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江南女纸讲述诡异亲身经历,那一年我被一群神秘人掳走进了深山…

  “这是一条鱼?”冬煌忍不住摸了摸它漂亮尾鳍,“就是脸长的有点怪。”

  眼镜从各个角度把它观察了一遍,总结了一下这个怪兽的外形:“兽头,鱼身,石雕,做工精美,神态威严,肯定是个好怪兽。”

  “哪里好了?老子看它的脸丑的很。”耗子很不满的摸摸兽头,“你看,猪鼻子,牛耳朵,瞪着眼还长个角!”

  “哎,你这么一说,倒像是个龙头?”冬煌拍拍自己的脑门,“对了,我记得我们那儿有的房顶上就刻着这么个玩意儿,听说是龙王爷的儿子,叫——叫什么来着?”

  “螭吻?”我不确定的回答了一声。

  “对对对!就是它!”
  我回忆了一下脑子里关于它的资料:“螭吻是龙的九个儿子之一,龙头鱼身,按照描述来看,说的可能就是这个怪兽。不过书上没有图片,我也不能确定究竟它是不是。”

  “幺妹读过那么多书,你说是就一定是了。”冬煌对我竖起大拇指,“这里出现个老龙王的儿子是什么意思呢?”

  我们又陷入沉默,耗子用手指抚摸着它的鳞片,希望触碰到一点点线索,眼镜掏出放大镜,跟着一起查找着有用的信息。

  “怪了,这是一块完整的石头刻出来的,一丁点下机关的地方都没有,鳞片上倒是凿了些细小的花纹,难道是装饰用的?”耗子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一遍又一遍的摸索着。

  怪人突然冒出一句:“它嘴巴张这么大,是不是饿了?”

  我发现他每次提出来的问题都和食物有关。

  “这玩意儿和卫生巾可不一样,又不是活的,你管它吃什么?”

  “等等!”眼镜把手伸进螭吻的嘴巴里,“它有食道!”
  “怎么?咱们还得给它喂食?”耗子往螭吻的喉咙里照了一下,“你问问它想吃什么?”

  “咱们有压缩饼干,火腿肠,能量棒,它吃肉吗?要不先喂个牛肉干试试?”冬煌开玩笑的说了一句,“这是块石头而已,你们肯定想多了吧!”

  眼镜翻了翻自己的背包:“它不是神兽嘛,咱们得按照老百姓那一套祭祀它才行吧!吃贡品?还是童男童女?”

  “童女咱们有了,你们谁是童男?老子反正不是,谁是谁献身!”耗子哈哈一笑,从他的工具盒里抽出铁丝,开始一截一截顺着螭吻的喉咙送下去。

  “……依我看,耗子哥你变回原形钻进去算了,开了门再钻回来,咱们皆大欢喜。”眼镜嘟囔了一句,坐在地上闷头喝水。
  耗子的铁丝一会儿的功夫就用完了,他一脸郁闷的挠了挠肚子:“它肠子怎么那么长?里面是弯曲的!”

  “怎么个弯曲法?”

  “这谁知道……我铁丝弯出的形状倒像是扑克牌里的钩子,钩子可能还挺长,铁丝不够用,摸不到头啊!”

  我们眼巴巴的看着耗子从螭吻嘴里抽回一卷铁丝,然后全都愣在那里出神,措手无策。

  耗子的肚子咕噜噜叫了一声,他一屁股坐下,吧唧着嘴说:“要开锁难不倒老子,拆机关都是小意思,撬棺材更是没问题,可这么个摸不着头脑的玩意儿……老子反正是没招了,你们动脑子吧!”
  “饿吗?”怪人掏出一根能量棒。

  “你没听见老子肚子抗议着呢!”

  “我好饿。”怪人撕开包装,边嚼边向螭吻点头致意,“你也饿了,对吧?”

  耗子给了他一脚:“你小子到底跟谁说话呢!”

  “要不咱们喂点东西试试?”冬煌拨弄着装食物的袋子,“咱们带的干粮可真是不少,我明白了,这肯定是朝闻道带来的,你吃得了吗……”

  “当然吃得了啊,不过我可以省下来一点儿分给这个动物吃。”怪人对食物似乎有着极其强烈的依赖。

  “可是龙王的儿子住在海里,肯定要吃鱼虾的吧?”我脑子里想着这个怪兽捉鱼的画面,不禁觉得十分有喜感。

  “哎?它既然住水里,说不定口渴了呢?”眼镜晃了晃瓶子里剩一半的水。

  “对哦!螭吻镇邪辟火喜欢水!”我觉得这个主意比喂能量棒靠谱多了。

  眼镜拧开瓶子,小心的把半瓶矿泉水顺着螭吻的嘴巴灌进喉咙里。

  “有动静没?”

  “有!”
  眼镜的声音里掩饰不住的兴奋:“快快!看看它的鳞片!”

  我们凑过去一看:从漂亮的金鱼尾鳍尖,到尾稍的三四排鳞片,逐渐变成了淡淡的鹅黄色,在探照灯下反射着柔和的光芒。

  耗子对这只口渴的神兽赞叹不已,拧开一瓶水又灌了下去。

  又有几排鳞片出现了绝美的变换。

  耗子和眼镜干脆翻过背包,把剩下的几瓶水全取出来,一左一右的站着,轮流向里面倒水。

  随着饮用水的急剧减少,螭吻的整个鱼身已经变成了光彩夺目的浅金色,精细雕刻的鱼鳞从各个切面反射着魅惑的光芒,任何人看了都会被这炫目的神兽彻底征服,这绝对是一件国宝级的艺术品!
  耗子倒完包里的最后一瓶水,又扑过来去翻怪人的包。

  怪人一把夺回来,“啪”一个耳光甩在耗子脸上!他像没觉得疼一样,继续撕扯着他的背包。

  这边眼镜突然也像入了魔一样,一把扯过我肩上的小挎包背带,我一下失去平衡跌撞在他身上。

  “你干嘛?我包里没水!”我后背猛一用力,实在疼的厉害,我翻过身来,试图掰开眼镜的手。

  他像没听见一样,也不顾我的死活,只拼命的拉扯我可怜的小包。

  “你疯了冬冬!”冬煌一脚踹开他,把我拎过来,“剩下的水还得喝呢!你不想出去了?”

  眼镜丝毫没有住手的意思,又扑向冬煌放在地上的包裹。

  “你聋了?!”冬煌赶紧奔过去护住包,和眼镜扭打在一起。

  那边怪人低吼了一声,耗子咬住了他缠着绷带的手掌,鲜血渗出来蹭了耗子一脸!

  他们……都疯了?
  我吓的浑身止不住的发抖,刚才还同心协力的找机关呢,这一瞬间而已,怎么自己人和自己人打起来了?

  我刚勉强站起来,又被螭吻灿烂夺目的光芒吸引了,情不自禁的对视着它的眼睛,向它走过去。

  “别过去!别被迷住了!”

