不了一日奔波的倦意,沉沉睡去。耳边,始终回荡着素红姐绝望的幽泣声。
第二天一早,我醒来,全身冰冷。
石头瘦小的躯体,依然僵卧在床。张大伢石头一般地坐在床头,不时地拿手摩挲着儿子的脸,似乎这样子便能将温度注入儿子的体中,令他苏醒过来一般。
素红姐从外面进来,手里端着碗热面。
“你吃吧。”嘶哑的声音从她的喉间流出,“这几天真的很对不起你,没能招待好你。”
我看着手中泛着青葱与油花的面,再看她了无生气的面容,心开始颤抖了起来。我难于想象,一个刚刚失去儿子的母亲,却还能在心里记挂着一个甚至可以说是陌生的住客,为他晨起煮一碗面。
所有的客套,在此刻都变得虚伪。我将面与花花分吃完,然后起身告辞。因为我知道,我什么忙也都帮不上,留在这边只会令他们分心。
始终未曾转身过的张大伢却离床而起,“你等一下。”
他接过妻子手中的手帕,将它层层解开,露出里面五张红色百元钞票。“这些钱你拿回去吧。”灯光下,他容颜苍老,形止枯槁。
“不不不,这是你工作的报酬,我怎么能收回去呢?”张大伢掌心的钱,是唯一能够让我安心的,我如何能收回去?
“其实一开始我就知道,你是看我们家可怜,有意接济我们。”张大伢深陷的眼窝中涌起浑浊的泪水,“哪有带个路,就给五百元的呢。可那时我想着需要用钱,让孩子舒坦地过完最后几天,所以就昧心收下了。现在孩子走了,这钱我们留着也无用,也就该还给你。”
“这……这真的是你该得的。何况我在你家又吃又住,打扰了你们这么多,我还害你不能见上孩子一面,我,我,我该付这钱。”我语无伦次。
“你已经另外给了一百。孩子他娘说了,这两天里,是石头生病以来最满足的两天。有了你给的那一百元,石头想吃什么,他娘就给他做什么。他娘甚至还给他买了蛋糕。孩子吃完蛋糕才去的。他走之前没有喊痛,很安静。”泪水溢了出来,他领着素红姐和花花,朝我深深地一鞠躬,“我代表石头谢谢你!但这剩下的钱,请你收回去吧。我们知道你是个好人,但我们不能拿石头的病,石头的命来换别人的好心钱。石头在,这钱我们用得安心;石头走了,这钱我们用得烧心。我们不能对不起石头。”
我再度落泪。踏着接引石头到天堂的晨光,离开了张大伢家,离开了双羊沟。
回到广州,我将在张大伢家拍的每张照片都冲洗了出来,另将张石头坐在屋前,一身干净,一脸干净,温暖笑着的照片放大成十寸;将张大伢、素红姐、张石头、张花花一家人头挨头、羞涩地笑着的照片放大成十寸,寄给了张大伢,随附了一张明信片,明信片,满山的红花正艳,一只蝴蝶在骄傲翩跹。我在明信片后写道:不要记住苦难。
一个月后,我收到了从双羊沟寄出的一袋板栗,中夹有一张纸条:谢谢你让我们重新看到了石头的笑,我们会记住他的笑,而不是苦难。
妖段子《二憨·丢鸡蛋》:二憨每次下雨天出去,总会在兜里揣两个生鸡蛋,尤其是臭鸡蛋。这令我十分不解,想破了乳头也猜不出鸡蛋与雨天之间的关系,问他,他只简单答:“备用。”然后就像最坚定的地下党员一般,怎么都撬不开他的嘴,搞得我好奇心十足。这天,下雨,我跟在二憨身后,查个究竟。只见二憨一手打伞,一手拿着个鸡蛋走在路边。经过一处水洼时,身后传来车疾驰而来的声音,而且看样子车主丝毫没有减速的倾向。眼看着车轮即将溅起水花泼向二憨,只见二憨华丽丽地一个转身,手中的鸡蛋准确地击中了车子的前挡风玻璃上。雨刮将鸡蛋清、鸡蛋黄刮得沾满整片玻璃都是,而且黏黏腻腻的,连雨水都冲刷不下去,模糊了视线。二憨丢完鸡蛋,扭头就跑。车主怒气冲冲地停下车,打开车门,想要追赶,一脚踩在水洼中,将他那“高贵”的皮鞋和裤子全都弄脏了,下意识地收起脚,只能骂咧咧、眼睁睁地看着二憨跑远了。我不得不叹服二憨的智慧与勇气。回去时问二憨:“你不怕车主不顾一切地追下来打你吗?”二憨仔细想了想,说:“怕。不过我以前没有想过这问题。”
@糖醋小鸡腿 2012-11-15 0:14:00
今天我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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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快乐哇。。。
妖段子《算命》:他在外出差,早餐时,找了一家小饭馆,点了个面条,另外叫了份牛肉。邻桌的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人吃完碗面,抹嘴就走。老板急呼:“还没给钱呢!”中年人翻着白眼道:“老子没钱,有种你就打死我!”老板气得发抖,“没钱你还来吃什么面,还点最贵的牛肉面。”他劝解道:“算了老板,他的那碗面钱算我的。”老板称谢不已。中年人见状,折返回来,大咧咧地坐在他的桌子对面,用手拎起他碟子里的牛肉送进嘴里,“你很有钱?”他笑笑道:“没什么钱,不过请碗面还是请得起的。”中年人将面前的牛肉一扫而光,道:“请碗面算什么,你要请就请我吃牛肉。”他好脾气地道:“你想吃牛肉?