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邪恶,我很良善,纠结的是你,不是我。相思夫人如是说。
这句话走过山山水水,走入非住非流的耳朵。在听到它的那一刹那,那种遗忘在遥远他乡的想念顿时泛滥成灾,一溃千里。相思夫人,这个被各种传说埋藏的魂灵,究竟行走在一个怎样的天地?
非住非流决定开始一场蓄谋已久却又被长久压制的行走。作出决定那一刻,他感觉到整个世界突然多了很多色彩。此时此刻,他的心突如其来被一把锋利的刀刺了一下,快得似乎没有感觉到,痛却如此真实,连神经也仿佛在那一毫秒萎缩了,枯萎了,化成一堆灰烬。这是一场迟到太久的行走。
也许老鬼还是会笑,那就让他笑吧。
自从有记忆以来,老鬼对自己从来不曾说过不行/不好/不对,但是他笑。那种笑,对于非住非流来说那是一种最邪恶的记忆。他知道,只要老鬼一笑,自己的想法就没影了。
相思夫人说:我很邪恶,我很良善,纠结的是你,不是我。
在做出开始一场行走的决定之前,在听到这句话之前,非住非流静坐在一个隐秘的山洞里修炼冥境界。每个魂灵都有一个自己的隐秘山洞,非住非流的山洞在望空山的半腰,面朝空山。
这里生灵旺盛,却没有一个魂灵。因为黑世界的每个魂灵都知道,望空山太靠近空山,别说对修炼不利,就是对一个有正常思维,不想夭折的魂灵来说都是一个禁地。至于原因,莫衷一是,但更多是基于实践得出的结论。
非住非流曾对老鬼说起过这些说法,老鬼只说了一句话:这里可以吸收到你的生命和力量源泉。此外,没有更多解释。
虽然心存问号,但非住非流绝对相信老鬼,这种信任来自生活的累积。老鬼或许不是自己的亲人,却是自己生命中最亲的人,唯一的依赖。
500年了,生命对非住非流来说,繁华尽消,归于一川静水,无波无澜。非住非流静坐在山洞里,沉在冥境界,坐成了一块石头,与望空山融为一体。
要来的迟早会来,该去的终究会去。
非住非在自己的冥境界行走,心突然莫名其妙就乱了。在这个魂灵没可能出没的地方,他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一个魂灵的到来。
他睁开眼,看见一个戴着纱巾的魂灵在走入洞来。那个魂灵没想到在这个山洞里还能撞见黑世界的魂灵,大吃一惊。
她仔细地看了非住非流一眼,说声打扰,转身便走出洞去了。
非住非流也是大吃一惊,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作出这个判断,他却是从心里知道这个刚从洞里出去的魂灵不属于黑世界,也不是来自空山,和白世界的那些魂灵也不同。
她从哪里来的?要去哪里?
莫非真的如老鬼胡说的那样,它世界真的还有一个我们不知道的地方?
心已乱,非住非流从洞中出来,回家。
要来的迟早会来,该去的终究会去。
如同许多边境城镇一样,望空镇不大,静下来时镇头可以听到镇尾谁在说梦话,热闹起来时,如织的魂灵和鼎沸的声音也还是沾上了悠闲和安静的气息。
走过一家家熟悉的店铺,穿过街上有点多的魂灵,没有意外,非住非流看见了那个苍老到似乎被时间遗忘的魂灵,一个说书谋生的魂灵。
就是在非住非流经过的这一刻,说书的魂灵偏偏说到这一句,他偏偏听到了这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相思夫人说:我很邪恶,我很良善,纠结的是你,不是我。
这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偏偏将非住非流的坚守打击得体无完肤,他决定:我要去看看,看看这究竟是一个怎样的魂灵。我要开始一场大汗淋漓的行走。
非住非流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世界,边想边走的结果是碰撞到一堆肉。
肉长在一个魂灵的身上。
被碰撞的魂灵拿腔作势地吼:“呔!何方妖孽?竟敢冲撞本大王!”
非住非流被吼醒了魂,刚要道歉,却给了一拳:“天打五雷轰的死胖子,没看见本少爷正乐歪歪吗?全给你吼没了?”
胖子沾上来,跟着问:“什么好事啊?乐得你七魂都丢了八魄!”
“说了你也不懂。”
“呸,毛都没长全,学什么不好,学老妖怪玩深沉!”
非住非流一笑,继续往前走。
“别走啊,到底是什么好事啊?求求你告诉我吧,非大师!”
“还走,我要生气了!”
“我真要生气了。”
“喂,非疯子,还做不做兄弟了?”
非住非流停下,说:“我要走了。”
“要走?这么简单?不至于把你乐成这个样子吧?去哪啊?”
“我要去见一个人。”
“谁啊?连你都迷成这样。”
“相思夫人。”
胖子一听,两眼缝放光,撒脚就往家跑。边跑边回头兴奋地说:“我要和你一起去。”
相思夫人,黑世界一个被各种传说埋藏的传说。
天越来越模糊,家,就在街的尽头,就在十步之外。
明天就要走了,这个已经镌刻在心里,融入血脉的地方,此时此刻,非住非流心里有一点点伤感,一点点不舍,更多的是温暖。
因为,在这里,就是在这个道场,有两个自己最亲最爱的魂灵。
老鬼,还有道场的住持伤心大师。
两个在别的魂灵眼中很奇怪,在非住非流眼里也很奇怪的魂灵。
老鬼好象永远在等待,他坐在那里,静静地坐在那里,等待,等到连时间也仿佛忘记了他的存在。
这让非住非流心里几乎有了障碍,他知道,老鬼等的就是自己。
今天自然也不例外。
看见非住非流回来了,老鬼如同往常一样起身准备去休息。
非住非流连忙叫住他,说:“我想去一趟天若山。”
老鬼没有笑,这是好事。非住非流心里暗自欢喜。不过,随着自己越长越大,对于自己的想法,老鬼脸上那种笑出现的机会确实不多。
“什么时候?”
“我想明天就出发。”
“我知道了,睡吧。”
老鬼就是这样,话少,表情更少。
一觉醒来,老鬼已踪影全无,厅堂的桌台上放着个收拾好的行囊。
非住非流抑止不住自己的眼泪一线一线地流下。
这个老鬼!
一棵树,一个自在的魂灵,一杯茶。
花未开,发雪白,茶香入梦,庭院幽然晴。
如果说老鬼的笑对于非住非流来说是一种灰暗的记忆,那伤心大师的笑无疑是春天里徐徐而来的风,数九寒冬里的阳光,温暖,自然,入心入肺。
“坐。老鬼来过了。他先走了,在天若山下的花见街头等你。那里有一棵很特别的树,500年过去了,那棵树该是长成什么模样了?”
非住非流有些意外,想不到老鬼居然不是躲起来了,而是先行一步走了。他恭恭敬敬地向大师施了一礼,坐下。
“时间过得真快,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一天吗?就是在见到你的那一天,我下定一个心念,种下这棵梅树。”
一棵特别的梅树,在大师念力的护持下,它居然生长出了精神和灵魂!500年里,它从一粒种子开始,发芽,生根,慢慢地,慢慢地向四周拓展它的生存空间,时至今日,舒展的枝干上终于长满了叶芽和花蕾。
“今天你就要走了,你我再次相见,不知是在何时何地。既然这棵树当初是为你而种,那它的未来就由你来决定吧。我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送给你的,就把它当成一个礼物留给你作个纪念吧。”
这礼物太过珍贵,因为这棵梅树凝聚了大师一生的修炼精华!而且,自己不敢确定有没有这个能力去护持。
非住非流还没来得及推却,伤心大师却取出一个透明的玲珑精致小瓶,瞬间将这棵梅树移入瓶中。
“这棵树和我心意相通,你带上它,我就知道你在什么地方了。来,放空自己,我给你挂上。”
非住非流轻轻合上眼睛,调整呼吸,去念,收神,缓缓进入空境界。
伤心大师伸开手掌,玲珑小瓶悠悠飞到非住非流头顶,轻轻地挂在了他脖子上。
就在小瓶与自己的身体接触的那一刹那,非住非流感觉到有无数的细细树根在身体内生长,融入自己的血管,不痛,不痒。然后,一股不冷不热的气息从无数的树根输入到体内,非住非流莫名其妙突然感到一阵欢喜。
伤心大师轻拍双掌,将非住非流从境界中唤醒。他指着小瓶说:“你现在并不能真正放空自己,不过,你现在还这么年青,能进入无我境界,就相当了不起了。”
非住非流仔细看着这个已经与自己的生命融为一体的小瓶,小瓶中的梅树依然是那么精神,却整个树身染上了七彩颜色,与之前大为不同。大师刚才所言,当是依据这一变化作出的结论。
大师接着说:“它现在挂在了你身上,但是,只有当你身体内的那种力量醒来,它才真正属于你。”
非住非流说:“我记得第一次见到大师时,大师便说我身体内藏着一种力量,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伤心大师:“我也不知道,我在它世界从来不曾见过和它一样的东西。我也很想知道,当它被唤醒时,未来的它世界究竟会面临什么样的变数。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收你为徒吗?”
“就是因为这种力量的存在吗?”
“是的。因为它的存在,我不确定你的未来究竟会是怎样。我不能因为喜欢你,收你为徒,我担心那样做的话会成为你难以摆脱的枷锁。我想告诉你的是,我传授给你的东西,只是我自己的一些体悟和修炼,只是一家之言,它并不是金科玉律。真正的悟不是来自传授,而是来自你自己的内心发现。只有当你真正醒悟了,你身体内的力量才能被唤醒。我知道你现在有很多疑问在心里,这很好。就从自己的疑问开始寻找答案。”
“所以,这次天若山之行,我想一步一步地走着去。”
“好!好!好!行走是最愚蠢,但又是最好的修炼方法。当你的双脚踏上了某一块土地,你就能真正触碰到这块土地的喜怒哀乐,你的修炼才有了最坚实的基础。你去吧,我相信,有一天你会完全超越我!”
非住非流被伤心大师这番话说得血脉贲张,他告别了大师,大步地走出道场。在道场门口恭恭敬敬地磕了九个响头:大师,能够遇见你,是我一生的荣幸。
他不知道,就在他走出道场大门之时,伤心大师正如一朵昙花,正在迅速地凋谢。
胖子守在家门口,见非住非流过来了,上来一把扯住他,低声说:“别说话,快走!”
两人不说话奔出望空镇,走过几个山头,望空镇已在远处,望不见了。非住非流停下脚步,说:“胖子,你这在玩什么鬼?一上来扯住我就海跑,你不会就这样跑到天若山去吧。”
胖子也停下来,往身后看了看,哈哈大笑说:“我这回终于把老头子骗倒了。”直笑得翻江倒海,上气不接下气。
非住非流说:“你再这样笑下去,你妈都认不到你是谁了。”
“鸟,我笑得有那么玉树临风吗?”
“玉树我没看见,我只看见一团肉在风中跳舞。”
“妖孽!本小爷正开心得紧,不跟你计较。”
他坐下来,从行囊里取出一只小盒子,放在地上。然后,他闭上眼睛,一手指盒,一手单立,嘴里念起咒语。
念完,睁眼一看,盒子没开。
再来,还是没开。
胖子直试到两眼发呆,满头大汗,那盒子还是没有一点开的意思。
非住非流站在他身边看他一通瞎鼓捣,再看他那模样,忍不住笑得上嘴唇见不到下嘴唇。他上前拿起那个盒子,说:“你家老爷子这回并没有封签,他玩的是障眼法而已。说完,随手就打开了盒子。
盒子里装的当然就是小呆,一只小小的乌龟,胖子家里驯养的精灵。
胖子接过盒子,从里面捧出小呆,放在地上,对非住非流说:“你帮我签印几个字在小呆身上。”
“你说,什么字?”
“老爸,我跟我兄弟去一趟天若山。我们会小心小心再小心的,您放心。”
胖子等字签印完,低头对小呆说:“小呆,你走慢一点。我担心老爸子会追上来。”
非住非流说:“你够狡猾的,等小呆爬到家,我们不知道走到什么地方去了。你怎么骗倒你老爷子的?”
“天若山这么远的地儿他肯定不让我出门,只能跟他说个近点的地方,我跟他说和你一起去听风关玩。”
“听起来好象也没什么难度的。瞧你刚才笑得那一个不成形状。”
“没什么难度?!我长这么大才阴谋得逞了这一回,你且让我乐个够。我家老爷子那双火眼金睛,一只蚊子从他眼前飞过,他也能辨出个公母来。”
“就你家那老爷子的眼睛,得了吧,不是我打击你,也就能应付应付你将就,典型的买完白菜丢了儿的马大哈。还蚊子呐,就一大象从他眼前走过,他也能上去唠叨几句,还以为是他那宝贝儿子呐。”
胖子一时为之语塞,吭赤吭赤硬是把个脸憋红了。买完白菜丢了儿这事他老爷子确实犯过,至今还是望空镇上一个不朽的经典笑谭。
临水屌,听风骄,到了望空尽是妖。
这句顺口溜评说的正是黑世界关外三个小镇:临水城,听风关和望空镇。
如果不是碰巧撞见了那只奇怪的兔子,非住非流和胖子就不会好奇害死猫;如果不是好奇心起,他们就不会追寻兔子撇开大路钻入森林;如果不是钻入森林,他们就不会听见那么摄魂的笛声;如果不是追寻笛声,他们就不会遇见映雪。
一个洁白得放肆/无法无天的魂灵。
这是他们遇见映雪的第一眼感觉。
到了情灭山,就走出了望空镇的地盘,进入临水关的范围了。非住非流和胖子一开始时还边走边斗嘴取乐,颇是热闹。越到后来话越来越少,终于池子干涸了,到最后连挑起话头的兴致也死硬了。两个就只闷头走路,无聊/枯闷得狗看一眼都要吓得落荒而逃。
就在他们进入情灭山不久,那只奇怪的兔子出现了。
胖子最先发现了那只兔子。他兴奋地拍拍那个现在看起来只会走路简直有点不认识也是相当无趣的同伴,提醒他乐子来了。非住非流顺着他肥嘟嘟的仙人指,只见一只黑色的兔子,大摇大摆唯我独尊地跟在他们身后不远处,施施然直立地走着。
俩哥们眼神一对,同时放慢脚步,走了一段,不料那兔子仍然是保持那段距离,施施然地跟着。
这妖孽看来是在玩咱哥俩啊。
俩哥们同时一转身,张牙舞爪猛地扑向那兔子。谁知那兔子似乎早有准备,箭一般以钻入路边的树林中去。由于用力过猛,加上身体的灵活性有差异,导致动作有快慢,目标一致的结果是胖子山一般地压在了非住非流的身上,直压得他东南西北找不到方向。
俩哥们调戏兔子的计划没成,这下,彻底是给这兔子玩惨了。
兔子在哪里?循声看去,那只兔子正在路边笑得酒鬼一样,打着圈呢,两只门牙嚣张得都快掉下来了。
没什么话好说,一个字:追!