  我清楚的听到怪人朝我大喊,我想转过头问问他怎么回事,可眼睛一直盯住那团光芒回不了头。

  哎呀,多漂亮的宝物啊!流光溢彩、巧夺天工,真让人发自内心的喜欢,想给它喂水,想让它更美。

  “幺妹停下来!闭上眼!闭上眼!”
  “别去!”

  我停不下来,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找水,对了,水在他们手里,我抢不过来。

  没关系,我有血。

  我这么想着,手已经从口袋里掏出了小刀。

  “啪”

  脸上突然火辣辣的疼,下一秒怪人的前胸就出现在我前方,挡住了宝贝的光线。

  走开,别挡我!我手里的小刀已经朝他划了过去。

  怪人血淋淋的手一把握住我手背,一股酸麻的力道从虎口上传来,我疼得松开了手,小刀掉在地上,发出金属撞击的声音。

  冬煌从后面一下子把我扑倒,一条腿踩住我,一边按住耗子举起酒瓶的手。

  “快盖住它!”冬煌发出像雄狮一样的吼叫。

  怪人脱下冲锋衣,想要披在宝贝的头上。

  “别!”

  我心急如焚,生怕宝贝被他玷污。
  怪人的衣服挡住了宝贝反射的一大半光线,他又蹲下来,按掉了探照灯的按钮。

  “别碰宝贝!我杀了……哎?我操?”

  四周一下陷入黑暗,一时间大家都没了声音。

  我浑身像过了电一样打了个冷战,刚才我们干了些什么?!

  探照灯重新打开,我眼睛被光线刺的生疼。

  耗子一脸惊慌,默默的放下了酒瓶:“老子……老子不是有意要杀你们的……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反正就想找瓶水。”

  冬煌松开腿,把我拉起来,我觉得头疼欲裂,老爸都没打过我,可刚才怪人的耳光把我脸都扇肿了!
  “还算及时,不然我们真要死在自己手里了。”冬煌叹了口气,摇了摇被打晕的眼镜,“耗子你灌下第一瓶水就变得不对劲了,冬冬也是,跟掉了魂似的,幸好咱们还有清醒的人,不然真没法收拾!”

  “哎……不好意思,老子错了,摸到了鳞片上的纹路,脑子就再也移不开了,他妈的,纹路有鬼!”

  “小幺妹直勾勾盯着就走神了,幸好咱们道哥出手够快,你只挨了个巴掌。”

  “对不起嘛……我看了它的眼睛,身体就不受控制了。”我对刚才发生的事还是有印象的,我差点拿小刀捅死怪人,而按照他的身手,如果他没手下留情,我早就被反过来捅死一百遍了。
  冬煌掐着眼镜的人中,慢慢把他唤醒。
  “哎?”眼镜兄茫然的睁开眼,随即跳起来奔向螭吻,打开手电往它嘴里照,还大喊着:“灌水,接着灌水!”
  “灌个锤子!”冬煌又是一拳砸在他脑袋上,“还没醒呢你!”
  “不不不,我醒了,真醒了!”眼镜兄慌忙捂住脑袋,“我想明白这是什么机关了!”
  冬煌翻了翻他的眼珠子,确定人没傻,才松开他的衣领。
  “你明白什么了?”
  “它是一个连通器!”
  “那又是啥?”耗子在手臂上擦了一把脸上的血,“我没文化,别净说稀罕的名词儿!”

  “就是像家里的下水管结构一样。”眼镜的双手比划成了一个“U”型,“耗子哥说里面弯曲成字母‘J’,但是它食道这么细,咱们倒下去的水足够淹没铁丝的高度了,还是没有溢出来。”

  “说不定流到其他地方去了呢?”

  “不会的,连通器的原理是通过大气压强保持两边水面高度一致,如果水由其他洞口流走,就不会再缓慢的继续上升!”眼镜越说越激动,“本来我只是猜测,谁知道用放大镜看到了怪兽鳞片上的花纹,我猜那些花纹是心理暗示,身体不受控制的想往里面倒水,还想抢你们的包……不过我神智是清醒的!刚才我用手电照了一下,水位已经能从喉咙眼看到了,再来一瓶半,咱们这边水只要溢出来,对面就满了,如果有机关,一定会开启的!”

  我们几个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眼镜的话。
  冬煌数了数剩下的几个瓶子,面露难色:“咱们总共就剩这一点儿了,之后还有多长的路谁也不好说,缺了干粮无所谓,可这水几天不喝就受不了的。”

  “真气人,咱们头顶就有条河,要是能爬回去就好了。”我回想了一下石廊起始的蝙蝠洞口。

  冬煌叹了口气说:“上不去的,又深又滑又窄,连投钩都甩不上去。”

  “总不能在这里耗着吧,依我看干脆少喝两口赌一把,抓紧时间找到宝藏走人!”耗子一副豁出去的样子。

  “哎……也只能试试了,不知道剩下的水能撑多久。”

  耗子舔舔干裂的嘴唇,小心翼翼的倒下一整瓶水。

  我们用怪人的衣服盖住螭吻的鳞片和眼珠,打开手电可以清晰的看到它喉咙口的水在上颌上反射出一块光斑。
  “最后100毫升。”

  一条细细的水流从螭吻齿缝间溢出,石墙深处不负众望的传来“呲咔呲咔”的声响。

  随着声音由远及近,我们的宝贝一阵摇晃,披着怪人的衣服,缓缓后退,露出了拱形的黑色洞穴。

  “嘿嘿!咱们冬小少爷不愧是上过大学的人,知识就是力量,咱们走起吧!”耗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我们紧跟着后退的螭吻缓缓向前进,直到它停靠在另一面石墙上。

  冬煌把探照灯调节成强光,我们每个人都忍不住低低的咒骂了一声。

  在这个和我住的那地下室差不多大的房间里,除了墙上吃饱喝足了的大螭吻,还排列着一边四只、一共八只小一号的螭吻幼崽。
  眼镜痛苦的抱住了头,耗子和冬煌骂骂咧咧的问候起了螭吻的十八辈祖宗和仙人板板,怪人却拿过手电走到角落里,照亮一堆奇怪的东西。

  几个人稳定了一下情绪,把探照灯朝那边挪了两三步——我第一眼以为是一堆破烂衣服,再走进看两眼,我的头皮马上炸开了,胃里一阵翻腾:那居然是一具干尸!

  尸体蜷曲成一团,没有肉脂,没有腐烂,干巴巴的一层皮紧贴骨头,在手电的照射下泛出奶黄的颜色,一只断手耷拉在地上!我赶紧把对着它的手电拿开,它的胳膊横截面正对着我,斑驳的骨头和一堆干瘪肌肉构成的不明人体组织,让我想起了房东咧嘴笑的时候,牙缝中的屎黄色牙结石。
  “完了完了,这藏宝室有人来过了!咱们可能白来一趟!”耗子惊的连说不好,冲上去对着尸体一阵翻弄,“这谁啊!身上啥玩意也没有!”