可以啊,想吃多少?”中年人没回答,转头对店老板叫道:“老板,把你店里所有的牛肉都给老子打包,这位先生请客。”店老板吓了一跳,“今天的牛肉都还没卖呢,足十斤,要两三百元呢。”他思索了下,道:“既然你很想吃,那就请你一次吃足吧。老板,那就给打包10斤牛肉。”老板摇着头将所有的牛肉包起。中年人一脚踩凳,“既然你如此大方,我也实话与你说。别看我穿得邋遢,可那是表面,真正的我呀,是个世外高人,周易八卦,相面摸骨,无一不精。我观你印堂发黑,两日内定有灾患。你我既然有缘,我就帮你一把,你给我200元,我替你化解去。”他淡淡道:“我只是请你吃饭,与其他事无干,不必言谢,也无须劳烦化解消灾。”说完,掏出钱包买单。中年人伸手去夺他钱包,“你给我200元!”他怒了,“我好心请你吃饭,你还这样,小心我报警,告你抢劫。”中年人瞪了他一眼,拿过老板递过的10斤牛肉,骂咧咧地走了,“有几个臭钱算老几……”店老板不齿地看着中年人远去的背影,宽慰他道:“这种人不值得怜悯。不过你也就当是破财消灾,做件功德好事吧,别太往心里去。”他谢过店老板,却心头始终意难平。第二天,他无意中看到一则新闻:“昨日,本市流入一批感染了疯牛病的牛肉,目前已造成四人感染住院,其中一名流浪汉因一次性过量食用该病牛肉,不治身亡……”他一阵恍惚:莫非这冥冥之中,善恶之报真有天意?
@十八区1980 2012-11-15 13:50:00
回复第276楼(作者:@无意归 于 2012-02-16 12:51)
《报应》:他是妇产科医生,习惯收受红包。某日住进一临产农妇,没给他红包。他心中不痛快。产妇羊水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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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我欣赏你的文笔,但你处处嘲笑谩骂医生,就不敢苟同,你算是个有思想的人,不晓得这是体制造成的。我做了八年医生,我敢大声地说我没收过一个红包。每个行业都有垃圾,难道你从事的行业就没人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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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我没有处处谩骂医生,几百条小段子里有关医生的应该不超过5条,所谓的“处处”是你的身份所带来的错觉。。。第二,我只是写小段子,不是进行一个行业剖析或者攻击。。。第三,在中国现实,红包主要存在于手术医生这块,尤其是大医院。。。你能找到你身边的同事有几个没有收受红包的手术医生。。。第四,对于普通医生的职业道德是看好病,不乱开药,尤其是贵价药,我不知道这一点你是否能够做到。。。第五,任何一个行业都有好人,若是因为好人存在就不能够进行嘲讽的话,那你觉得中国的作者还可以写什么,难道就只能讴歌赞扬吗?
@胖丶子 2012-11-15 0:01:00
驾照 考试失败,老婆说你咋不去死去啊~~~我说,去了,但是死不了,人管跳河那得人说了,最近跳河的多,想死得提前预约,河里没死透的人太多了,等死透了捞出来处理了你再跳吧!!老婆“……”哇咔咔,我真有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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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跳河。。。想起食人族眼中的印度恒河:那就是一道流水席。。。
妖段子《二憨·快递》:二憨在网上订购了些商品,货到付款。快递员送到,打电话让他下楼自取。二憨急匆匆地出门,下了楼才想起忘带钥匙,懊丧不已,不过很快想起只关了防盗门,并且没有反锁,可以找根棍子从门缝间将它捅开。于是就在楼下找了根废弃的拖把棍,握在手里。快递员约莫过了十分钟才姗姗而来。二憨早就等得不耐烦,有些冲地喝道:“我等你很久了……”边说边拎着棍子朝他走去。快递员见状,大惊失色,急忙蹬上自行车,没命地逃窜。二憨急了,跟在后面紧追不舍,“把我的东西给我!”刚好有巡逻的保安经过,看到此情景,想也不想地舍命将快递员的自行车拽住,将他扑倒在地。快递员大声哭喊起来,“我只是个送快递的,第一天上班,求求你们别打我……”二憨气喘吁吁地赶到,将准备好的货款扔在快递员身上,取了快递就走。接下来轮到保安望着地上的钱、坐在地上哭泣的快递员以及掉落满地的快件发呆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