俩哥们卯起呆劲,非追到那兔子一报调戏不成反被调戏之仇,那兔子则藏之于东,现身于西,玩起了游击战。追追寻寻,停停走走,直到,这俩哥们突然发现,不仅兔子不见了,好象整个世界也突然消失了。
他们迷失在深不见底的黑暗里。
非住非流胸前挂着的小梅瓶发出淡淡的白光,借着弱弱的光线,俩哥们在高不见顶的巨树林中东奔西突,却怎么也走不出这黑暗的范围。
就在他们累得象快死的鱼儿之际,他们居然听见了笛声!
这可真是救命的稻草!
循着这悠悠笛声,他们暴躁/慌乱的心慢慢地平息了,静下来了,愰如从一个快溺水的狼狈变成了一个从容赴会的翩翩公子。
是什么魂灵吹奏出如此摄魂的笛声?
走出黑暗重见光线的那一刻,非住非流承认,第一眼看见映雪,他的心突然莫名其妙地痛了一下,但是却忍不住笑了。
美女不可笑,但你见过被倒绑在树上,还一边悠然自得地吹着笛子的美女么?非住非流控制不住自己的面部肌肉,大大的一声噗便笑将出来。
他拱手向姑娘致意,说:“俺以前只听说过反弹琵琶,想不到今天在这荒山野岭,居然能有幸聆听到如此美妙的倒吹笛子。多谢姑娘将我们从黑森林里引出来。”
非住非流是诚心称赞,映雪却怎么听怎么也觉得这里面有刺。她放下笛子,横了非住非流一眼,说:“我还以为能招引来一二个高人,至不济也可以引来个猫啊狗啊的,想不到却招来二个浑沌未开的乞丐!”
映雪如此一说,俩哥们这才发现,经过刚才一番疯狂地追逐,对方的形象那是实在对不起观众,双双笑到肚子抽筋。
好不容易止笑,非住非流转而对映雪说:“不管怎么样,还是多谢姑娘的搭救之恩。”
映雪:“你们笑完了么?你们且不急着谢我,你们应该不知道自己现在在什么地方吧?”
胖子:“什么地方?只要能从刚才那黑死人的鬼地方走出来,还管它什么地方。”
映雪:“我不知道你们是从什么地方走出来的。但我知道,如果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你们会发现刚才出来的那地方是天堂,恐怕得连滚带爬哭爹喊娘地要回去了。”
非住非流:“姑娘说得这么吓人,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映雪:“断魂谷。”
非住非流和胖子听完却没有任何受到惊吓的表情,这一点让映雪有点失望,不过很快明白过来其中道理:无知者无畏。
非住非流:“我是第一次听到这外名字。看这里山谷纵横,虽然没有鸟语花香,但也景致优胜,姑娘把这断魂谷说得如此吓人,看来你对这地方挺熟悉的。”
映雪:“你们既然来到了这个地方,以后自然会慢慢知道的。我对这地方其实也不熟悉,你没看见我现在被绑在这里么?”
非住非流:“对不起,我还以为你在修炼呢。我来试试能不能帮你解开。”
映雪:“你也不问问我是谁?为什么被绑在这里?你尽管试试吧,反正也没用。”
非住非流:“如果心中没有疑虑,为什么要问。如果你想说,你自然会说的。”
映雪:“你这话有趣。我叫映雪。你们呢?”
胖子上前说:“哎呀呀,这么两个大名鼎鼎的人物到了你面前你也不知道。我们就是望空镇上叱咤风云的神仙组合。他么,法力高深,叫非住非流,自然是神了,我就差那么一丁点,大家都叫我胖子,当然就是仙了。”
非住非流被胖子这一番信口开河的说道弄得啼笑皆非,说:“别听他胡说八道。”
映雪也笑了,说:“幸会幸会,今天有缘在这里遇到二位神仙。”
@徒步长城 2012-1-16 14:25:00
O(∩_∩)O~,比较不错。非住飞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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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光临。小店才开张,您的喜欢就是俺的开心。哈哈。
非住非流上前察看,却发现映雪的身体居然和树融合在一起。他心头一震,依自己的修为,根本不明白这是何种幻,术抑或道,解开当然是从何谈起。
一番无功的尝试之后,映雪的身体却控制不住地哆嗦起来,面部也因痛苦而有点扭曲。非住非流停下来,无奈地说:“让你白白受了一番折腾,我实在是没这个修为。”
映雪:“你也是好心,我没事。你们还是快点走吧,这里不是久呆之地。被这里的主人发现了,就想走也走不了啦。”
非住非流:“姑娘这是什么话?即使是你刚才没将我们从那个黑暗森林里引出来,我们怎么可能就这样弃你不顾。这里风景这般好,我们就当是在这里欣赏风景,是不是,胖子?”
胖子连连称是。
映雪:“没用的。我这是被失情锁给锁住了。在这它世界,只有一个魂灵可以将我从这树身上解放出来。”
非住非流:“姑娘既然知道有一个魂灵能将自己解开,如果姑娘方便的话,可以告知名号么,我们两个虽然修为不够,但跑跑腿还是行的。”
映雪:“如果我知道,我现在还在这里么?”
映雪见他们脸上露出不解的神情,便说:“我估计那老妖怪现在正忙着招呼客人,你们有兴趣的话我给你们讲个故事。你们就明白我刚才说的话了。”
@徒步长城 2012-1-17 21:35:00
哈哈,我再顶楼主一次,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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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多多益善。谢谢!
在整个它世界,魂灵修为的高低大致是按术,法,道,境四个层次来分别的,这其中又有若干的层级,相信这一点你们都知道了。大多数的魂灵能修炼到法这个级别,但能悟道的没有多少,而能从悟道进入境界的更是屈指可数。
从悟道进入境界,其中的凶险只有修行者自己知道,一旦走错了路,不但前功尽弃,而且从此魂消魄散,在它世界永远消失。所以,进入境界的修行者,最期待的事情,莫过于来到断魂谷,因为到了这里,任何魂灵都可以为自己的疑问找到答案。
但并不是每个进入境界的魂灵都能来到断魂谷,每500年,断魂谷会发出几个邀请,接到邀请的魂灵才能来到这里,找到正确的修行方向。
我的修行远远不够这个资格,但死缠烂打撒娇我是会的,所以就跟着酒鬼前辈来到了断魂谷。酒鬼虽是个前辈,但人相当有趣,现在想想,真是一路风尘一路快活。但一进入断魂谷边境,酒鬼却一改以往不修边幅嬉笑无碍的样子,好象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神情庄重严肃得简直比我老爸还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三步一拜,完全不理会我的捣乱搞笑,看他那模样,好象完全忘记了我的存在。
幸亏这样无趣的路程不是太远。我们到断魂谷谷口的时候,白世界的看花大师,黑世界的住暗大师已经比我们先到一步在谷口等候主人的相邀了。看他们膝盖上的尘迹,想来也是一路拜过来的。
大家一番拱手致意,无语,各自找地方安歇,坐等。现场那个静,蚊子飞过都如同大炮响。
过了一阵,我突然听到远远的地方传来马蹄声。这马蹄声一路优哉游哉地朝谷口而来,越来越响。它每响一下,我的心就咚地响一下,这该死的马蹄,好象踩的不是路,而是踩在我心上。
马蹄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我发现,自己的心完全失去了控制,那个难受劲,简直非言语可以形容。
还好,就在这刹那之间,酒鬼突然断然绝然打了一个不算喷嚏的喷嚏。这喷嚏打得极为短暂,短暂到几乎意识不到它曾经发生过,它听起来的声音也也挺怪异的,没有前奏,也没有后续,我只听得“切”一声如同一道闪电闪过。
然后,我的心重归安静。优哉游哉的马蹄声从心里被驱逐到心外,还是那么不紧不慢地朝谷口而来。
尽管对这优哉游哉的马蹄声心理有点烦,有点讨厌,但是,当马带着它的掌魂者出现在我的视线,我不得不承认,这个它世界,确实存在着一种完美的奇迹。雄壮的黑马踩着优哉游哉的步伐,它的掌魂者,淡淡然骑坐在马背上,三分从容,二分笃定,一分彪悍,十分潇洒,十二分的神采!
掌魂者行云流水般以下得马来,执后辈礼与各位先到者致意,当他的名字飘入我的耳朵,我一下子就释然了,原来,他就是它世界万千阴性魂灵们膜拜的偶像:余白。
对,就是“不语花憔悴,一笑鬼失魂”的余白。
余白如此年青,居然也接到了邀请,也来到了断魂谷。
当余白过来致意的时候,我的样子当时傻傻地,居然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我和他么应该是年龄差不多,初次见面当然应该互致敬意。但我那时脑子完全乱了,学着酒鬼的样子只是点了一下头,余白淡淡一笑而过。现在想想,当时真是可笑啊。
余白与各人客套完,并没有找个地方歇息,而是举手在空气中有节奏地叩了三下,说:“做客的到了,谷主能赏个茶喝么?”
我这才发现,原来这断魂谷看似平常,其实处处暗藏机关。看来修行不到一定层级的魂灵来到这里,连门也找不到。
空气中现出一扇门来,呀地一声开了,一个侍童模样的魂灵走了出来,仔细地看了大家一眼,然后说:“接到邀请的都进来吧,谷主有请。”
看着大家一个个鱼贯而入,想想单自己一个在外面挺无聊的,便问侍童说:“我进去喝喝茶,自己玩玩行么?”
那侍童居然老气横秋地说:“你看这里是玩的地方么?哪里凉快哪里呆着去!”
气得那个我啊,脸都变形了。
侍童进入里面呯地一声把门关了。
在它世界,能够一睹余白的机会是多么的少。虽然只有自己一个很无聊,但我决心等下去,如果不是一只奇怪兔子的出现,我现在还有断魂谷口等着呐。
听到这里,非住非流说:“什么?你也看见一只奇怪的兔子?我们刚才也是因为追兔子才追到这里的。这兔子是不是直立着两条腿走路?”
映雪说:“哈哈,看来我们都是中了这古怪兔子的计了。它不仅会直立走路,还会给自己头上戴花臭美呢。”
非住非流说:“看来我们之所以来到这里,都不是偶然的。你继续讲吧。”
说实话,我也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奇怪的兔子。看见它的时候,它好象是在对镜梳妆呢。它直立着身子坐在地上,前肢拿着一支红一支白的山茶花,不停地在头上变换插的地方,玩得不亦乐乎。我慢慢地靠近它,这么有趣的兔子,如果抓来做宠物肯定好玩。不料它精灵得很,我还没作出动作,它就闪远了。
我自然是追了,结果就追到了这里。
@幽灵使者1006 2012-1-20 20:12:00
顶一个,期待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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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哈哈。
胖子说:“你不会告诉我们是这兔子把你倒绑在这里的吧?”
映雪说:“当然不是。你们看看,下面山谷的山上种了什么?”
非住非流和胖子走到崖边,往下一瞧。胖子当即吓得退了回来,说:“妈呀,这么深啊,黑乎乎的不见底!”
映雪笑道:“谁叫你看悬崖底的,你看山谷不就没事了。”
胖子说:“算了吧,我晕啦。”
非住非流说:“山谷里是长了好些树,树上还结了一些好象还会发光的果子。”
映雪说:“你们不知道这是什么树么?你们应该听说过那个传说吧?很久很久以前,一个神魔要离开它世界。在他离去的最后一刻,他悄悄地留下了一颗种子。”
非住非流说:“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回魂树。想不到神魔已去,他留下的种子却长满了断魂山谷。不知道栽种它的是什么魔道中人。”
胖子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被倒绑在这里,难道跟这树有关么?”
非住非流说:“那是当然。映雪姑娘无意中发现了这里居然种着这么邪恶的东西,那些栽种它的邪恶魂灵怎么会放过她?”
映雪说:“你说的对。酒鬼前辈走遍它世界的山山水水,目的就是追寻这还魂树的下落。听他说,这还魂树在它世界虽然极难生长,但一旦它长成大树结出果实,它的果实就能唤醒那些死去的邪恶魂灵,它世界的末日也就到了。”
“精彩啊精彩,活着的鱼饵果然比死鱼更管用。你果然有同党。”现场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老太太,她一边说,一边笑,一边鼓掌,气定神闲。
谢谢。过年了,祝龙年红红火火,大吉大利。俺明天更完第一章最后一节,也放假去啦。
非住非流对映雪说:“就是她绑的你么?”
映雪叹口气说:“不是这老妖怪还是谁。想不到你这么快就来了,还是你根本就没离开?”
老太太说:“我还以为可以钓到大鱼,想不到竟来了二只虾米。现在的大鱼真是越来越少了。”
非住非流说:“前辈,还魂树如此邪恶,不知您有什么血海深仇,居然不惜与整个它世界为敌?”
老太太说:“你虽然说得义正词严,却是狗屁不通。第一,你根本不知道还魂树,只会人云亦云。第二,即便是以它世界如今的标准来说,还魂树确实邪恶之极,但它并不是我栽种的,何来与它世界为敌一说?第三,恰恰相反,我的所作所为,正是为了保护它世界免遭还魂树之害。”
非住非流说:“前辈说的是,我确实对还魂树一无所知。但前辈现在的所作所为,恐怕是私欲多于正义吧?”
老太太说:“真是无知者无耻啊。好吧,我就让你死个明白。第一,为了防止消息传播出去,历来进入这里的魂灵只有一个结果:消亡。第二,也是最重要的。这还魂树虽然如今长成结果,但是它还缺一样东西。只要这东西不进入这山谷,还魂果就永远成熟不了。有些地方是不能乱跑的,要怨就怨你们的腿吧。”
映雪问:“她说的话,你们信不?”
胖子说:“出门前我妈妈叮嘱我,陌生人的话不要轻易相信。”
非住非流说:“我信。想不到刚出家门,就陷入死境。”
老太太说:“你们相信也罢,不信也罢,到如今神也救不了你们。”
非住非流说:“我们这是自作孽,不可活。但请求前辈一件事,不知可否答应?”
老太太说:“你说说看?”
非住非流:“可否请前辈解开映雪姑娘的禁制?”
老太太:“这失情锁虽然是我所施,却非我能解。能解开这禁制的,它世界只有一个魂灵。”
非住非流:“请问前辈,如果有一天这个魂灵来到这里,要如何才能解开?”
老太太一笑:“如果他舍得自己,从这悬崖上跳下去,禁制自然就解开了。”
胖子说:“这个法子也太绝情绝义了吧。”
非住非流没接他的话茬,反而问他:“你还记不记得去年太阳石上我问你的话?”
胖子眼睛一亮,说:“当然记得。”
非住非流转而对映雪说:“你我虽然见面时间不长,现在面临死境,我想试试能不能为你解开这禁制。如果解开了,你同样面临死境,如果解不开,我也希望你坚持下去,不要放弃。”
映雪被他这番话说得心里卷起千重浪,忍住眼泪点了点头。
非住非流对老太太说:“不知前辈是否允许?”