  我见耗子伸手让我帮他举手电,赶紧嫌弃的躲到一边:从现在开始到耗子搓肥皂洗手,我绝对不碰任何他触摸的东西了!

  “怎么好端端的就死了?只有手臂一处伤口?”冬煌也过去拨弄了几下,还捏了一把干尸的小腿:“像个牛肉干似的。”

  我联想了一下包里的牛肉干,不禁一阵恶心,崩溃的向发抖的眼镜兄靠近,这辈子和牛肉干的缘分到此结束。

  怪人抽出匕首,刮了几下地上乌黑的斑点块,他从刀锋上把粉末捏下来搓了搓,又放在鼻子尖嗅了一下说道:“是血,他把血灌给螭吻喝了。”
  “先试试它能喝多少。”怪人掏出他的超大运动水瓶,找了一只干净的螭吻,慢慢的开始向下倾倒。

  “咱们又不是没水了,急撒子,先看看怎么运作的。”冬煌放下干尸,和我们一起围坐过来。

  随着水位线的上升,小螭吻的嘴里突然吐出了一只连着金线的小球,小球垂直落下,正好卡到底座上的凹槽里。

  “我去看看那些!”耗子见状奔到对面拨弄着那些覆盖着黑色血迹的小怪兽,“灌过血的都吐了个蛋,看来死的这个伙计血不够用啊!”

  “冬爷,我们的水也不够用。”怪人站起身数了数小怪兽的数量,轻声说道:“咱们也被困住了。”

  “不是吧!”眼镜、耗子和我三个人同时哀嚎了一声,我忍不住瞥了一眼“牛肉干”,心里后悔没在上面的暗河把瓶子灌满,这该死的设计!难道要人手扛一桶太空水下来?
  我们翻遍所有的背包夹层,把能用的液体全都堆在一起:我是空手下来的,眼镜和耗子的水都喂给了大螭吻,怪人只剩下运动水瓶的一小半,冬煌剩下三瓶水一瓶二锅头。

  耗子把拉链闭合又拉开,扭捏半天掏出一瓶柔肤水。

  “……耗子,你这是哪儿来的……”冬煌拧开盖子闻了闻香味儿。

  “老子……常年奔走在外,皮肤很干燥的!”耗子说完,用刚摸过干尸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自从拍了化妆水,嘿嘿,还真对得起爷这张脸!”

  “得了吧你!”冬煌一脸嫌弃的推了他一把,“你那老脸要是能嫩出水来,也能救咱们一命。”

  耗子突然露出一副淫荡的笑容:“我还真能再出点水。”

  “献你的老血?”

  “老尿。”

  “我日!”
  我们都皱起鼻头露出一副“你真龌龊”的表情。

  “怎么?尿就不是水了?”

  “听起来就很恶心,再说你能出多少?”冬煌赶紧拦住了他解裤腰带的手势。

  “早就想解手了,当着妇女儿童的面儿硬是憋到现在!”耗子一副埋怨我的样子,“别管多少,反正能挤出来点儿,总比没有强,现在不要,我就体内循环吸收了啊!”

  冬煌考虑了片刻,一咬牙,指着不远处的一只小螭吻给耗子使了个眼色,我自觉的背过面儿去,和面前的小神兽脸对脸。这些小神兽虽然没有大神兽做工精致,但它们也是龙的儿子,是我们人类仰视的神啊,如今却被一个猥琐的小贼用那啥对着嘴灌了一肚子尿!天呢,这是赤裸裸对螭吻的亵渎,对神灵的玷污!
  背后的耗子吹了会口哨,就传来了放水的声音。

  神啊,你要惩罚他,先等我安全出去以后吧!

  “冬爷!快拿个瓶子来接!快尿满了!快快!别浪费了!”

  “我日你个仙人板板!”冬煌扔了个空瓶给眼镜,“给他送过去!”

  “我才不去!”

  “冬爷快点!小球都要出来了!我刹不住!”

  “干!”眼镜向后跑过去,但马上又传来他带哭腔的嚎叫:“耗子哥你都洒我手上了啊!”

  “没事,这就好了——呼,成了。”

  我听着动静结束转过身来,眼镜兄往耗子的背包上不停擦着手,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耗子哼着小曲,晃悠着小半瓶带着白沫的啤酒走过来。
  “耗子你上火了吧!味儿这么大!别拿过来,直接倒旁边那只嘴里——”冬煌指了指另一只无辜的小石头。

  “我说你们也都尽点力啊!能挤出来点的都试试去!”耗子倒干瓶子,招呼他们几个一起过去,“小六一你要也有点意思,先找个容器哈!”

  我脸一下子通红:“我都没喝水……我没有……”

  怪人站起来晃了两下:“我去试试。”

  ……我心里似乎有个破碎的声音。
  放水的放水,整理的整理,所有人都回来以后,冬煌做出了最后的统计:八只小螭吻,三只被干尸的血灌满已经吐出了小球,道哥的运动水瓶灌满一只,耗子的小便灌满一只,耗子和道哥的小便共同灌满一只,化妆水、二锅头和眼镜的小便灌满了一只,我们还有三瓶半矿泉水,只剩下最后一只小神兽空着肚子。

  每个人都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我们的道路充满光明!

  最后一只小螭吻就在干尸的脚边,头上滴了很多干涸的血迹,但小球并没有卡在凹槽里,看来这位干尸就在此处血尽人亡了。

  “让我们继续你未完成的事业吧!”耗子喜笑颜开的朝干尸敬了个礼,拧开水瓶开始最后一灌。

  拴着金线的小球如约而至,准确无误的卡进凹槽。

  我们面带胜利的笑容,满心期待着大螭吻让开道路。
  “呲咔呲咔。”

  预想中的震动感果然又来啦!

  “噗”的一声,我们毫无准备,突然之间,所有的小螭吻都从口中把喝下去的液体像喷泉一样倾洒在空中。

  我们全都愣住了,一时间,血液干涸的粉末、矿泉水、化妆水、二锅头、还有三个男人的小便都汇聚在空中,细密的滴落在我们身上!

  “我……日……”

  “快他妈往边儿上躲!”

  “什么味儿啊!”

  不等我们有所反应,小螭吻吐空了肚子,凹槽里的小球向下沉,金线带动八个雕塑分别前倾,一直到拉入石板之下,大螭吻体内传来了类似于抽水马桶里,水被吸走的声音。
  ……

  一切又归于平静,只留下落汤鸡一样的我们。

  我心里有说不出的恶心和委屈,“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没人知道该怎么安慰我。

  “谁有手机?”我泣不成声的去拉冬煌的背包,“我要回家,我要报警”。

  “这里没有信号的。”冬煌很配合的从夹层口袋把手机摸出来,“在中国,紧急呼救是个摆设而已。”

  果然,手机屏幕上方赫然显示“仅限紧急呼救”。我果断拨了出去,解放军叔叔一定会来救我的!

  “冬爷,不能让外面的人知道这个地方!”耗子急得想夺过去。

  “没事的,手机到了这里都是打游戏用的。”

  已断开,已断开,已断开。


  为什么拨不出去!为什么自动断开!紧急呼救不是在紧急情况下的救命稻草吗?!
  “死了这条心吧,紧急呼救是给你的信号优先接通权,这里没信号,你再怎么努力都没用的。”

  我一遍又一遍的尝试着,近乎疯狂,我怎么也不能说服自己冷静下来。我只是想赚点下个月的房租费而已,为什么此时此刻,我会站在这千年前的诡异密室里,身边躺着一具尸体,身后站着一群怪人,我还被他们稀释的尿液浇了一身!?

  一个星期后,其他同学被养的白白胖胖的开始了高三生活,而我过几天就会死在这里,千年后变成另一具牛肉干。

  我哭的简直要抽过去,几个男人手足无措的蹲在地上沉默的吸烟。

  很明显,我们又被摆了一道。小螭吻满了,大螭吻又空了,我们剩下的两瓶水远远不够喂饱这个该死的连通器。

  我浑身没了力气瘫坐在一边,冻的瑟瑟发抖,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腥臊味,我撩开湿淋淋的头发,和干尸对视了一会儿,就迷迷糊糊的昏睡了过去。
  那是在五六年前的黄昏,爸爸扛着扁担,顺着马路,一个小区一个小区的吆喝着:

  “磨剪子哎——锵菜刀——”

  我个头很小很小,必须用跑的才能追上他的步伐。

  深秋的落叶铺满整条大街,我喜欢在软绵绵的枯叶上放肆的奔跑,摔倒也不会痛,跟着扁担上的大箩筐就不会迷路。

  曾经我是那么的幸福啊……

  我带着笑意睁开眼睛,干尸露出一口整洁的牙齿靠在我对面。

  大螭吻身上的冲锋衣披在我肩膀上,脚边躺着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

  我舒展了一下麻木的四肢,耗子的视线小心翼翼的和我对视了一下又赶紧移开。

  “那个啥……喝点水吧,他们去外面石廊找出路了,你放宽心,死不了的……”

  耗子一改往日嚣张的态度,说话都不敢放大声了。我刚要回答,突然想起数他尿的最多最难闻,一阵厌烦感涌上来,我摆了摆手,摸出手电穿过拱洞,顺着石廊往回走。

  “冬冬你在最上边试一次,道哥你能把靴子脱了再踩不?”

  冬煌扎了个马步蹲在蝙蝠洞口,怪人骑住他脖子,试图往上爬。
  “哎,六一你睡醒啦……”眼镜回头看到我,说话的声音也小了很多。

  “幺妹,你等着好了,哥哥们一定能想办法爬上去!没事儿!”冬煌拍拍胸脯给我下了保证。

  我尴尬的干咳两声,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接下来的相处:“我挺好的,你们加油吧,不行也没事儿,我反正外头了无牵挂。”

  怪人从后口袋摸出一根能量棒递过来:“吃吧。”

  “不想吃……”身上依旧散发着淡淡的尿骚味,我心里恶心的感觉还没消退,实在提不起食欲。

  怪人一点儿也不客气,手又伸回去,撕开包装,自己啃了起来。
  我没力气再去生气,走到冬煌旁边,朝上看着我们唯一的生路。这个洞口是石柱下沉留下的,内壁光滑平整,往下跳可以,再想回去就难了。

  眼镜在一条绳索上绑了吊钩,却怎么也扔不出去,这洞口只有一人宽,甩到一半就会碰壁掉下来,几次还险些砸中他的脑袋。

  “算了吧。”我看冬煌体力已经严重透支了,他两条腿累的直打哆嗦,“没关系,是我自己要求跟过来的,要死的话大家一起吧。”

  冬煌刚把眼镜放下来,就一屁股坐在地上直喘粗气,他的嘴唇起了一层白皮,看着我想说些什么,又慢慢闭上。

  我把手里的水递给他,他却摇了摇头:“幺妹,就剩这一瓶水留给你了,另一瓶哥哥几个分着喝光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去,你省着点喝,还能撑两天。”

  “对,你别害怕,说不定你一觉醒来,我们就有人爬出去了!”眼镜给自己的右肩膀按摩着,眼睛盯着我手里的水,干咽了口唾沫。
  我一个人回到石廊,看着手里的水瓶发呆。我觉得这些人良心还是好的,我再无辜,说到底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外人,这里没警察,他们就算活活渴死我又能如何呢?所以这瓶水的价值对于我实在是过于沉重了,被喷了一头尿什么的,就此忘记吧!

  打开小挎包,里面有压缩饼干和牛肉干。我盯着牛肉上的细小纹路,脑子里想着干尸的小腿,果断把它放回去,拆开了饼干的包装。

  这是我第一次吃压缩饼干,它味道怪怪的,嚼在嘴里又硬又涩,和门口卖的香葱脆饼简直是天壤之别!我反过来看看配料表,成分是大豆和膨化粉,怪不得如此难以下咽,里面也不含什么营养啊。我吃了一口就噎住了,捶胸顿足半天也没咽下去,水就在手里,但现在是喝一口少一口了,我根本不舍得。

  饼干刮的我嗓子非常难受,我心想说不定突然就被饼干弄死了呢?说不定我根本等不到出去的一天呢?不如痛快吃一顿当个饱死鬼。

  心里这么安慰着自己,不知不觉一包饼干和着半瓶水就下了肚,饼干里的成分遇到水开始在我胃里膨胀,饱腹感袭来,我裹紧了冲锋衣,缩成干尸的形状闭上了眼。
  “别总把自己当个活菩萨似的,老子不乐意!”

  “你还是个人吗?”

  “老子就是不想在这做鬼,才只能出这个主意!”

  “不行!”

  “别怪我跟你翻脸,你也拦不住老子!”

  “至少现在不行,我们还没到必死无疑的地步,得了信儿的其他人一定会来。”

  “唉,你这人性格就是有问题,万一他们十天半个月后再来呢?万一他们找不到路呢?万一他们直接灭了咱们呢?”