老太太说:“不用我动手最好。”
非住非流跑到悬崖边,头也不回,纵身跳下。
在他跳下悬崖的那一刻,映雪居然从树上飘了下来,禁制居然解开了。
在映雪飘下的那一刻,胖子也纵身跳下悬崖。
映雪指着老太太说:“我诅咒你这一辈子无欢无爱!”说毕,也纵身跳下悬崖。
老太太看了一眼如今空空的悬崖,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幽灵使者1006 2012-1-22 12:01:00
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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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吉祥!过完年后再更。
@徒步长城 2012-1-16 14:25:00
O(∩_∩)O~,比较不错。非住飞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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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您龙年大吉,顺利如意!
太阳,就在天边地平线上,一点一点往上走,清晨,终于来到了这个岛。
当初离开是在什么时候?早晨?中午?黄昏?还是晚上?似乎记得,仿佛忘记,时间在流动,记忆在沉浮,看花大师坐在船上,看着越来越近的岛,在无边无际的时间里寻找那若明若现记忆。
千年一刹那,刹那一千年,岛早已改变了模样。曾经的满岛苍翠,如今放眼望去,一岛雪白。是她么,种下这一岛的梨花?
花瓣飘舞,一地雪白,更行更深更远,梨花带雨,似在对谁泣。看花大师在树间缓步而行,他在想些什么?没谁知道。
看花大师缓步而行,一阵有节奏的叮叮的敲击声传来。看花循声寻去,却见一个魂灵面带狰狞,正将一个长长的铁钉敲入梨树干中。
看花静静地站在他旁边,看他又哭又笑地恨恨敲击着铁钉。
站了一会,看花叹了口气,说:“这满岛的梨树,要何年何月才杀得完。要我帮手么?”
这个魂灵完全不曾注意到看花的到来,听得旁边言语,吓得一哆嗦,手中铁锤落地。他一偏头,却见是一个陌生的魂灵,松了口气,直起身来。说:“哪里来的野魂灵,擅自闯入我家梨花岛!”
看花一笑,说:“种花,如今这岛改了名字么?”
种花满脸狐疑地看着看花,说:“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我们以前见过么?”他围着看花转了几圈,嘴里嘟囔着是你吗不是你吧,面色越来越枯槁,越来越灰败。终于,他失魂落魄地走了,一边走一边说,他回来了,他回来了,他最终还是回来了。
是的,我回来了,我曾经的兄弟。
钉子被深深地砸入树干,血一线一线慢慢地从树干中流出。
是的,兄弟,我回来了。曾经,我们心心相印,臭味相投,如今,我站在你身边,你却不知道我是谁。
一千年过去了,我们都还是不能原谅,不肯放过自己。一千年后的现在,你好吗?兄弟。我们见面连这也不能从心里,从嘴里大声说出来。
花雪白,为谁飘?为谁痴?
永远回不去了,那个曾经的谁。
是的,我回来了,我回来了。改变的不仅仅是时间镌刻在模样上的印记,我的灵魂已经走得太远,太远,远到如今即使我站在你身边,你也不知道我是谁。
看着血一线一线慢慢地从树干中流出,看花在心里问自己:如果让自己再选择一次,在那一年,那一月,那一日,我会选择离开还是留下?
当闪电一出现,劈开无边无际的黑暗,当雨点一落下,打得灵魂彻骨的痛,就在那一刹那,极度冰冷的寒意,在住暗大师的心里一溃千里。他知道,那个噩梦又来了。
曾经无数次,住暗大师奔逃在雷电交加,暴雨如注的黑暗里,没有方向,不知道目标,只是奔跑,跌倒,奔跑,跌倒,跑得魂不附体,跑得成了惯性,直到感觉力气耗尽倒地慢慢死去中醒来。
当醒来心情平复的时候,住暗大师告诉自己:我一定要停下来,站住,回头,我要回去!但是,当噩梦来临,住暗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的脚步。
黑暗无边无际,住暗深一脚浅一脚地奔逃在黑暗中,还是那如同灵魂被冰冻的冷,还是那逃不出的绝望,还是那累到灵魂和肉体都消失的感觉。
雨点落在身上,打得灵魂彻骨的痛。住暗如同往常梦里一般拭去脸上的雨水。当他拭去雨水的时候,他感觉好象有什么地方与以往的噩梦不同。他再拭了一下,他呆住了。与以往的感觉不同,这次,他触摸到的是真的雨水!
难道我不是在做梦?
看花,住暗,先后推门进去了。酒鬼看看眼前这黑色的门,想起自己第一次推开它后灵魂遭受的折磨。境从心转,小心性命!门上这八个字现在想来,还是字字惊心。
酒鬼随手推开门,随意地走入房间,里面空无一物。他走过房间,走出另一扇门。
走出房间,不远处,亭子里,一须发皆白的老者正在悠然地喝茶。
酒鬼不闻不问,走过亭子。老者放下茶杯,说:“现在这个也骗不了你么?哈哈。酒鬼,你要到哪里去?”
酒鬼没停下,说:“找你去。”
老者说:“你来吧。”他一说完,亭子消失了,老者不见了,声音好象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酒鬼走过阳光,走过黑暗,走过春暖花开,走过冰天雪地,走入一个山洞,当他看见断魂谷谷主时,他没想到,他所看见的断魂谷谷主如今竟然成了这个模样。
离开还是留下?一千年前,当我离开这个岛,我以为我留下的是幸福,今天,他们却还是在更加黑暗无底的深渊里挣扎。一千年里,我又何曾真正离开过,这个岛被种入灵魂,隐藏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疯狂生长。
是该打开门户,放入阳光,空气,土地,雨水的时候了。
可是,如何打开那把一千年以来用黑暗密封的锁呢?
花飞舞,人独行。看花大师在花雨中渐行渐远。
@徒步长城 2012-1-29 18:19:00
龙年吉祥,祝你和你的家人在新的一年里万事遂意。再顶楼主一次。看你的语言,好像看到了幻城的语言,很有意境。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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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您的支持,亲一个,哈哈。龙年来了,大家同喜同喜。
我不是在做梦!住暗大师为自己的这个发现惊得跌倒。
身后是莫名的恐惧。
身前是无边的黑暗。
奔逃还是回头?选择似乎存在,似乎都有必要,住暗大师跌坐泥水中,灵魂在两个选择的撕掉中扭曲,变异。雷电更烈,照现住暗大师狰狞的面容;风雨更暴,如针如刺,丝丝点点,拷问着扭曲的魂灵。
看着眼前无边无际的黑暗,住暗大师问自己:“如果选择奔逃,其实我又有哪里可逃?”
是的,我要回去!我要回头!
他慢慢地,慢慢地,灵魂都在颤抖,慢慢地把头转到另一个方向。
他会看到什么?
酒鬼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应邀来到断魂谷参悟时见到断魂谷谷主时的反应:他居然如此年青潇洒。以后多次相见,还是找不到时间在他容颜时留下的痕迹,时间好象对他完全失去了作用。这令酒鬼甚至怀疑自己眼睛所见的断魂谷谷主是不是一场更高层级的幻境。
如今,断魂谷谷主居然头上有了白发,容颜似乎在一刹那间苍老了一千年。
这让酒鬼一下震住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些年,岛上还没有梨树,那些年,岛上长满了各种各样的植物,处处撒落了看花,种花和花儿三个年少无知魂灵的欢乐。
破风崖,还是当年模样,就是在这里,年少无知的我们,一同在这里修炼它世界最基本的定身术。这里风烈,修炼定身术当然收效大,但对于一个刚从浑沌里走出来的准魂灵来说,也是惊险非常。看花还记得,训灵者也就是他们的师傅,一个长得比竹竿稍稍多那么一圈的灵魂,常常被他们三个野性未改的准魂灵搞得内外俱焦。好在师傅虽然不是个出色的训灵者,却是相当好的魂灵。他的性子慢得出奇,乌龟见了也要上火。当然,在看花的记忆中,师傅给他留下最深的印象不是性子慢,而是懒,懒得前无古人,后不见来者。别的训灵者也有懒的,但在炼定身术的时候,人家怎么着也守在徒弟身边。他从不这样,讲解完定身术的修炼方法之后,都懂了是吧,好,一人一根定魂索,系在石头上,炼去!他自己一个人睡觉去了。
这也没问题,问题是他一睡下,他就懒得爬起来。看花,花儿,种花见其它的魂灵都是按常训练休息,而自己的师傅常常是一炼就是十天半个月的,总是感觉形神都要散了的时候才看见他一副没睡够的样子走过来。花儿曾问他:“师傅,你是忘记了我们还被索在这儿么?”
师傅说:“没啊。我就是没睡够,懒得起身。”
看花问:“师傅,你没听见我们三个喊救命么?”
师傅说:“听见了。你们还有力气喊救命,那就没事。我起来干什么?”
三个小伙伴听师傅这么一说,心里那个苦啊,那是黄河之水天上来,漂起蚂蚁无数。来而不往非礼也。记得有一次,三个小伙伴好不容易逮住只火焰蛇,这么好玩的东西自然不能轻易放走,仨一合计,火焰蛇就放到了师傅的被子里。
果然,一声惨叫之后,师傅拍着着火的屁股猴子一样冲到了室外。看着自己的诡计得逞,三个小伙伴笑得那是快成了妖怪。师傅见自己三个徒弟笑得几乎不成形,一巴掌拍灭了身上的火,对仨哈哈笑了笑,进屋继续做他的春秋大梦去了。
最初玩这种危险游戏的时候,三个小伙伴还会担心师傅会变本加厉往死里训自己,事实证明,这事对师傅而言好象完全没有发生过一样。现在想到这些,看花心里暗暗地对师傅说了声谢谢。
看花站在破风崖回想着那些美好的过去,而种花,一如过去,站在树林里,双眼定定地望着梨树林外的小院。
今天能看见花儿么?但愿能吧。现在,他回来了,看花终于还是回来了,我也是时候走了。一千多年来,我曾经无数次默默地站在这里,只是为了看见你,看见你的快乐,看见你的忧伤,看见你头上插花的娇美,看见你离去时曼妙的背影。看见你,就是我最大的幸福。
花儿,在你的心里,你最惦记着的是他么?现在,他回来了。
种花一如往昔,站在树林中,不同的是,以往是幸福的守候,现在却是黯然神伤的离别时刻。尽管很难,种花还是一点一点地将自己的视线从小院移开,脚也从那个如今已被他站成了一个深坑的坑里伸了出来。是时候告别了,这一千年里,花儿其实心里有了选择。如果花儿选择的是自己,自己如今会是还在这个坑里么?
种花站在坑旁,还是忍不住回头望了望小院,他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
这最后一次改变了一切。
种花看见,一个着黑色衣服的魂灵,扛着花儿,破空而去。
黑暗,还是无边无际的黑暗。住暗大师一回头,眼前还是黑暗。
他转过身,一步一步往回走。每往回走一步,他便看见过去的自己,一个奔逃的自己,一个绝望的自己,一个无处可逃的自己。每往回走一步,住暗大师便感觉恐惧正在一丝一丝从心里抽出,虽然痛,却越走越轻松,灵魂越走越清静。他走得越来越快,越来越轻松,终于,在不远处,他看见了一点灯火。
灯火来自小屋。
光线暗淡如豆,却是那么温暖。在看见它的那一刻,虽然心怀恐惧,住暗大师仿佛找到了回家的感觉,仿佛自己就走在回家的路上。这奇妙的感觉甚至让他忘记了恐惧,好象黑暗散去,自己行走在光线中。幸福就是这么简单,这么奇妙。
这里就是我奔逃的起点么?这里就是我的家么?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这三个困扰自己的问题,答案就在这里么?
住暗大师慢慢地潜近小屋。小屋破旧,简陋,处处漏出一块一块不小的光束。透过墙体上的漏洞,住暗大师往里一窥,当即几乎控制不住呕吐出来。
小屋里,一个阳性魂灵被绑在屋柱上,浑身是血,正在蛇一般地扭动,另一个阴性魂灵,浑身也是血,手执安魂刀,将那个被绑魂灵的灵根一根一根地挑断。
住暗大师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呕吐得连肠子也青了。
屋里的魂灵并没听见房子外排山倒海般的呕吐声,手执安魂刀的魂灵连住暗大师冲进小屋,冲到她身边也无一丝觉察。
住暗大师伸手抓住她的手,却抓了个空,他用手推开她的身体,却推了个空。他大声地喝喊她住手,她却完全听不到。这一刹那,住暗大师完全石化了。紧接着,他醒悟过来:自己所看见的事情并不是发生在现在,而是属于过去或者未来。
住暗大师绝望地站在那里,看着眼前这疯狂一幕还在继续。这二个魂灵之间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从而走到今天这一步?
断魂谷谷主对酒鬼说:“来,你先参拜一下。”
酒鬼这才注意到这不大不小的山洞里居然供奉着二尊神像。二尊神像容貌上几乎一模一样,只是穿着不同,一白,一灰。
在它世界,黑白空三地,寺庙里供奉的神像从来只有一个,也就是如今这个它世界的创造神。
谷主没解释,酒鬼也不问,这种信任来自灵魂。酒鬼按照它世界朝拜的礼仪,五体投地三拜之后,谷主说:“走,跟我来。”
谷主带酒鬼来到一石壁前,他坐在地上,双掌按地,闭目,心念咒语,石壁突然打开,一条深不见底的隧道出现在眼前。
二个魂灵进入隧道,身后的门无声地合上。隧道好象很平常,唯一奇怪的是,借着不明不暗的光线,酒鬼看见整个隧道的上下左右石壁上刻满了好象是咒语的文字。隧道里没有火把,也没有灯具,这奇怪的光线正是来自这些莫名其妙的文字。
不知道走了多久,来到一个稍小的山洞。山洞里只摆了两只座椅一张茶几,茶几上摆了一个破裂的瓶子。
谷主在椅子上坐下,示意酒鬼也坐下。
酒鬼知道,谷主带他来这么个地方,当然不是来品茶充分论道。
谷主说:“在进来之前,我之所以没向你解释什么,是怕你知道后反而无法通过刚才走过的这隧道。”
酒鬼说:“谢谢谷主好意。虽然心里无碍,但刚才通过隧道的时候心里多少好象被拘住了一样。我见识浅陋,竟完全不认得隧道里所刻的文字。”
谷主说:“您谦虚了。这文字我也不认得,只知道刻的是一种极厉害的咒语。”
酒鬼问:“谷主知道刻下这些咒语的是何方神圣么?”
谷主说:“当然。断魂谷传到我这代时,已经历经千尘万劫,但资料保存得相当完好。据我所查资料,当年在这里刻下这咒语的正是创造这个它世界的神,还有另外一位,却语焉不详,无法得知。但据我推断,当是山洞里供奉的二神之一。”
酒鬼问:“典籍里可有记载神创造这么一个森严幻境的由来么?”