  我睡在中间的石廊里,听着拱洞传来极其细微的争吵声。

  虽然他们竭力压低了声音,但我知道那是耗子和冬煌。我头疼欲裂,一动也不想动,怀里紧抱的半瓶水都被体温暖热了。

  我什么也做不了,我也不想面对他们当中的任何人。
  恍惚里,我做了一个感觉非常真切的梦:

  他们捆住了我的四肢还堵住了我的嘴,耗子抢走我的水一饮而尽,怪人坐在一边嘎吱嘎吱的嚼着能量棒,冬煌把我扛在大螭吻的头顶,眼镜一刀扎在我手腕上。我的血顺着螭吻的喉咙滴答滴答开始流淌。好久好久的时间过去,它饱了,周身散发出绯红色的光芒。怪人把我松开,摆在干尸的傍边,我眼睁睁的看着石门打开,他们向我比划着告别的手势,排队走了出去。
  “呜呜……”我虚弱的靠着干尸的肩膀,嘴里发不出声音,“呜呜呜……”

  我身体拼了命的挣扎着,一脚踢上了一个柔软的东西。

  睁开眼,冬煌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脚边静静的看着我。

  我心里一惊,下意识的往旁边躲了躲。

  “幺妹……”

  我想起刚才的梦境,才发觉自己已是满脸泪痕,梦里的一切说不定在此刻就要成为现实了。

  “做噩梦了吗?”

  “我不想变成牛肉干!”


  冬煌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我的话是什么意思,他笑的很苦涩:“我们都不想,牛肉干要很多年的修炼才行呢,咱们在最近的一二百年内是没希望了。”
  新年快乐
  他看我一脸沮丧,又安慰道:“跟你说实话,张小爷的信儿一共给了两批人,我们是其中之一,后面一拨人肯定要想尽办法也进来这里,所以没事儿,留着点希望耐心等等……”

  “张小爷?”我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名字,“那是什么人?”

  “是张道陵的后人。”

  我脑子里浮现出一位古道仙风的长者,他身披万丈霞光,抚须含笑,点石成金。

  冬煌点了根烟,悠然的吸着,娓娓向我道来:


  “霸王宝藏的地址是张小爷祖传下来的消息,我们找他喝酒,那小子喝大了就把这事儿给说出来了。谁知道他前阵子缺钱花,早把这消息先高价买给了另一个人!我们只能慌里慌忙抢先动手,找你的时候态度也强硬了一点,别生气!”

  我理了理思路,又问道:“张小爷是怎么跟你们形容宝藏的?干嘛非得牵扯到我身上?”

  “他说九里山上有一条螭龙,每过一百年,龙王爷发怒的时候,它就会显灵一次,只有看见它的人才能拿到霸王留下的宝藏。”

  “所以这个人就是我?”我觉得自己头上突然多了个闪眼的光环,一时间难以适应。
  “龙王爷发怒,就是指的暴雨洪水,你们徐州这地方,历史上也遭受过十多次大洪灾了,算起来差不多正是百年一次。98年那回,九里山附近只剩你们一个村子了,所以只要找找哪些人出去避了难,哪些人不可能爬上山,把他们都排除在外,也就只有你了。”冬煌喷了个烟圈,笑盈盈的看着我,“你可真争气,没让我们失望,咱们算是抢了个天时地利人和的大先机了。”

  我仔细一想,又觉得这根本不是先机,而是杀机。就算后面有人也要来寻宝,可九里山那么大,溶洞那么多,没有我他们什么时候才能摸进来啊!
  “如果消失了很多天,你的家人会不会来找你?”我绞尽脑汁的考虑着其他获救的可能。

  冬煌掐灭了烟头,舔了舔干裂的嘴角说道:“我成为保密人的那个时刻起,就做好随时去死的准备了,家里人都有觉悟——其实我也没什么家里人,冬冬的妈是我姑姑,我就剩他们俩这两个羁绊了。”

  “保密人是什么?”我又听到了一个新名词。

  “是守护世界秘密的职业。”

  “那世界的秘密是什么?”

  “那可多了去了。”冬煌掏出一只皮筋把脑后的乱发扎起来,“世界那么大,未知那么多,还有很多地方没人去过,还有很多秘密没被发掘,连‘了解’都做不到,谁又敢夸下海口明白世界的秘密呢?”

  我不安的情绪一下子被他所说的话语拉出去很远很远,我问道:“我能当保密人吗?”
  “哈哈,等我们活着出去再讨论这个话题吧!”冬煌扎了短短的一截小马尾,看上去像个艺术家,“走,耗子他们弄好吃的了。”

  我怀着崇敬的心情跟在他后面走回蝙蝠洞口,一股奇异的肉香味儿扑鼻而来。

  铁丝上串了一块焦炭似的东西,正放在电炊炉上烤着。

  怪人撕开外面一层黑皮,扯下一点肉送到我嘴边。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但这肉香味甩开压缩饼干一百条街!我张嘴咬了一口,肉质细嫩,不油不腻,两口下肚以后,舌尖那股子绵柔的触感好像还没散去。
  “好吃?”

  “恩!”

  我砸吧着嘴,舔掉牙齿上的肉渣,刚要问这是什么美味,突然发现原本放在一边的蝙蝠尸体少了两只。

  “喝山泉,吃小鱼,零食是虫子,加餐是人血,集天地精华,山间灵气,千年修炼,你们说,贩到外面卖得多少钱一只?”耗子划掉两边烤焦的翅膀,吹了吹冒出的热气。

  我心里嘀咕着,这蝙蝠有没有毒,带不带细菌还不知道呢!但转念一想,刚才要不是我逃得快,这会儿我就该反过来被它们消化掉了。

  “六一不是说吃了能活一万岁吗?咱们一只一万美金起,还只给卖有贡献的人,哈哈,发了!”眼镜掰掰手指,笑的合不拢嘴。

  “咱们可都吃下去了啊,六一儿童节,你说的话是不是真的,咱们一万年后见分晓!”耗子端起怪人运动水瓶的盖子,啜了一口,里面似乎是从蝙蝠身体里挤出来的血,“诶?还有点甜!”

  我心想这几只蝙蝠是吸在我身上掉下来的,你喝的是谁的血还不好说呢!
  几只蝙蝠被我们连血带肉吃的一干二净,耗子活动了一下筋骨,给我们演示了一下“足背攀登”。

  其实就是背靠着一面墙,双腿弯曲,脚掌抵住另一面,后背和双脚一起发力让身体不掉下来。

  听着挺靠谱,可实际操作起来又是另外一回事了,蝙蝠洞的四壁不是平面而是弧状,身体与墙壁的接触面变小,摩擦力不够,而且洞口的直径只够他勉强的横住弯曲的身体。

  耗子刚卯足全力上去了两步就不行了,他一松懈整个人直往下滑,卡在了出洞口。我们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他倒着拔出来,他后胳膊肘都磨出了几道血印。

  他不服气,休息了半天又教个子最小的我使出“螃蟹攀登法”。

  他不顾我凄惨的嚎叫,硬生生把我掰成了螃蟹的形状,踩着冬煌推我进洞口。

  我两腿上的筋都绷到了极限,一动不动的停在洞口不滑下来就消耗了我全身的力气。

  “双脚用力向两边蹬,松开手撑住更高的位置!”耗子在下面不停的催促着。

  我深吸一口气按照他的指挥拉长了身体。
  “对对!现在手用力,放开一只脚往上踩一步!”