谷主说:“因为一个魂灵,一把剑。”
破风崖,风正烈,情已不再,魂被往事牵。看花在破风崖,想起过去,想起师傅,想起种花,还有花儿。花儿还在那小院么?他往那个方向望去,却看见一个魂灵行走在空中,看花一下被吸引住了:这个岛什么时候来了这个厉害的高手?
每个魂灵都会飞行,问题是,那个行走在空中的魂灵,行走得如此洒脱,如此自然,如此迅捷而不着痕迹,那修炼的功夫真是非同一般的深厚。而且,从破风崖望去,他好象还扛着东西。
看花好奇心大起,意随念转,意动身发,看花施展开身法,全力追去。
以自己的速度,看花知道自己并没有追上的机会,但一阵迅若闪电的飞行之后,看花却看见那个魂灵的背影,看花知道,这个魂灵是在故意停下来等他。
被追踪确实感觉会不太好,看花远远看见那个魂灵的背影,还在想着如何跟他解释自己并无恶意。但是,当他在百丈之外立定身形,当他看见放在那个魂灵脚下的“东西”,他决定不再解释,而是凝神定气,准备全力一博!
放在那个魂灵脚下的“东西”居然是花儿!
那个魂灵站在那里,始终没有回头,他哈哈一笑,说:“你来了。”
看花说:“你知道我是谁?”
那个魂灵说:“看花花不语,花去魂还在,来的自然是看花大师了。你修炼的失魂落魄境界如今成了么?可惜啊可惜,我今天不是来向你讨教的。”
看花说:“先生不是来向我讨教,难不成是来偷东西的么?”
那个魂灵说:“非也非也。我是来送东西给你的。”说完这话,也不见他如何动作,眨眼之间已踪影全无。
看花没有想到自己在这种情况下和花儿再次相见,他飞奔过去,一时无法看出那个魂灵施了什么手段,致使花儿沉迷不醒。无奈,看来只有先把她抱回家再仔细查看了。毕竟,不知道那个魂灵居心何在,此地非久留之地。
打定主意,看花抱起花儿,刚举步欲行,却听到身后传来如牛的喘气声。
看花回头一看,来的是种花,是气喘得身体不成形状的种花。
种花又累,又急,现在这一幕又让他气得咬牙切齿,他手指点着看花,一路洒醉一样歪歪曲曲地走过来,说:“想,不,到,你,居然,硬,抢!”
看花心头暗叫一声苦也,种花是把自己当成偷香窃玉之徒了。他刚要解释,却见种花一头栽倒在地,一动不动了。
这二个魂灵之间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从而走到今天这一步?住暗大师并不知道。
在它世界,正常情况下,每个魂灵手上都有一个或者多个表明彼此之间灵缘的印记,它世界称之为灵缘血。一个魂灵从浑沌中生长出来后,被训灵者捕捉,再经过调教训练,学习它世界的生存本领。之后,最重要的一道程序来了,那就是找寻到自己的灵缘。训灵者找到相对应的魂灵后,便会将双方或者多方的灵根融合,灵缘血就显现在双方或者多方的手上。
对于它世界的魂灵来说,特别是刚刚得到灵缘血的魂灵来说,它不仅仅是一个身份的认同,它还承载着时间的记忆。如果灵缘血被消去了,那对于一个幼小的魂灵来说,失去的不仅是身份,还有记忆。
住暗大师仔细察看了这二个魂灵的灵缘血,他骇然发现,他们的左右手腕上却只有两个新鲜的印迹,也就是说,灵缘血不久前被消去了。在它世界,消去灵缘血是继“灭归”和“除灵”之后第三严厉的惩戒。
这两个魂灵究竟犯下何等罪恶以致被消去灵缘血?
或者,是何等邪恶的魂灵居然将他们的灵缘血消去?
住暗大师不知道。
谷主说,它世界诞生后,在浑沌中不知历经几多日月,终于出现了一个天赋异灵的魂灵。那时候,它世界并不存在如今的秩序,一切都无常。还没从浑沌中醒来的魂灵,在这无常的世界,命运和如今的花草并没有什么不同。
这个也许是上天注定出现的魂灵改变了这一切。他修炼的是心剑,在500年中,他将心剑修炼到非形非质,亦形亦质的境界,取名问魂。之后,凭借这一宝剑,这个魂灵在征争中建立起了自己的王国。
又过了大概1000年,二个年青的魂灵来到了空山,没有谁会认为他们还会下来,他们自己也知道这次上山,根本没有下山的机会。
他们历经种种挑战与磨难,上了山,见了这个活在传说中的神魔,下了山,还带回了一把剑。
没有谁知道其间的经过,也没谁知道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局。这个神魔,还有他的剑,从此不知所终。
谷主说,当年上山的二个青年,其中有一个就是如今它世界的神。另外一个却无从得知是何方神圣。至于他们上山的经过,上山之后的遭遇,典籍上却无记载。
他们是带回来了一把剑,却不是曾经在它世界纵横无敌的问魂,而是另一把剑:天意。
没谁知道这把剑到底是什么样的一把剑。下山之后,二个青年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这把剑封关在这里。
酒鬼说:“我是感觉到这山洞之中好象还有另一个空间的存在,却不能肯定。”
谷主指着茶几上破裂的瓶子,说:“这就是你所感觉到的那个空间的感应体,如今,那个空间破了,你自然能感应到它的存在。”
酒鬼大吃一惊,说:“您是说那把剑天意已经破关而去了?”
谷主面色凝重,点了点头。说:“你常年行踪不定,游历天涯,我却知道你不是为了游山玩水。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它世界如今纷争四起,动乱难免。夜花该开了吧。”
酒鬼说:“我奉神照山庙主之命组建夜花,原本是为了500年一度的空山大会。现今谷主有命,夜花自当全力以赴,寻找天意归还谷主。”
谷主说:“既然名为天意,自然找是难找的。不知道你对余白有什么观感?”
酒鬼说:“我曾经在望空镇遇见过和他异体而同源的魂灵,他们灵魂中似乎都有莫大的力量。我看不懂,不知道,不敢臆测。”
看花将昏迷中的花儿和种花带回花儿的家,并向二老详细说明了其中的经过,这才出得院来,向自己的启蒙师傅家走去。
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当然是将那个抢走花儿的蒙面魂灵调查清查,否则这个岛的魂灵们有可能随时面临不测的命运。
自从看花,花儿和种花手腕上有了自己的灵缘血,也就是说当他们完成了从浑沌世界走入灵魂世界的最后一道仪式,师傅便辞去了训灵堂的差事,从岛这端的破风崖搬到另一端去了,那地方如同这个岛上的一些地方,偏僻平常得到了没有名字。
还记得仨小伙伴去看他时,问他为什么搬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他说,好不容易把你们三个训完交差,破风崖那地方自然是躲得越远越好,否则哪里有安稳觉好睡?
一路行来,一路花飞舞,鸟惊起,蜂蝶采蜜忙。
看花没想到,在这梨林中,居然遇见了一个魂灵。
遇见一个魂灵不足为奇,奇怪的是这个魂灵脚下铺排着的物件。
这些物件排列成一个城镇的模样,在这个具体而微的城镇里看花看见蚂蚁般细微的魂灵熙熙攘攘,来来往往,好不热闹。
这个好象模型的城镇是活的,看来,来者不善,没那么容易过去了。
看花仔细察看着这个小小的城镇,这个看似再平常不过如同玩物一般的幻境,看了一会看花便感觉心神有点乱了,有点昏了。肃杀之气弥漫,却感觉不到它来自哪里。
看花知道,以自己的修为,还没有能力幻化出如此精妙的幻境。难道这个岛上有什么稀奇,短短一段时间就遇见了二个修为如此高深的魂灵。
既然找上门来了,过不去,那就进去!看花相信,每一次挑战,都是一级台阶,灵魂的修炼不是枯坐冥想就能成功的。再说,在它世界,除了自己的师傅,有哪个魂灵会徒耗心神无端显示自己修炼的境界,那无疑是将自己的秘密大白于天下。当然,如果是不死不休的仇敌,那又另当别论。
看花看了一眼眼前这个闭目枯坐于地的魂灵,虽然不知道他用意何在,但是看花相信这个魂灵不是自己的敌人。因为凭这个魂灵的修为,完全可以做到让自己在不知不觉间进入幻境,何必浪费心神让自己知晓幻境的存在。
修为如此高深的魂灵,就算是敌人,也值得尊重。看花执后辈礼对他深鞠一躬,这个魂灵点头算是回礼。
刹那之间,仿佛来到另外一个空间,看花发现自己站在了一座宏伟城墙的门前,城门上方一块大理石上刻有二字:因果。
在它世界,一个失去灵缘血的魂灵,就是一个没根的孤魂,在它世界随风飘转,生死易,安宁难。住暗大师对此深有体会,因为,在某一段时间,他过的就是这种生活,直到遇见自己的师傅,天若山神庙庙主将他收归门下。
我们都是没有了灵缘血的魂灵,想到此,住暗是又悲又痛,又恨又怜,对自己,也对这二个疯狂的魂灵。
尽管所作所为很疯狂,但这个手执安魂刀的阴性魂灵表情却很平静,应该说,没有表情,她绣花一般一根一根将另一个阳性魂灵的灵根割断。终于,灵根尽断,一个魂灵就这样在它世界凄惨地离去,回归浑沌。
她木然地转过身,来到一小桌前,坐下。住暗大师眼睛随着她,却见她用安魂刀割破手指,在一块白布上写起来。
玉儿,你在哪里?妈妈找不到你,你到什么地方去了?妈妈对不起你,没有保护好你。这些年带着你东躲西藏,提心掉胆,从来没过去安逸的日子。想不到,那个天杀的还是找上门来了,他消去了你的灵缘血,生生切断了你和妈妈的灵缘,那是用刀割我的心啊。
也是这个畜生,100年前,切断了妈妈和你姐姐的灵缘。玉儿,你长大了一定要帮妈妈去找到她。我苦命的孩子们,妈妈好想好想好想你们二个。
住暗大师看着她一个字一个字写将出来,身体颤抖得越来越厉害。记得师傅找到他的那一天,曾交给他幅写满血字的白布。这么多年来,住暗对这血书猜想过无数次,也多次问过师傅,但师傅总是一句话:等你长大了,机缘到了,你自然就知道了。
住暗大师从贴身衣服里摸出血书,展开。这么多年来,他对这血书上的每一个字都熟记于心。他知道,一样,完全一样,这个阴性魂灵正在用血写的正是如今他手上的这幅血书。
住暗终于知道了血书的来历。
这真相让他陷入崩溃。
是的,这是妈妈,这是我妈妈。
他哭着,喊着,他肝肠寸断,他痛不欲生,他手忙脚乱,想包扎她被割破的手指,想让她停下来不要再写下去。
但一切都徒劳,没有谁能改变,一段属于过去的时间。
住暗站在妈妈旁边,象一个绝望的孩子。
她每写一个字,他的心便如同被刀捅了一下。
此时此刻,他只想妈妈知道:妈妈,我回来了,我真的回来了,就在你的身边。
住暗看着妈妈写完血书中的最后一个字,虽然知道徒劳,他还是用手去扶她,他好想能扶她到床上去好好睡一觉,好好地休息一下。
她拿起安魂刀,站了起来,一刀便将自己的灵台砍烂。
这变化来得实在太快,太绝。住暗来不及反应,事情已经发生,等他反应过来,只感觉整个世界突然坍塌下来,坠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住暗醒了过来,他呆呆地瘫坐于地。
他看见,他未来的师傅,即将走入这房子来。
谷主说:“是的,我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不敢让他进入幻境。怕只怕唤醒了他身体内那未知的力量,后果就难以预知,无法控制了。”
酒鬼说:“那谷主此番邀余白公子前来断魂谷,就是为了寻回破关而去的天意么?”
谷主说:“是啊。天若山和神照山虽然相互之间仇隙很大,但你们双方此时应当合作寻找天意。虽然我不知道此剑有何神妙,但既然被封关于此,当是神器。此剑若被空山一派得到,它世界的动乱恐怕会更甚,不知有多少魂灵因此遭到厄运。”
酒鬼说:“大师所言极是。不知道空山一派知不知晓天意破关的消息?”
谷主说:“天意破关而去的时候,引发它世界一阵地动山摇。有相当修为的魂灵都应该能感应到变化的发生,但知晓天意破关的消息,应该还不可能。所以,在这消息还没泄漏之前,你们双方要尽力暗中寻访,避免一场更大的血雨腥风。”
酒鬼说:“如此紧要关头,夜花将会尽全力寻找天意的下落。”
谷主说:“好吧,寻找天意的安排等出去再商量。我这次带你到这个山洞来,却是为了另外的事情。”
酒鬼说:“谷主有什么事情请尽管说。”
谷主说:“你也知道,天意已经破关而去,但封关天意的圣境还在。我带你进来,正是为了带你去看一看这庄严圣境,希望能有助你的修炼。”
酒鬼喜出望外,对谷主拱手致谢,说:“谷主厚爱,酒鬼多谢!”
谷主说:“如今它世界动乱已彰,你如果能有所参得,它世界便多了一份力量。只是你要记住,切不可对外提起此圣境之所在。”
酒鬼说:“谷主所言,酒鬼谨记在心。”
谷主点了点头,闭眼,持掌,念动咒语,在无声无息中,但见山洞顶部一重又一重写满咒语的门次第打开。
就在看花举步准备进入因果幻境的那一刹那,就在住暗大师呆坐于地看见他未来的师傅即将进入小屋的那一刹那,就在庄严圣境的门一重又一重打开的那一刹那,意外发生了。
于是,一切就这样突然结束了。
就在那一刹那之前,余白正在不语亭里悠然地品着断魂谷的特产一线香。清风戏水,水摇睡莲,树林郁郁,楼阁欲掩还休。茶香勾魂,景色入心,大概也只有在这断魂谷,才品得出这一线香那入骨入髓的淡淡香魂。
突然,意外在刹那间发生,在刹那间消失。
余白正把玩着茶香,一道异样的白光过后,眼前的一切突然消失了。
他感觉到身体内某个地方突然就被打开了。
在这刹那之间,他看见三个不同的空间。
一个空间里,一个魂灵正在时间的漩涡里将另一个魂灵打捞上来。
一个空间里,断魂谷谷主和酒鬼正在一个用黑灰白三种颜色的咒语阻隔而成的秘境门前。
在自己这个空间,看花大师举步欲行,住暗大师瘫坐于地。
余白晃了晃头,眨了眨眼,再看时,眼前景致依旧,茶香依然。
千年一刹那,刹那一千年。
当你还无知无觉,世界已经改变。
当他跃下悬崖时,非住非流忍不住偷笑:她难道不知道在它世界,魂灵都会飞这个常识么?当他跃出悬崖时,他发现自己错了,错得很致命。愚蠢的不是她,而是自己。
他根本飞不起来,一股巨大的吸力,将他直线往下扯。
他看着同样一跃而下的胖子,聪明反被聪明误,不仅断送了自己的性命,还连累到他,悲也。
他没想到的是,紧接着,映雪也落了下来。
就这样结束了吗?