  我咬着牙希望能成为救世主,可鞋底刚松开一毫秒,我就失去平衡栽了下去,一脚踩在耗子脸上摔倒在地。

  “妈了个巴子的,你敢有点儿用吗!”耗子捂住流血的鼻子要揍我,被冬煌挡了过去。

  我明确的知道我是绝对上不去的,用尽力气只换来半步的距离,再勉强也只能累死或者卡死在洞管里。

  现在,等死,或者保存体力等他们说的“后面人”,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了。

  看到我的反应,他们几个也明确了该有的念头,全都默不作声的找了各自的角落坐下。

  耗子倒头就睡,冬煌不顾电量低的警告玩起了手机游戏,眼镜似乎在写遗言,怪人嘎吱嘎吱的干吃着能量棒,突然他被噎住了。

  真是想死找窍门!寂静的空间中传来他喉咙里一声接一声的呜咽,我听得浑身不舒服,要死也安静一点啊混蛋!想到自己也被压缩饼干噎住一次,我能明白那种痛苦,不得已把瓶子里仅剩的最后一口水给他灌了下去。

  “不好意思,实在太干了。”

  安静下来以后,隐隐约约的水流声从头顶传来。真是要命,水源近在咫尺,我们却会被渴死!

  大家都觉得这么大眼瞪小眼的挺别扭,冬煌就关了探照灯,我们陷入了从感知到心理的黑暗。

  浑浑噩噩中,不知度过了多久,我睡了又醒,醒了又睡,胸口发热,嘴巴里连唾液都没了。

  我百般无聊中一片一片撕扯着嘴唇上脱落的死皮,想象着一百年后之后,当下一批寻宝者从洞里掉下来的时候,他们会发现五具干尸以幽怨的眼神把他们围在中间,瞬间就得吓出心脏病了!我眼前出现了各种不符合常理的画面,身体机能已经开始混乱了。

  “啪。”

  我又出现了幻听,距离死亡不远了。

  “啪。”

  “道哥……别压老子的脚了,要死离我远点。”耗子的声音像是卡了跟鱼刺一样沙哑刺耳。

  “我根本不在你那儿。”怪人的声音在我旁边响起来。

  “是冬爷吗?过去一点……哎?”

  耗子难听的声音突然爆发了:“操!洞里掉下来一个湿的包!”
  话音刚落,随着耗子一声公鸭般的嚎叫,又有个什么东西从洞口掉了下来。
  “哎哟?”
  “操!”
  “哎哟?有人?”一个陌生的声音突然响起,我浑身的汗毛顿时立了起来!
  旁边的怪人瞬间蹿了出去!
  “操!有救了!”耗子一把打开探照灯,突如其来的光线让我眼前一片空白。
  “小耗子!”
  “你是……我操!猴哥!”
  几秒钟后,我勉强适应了光线,眨眨眼睛,一个陌生人赫然蹲在地上,怪人手中的匕首直抵他脖颈。
  苍天有眼!“后面的人”这么快就来了!
  怪人放松了一下手里的武器,掰过陌生人的脸问道:“认识?”
  “这居然是我以前的同门师兄!叫孙大圣,喊猴哥就行。”耗子匆忙介绍了一下,就咆哮着去撕地上湿淋淋的背包,“怎么是你?快给我水!你有多少?”
  猴哥被怪人吓得不轻,弱弱的说:“3瓶吧。”

  “……不够,你也得和我们一起死在下面了。”耗子咕咚咕咚猛灌了一气儿,发出“啊”的解渴声。

  “耗子……给我喝口……”冬煌挣扎着坐起来,满脸疯狂的表情。

  我也向猴哥扑过去,不顾一切的喝了个痛快,清凉的液体滋润着我干渴的喉咙和燥热不安的灵魂。

  “小耗子你怎么在这里?”

  “挖冢子呗,你怎么也来这里了?”

  “我买了一个信儿。”

  “什么信儿?”

  猴哥神秘兮兮的凑近耗子耳边,声音却不小的说道:“霸王宝藏!”

  “啊?这么牛逼啊?”耗子满脸的难以置信,随后又突然浑身一震,晃悠着猴哥的肩膀激动的说道,“难道这里就是?我一不小心挖了个超级大冢子?”

  我心里有点无语,耗子可以去奥斯卡领奖了,他居然装傻充愣的好像不知道这儿是什么地方来着。

  我忍住笑意看看其他几个人,他们居然也是一脸惊讶!怪人特别夸张,嘴巴张的下巴都要脱臼了!

  搞什么啊?都集体失忆了?

  突然我醒悟过来,人家是在我们之前,正儿八经买信息来寻宝的,而冬煌他们是灌醉了张小爷,得到了走漏的风声,偷偷摸摸赶在前面跟人家抢生意呢!

  我们是坏人啊!不装无辜就要翻脸了!
  我赶忙揉了一把自己的脸,像模像样的跟着演起戏来。

  “嗨,太巧了!你什么时候开始混徐州了,也不告诉哥哥一声!你小子寻龙点穴摸的也太准了,这趟遇到我,你可要肥死了!”这位猴哥扫了我们一圈,眼光停留在我身上,他瞪大眼睛提高声调惊呼了一句,“小耗子,你挖冢子居然带了个活祭品!”

  我心说看在咱们马上就要死在一起的份上,就允许你埋汰我体型吧。

  他的矿泉水在一分钟的时间里都变成了空瓶,耗子拍拍他的肩膀哈哈的笑着:“哥,多谢你给弟弟送水来了,上天有眼,让咱们兄弟同年同月同日死,我们身上现在一滴水都没有,你的宝藏我的冢子,是一个也挖不成了!”

  “没事儿。”猴哥挠了挠腮,他把空瓶子放回包里,对着蝙蝠洞口往上小声的喊了一句:“林医生——扔个绳子下来,把包拉上去灌满水!”

  “我操,外面还有一个?”
  我们按照猴哥的方法,收集了所有能盛水的空瓶和容器,分两趟装在背包里,系上绳索拉上去,不一会儿,瓶瓶罐罐又被灌满甘甜的地下水放下来。

  我发誓,这辈子再也不会浪费水资源了!

  眼镜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一直处于昏迷状态倒在一边,我和冬煌浸湿了毛巾,半塞在眼镜嘴里,挤出水唤醒他。

  耗子和怪人带着一包水去开大螭吻的门,没过多久,石廊另一头就传来熟悉的“呲咔呲咔”机关转动声,耗子欢呼着“成了成了”,蹦跳着奔过来。

  猴哥又往上面送了一趟空瓶子,然后示意上头接应的救命恩人可以往下跳。

  一声闷响,在万众瞩目中,恩人落在了我们铺好的背包上。
  “这位小爷,初次见面,哥几个得好好谢谢你!”耗子满面堆笑上前拉了他一把,“猴哥,这位是?”