下坠,下坠,越来越快。
穿过厚厚的黑云,非住非流看见一个巨大的漩涡,正在等待着自己的到来。
它如此美,美得如此纯粹,如此惊心动魄。美得让三个下坠的魂灵,在见到它的那一刻,忘记了身在何处。
就在他们坠入漩涡的那一秒,闪电突现,击中他们的躯体,之后,三个魂灵感觉到一种未曾体会过的愉悦,身体的每一寸都完全地放松了,难道,这就是死亡的开始?
当意识一点一点醒来,胖子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幽明世界,姿式很不爷们,五体贴地。胖子趴在地上,不动,生怕自己一动就把痛给招来了。趴了一会,那经验中钻心的痛却迟迟不肯到来。他试着动动脚,不痛,再转转手,还是不痛。再试着转过身来,身体还是没有痛的感觉。胖子乐了,一弯腰站了起来。
他眼睛左瞄右扫,非住非流和那个叫映雪的女魂灵在哪儿呢?
没有,看不见,找不见。
他大声叫喊他们的名字,没有回应。
这里只有他一个。
刚刚的欢喜被这最新的发现一下子冲得无影无踪,恐惧不请自来,在心里越长越大。
我难道是死了么?这不会是到了地狱吧?
在恐惧的驱赶下,胖子以创记录的速度飞将出去,不远处,那里有一团耀眼的光线。
或许有人可以拯救你的肉体,却没有什么外来的东西可以救赎你的灵魂。灵魂没有救赎,只有自我生长/成熟或者毁灭。
刚飞出洞口,一只脚被什么一把抓住,胖子吓得那个惨不忍睹,救命都喊不出来,几乎没晕了过去。
只听后面一个声音说:“你这飞的也挺快的,我差点没抓住。”
听声音,没错,是非住非流。胖子缓过魂来,这悲喜切换得也太快了,口不择言破口就骂:“你这个两面三刀口是心非招摇撞骗的妖孽,害得爷到处找,你却猫在这里扮神弄鬼吓你大爷。”
非住非流嘻嘻一笑,将他放下,说:“你找我们?看你这速度,也太夸张了,不象,倒象是逃命。”
胖子一挺腰,一昂头,说:“你看我模样,这块头,逃命这种事我也想试试,可惜啊,就是没机会。”
映雪在一旁笑着看他俩斗嘴,说:“我们醒过来之后,看你没醒,担心外面有什么危险,所以先出来看看,想不到你醒的挺快的。”
胖子的注意力从非住非流身上转移开去,循声找去,却见一个女魂灵:冰清玉洁扶风立,巧笑倩兮带春来。正是悬崖上遇到的映雪。
非住非流将胖子呆看的脸扶正,指着前面说:“你看。”
胖子转过身,随即吓了一跳,后退了几步,原来自己又站在了悬崖边上,幸亏非住非流及时抓住了自己,否则说不定又得来一次自由落体。他心神还未来得及定下来,就被眼下的世界惊呆了。
汪洋一片,波澜不兴。海的四周,一片灿烂,越往中心,光线越少。偶有一缕几缕一圈几圈一团几团的光线凌空而下。海的中心,有一座大岛,岛上有一座山。饶是胖子他们在半空望去,在云雾中,主峰破雾而去,仍是不知山顶在何处。
这山长得好怪异。山的底部峭如直线,到了半空,忽然向四周伸展出几条支线,在云山雾海中浮沉。
一道白色的云组成的云阶,从岛上蜿蜒而来,直到他们脚下。
胖子说:“我们这到底是到了天堂,还是地狱?”
非住非流说:“管它是天堂还是地狱。既来之,则闯之!”
映雪说:“说的是。不过大家要小心,有奇境,必有未知。”
三个还相互不熟悉的魂灵,共同的生死经历将他们捆在了一起。生存的压迫跨越了信仰的分岐,在这个未知的世界,他们别无选择。
非住非流在先,胖子居中,映雪殿后,三个魂灵先后踏上云阶,走向未知的终点。
映雪在后面看见胖子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苦瓜样,想分散他的注意力,便开口问道:“胖子,刚才在断魂谷悬崖上,我记得非住非流曾问过你一句话:你还记不记得去年太阳石上我问你的话?然后你们就跳下去了,他当时问你的是什么啊?”
胖子正一心纠结于这云阶的高度和可靠度,以及它有可能发生的无数种变化,听映雪问话,一时没反应过来,啊了几声,才回应道:“问话?问什么话?哦,哦,哦。哈哈,这个荒唐的家伙,他当时问的话那真是气死我了。他当时问我的是:你是要在这里等死呢?还是跟我跳下去逃生?”
映雪说:“你们当时遇到什么危险了?”
胖子说:“都是非住非流这家伙闲得发疯惹的祸。吃饱了撑的神经发作偏偏跑到空山太阳石上去捉火焰蛇。”
映雪说:“火焰蛇也没什么啊,我小时候还跟伙伴们捉来玩过呢。”
胖子说:“我们一开始也是这么认为的,以为只不过是去玩乐一趟。一身汗上到太阳石上,哟,运气真不错,上面一窝小蛇正嬉玩着呢。我们当然是开心极了,提起一条条小蛇,捏住它的尾巴,轮流着玩喷火,玩得个不亦乐乎。正开心着,忽然脚下的石头震动起来,不一会,一个巨大无比的蛇头出现了。它一露面,张嘴就一串火焰喷了过来。”
映雪说:“哈哈。你们把小蛇它妈给招来了。没被喷着吧?”
非住非流回头一笑,说:“我是没,他么,被吓呆了,一喷就着。如果不是我拖着他东逃西跑,早就成烤乳猪啦。”
胖子脸红,说:“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我不是被吓呆了,只是反应慢了一点点而已。现在想来,我们玩那些小蛇也忒狠了点,差不离玩残了,怪不得那母蛇疯了一样在太阳石上追着我们喷。”
映雪说:“哈哈。太阳石那地儿我也去过,那么小的一个地方,东逃西躲还真不容易。”
胖子说:“是啊,那地方太小。所以,到最后,我们俩还是被这条母蛇逼到了悬崖边上。非住非流这家伙说跳下去,我从来没在这么高的地方飞过,自然是有些害怕。结果这家伙气急败坏地说:你是要在这里等死呢?还是跟我跳下去逃生?我只好一闭眼跳下去了。”
映雪说:“原来是这样。你们就这样脱险了么?”
胖子不作声。
非住非流笑得牙都要掉下来,说:“脱什么险啊。真正的危险是在他一闭眼跳下去才发生的。一跳下去他不是自然就飞了起来,而是直线往下落。当时吓得我脸都白了。我把他捞起来后问他你怎么不飞,你猜他怎么说?他说,我忘记了。哈哈。”
他们边走边聊,谁也不曾不曾注意到风是什么时候起的。等他们警觉起来时,风已经刮面,越来越大。
云阶如同一条疯狂翻滚的蛇,越来越狂暴。
时间就是生命,三个魂灵不约而同以最快的速度朝岛飞去。
岛,还很远。
如果非住非流不返回身,飞回去抓住被风吹走的胖子,他现在应该站在了岛上。
如果映雪不返回身,飞回去抓住非住非流和胖子,她现在也应该在岛上。
没有如果,他们都返回了。
所以,现在,岸,就在不到十米远的地方,但他们都知道,再也没有力气前进哪怕是一步了,岸只会离自己越来越远。
此时此刻,非住非流很想问映雪:我飞回去是因为胖子是我兄弟,那你是为什么?
但此时此刻,他实在是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身体好象完全被抽空了。
在这莫名的风中,空中,三个魂灵相互用眼睛交流着,有恐惧,还有温暖。
这温暖在他们相互紧握的手之间无声地传递,就算这莫名的风再狂暴,我们也不放开彼此的手。未知的未来,我们要一起面对。
岸开始越来越远,非住非流想,它会将我们吹向什么未知的地方呢?
非住非流映雪胖子他们踏上云阶的时候,在遥远的对岸,失魂岛如同往日一般清静。岛上地形甚为奇特,怪石遍布,沟壑纵横。一方道场,看不出岁月的痕迹,因地形而生,矗立在一险峰。这险峰,正是守魂关。站在这山峰上,但见四周大大小小的山头如涛涌而来,无限风光,说不尽的苍凉。
在这众多的山头中,离守魂关最近的,名为清心关,是通往守魂关的必经之处。清心关上,几座石室,分布在清心关上下几个险要之处。石室石壁上苔藓生了又死,死了又生,青苔之下,一层厚厚的死去的黑色遗迹,不知道历经了多少岁月。
守魂关上,道场关房里,岛主关心在昏暗的光线中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缓缓地站起身,缓缓地伸展了一下身体,缓缓地迈开脚步,缓缓地打开关房的小门。
大徒弟守一正恭恭敬敬地守在候在门口,小徒弟无邪乳臭未干,没那么多规矩,见师傅开了门,连声叫着师傅一脸欢喜便一下飞入关心的怀中,又摸又亲。大徒弟等他们师徒二人亲热完,便上前一一将最近的事情一一禀告。
关心放下无邪,对大徒弟说:“你先把所有的事情放下,有客到了,你去带他们到这里来。”
守一说:“是。这里好久没有魂灵到访了,不知这次到的魂灵又是为何而来?还是为了还魂树么?”
关心说:“都是为因果而来。他来了,我们也差不多是时候要离开这个地方了吧?你千万要小心,这一趟没那么容易带得上来。树上的也在盼着这一天呐。”
守一说:“师傅放心,我会小心。师傅言下之意是住树上的那二位会动手抢?”
关心说:“来的是她家的客,抢的是你。她应该不会出手,否则我怎么会放心让你去。出手拦阻的应该是我们道观的的邻居吧。你要记住,无论出现什么情况,一定要将这三个魂灵完好地带到这里来。”
守一应诺,转身便向外走。无邪听说有客到,便也撒开小腿想凑热闹去。关心上前一把将他拎起,拍着他的屁股,哄说着带道场的主殿去了。
风莫名其妙就起了,越来越大。当守一一路急驰来到清心关第一个石室前,风已经刮得脸痛。还好,住这石室的魂灵不在。守一暗自道声幸运,否则时间缠不起。这个念头还没闪过,只见一座小山般大的石头朝自己呼啸而来。守一暗道一声苦也,他还是等在了这里。
身随意动,守一闪电般往后飞掠,再往旁闪过巨石,刚要开口说话,但见满天的小石头流星般打来,转眼即到。如果在平日,守一会选择自己飞行速度的优势躲过,但现在时间耗不起,只能破。一念之间,他伸出手掌往自己的头上摸了一下,大喝一声,无数细小的碎发激射而出,将漫空的石头一一激飞。
守一有点生气,自己这个还算是朋友的魂灵如今也是来阻劫自己的么?抬眼看去,擎天巨灵般的身体正堵在前面,笑嘻嘻地看着自己。守一知道,从经验判断,擎天在被自己连破二招的情况下还在笑,那只能说他还有更厉害的招数!
果然,只见他大吼一声,一甩手,无数的沙子和尘土便带着尖啸朝守一卷去。
守一真的生气了。他变戏法般从身上掏出一黑色小网,往尖啸而来的沙尘扔去。
然后,他用掌力吸起地上一块小石,射出。
然后,他跟在自己先后射出的小网和小石后面,将自己射了出去。
这一切都发生在眨眼之间。
一切都如守一所料。
黑色小网将尖啸而来的沙尘一扫而光,连灰尘也没留下。
小网往下落,为小石和自己让出前面的通路。
守一一把抄起黑色小网,当他掠过擎天时,擎天已被小石击中,一时动弹不得,他脸上的嘻笑甚至还没来得及退去。
擎天很满意自己的这一招,他甚至在想着守一在应付自己这一招时的狼狈模样。就在这时,他突然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某个地方麻了一下。再看时,守一不见了,刚才还尖啸着的沙尘不见了,好象一切都没发生过。
擎天一下子泄了气,垂头丧气。原来以为自己可以跟守一斗个一柱香没问题,没想到半柱香还没到就输了。看来,自己的这个赌算是彻底输了。
他现在就能想象得到,那个和他打赌的家伙,此时此刻,正躲在这里的某个地方,笑得打滚吧。一想到此,擎天是又羞又气,满脸通红。
擎天站在那里,想象着赢家露面时嘴里会吐出什么狗屎,但赢家却迟迟没有出现。他不禁大感意外,失魂岛本来没什么可玩乐的,现在这里这么大一乐子,居然没有魂灵前来取乐!
想了一会,他终于想到:莫非他们发现了更好玩的?
擎天的好奇心大起。
和他打赌的赢家早该来索债了却还没现身,刚才守一也跑得比电还快。对,他们一定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
这帮无良的家伙,把我抛在这里。
哎呀,急死我了,我什么时候可以行动自如了?
这该死的守一,还朋友呢。
守一没有想到,第一个出来阻拦自己的是擎天,是自己的朋友。也正因为是朋友,守一并没有痛下杀手,只是短时间内将他制住,否则不知道自己要被他缠到什么时候。他一边飞掠,一边想,不知道接下来几个石室的魂灵会有什么举动?守一不担心自己的能力,只是担心一被缠住,时间耗尽,接不到那三个魂灵。
奇怪的是,下得了清心关,居然再也没有遭到任何的阻拦。风越来越大,守一不再细想,朝断天崖飞掠而去,那里将是魂灵登陆失魂岛的地方。
清心关上,守一不想遇到的三个魂灵中的二个,此刻,正坐在断天崖一隐蔽处,正在等待着他的到来。
如今,在它世界,炎若炎离这二兄弟的名字已经没什么魂灵知道了,但在多少年前,他们的天才却横空出世般震撼了整个它世界,也是火宗公认的宗位继承者。他们因术入法,悟道,观境,一身火术,玩得出神入化,叹为观止。这兄弟俩的离去,还有他们的出现,如同空中绚烂的烟花,留给当时的魂灵昙花一现般的震撼记忆。没有哪个魂灵说得清他们从哪里来,最后又去了哪里。猜测,争吵,寻找,热闹过一段时间后,所有的问题都无果而终,成了当时它世界无法解答的谜。
风越来越大,炎若炎离二兄弟相对而坐,等待着守一的到来。曾经的意气风发,曾经的俊朗被岁月冲洗得干干净净,留下一脸的从容/落寞,还有淡淡时间灰烬的刻痕。韶华成泥,梦中谁问天?到如今灰作蝴蝶,但借得清风一缕飞。
弟弟炎离说:“风太大了,他们到不了岸,就要被吹走了。”
炎若知道弟弟要说什么,没接他的话,说:“这风起得太蹊跷了。”
炎离说:“你的意思是这风是有魂灵故意作起的?”
炎若点头。
炎离说:“凭我们的修为,我们要如此忌惮关心那魂灵么?”