  “来来来,大家相互认识一下!”猴哥似乎是个热情洋溢的人,他像个猴子一样抓耳挠腮的说道:“今天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能在下头遇到失散多年的师兄弟,他个傻子还以为这里是个大斗呢,误打误撞就进来了,咱们都是自己人!”

  这位救命恩人冷冷扫视了我们一圈,一语不发。

  “林医生,这位是我小师弟耗子,其他的……是伙计吧,你看多巧,好几年不见,却在这里碰面了!”猴哥抓耳挠腮的介绍着,“反正你的要求很低,咱们可以搭个伙!”

  耗子马上抢先道:“我不管你们是来挖什么宝藏还是古董的,道上规矩,我先来的,金银财宝我先挑!”

  “瞧你那出息!”猴哥朝他比了个中指,“林医生只要一个物件,其他的都归你们。”

  “什么破物件,24K金的?”耗子显然是个爱财的角色,“快说清楚点,别吊我胃口!”
  猴哥耸耸肩,做了个“无可奉告”的动作,嬉皮笑脸的说:“咱们弟兄这么多年没见了,你不关心关心我,上来就提发货,伤不伤感情啊!不过……林医生有他的原则,我也有我的……万一摸到了值钱的小器件,嘿嘿,小耗子咱哥俩平分呗!”

  我偷偷瞄了林医生一眼,只要一件宝贝也犯得着来这鬼地方?两拨人都是从什么张小爷那里得到的消息,这下竞争对手变好兄弟了,早打听清楚的话,让自己人给捎带回来不就省事了!

  猴哥边给我们发水瓶,边向着冷冰冰的林医生解释了一通什么,过了好一会儿,他回过头说道:“你们要挖的冢子应该就是我们要找的宝藏,现在你们开了前面的路,我们救了你们的命,这就算扯平了,咱们两拨人互相照应一下,人多力量大,事成以后各取所需,怎么样?”
  这边冬煌也听着耗子说书一样介绍了一通大师兄,他沉思片刻说道:“既然是耗子老相识,相信大家都应该是规规矩矩的人,缘分一场一起下去吧!”

  说着,他伸出一根食指竖在唇边,然后摊平手心,掌心向上伸到猴哥面前。

  猴哥露出惊讶的神色,连忙恭恭敬敬的也用食指在唇边竖了一下,然后在冬煌的手心上画了一个圆:“失敬了这位大哥,我以为你们和小耗子是一起来摸金的,你放心,我们不敢胡来!”

  冬煌点点头,示意我们可以向前进了。

  我跟上他后面,好奇的问刚才那手势是什么意思?

  他严肃的表情又放松下来:“一个承诺而已。”

  我想再问,他却故意加快了脚步甩开我老远。
  第n次穿过长长的石廊,猴哥叽里呱啦的介绍着霸王宝藏是个什么东西,我们明明很清楚,却要装作好新鲜、好兴奋、好惊讶的样子。

  新认识的林医生一声不吭,既不主动说话,也不搭理我们,甚至不和我们的老大冬煌套近乎。

  大螭吻已经不见了踪影,看样子是和小螭吻们一样沉入了石板之下,墙上露出了一条带有向下台阶的密道。


  我对孤独的干尸说了声再见,打起精神跟着猴哥后面走进去,但总觉得不太自在,后颈的汗毛都自动的竖了起来。
  一回头看,正对上林医生冷酷至极的眼神,我心里惊得“咯噔”一下,赶忙转过去接着向前走,却总觉得后背冷飕飕的,被他盯的极不舒服。

  猴哥看起来和耗子的性格挺相似的,虽然刚认识不久,但他快人快语直截了当,我们也能大致的对他有所了解。而这位林医生我一点儿也猜不透,他简直冷到让人发毛,我后背上的肌肉都紧张的紧绷起来,好像要抵御他刀子般锋利的目光似的。

  我心里满是不安的听着猴哥在前面喋喋不休,小跑几步绕到了扛着眼镜的怪人前面挡着,从队头到队尾,这里的每个人都是正常生活中无法遇见的奇葩。
  密道里是另一番天地。

  两侧的墙壁上刻画着许多形态自然,动作流畅的人物,这位工匠技艺高超,刀法细致入微,一路看过去,他所描绘的画面如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我几乎认为壁画上的人像挥舞着锄头活动了起来!

  耗子伸手在墙上左摸摸右摸摸,得到了一个结论:“表面没有明显的凹凸,上面的小人儿和余白在同个面上,这不阴线刻的技法嘛!”

  “嗬!几年不见,成行家了啊?”猴哥拍拍他的肩,“看来这些年你本事有涨进,刨了不少古董吧!”

  “行啦,弟弟我禁不住表扬,你懂的,冢子里这玩意挺常见的。”

  “可我怎么看着,这像是汉代的技法?”

  “你看的没错啊,这不就是汉画像石吗?”

  此语一出,石破天惊,我们都被这哥俩的对话惊住了。
  冬煌凑过去也摸了摸壁画,难以置信的问道:“你们俩可看清楚了啊,这玩笑开不得,真是汉代的产物?”

  耗子沉默了一阵子,极其肯定的答道:“老子以前摸过那么多汉墓,里面这玩意多了去了,错不了!”

  冬煌脸色一沉,对着猴哥问道:“那你们是不是找错地方了?霸王宝藏在秦末汉初,现在看来时代对不上号啊!”

  “别急别急!”猴哥摆手说道,“汉画像石都是讲故事的,咱们先看看这上面都说了些啥吧!”

  我们全都退回到入口,一小段一小段的观赏着这诡异的汉代作品。

  原来,这是一个完整的故事,还是一个恐怖的鬼故事!
  头戴高冠的皇帝命令士兵在一座山上进行挖掘,他们在一扇刻有九头鸟的大门上凿开了豁洞,依次往通道里行进,但莫名其妙的,前方的士兵一个接着一个倒地死去。

  他们停下了脚步走出山外,却发现不仅漫山的树木全数枯死了,山间的百姓和动物也都横尸遍地!这些士兵回到家中,有的呈现出痛苦哀嚎的神态,有的卧在床上全身蜷曲,有的与妻子同房,却生下了数只怪物。

  前面的耗子突然停下了脚步说:“前面没了,这边的故事结束了。”

  我把手电向前打去,前面的墙壁上出现了线条粗狂的雕花,与汉画像石的风格迥然不同。

  我浑身都在颤抖,越回想越后怕,如果画里的山就是九里山,如果士兵们挖掘的就是霸王的宝藏,那么画中描述的场景就很有可能是我们所在的位置!这样的话,后面那些士兵惨烈的下场该怎么解释?难道我们也会……那样死去?