炎若说:“是。但我们的对手不是关心,如果是他,我根本不会答应来走这一趟。我们的对手是守一,还有机会试试。”
炎离说:“那我们何不现在就去救下那三个魂灵?这样岂不是更加名正言顺理直气壮一些?”
炎若说:“如果守一来抢,我们一边要照顾这三个魂灵,一边要对付他的天罗地网,我们还有多少赢的机会?”
炎离说:“即使是按照计划,守一用它的天罗地网将三个魂灵救下。如果树上的那二个魂灵斗不过关心,那我们岂不也是空劳一场?”
炎若说:“赌。我们必须得赌这一场。我们呆在这失魂岛多久了?我都不知道不记得了。树上的魂灵承诺的回报正是我们所要的,所以我们必须得赌这一场,全力以赴。”
岸,可望而不可及。三个虚脱的魂灵在挣扎中陷入昏迷。
一滴水,不知从何而来,穿过狂暴的风,不偏不倚滴在非住非流的灵台上,钻入他的灵台,融入他的身体。
然后,意外发生了。
一团白光,从非住非流的身体里射出。
意外在一刹那间开始,在一刹那间结束。
在这刹那之间,炎若炎离二兄弟突然看见三个空间。
一个空间里,一个魂灵正在喝茶,二个魂灵正在闭关。
一个空间里,二个魂灵正站在一个用黑白灰三色咒语阻隔而成的秘境门前。
自己这个空间里,守一已经将天罗地网撒出,他腾空而起,正要飞入疯狂的风暴。
非住非流并没看见这一刹那之间的白光,他突然莫名其妙就睁开眼,醒了,感觉身体里的某个地方,一扇门已经被打开,虚脱的身体现在莫名其妙充满了力量。
非住非流睁开眼,还没来得及有任何动作,在狂暴的风中,他突然看见一个魂灵踏风而来,瞬间即到自己身边。
守一将黑色的地网和金色的天罗分别朝胖子和映雪撒去,把二个在狂风中飘转的魂灵收入网中。他看着刚才刹那之间射出白光的非住非流,此刻正定在这风暴之中,好象在另一个世界,如此狂风也掀不动他的衣角。守一想,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魂灵呢?
非住非流为这个突然现身风暴中的魂灵而震惊,而守一也在为他即将要拯救的魂灵而震撼。当他们四眼相对,彼此的眼睛里都充满了惊奇,还有笑。
守一将天罗地网收至身上,一手抓住非住非流的手臂,闪电般破风而去。速度是如此之快,以致狂风也被一斩二断,消失得无影无踪。
回到断天崖上,守一放开非住非流的手臂,再将装着映雪和胖子的天罗地网放到非住非流脚下。非住非流刚要打开网放出伙伴,守一说:“别动。”
该来的躲不过,他对着拦住去路的炎若炎离兄弟一抱拳,说:“多谢!”
炎若说:“不谢。”
非住非流这才注意到前面二个魂灵。看看双方的神情和架势,非友非敌。他对守一说:“谢谢先生的救命之恩。你们是朋友么?不知该如何称呼?”
守一说:“不用谢。这个世界哪有那么多的朋友,又哪有那么多的敌人?身不由己罢了。前面的这兄弟俩是火宗一派的前辈,兄长叫炎若,弟弟叫炎离,他们大概也是来邀请阁下的吧?我呢,是这失魂岛岛主的大弟子,你叫我守一或者你愿意叫其它什么都可以。”
非住非流说:“前辈太过厚道了。邀请?也要我愿意才可以吧?不知前辈刚才多谢他们什么?多谢他们前来打劫?”
听罢非住非流这一番话,炎若是不动声色,炎离却又气又怒,就要发作。
守一说:“非也。我是应该多谢他们的。如果他们在我落地之前出手,获胜的机会更大。但他们并没有出手,你说是不是应该说声多谢?”
非住非流听守一这么一解释,才知道自己错了。他抱歉地对炎若炎离二兄弟说:“晚辈非住非流刚才冒失,说错了话,请前辈不要放在心上。”
炎若淡淡一笑,说:“此时此境,你何错之有?但愿此事过后,无论结果如何,我们还有机会成为忘年交吧。”
非住非流说:“多谢前辈!但不知前辈会与拦劫你的魂灵做朋友否?”
炎若一笑,没有回应。他对守一说:“谢谢先生的理解。但我兄弟承诺在先,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来失魂岛之前,我兄弟二个幸有薄名,却是完全不懂得火之三昧。来到失魂岛之后,潜心修炼,虽然天资愚钝,却也分别修得暗火和无明二术。不知先生肯赐教否?”
守一说:“你说得太谦虚了。你们既然有心,赐教不敢言,我就讨教一二吧。”
炎若一鞠首合掌,六片叶子形状的火苗,分别呈现出红黄蓝绿青紫六种颜色,它们仿佛有生命一样,活灵活现,合在一起,成了一朵栩栩如生的七色花,缓缓飞到守一面前。
守一知道这是火宗表达敬意的最高礼节,早已失传,想不到今天在这里有幸看见。守一不敢怠慢,也一鞠首合掌,那火花便又缓缓地飞了回去。他说:“先生何必如此多礼,开始吧。”
炎离早就跃跃欲试,当下挺身而出,说:“我没有大哥那样的天才,这么多年修炼下来,只是悟到一些暗火皮毛,合而为一招,却还没有名字,请先生赐教!”
守一敛神静气,道声:“请!”
炎离一甩袖,一点米粒大小的白光激射而出。
守一一手作拈花状,用的正是水宗一派天净招式,净水一滴,弹射而出,三丈之外与白光撞个正着。
一声爆炸,白光并没有消失,而是变了。一变为二,由米粒般大小长大到玉米粒大小的白火,来势仿佛更烈。
守一不敢怠慢,也来不及细想,瞬息之间先后将木宗的化泥,金宗的不问和土宗的归意这三招先后发出。之后,他知道自己错了,错得无可挽救。
守一四招一使完,形势完全变了。
炎离射出的那粒白光,如同一个饿鬼,它吞食了守一先后发出的招式,每吞食一招,它就分化一次,长大一次,颜色也由单纯的白色变成现在的五彩斑斓。它的形状也一直在变,四招过后,它居然变成了翩翩起舞的蝴蝶!
跟着这不断变幻的火,如同一头蓄势攻击的老虎,炎离也从十丈之外迫近到守一的身边。猎物已在网中,破绽会在什么时候出现?
此刻,看着这围着守一翩翩起舞的彩蝶,非住非流呆住了,实在是太美了,美得忘记了身处险境,忘记了世界的存在,当然也忘记了他那二个还在网里的伙伴。
非住非流被火蝴蝶所吸引,一旁观战的炎若也是看得惊心动魄。守一四招一出,它世界金木水火土五大宗派的绝学他已经用了其中之四,想来火宗绝学他也是知道的。更可怕的是,他自己的本门功夫此刻还没有使出来,他的修为,真是深不可测。
此时此刻,身在彩蝶包围中的守一,心里那是别有一番滋味。
这些五彩斑斓的蝴蝶围着守一翩翩起舞,它们并没有主动攻击,它们居然象蜘蛛一样,吐出一丝一丝的黑色火焰,它们正在用暗火织网!
守一知道,如果等它们将这网织成,那自己不被烧死,也会窒息身亡。
热,热,热,越来越热。
空气越来越少,呼吸越来越困难。
守一试着发一招,看看能不能打开个缺口冲出去。幸亏是他谨慎,一招发出后,这些色彩斑斓的火蝴蝶如同一个整体,向一个方向攻击,等于是将其它方向的火蝴蝶引来烧身。
怎么办呢?
@wzjmylove2012 2012-3-10 10:59:00
顶一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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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支持。
@wzjmylove2012 2012-3-10 11:01:00
小学毕业的在天涯混不下去啊。啥都看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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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呜,您谦虚了,是俺的问题。
身在火围之中的守一却是最先感应到场面发生了变化:她来了。她现身的那一刻,炎若关注的焦点也转移到她身上。他恭恭敬敬地对她作了一礼,说:“听雨姑娘好。”
听雨还了一礼,说:“大师辛苦了。”便向非住非流走去。
非住非流见守一身陷火蝴蝶之中,心神高度紧张,听雨来到身边,也完全无知无觉。
听雨见他紧张到忘我的模样,一笑,移步到他的跟前,打招呼说:“您好!”
非住非流见眼跟前突然多了一个风韵自然的女魂灵,这才缓过神来,忙回应说:“您好。”
听雨见他还是心神不定,敷衍自己的样子,也不在意,说:“看你这样子,我现在如果邀请你到我家去做客,你肯定是不会答应的了。”
非住非流说:“是啊,姑娘的好意,在下心领了。现在守一大师身陷险境,我怎么可以离开?以后有时间,我一定登门拜访。”
听雨一笑,说:“如果我硬是把你抢我我家去呢?”
非住非流见她的神情,好象是在开玩笑,又好象不是,一时辨不清真假,只得说:“姑娘别开玩笑了,在下现在实在是不能走。”
听雨叹了口气,说:“回到故乡,却不认得家门,身已经归,心却还在浑沌。可悲也可叹。有家不识归,却与虎狼友。”
非住非流听她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无从应答,心神又放回到守一与火离的争斗上。
就在此时,守一和炎离的恶斗突然出现变数。
尝试过一招之后,守一一直没有攻,也没有守,他静静地站在网中,甚至也不再看一眼那忙着喷火的蝴蝶和越来越密的火网。一段时间的静默之后,他突然睁开眼,还是没有攻,也没有守。
他转了起来,而且越转越快。
炎离这下苦了,他苦苦支撑,守一越转越快,想要继续掌控局面却越来越难,越来越不可能。守一没有攻,也没有守,这一招,却等于是不断地往烈焰中添加燃料,火是越来越猛,却也是越来越难以控制。
守一越转越快,快到所有的东西都失去了形状。非住非流从外面看去,只见一个暗色的火球正在疯狂地旋转,快到仿佛静止。
炎若叹了口气,守一还是将这暗火破了,想不到他破的这么快!
果然,就在火球快得仿佛静止了一般的时候,守一突然就停了下来,完完全全地停了下来。接着,他又猛地转了起来,往相反的方向。
就这样,铁壁一般的火网突然乱了,相互撞击,相互纠缠,乱成一团糟,然后,火网终于散去了,消失了。
火网消失,守一重新出现在大家眼前,须发皆卷,双目赤红,脸面干枯,宛若妖魔现世。炎离则跌坐于地,浑身如同虚脱,气息奄奄。
胜负已判,炎若闪至炎离身后,伸出一掌,为他调养气息。
等炎离调养气息完,守一一抱拳,对炎离说:“先生火术修为,果然超越了前辈,开出了火术新境界。这无名的一招,精妙之处,在于化敌之害,为己之资。变化因变而变,已经突破了火术的极限,后来者很难再往前开出新天地了。不过,这一招最大的缺撼,也因此而存在。追求完美的结果,最终是将自己也关在了笼子里。如果先生的修为再往前走一步,你这一招日后我恐怕是破不了的。”
炎离听守一缓缓道来,无一不是说在自己心坎上,有赞要弹还有建议,沮丧失望之情马上一转而为欣喜,他双掌合什,真诚地对守一说:“谢谢大师赐教!炎离受教了!”
守一转而对听雨说:“姑娘也来了。你刚才要是出手,恐怕我现在就不能站在这里说话了。谢谢!”
听雨哼了一声,说:“你以为我是那种明明抢了偷了别个的东西却要在这里装神装君子的无耻之徒么?”
守一讪讪一笑,无言以对。
炎若这时已经将弟弟扶至一平坦处继续调息,扬声对守一说:“先生刚刚鏖战一场,在下要捡这个便宜,向先生领教了。”
守一生性木讷,正不知如何应对听雨一番话之后的尴尬,听到炎若喊话,正好趁此脱身,便应了声好。
炎若说:“自从来到失魂岛之后,觉今是而昨非,昨是而今非。万念俱息,只是修心养性,残存天地之间。偶得无明之术,今天向先生印证。”
守一说:“岂敢!守一今日能有这个机缘与你兄弟切磋,此生何幸!”
当炎若与守一敛神静气,正欲交手;当听雨全神关注在这一场即将到来的恶斗,非住非流的一个动作,改变了现场的形势。
守一与炎离一番惊心动魄的争斗之后,守一虽然最终破火而出,但看着获胜的守一的模样,非住非流心里很清楚,再这样下去,形势会越来越糟糕。
炎若的修为与他弟弟相较,只高不低。
旁边还有个不测深浅的听雨。
断天崖几乎可以说是个绝地,三面绝壁,去路又被炎若炎离和听雨封住,完全没有回转的余地。
如果要改变这一切,唯一的机会在于,如果听雨他们真是来邀请自己的,那他们应该不会对自己痛下杀手。这是个赌注,赌的是自己的性命。
关键是自己的速度,能冲出这断天崖吗?非住非流一直不动声色地等待着机会的出现。
当大家心神放在即将到来的争斗,非住非流认为,机会来了!
他一把抄起还在天罗地网中的映雪和胖子,掠空飞出。
其实原来根本没机会,就在他还没掠出包围的时候,在现场的三个魂灵都作出的反应。
但他赌对了,听雨将随心而至的一招在就要发出的那一刻生生地转移了目标。正是为了一念之间要生硬地转移目标,她的五脏六腑翻江倒海般一阵折腾,身体也痛到扭曲。
炎若的招式却是已经发出,这几乎是来自本能反应的一招,在它发出之后,炎若突然意识到,这发出的一招,正是自己苦修而不得的新境界。一闪而过的狂喜之后,当他看清了自己攻击的目标,不由得大惊,想追回已经晚了。
非住非流从自己身后掠出,向包围外飞去的时候,守一知道坏了,他后发先至,他及时追上了非住非流,却是等于正好正面迎上了炎若那无意发出的一招。
守一和非住非流一齐中招。
中招的那一刻,守一突然感觉自己的丹田被点燃了。
非住非流看似更严重,在中招那一刻,他感觉自己突然被扔进了烈火之中。
守一知道自己伤得很严重,而且可能会越来越无法控制,而非住非流只是受到波及,受的只是炙热之苦。趁炎若和听雨为他们自己所发出的招数神意转移的那一刹那,他带着非住非流他们突围而去。
守一与炎离一番惊心动魄的争斗之后,守一虽然最终破火而出,但看着获胜的守一的模样,非住非流心里很清楚,再这样下去,形势会越来越糟糕。
炎若的修为与他弟弟相较,只高不低。
旁边还有个不测深浅的听雨。
断天崖几乎可以说是个绝地,三面绝壁,去路又被炎若炎离和听雨封住,完全没有回转的余地。
如果要改变这一切,唯一的机会在于,如果听雨他们真是来邀请自己的,那他们应该不会对自己痛下杀手。这是个赌注,赌的是自己的性命。
关键是自己的速度,能冲出这断天崖吗?非住非流一直不动声色地等待着机会的出现。
当大家心神放在即将到来的争斗,非住非流认为,机会来了!
他一把抄起还在天罗地网中的映雪和胖子,掠空飞出。
其实原来根本没机会,就在他还没掠出包围的时候,在现场的三个魂灵都作出的反应。
但他赌对了,听雨将随心而至的一招在就要发出的那一刻生生地转移了目标。正是为了一念之间要生硬地转移目标,她的五脏六腑翻江倒海般一阵折腾,身体也痛到扭曲。
炎若的招式却是已经发出,这几乎是来自本能反应的一招,在它发出之后,炎若突然意识到,这发出的一招,正是自己苦修而不得的新境界。一闪而过的狂喜之后,当他看清了自己攻击的目标,不由得大惊,想追回已经晚了。
非住非流从自己身后掠出,向包围外飞去的时候,守一知道坏了,他后发先至,他及时追上了非住非流,却是等于正好正面迎上了炎若那无意发出的一招。
守一和非住非流一齐中招。
中招的那一刻,守一突然感觉自己的丹田被点燃了。
非住非流看似更严重,在中招那一刻,他感觉自己突然被扔进了烈火之中。
守一知道自己伤得很严重,而且可能会越来越无法控制,而非住非流只是受到波及,受的只是炙热之苦。趁炎若和听雨为他们自己所发出的招数神意转移的那一刹那,他带着非住非流他们突围而去。
守一挟带着非住非流他们一路风驰电掣,不消片刻便上得清心关第一个关口。这里也是炎若炎离二兄弟修行的地方。守一上得关口,放开非住非流,放出天罗地网中的映雪和胖子,二话没说,便就地坐了下去,丹田里的火越来越大了。
映雪和胖子早已经醒了过来,知道现在的形势非常紧急,却不知道守一被火若那无意的一招所伤,三个伙伴看着守一那干枯的面容如今变得赤红,好象要喷出火来,不知道守一到底受的是什么伤,伤在什么地方。但他们知道,守一正在打坐给自己疗伤,他现在需要的是时间。
非住非流探头往关下张望,炎若炎离二兄弟和听雨已经快到关下。非住非流想:守一大师需要多长的时间呢?凭我们三个的修为又能阻止听雨他们多长时间呢?
擎天决定凑热闹去,还要找守一问个清楚,为什么现在变得这么无情无义对自己下重手?为什么有热闹有好玩的不捎带上自己?还朋友呢,我呸!擎天告诉自己,说这话的时候一定要很用力很用力地吐出有生以来最大的一堆口水到守一的脚边,让他知道这就是不把朋友当朋友的后果。
擎天万万没有想到,当他下到清心关最后一个关口时,他再见到的守一如今变成了这个模样。从远处看去,擎天也知道,守一受伤了,伤得很严重。这个失魂岛上,能把他伤成这样的,除了他师傅关心和树上的,就不可能有其它魂灵了。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那三个正在往关口下张望的魂灵一个也不认识,他们怎么和守一在一起?
擎天巨石落山般冲下山来,还未到,便大叫道:“守一,谁把你伤成这样的?”
守一听得地动山摇般的脚步声,知道擎天来了,如今又听到他这第一句话,警戒之心才放下。他示意围上来意欲阻止擎天的非住非流让开,对擎天说:“ 擎天,你来得正好。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快!带他们去见我师傅。听雨和炎若他们就要追到了!”
映雪对非住非流说:“我和胖子留在这里照看大师,他们的目标是你,你走了我们反而没事,你们快走。”
非住非流知道她说的对,说:“好!你们一定要好照看好大师。”
映雪然后对擎天说:“你们跑过前面那个山顶,立刻找个隐蔽的地方藏好。看到听雨他们折返回去后再继续跑,跑的动静不能大,走远点再尽你的全力飞跑。记住!记住!”
守一也对擎天说:“照这位姑娘说的做,快走!”
擎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事情肯定很严重,否则守一不会神情如此急切,当即抓起非住非流的手,一边向山上飞跑,一边说:“守一,你坚持住,我很快找你师傅来。”
映雪见他们去了,对守一说:“大师,我想了个法子来阻一阻追敌,只是要委曲你换个地方打坐了。”
守一见她胸有成竹的样子,以自己目前的伤势,硬拼也拼不了多久,当即点头说好。
听雨和炎若炎离二兄弟先后追上清心关第一道关口,三条影子先后从石室门前一闪而逝。如果守一没受伤,听雨知道自己追上他的机会很小,更何况是在这颇费精神和体力的清心关,但是现在,她很有把握在前面那个山头追上他们。结果大大出乎她的意料,当他们上到山头,放眼望去,守一和非住非流他们踪影全无,好象消失了一般。
听雨停住,回头笑着问炎若:“大师,你们外出的时候,是不是有关门的习惯?”
炎若不知道为什么听雨突然会问自己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便回应说:“这失魂岛也就这么几个魂灵,常年都难得走动几回,关门做什么?”
听雨笑着说:“这就是了。不要再往前追了,我们追过头了。”
炎若说:“不往前追了?也许他们是在前面某个地方躲了起来?”
听雨说:“大师,听我的没错。刚才掠过你们石室门前的时候,我当时还有点奇怪,怎么这两洞石室的门一是开着的,一是关着的。大师既然没有关门的习惯,想必那门是别的魂灵关上的。”
炎若听她这么一说,恍然大悟,原来守一他们是躲进了自己静修的石室。
守一,胖子和映雪先后进入石室,映雪殿后将石室的石门推合上,特意留下一线缝隙。胖子将守一安顿好后也过来听动静。
映雪说:“他们刚刚过去了。”
胖子说:“你不是说要阻一阻他们么,他们都跑过去了还怎么阻啊?”
映雪说:“别出声,如果够仔细够聪明,他们应该快返回来了。”
胖子说:“他们返回来后,我们怎么应付啊?”
映雪一笑,说:“你等着看戏就是了,千万别出声。”
一分钟不到,不到60秒,可以改变整个事情的结局。以听雨他们的速度,如果再往前二分钟不到,他们就可以看到躲在石头后面的擎天和非住非流。但他们折返了,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擎天见听雨他们折返了,忐忑的心才放了下去。二人从藏身的地方出来,继续往前走。擎天对非住非流说:“那姑娘莫非是神仙么,她怎么知道听雨他们会折返的?”
非住非流说:“我们也是才认识不久,一路出生入死过来。她应该是布下了什么迷魂阵,诱使追我们的魂灵出现误判,他们才折返回去的。”
擎天说:“你小子到底是什么来路?这失魂岛本来一向相安无事,如今为了你居然都打起来了,守一还受了那么重的伤。”
非住非流说:“我就一个寻常的魂灵,和大家没什么不同。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都来抢我,要是我知道,就好了。自从我各伙伴莫名其妙地进了断魂谷,好象一切都变得不受自己左右了。”
擎天说:“这就怪了。听你这么说,你们是刚刚才进入到这失魂岛的。和大家无怨无仇的,看你浑身上下又没什么宝贝之类,修为么,也浅得可怜。真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拼个高低来抢你。”
非住非流被擎天这一番直白说得脸有愧色,讪讪地说:“是啊,我身无一技之长,又没有什么宝贝在身,真想不通他们为什么非得来争一个没用的东西。”
擎天没有注意到非住非流脸有愧色,也没有觉察到他的言语上有什么不对,接着说:“就是啊,我这么聪明,还是想不通。”
非住非流听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听雨和炎若炎离二兄弟折返回到石室前,就听得石室里一个带哭腔的女声说道:“大师,大师,他伤在哪里啊?你快救救他!”
只听到守一叹了口气,说:“他中的是火宗无明之火,心内如焚。除了我师傅和炎若,它世界恐怕没有别的魂灵可以救得了他!”
那女声哭道:“求求你,大师,救救他吧,他看上去快要死了!”
守一重重叹了口气。
听雨听罢此番对话,脸色大变。非住非流硬闯断天崖的时候,她看见他确实中过炎若的无明之火,只是没想到情况会如此严重。如果非住非流就此因伤死去,那后果实在是不敢想象。关心则乱,乱则出错。她转身问炎若:“大师,你这无明之火的解药在身上么?给我!”
炎若见她脸色大变,知道现在不是辩解的时候,即使是说出自己的所知道的疑点她也未必听得进去。这个非住非流对她来说太重要!
炎若说:“解药不在我身上,就在他们呆的石室里。”
听雨说:“你快点告诉他们,解药到底放在什么地方!”
炎若扬声对里屋说:“守一大师,无明之火的解药就放在壁橱里,灰色瓶子那个。口服之后,你用水宗的心法助他行气三周天就可以了。”
又听得石室里那女声恨恨地说:“大师,他们刚才伤了他,现在又来扮慈悲,不可相信他说的话,这药难说不就是断魂散!”
守一说:“炎若大师不是这样的歹毒魂灵。他们也是好心来邀请他,又不是要谋害他的性命,我相信炎若大师说的话。”
那女声道:“大师怎么如此好心肠?!这个它世界,什么妖孽没有!”
听雨听得石室里还在争执,心里那个急啊,高声说:“守一,你心里清楚这个魂灵对于我们来说是何等重要!我们会谋害他么?别废话,快给他服药!”
守一服下粉末状的解药,再气运三周天,果然,丹田内那股无法控制的无明之火消失不见,元气虽然受损,好在伤势已经被控制住了。
听雨在外面始终没听到非住非流的声音,又不知道他到底伤势如何,在外面只是干着急。约摸半柱香之后,算算时间也该运气调养好了,于是高声问道:“守一,他现在怎么样?”
守一说:“现在好多了,还要调养一段时间才能复元。”
听雨和炎若在外面一听守一的声音,和刚才外强中枯的声音一比较,他们几乎同时醒悟到自己中计了。非住非流根本不在里面,受伤的是守一。
听雨大急,留下炎若兄弟不动声色候着,自己朝守魂关方向追去。
每个魂灵都有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时候。现在,擎天恨不得能有个地缝绕过问心关去。
从断天崖方向往守魂关数来,问心关是清心关最后一个关口,也是通往守魂关的唯一一个关口。清心关山势蜿蜒至此处,卒然收窄,断裂,与守魂关隔崖相望。
擎天恨不得能有个地缝绕过问心关去。问心关上,那个久久没有现身的债主,此刻,正施施然钉在问心关上,脸上那个笑,好象有一千朵狗尾巴花在开放。
擎天装作没看见,加快速度往悬崖那边冲。
他的债主哈哈一笑,拦住他的去路,笑着说:“擎天,你这般惊天动地的,要干什么去呢?不是要去躲债吧?哈哈。”
擎天大窘,只得停下,说:“不就是打赌输了你么?躲什么躲,话说得这么难听!天落,让开路,我这真有急事,赌债回头再跟你算。”
天落一笑,说:“你也会有急事?哈哈,这失魂岛鸟不拉屎的地方,从来还没听说有什么急事。”
擎天:“真有急事。都是为了这小子,守一都受了重伤,我找他师傅去救他。”
天落说:“就是为了这小子?我看寻常的很呐,你不会是拿他来忽悠我吧?”
擎天说:“真的就是为了他,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天落上上下下看了几遍非住非流,对他说:“奇怪啊,我看你也没什么奇特之处啊,怎么就成了香饽饽呢?”
非住非流说:“别说前辈不明白,我自己现在都莫名其妙。”
天落笑着说:“既然是这样,那就不错了。”
他话音刚落,突然动手。擎天还在糊涂他说的不错究竟指的是什么,双腿猛然一阵剧痛,不支倒地。这变化来得太快,瞬息之间,擎天受伤倒地。非住非流刚想过去,剑已经到了自己胸口。
计划进行得很顺利。剑去无留意,当它流水般进入非住非流的体内,天落感受到它那欢喜的呻吟。这欢喜来得太容易,天落为自己的智商寂寞和忧伤。
守一去后,关心走出道场,无邪蹦蹦跳跳地尾随在后,在面朝清心关方向的崖石上,他们放飞了一羽白鸽。白鸽展翅旋转高飞而去,关心看着它越飞越远,越来越小,成了一个小点,竟有点痴了。
无邪说:“师傅,小鸽子还是给树上的神仙姐姐送信么?”
关心说:“是啊。”
无邪说:“我们为什么不自己去呢?”
关心说:“无邪,有些魂灵,不是你想见就能见到的,有些事,不是你能做就可以做到的。等你长大了,你就知道了。”
无邪嗯了一声,说:“守一哥哥怎么还没回来啊?”
关心抚摸着无邪的头,说:“你师兄去断天崖了,我们在这里等他回来好不好?”
当擎天带着非住非流出现在视线之内,关心知道事情的发展都在自己预料之内。但是,接下来的变化,让他追悔莫及,天落一出剑,他就知道自己错了,错得很致命。天落的剑,目的不是为了生擒,而是为了将擎天和非住非流置之死地。无论是自己这方,还是树上的,当事二方根本不可能这么做!
在这刹那,当天落的剑刺进非住非流的身体,关心全身突然发出微光,他一掌击向天空。一团光线,应掌从天而来,关心摘下三缕光线,一缕弯曲成弓,一缕为弦,一缕为箭。这些动作一气呵成,几乎光线出现的同时,他将光箭射了出去。
在关心将光箭射出,自己也准备飞出的同时,他看见一点白光,从天而降,几乎和自己的光箭同时飞向问心关。
电脑被攻击,彻底死了,上不了网,更新要暂停,等电脑正常了再说。
天落有一点点为自己的智商感到寂寞,还有点淡淡的忧伤。按照计划,任务完成后,他即刻翻身后飞,往悬崖下飞落。当他即将飞落悬崖,他突然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身体好象失去了平衡。他最后往问心关悬崖上看了一眼,他骇然发现,自己的整个手臂,还在问心关上,自己的剑,还在非住非流的身体里。
这感觉很怪异。之后,恐惧,痛一齐涌现,天落如同一只失去一只翅膀的怪鸟,挣扎着跌落到一片黑暗之中。
这个梦很简单,简单到纯粹,它没有开头,也没有结尾。也可以说,开头就是结尾,结尾就是开头。对于这个梦,非住非流走过了恐惧,快感体验到习惯的心路历程。梦的内容很纯粹: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下坠,下坠,不停地下坠,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
与过去不同的是,一梦醒来,非住非流看到的不是老鬼温暖的眼睛,却是支颐浅睡的映雪。三个伙伴出生入死这一路过来,如今,非住非流这才发现,她不仅美,而且温暖。
老鬼曾说过:爱是谎言,欺骗,阴谋,最终得到的是毁灭。当时他说这话的时候,好象有一座火山突然从身体里爆发。尽管老鬼极力掩饰,但非住非流还是仿佛听到他的灵魂里仿佛有无数只怪兽在怒吼。
伤心大师曾说过:爱是一场繁花盛放,最终魂归泥土。伤心大师淡淡而言,非住非流在那一瞬间却从他眼睛里看到深不见底的寂寞。
他们给出的答案中,非住非流似懂非懂,越想越混乱,最后成了一滩泥浆。
直到在断魂谷见到映雪第一眼,他还不明白自己的心为什么会突然痛了一下。此时此刻,一梦醒来,静静地看着她,非住非流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心情是如此的欢喜。
他静静地看着她,忘记了时间,忘记了伤痛,忘记了疑问。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胖子端着汤药走了进来,后面跟着无邪。无邪也看见非住非流睁着眼,顿时欢呼雀跃,说:“哥哥醒来了!哥哥醒来了!我告诉师傅去。”小狗般屁颠屁颠就出去了。
映雪被无邪的声音从浅睡中唤醒,恰似一枝初春黄绿,突现花粒儿三二,更添精神。四目相对,一石入水,乱了桃花,皱了一池春水。映雪脸现菲红,心突然就失控了,明眸一对,也不知是欢喜多呢,还是羞涩多。她说:“醒来了也不知道叫一声,嫌大家担心你还不够么?”