  我又跑回密道入口,揣摩另一侧汉画像石的意思。
  这两个故事是衔接在一起的:皇帝杀掉了所有参与工程的士兵,巫师们在山前设下祭坛,仰头朝天祈求着什么。皇帝亲自点起火焰,把那些士兵生下的小怪物们丢入熊熊燃烧的火堆之中。哪知突然天降大雨,熄灭了火焰,小怪物们有的双头八足、有的三目独耳、有的连下半截身体都没有,他们纷纷从湿木柴中钻出来,围住皇帝就开始撕咬!

  两三个巫师举起重剑从他们的脖子砍了下去——血肉横飞,皇帝得救了。但他全身上下都挂满了小怪物们的头颅,他们就算死了也没松开咬住皇帝的利牙!

  皇帝大病一场,迅速衰老下去,那扇九头鸟大门被砸了个稀巴烂,宝藏的入口被若干块巨石彻底的封住了。

  所有的故事到这里戛然而止,前面的墙壁又变成了风格不相称的雕花。

  我长舒了一口气,额头上全是惊出的冷汗!
  每个人都还沉浸在那个故事中没有回过神,我们纷纷默契的坐在一起,各自陷入了沉思。

  “这种壁画里总是夹杂着许多神话传说的对吧?”冬煌脸色也很难看,他轻轻推了推耗子。

  耗子却摇了摇头说:“汉画像石的技法我见过很多种,但这种阴线刻的基本上都是纪实故事,我见过的那些都用来记载墓主人一生的事迹,即使有夸张的部分,也大多确有此事!”

  “不会是被诅咒了吧!”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微微发颤,“就像古埃及的那些法老墓一样,挖开就受到另一个世界的诅咒,每个人都没有好下场!”

  猴哥无比郁闷的给在场的男人们散了半包烟,他深吸了一口说道:“差不多一个意思吧,你看那些士兵的死相,还有那些小怪物是怎么回事?巫师最后都出动了,显然是遭了天谴吧!”

  “那我们怎么办?都已经进来了……”我在烟雾缭绕中悔青了肠子,“我还没成年呢,才不要生出一窝小怪物!”
  “去去去!怕什么,咱们这儿又是蝙蝠又是螭吻的,哪点儿和画里一样?”耗子一口烟喷在我脸上,“这壁画讲述的根本不是这里好吧,你就当它是个鬼故事,吓一跳就差不多了!再说还有老子在前面开道呢,要死也是我先死!”

  “怎么不一样,你看看这些是什么图案。”一路沉默的林医生首次开了腔,他打起手电照亮了前方风格迥异的雕花。

  我们都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前面。

  就像把密道硬生生分成了两段似的,前面两侧雕刻的图样全向外凸起,线条硬朗鲜明,扑面而来一股压迫感,和汉画像石的技法截然不同,而且工艺明显要粗糙了很多,这与之前我们所经历的路程风格都不同。

  看惯了之前那些精细圆润的做工,这会儿就像换了个时代背景似的,让人难以适应。
  “小六一,刚才是我说错了,我还以为咱们摸到了一座汉墓,现在看来,这里是霸王宝藏无疑!”耗子拎起探照灯,走开了一段距离,他调节到强光档,回过头来帮我们照亮了整个密道的空间。

  光线充足,我这才得以看清所处之地的全貌:原来我们看到的雕花只是整个图案的一小部分,左右两侧墙壁、连着头上的顶板,它们共同构成了一只巨大瑰丽的凤凰!而隔开汉画像石的那些复杂雕花正是它华丽的羽翼!

  怪人像沉醉了一样站起身来,喃喃自语道:“楚人崇凤,这是西楚霸王的风格!”

  这只宏伟的凤凰舒展着华美的躯体,沿着密道的方向延伸着,我们走的不够远,还窥不见它的羽冠。
  “是九凤!”猴哥也格外激动的蹦了起来,他指了指壁画上的九头鸟大门,语调激昂的说道,“这是大门的一部分,九凤之一!”

  我看了看壁画上那个破开豁洞的大门图案,果然!那副画中确实有一个凤头和眼前的凤凰朝向是一致的!

  我明白过来,这里正是最后一幅图上,被损坏的大门遗迹!其他八颗凤头均朝向不同的方位,它们也许早被砸的粉碎,也许是被地面和汉画像石遮掩住了。

  我疑惑道:“可是壁画上这里不是被巨石封住了吗?巨石哪儿去了?咱们经历的那些机关又是哪儿来的?”
  冬煌抽完最后一口,把烟头扔在地上狠狠的踩了踩:“管他呢!既然进都进来了,就接着走呗!干咱们这行哪能被几幅壁画唬住!烟都掐掉,开路!”

  除了没出息的我还沉浸在诅咒的阴影中,眼镜还在昏睡,其他人都恢复了正色。我们重新排好了阵型,由耗子打着头,走在凤凰身下,沿着它的羽翼逐渐行进到脖颈。

  正前方,一扇石门挡在中间,凤头就俯在顶框之上,以一种威慑万物的眼神注视着我们。

  这扇门朴素无华,上面坑坑洼洼的未经仔细打磨,只有正中间凸起了一枚碟子大小的圆盘。

  我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不敢直视凤凰的双眼,即使站在它面前低下头,我也浑身难过,一心想着赶紧逃离。

  冬煌推了一把耗子问道:“这也是锁吗?你来开?”
  “小意思,看老子发挥吧!天下没有我耗爷开不了的门!”耗子一副非我不可的拽样,掏出他的工具盒,盘腿在凤凰石门前坐下,“猴哥,弟弟我责任在肩,就不推辞啦!”

  猴哥朝他笔出中指:“少来!你也就这一点比我强,抓紧干活,我让这凤凰看的老不自在了!要不是当年,哥哥我……”

  我们知道耗子开锁时需要安静的听声音,都示意他赶紧闭上嘴,他一脸不服气,刚要接着嚷嚷,医生冰冷的瞪了他一眼,他马上就乖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石门没有丝毫动静,我忍不住拉长身体,想打个哈欠。

  “哈——”

  我的嘴巴刚刚才张开,凤凰石门里就传来“嗡”的一声轻响,我伸着懒腰心想着这下很快就能搞定了呗,突然一道凛利的风就擦着我伸直的手臂过去了!

  “笃。”

  我回过神定睛一看:一只锋利的箭插入了一侧的墙壁!
  想想刚才那道风,我不禁惊出了一身冷汗,如果我的手再偏几毫米,现在的我可能就被钉在墙上了!

  耗子微微转过头,语气及其无辜的说:“这是个锁盘,没有锁孔,靠拧出后头的机关顺序才能打开,我这是摸索着试了一下而已!”

  “你先停下别动!”冬煌他们也被吓了一跳,一扫刚才昏昏欲睡的神色,全都警戒起来。

  怪人双手握住箭尾,又把一只脚抵在墙面上发力,才勉强拔出这支不知道从哪儿射出来的暗器。

  “妈的,这是秦朝的兵器!”冬煌看了一眼就骂了出来,“霸王宝藏不简单呐,我们进入项羽仿秦陵的伏弩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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