胖子见他们两个一个痴呆,一个欢喜欲掩还羞,调笑道:“你看他是醒了,我看是病得更严重了,从头到脚完完全全痴呆了。”
映雪一听,快步走到床前,纤手轻映非住非流额头,说:“没发烧吧?正常啊。不会是内伤还没痊愈吧?”
非住非流说:“你别听胖子的鬼话,丫一肚子坏水。”
映雪这才反应过来,刹那间满园春色关不住,一脸桃花闹春来。她佯怒着对胖子说:“你真是一肚子坏水。该换你守这儿了,我困了,睡觉去。”
胖子说:“你现在舍得走啊?睡得着啊?他要是真痴呆了,我可没解药!哈哈。”
映雪听得出他的话外之音,笑着说:乌鸦嘴。带着满心欢喜,一脸羞色,出门而去。
非住非流目送映雪出门而去,心中竟隐隐有点失落。没滋没味地喝完药,他问胖子:“守一大师和擎天的伤怎么样了?好了没有?”
胖子说:“他们的伤早就好了。听关心大师,哦,就是守一和无邪的师傅说,守一受的是内伤,元神受损,调养些日子就会恢复。擎天伤的只是皮肉,却总是好不了,现在还躺在床上养伤。”
非住非流问:“擎天和我离开后,听雨他们没有为难你们吧?”
胖子说:“我到现在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听雨他们折返后,不知怎么又识破了映雪的计谋,自己一个去追你们。等她再折返时,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看都没看我们一眼就走了。炎若他们二兄弟也识趣得很,没再为难我们。大家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散了。等我们上得守魂关来,才看见你被伤重得奄奄一息了。听雨当时一看见你那模样,都流泪了。”
非住非流一听,居然心里开心得很,说:“她流泪了么?真的么?她当时是怎么流泪的?”
胖子说:“怎么流泪的?你这问题真是问的好。流泪还能怎么样,难道还能从口里流出来吗?看你高兴得好象走了狗屎运的德性,典型一重色轻友的榜样。我当时也为你哭了好几嗓子呢。”
非住非流说:“想不到哥哥我受点小伤,居然赚到你好几嗓子,哥哥在这里感动得鼻涕与眼泪齐飞了。”
胖子说:“小伤?你现在是有心情说这优闲话。当时我们一看,你跟个死尸相比也就多一丝气罢了。要不是关心大师尽全力施救,你早就魂归浑沌了。”
非住非流寻声看去,只见一寻寻常常的老者,也不见有何等的出众之处,带着守一和一个小孩走进房来。非住非流推想是守一和无邪的师傅到了,连忙下床,向老者跪拜,说:“大师救命之恩,晚辈没齿难忘!当时晚辈命悬一线,岂能不知。刚才是跟兄弟开玩笑,望前辈不要介怀。”
关心长叹一声,说:“任尔白璧无瑕,天生明珠,难销红尘累。你看我是斤斤计较的市侩之流么?”
非住非流这才醒悟到自己真的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脸一下胀得通红。忙说:“晚辈失语了,请前辈见谅。”
关心哈哈一笑,说:“你不要再解释了,越解释越错。我刚才是实话实说,真正救你的是守魂者。当时其实你也看见了,只是你不清楚是怎么回事而已。”
非住非流说:“中剑的那一瞬间,感觉很奇怪,不是痛,而是感觉自己整个魂灵都要被这剑吸到它里面去。”
关心点头说:“没错,这正是天外咒毒的厉害之处,创伤倒是小事。”
非住非注说:“好象是同一瞬间,天空中突然出现了一缕形状象箭的光线和一点白光,在我看见的同时它们几乎同时到了问心关。那缕光线射中了落天的手臂,可怜他直到飞落下悬崖时好象也没发现自己的手臂掉了。那点白光落进我的灵台里,我当时感觉在那一刹那仿佛从一个巨大的漩涡里脱身一样。前辈刚才所说的本然魂霖,莫不就是那点白光?”
关心说:“正是。若不是守魂者及时天降本然魂霖,恐怕我还没到问心关,你就魂归浑沌了。”
非住非注说:“如果不是二位前辈搭救,晚辈早就遭遇横祸了。不知这位守魂者前辈可在这里?如此大恩,怎可不当面叩谢!”
关心长叹了一声,说:“她要是在这里就好了。我们还是不死不休的仇敌呢,呵呵。你先再调养调养几天吧,到了相见的时候自然就会见到了。到时候,我还有事要相求于你呢。”
非住非流说:“前辈言重了,到时说一声就行了。”
守一说:“你就听我师傅的话,再调养几天吧。我和师傅这段时间一直找寻天落的下落不着,还要出去找找看。”
关心和守一转身出房而去,无邪这段时间跟新玩伴混熟了,自然不再纠缠他们。
关心和守一先后走出道场。
守一说:“师傅,我们这段时间失魂岛都差不多寻遍了,这天落活不见魂,死不见尸,他不会逃出了这失魂岛吧?”
关心说:“这正是我最担心的。凭天落的修为,他是不可能有机会逃出去的。其实,当他在问心关上突然动手时,我就在怀疑,他的背后是不是有其它魂灵在掌控?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他怎么敢同时得罪我们和树上的守魂者?他完全清楚,他这样做,以后根本没有在失魂岛存在的机会。当我到达问心关,看到非住非流受的伤,我知道我的怀疑是对的。”
守一说:“师傅,我还有个疑问。如果说天落真是被其它魂灵控制才做出这些反常的举动,那么,那控制天落的魂灵是如何进入到失魂岛这空间的?我们怎么可能会毫无察觉?非住非流他们以及清心关上那些魂灵当初进入失魂岛的时候,他们在踏上云阶之前,我们都是知道的。”
关心说:“我们因存在而存在,也可以这么说,我们因体系而存在。它世界的一切,在我们眼里是自然而然,也自然而迷。当我们魂灵来到这个它世界,我们和它世界这个体系之间,为了各自的存在,相互适应,相互改变。终于,有朝一日,我们在这个体系中存在下来,成了这个体系中的一个组成部分。天长日久,扭曲也成了习惯,成了自然,我们慢慢失去了质疑体系,质疑自己的能力。”
“其实任何一个体系的存在都不可能是完全扭曲,完全封闭的,它们之间一定有存在状态转换的通路,否则体系存在和变化没有存在的基础和可能。我不知道控制天落的魂灵是如何进入失魂岛的,但我知道这失魂岛一定存在着我们不知道的通路。”
守一说:“师傅的意思是,控制天落的魂灵来自它世界之外?”
关心说:“是的。其实,根据古籍记载,这天外咒毒,加上这次,应该出现三次了。它第一次出现是在空山。当时,它世界的主宰问天已经将问魂剑修炼成天意,当血气方刚的兄弟俩,白如水和白如风,也就是它世界上一代的神和如今的神,登上空山,却只看到一剑一书信还有天外咒毒四个血字。他们按照书信中的嘱托和符咒,再加上兄弟二人的符咒,将天意封关。至于天外咒毒这四个血字,直到它再次在空山出现,他们才知道当时可能发生过什么。”
“当时,它世界面临第二轮劫变,一场大乱之后,魂灵凋落无数,上一代的神也不知所踪,这天外咒毒也突然消失。不过,在这一次的争斗中,这兄弟俩还是找到了克制这天外咒毒的解药,并交由守魂者秘藏。想不到这天外咒毒如今再次在失魂岛出现,看来,它世界真的要面临一场浩劫了。”
守一说:“如此说来,这天外咒毒的出现并不是个意外。它每次出现好象针对的都是特定的魂灵。非住非流这次因之伤重,莫不是因为他体内那已经被守魂者释放的未知力量?”
关心说:“当一个体系激变的时候,一切都未有定数。有这个可能,却未必会得到应有的结果。一切都看他先天的造化和后天的修为,不同的选择,就会有不同的结果。且行且看吧,只可怜这它世界的魂灵,犹在醉梦中,不知巨劫临身。”
守一说:“师傅说的是。此时此际,我辈当逆风抗雪,匡扶正道,挽救生灵,方不负这几千年来的修炼。”
关心说:“一个体系激变的时候,什么是正道,什么又是邪道?这很难判断,不同环境下成长的不同魂灵对这个理解也不一样,你看看如今天若山,神照山,还有空山的现状,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正邪的判断和选择并不可靠,可行,乱世之下,唯一可行的是确保每一个魂灵存在的机会,这或许是破解乱局的一条路。”
守一说:“师傅说道,徒弟谨记在心。”
关心说:“呵呵,看来你是静久生动意了,放心吧,该你走的时候我自然会让你走的。”
守一说:“想想在这失魂岛何等的自在,如果真有一天要离开师傅和无邪师弟,现在想想都会舍放不下。”
关心说:“事来我当在,不问心,不问天,修心之魂,何苦执着于一情一境,一时一刻。走吧,今天再仔细查探个遍,一有发现,即刻发出信号,不可大意。”
按照计划,一旦得手,即刻飞落悬崖,当他最后一次回望问心关,天落惊骇地发现,自己的一只手,还有剑,还留在问心关上。他如同一只失去控制的风筝,挣扎着跌落黑暗的崖底,带着痛,恐惧。
天落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手,还有剑留在了问心关上,痛,还有恐惧,却如此真实地正撕裂着他的魂灵。短暂的惊骇过后,灵性回归,他如同一只受伤的狼,本然地为自己止伤,疗痛。他告诉自己,过去的已经无可改变,不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最重要的是,现在,自己要保持清醒,一定要清醒。
在黑暗中,越往下跌落,天落越感觉到阴冷。这阴冷侵魂入髓,无可抑止。他突然想,如果那个和自己作交易的神秘魂灵不守信怎么办?也许他并没等在下面?一个伤到残废的魂灵对他还有多大的吸引力?天落安慰自己:手虽然没了一只,剑也丢了,但我还有智慧,这才是我真正的武器。
一声巨响,天落跌入水中,水冷入骨,他挣扎着浮出水面,眼前却是一片深深的黑暗。哪里才是岸呢?他张目四望,远远的黑暗之中,突然找寻到二点幽幽绿光。
这绝壁之下,黑暗之中,莫非有什么妖魔?还是那与自己作交易的神秘魂灵?
天落挣扎着向绿光处游去,与其在黑暗中乱碰运气徒耗体力,不如事到绝境须放胆。绿光所在之处,有可能是岸。只要能上岸,就能暂时摆脱目前的困境。
天落的选择没错,他赌对了。这里确实是岸,岸上等候着的也正是和他作交易的魂灵。虽然从没看清过他的模样,但天落熟悉他的声音。
这魂灵说:“我很好奇,你为什么宁愿在这冰水里折腾也不喊救命?”
天落手脚并用摸黑爬上岸,站住,说:“因为我还活着。”
这魂灵说:“有趣,难道死了还能喊救命?”
天落说:“不能。所以救命这二字与我无缘。”
这魂灵说:“虽然你是废了,但我还是忍不住有一点点喜欢你了。任务完成得很漂亮,白如水这妖孽费尽心机,自由和修为换来的二滴本然魂霖此次该都得用完,哈哈,看看以后这它世界还有什么可以克制我的销魂神咒液(即关心所说的天外咒毒)。”
天落说:“天神英明,此次行动,就是为了消耗这本然魂霖么?”
这魂灵说:“正是。本天神此次不惜打草惊蛇,正是为了这一目的。”
天落这才明白这次行动的目标所在,心里难免有点忐忑,说:“不知下一步该如何行动?请天神示下。”
这魂灵说:“下一步?哈哈,哈哈。下一步你就不需要知道了。有一件小小的事情,之前我忘记了告诉你。”
天落大惊,强力控制住自己,问:“不知天神忘记示下的是什么事情?”
这魂灵说:“这里确实有一条失魂岛通往外面世界的通路,不过,这条通路对本天神来说是通天大道,对于象你们它世界这类扭曲存在的魂灵来说,却是条只有死了才能通过的轮回之路。”
天落闻言大惊,大怖,这魂灵话音还未尽,他便突然箭一般退飞向刚才挣扎过的水面。他的反应很快,很突然,退飞的动作也干脆利落,没有一丝一毫的拖泥带水。可惜,他的双脚还没有触及到水面,身体突然不知被什么击中,石头一般跌入水中。
这魂灵见天落跌入水中,淡淡地说:“怎么样死不是死,偏偏要选择让自己这么痛苦的死法,真是愚蠢之极,白白浪费本天神的力气。
说罢,身隐,不见。
守魂关上,清静的道场内突然爆发出一阵哄笑。在守一的卧室里,也就是擎天如今养伤的房间里,擎天正半躺在床上笑得呯呯地捶胸,连窗户也被他的笑声震得发抖。非住非流坐在床前,也是笑得眼泪都飙出来了。
无邪一边蹦一边说:“我赢啦,我赢啦!快点叫师傅!”
胖子被这意料之外的失败羞臊得脸都红了。
非住非流一边笑,一边对胖子说:“也不看看无邪的师傅是谁,自己这点修为,居然敢跟他比试悬空静坐!恭喜恭喜,快点参拜师傅!”
胖子弹弹衣服,说:“大意了,大意了。刚才这一场算热热身,现在来玩正式的。”
非住非流说:“无邪,不要听他胡说,诓你呢。”
擎天也附声说:“无邪,别听他的。想玩下一场先叫师傅再说。”
无邪听他二位力挺自己,蹦得更高了,声音喊得不更响:“叫师傅,叫师傅。”
胖子半假半真横了擎天和非住非注一眼,又嘻笑着哄无邪,说:“无邪,乖,别听他们胡说。哥哥等下给你讲那只小兔子的故事,你想不想知道它后来怎么样了?”
无邪停了下来,说:“想啊。那只小兔子后来怎么样了,它跑到哪儿去了?”
胖子说:“乖,只要你听话,我等我们比完就讲给你听。”
非住非流继续捣乱,说:“无邪,我也知道那只小兔子的故事,我现在就可以讲给你听。不要听他胡说,让他喊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