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晋元里的水月堂
那是发生在贞观年间的事,具体是哪一年,因为岁月的流逝,也不大有人记得了。模糊的记忆中仿佛那一天似乎正是三月初三上巳日,春暖花开,莺飞草长,曲水边积聚了许多达官贵人,鬓影霓裳的倩影令人赏心悦目,更有玉环相击的清脆声不绝于耳。
木匠店的老板王掌柜正趁着午后难得的闲暇时光躺在店门口的躺椅上眯着眼享受那久违的阳光,这时,一个阴影却突然出现挡住了光线。他睁开眼一瞧,却是一个年轻女子。说来也怪,这个时候,爱美的姑娘们早已换上了鲜艳的轻薄衣衫,而眼前这个女子看上去约摸也就二十岁上下的样子,却穿着一件上身黑下身白的广袖长袍,一点不像时下衣服的式样。
王掌柜揉了揉眼睛,坐起身,问:“姑娘,有何事啊?”
女子唇边带着一分笑意,说不清到底是不是真得在笑,说:“掌柜的,这里可能做牌匾?”
“是店铺的牌匾吗?能做,能做。姑娘可是要开店?取好名字了吗?”见生意上门,王掌柜顿时睡意全无,变得神采奕奕。
“名字……这我倒忘了。”女子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让王掌柜很是讶异。开门做生意这么久,怪人怪事见了不少,不过这还是第一次见人居然事先没取好店名就来做牌匾的。
就见那女子的目光落到木匠店里的一面铜镜上,微露喜色:“一切皆是镜花水月,不如就叫水月堂吧。”
“哦,水月堂。”王掌柜点了点头,把名字记在了心里,“那不知姑娘要什么式样的,又喜欢何种木料?这牌匾做起来可有讲究了,得和你开店的地方相配,你要是在曲池那边,这木料可得用好的……”
说到自己的本行,王掌柜就变得滔滔不绝,可还没说到一半,便被女子打断了:“一般的木料就行,式样也要最简单的。我身上的钱不多。”
说出这句话时,女子的神情很坦然,反倒是王掌柜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可不是那种势利的人,连忙笑着说:“行行行,三天之内保证给你做好。你可以先付一半的钱,等做好了我给你送过去,再付剩下的一半。”
女子点点头,也不像其他客人那样讨价还价一番,付了一半定金后,便要离开。王掌柜连忙叫住她,“姑娘,你还没说你姓什么,牌匾做好后,要送去哪儿呢?”
“哦,我姓巫,你叫我巫箬好了。牌匾做好后送到巷尾最后那间就行了。”女子指了指跟木匠铺隔了大约十几间铺子,一半被阳光照亮一半隐在黑暗中的那间毫不起眼的小屋子。
王掌柜却一下愣住了,连女子何时离开的都不知道。
那间“不祥”的房子何时租出去了?
这事还要从十年前说起,当时这条街刚刚开始修建,各家凑钱请了个很有名的风水先生来看风水。本来一切都还不错,谁料风水先生刚走到巷尾便脸色大变,转身就走。众人连忙追上去询问原因。风水先生旋风一般直走到巷口才停下来喘着气说,巷尾那块乃是极阴之地,绝不可住人,否则主人家必招横祸。众人慌问可有破解之法,风水先生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说他无能为力,只求这条街前面的店铺生意兴隆,客似云来,人气足,兴许能压住巷尾的阴气,但轻易不要靠近,住人则更是不行的。这个风水先生即便是在这长安城,那也是首屈一指的,他都说无法破解,那再请其他人也是枉然。幸亏那块地的主人家底不薄,出钱照风水先生说的在上面修了间屋子“镇住”地下的阴气,但自从修好后,便没人住进去过,周围的人知道这事的,一般也不轻易靠近那里。不过说来也奇怪,巷尾虽是不祥之地,但巷口的十几间铺子生意倒是不错,大家都对此事守口如瓶,所以很少有外人知道这条街的“秘密”。
虽说十年过去了,这条街一直太平无事,但这主人家未免也有些缺德,怎么能将这种房子租出去呢?这不是把人往火坑里推吗?说来这王掌柜也是个有良知的人,思前想后,还是觉得应该把这事告诉那个叫“巫箬”的姑娘。正坐立不安的时候,他家媳妇带着孩子出去上香回来了,听他把话一说,连忙摇头:“这事可是我们整条街的秘密,你要告诉了她,她宣扬出去怎么办?以后哪还有客人敢上咱们这儿来。”
“可是,这人命关天啊……”
“不行不行,且不说会不会影响咱们家的生意,要是被其他商铺的人知道是我们泄的密,肯定不会放过我们的。”
说来这王掌柜什么都好,唯一的就是怕老婆。听媳妇儿这么说,再看着刚满五岁的儿子,只得就此作罢,叹了口气去选木材做牌匾。其实这王家媳妇也不是什么坏人,只是这人都有私心,在她眼里什么都比不上自己丈夫和儿子重要,何况是那不认识的陌生人,要怪也只能怪那姑娘倒霉,被主人家给骗了。
接下来的三天里,有人住进了“那间房子”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晋元里,所有人都在私底下悄悄议论着,可是谁都没有声张,一切似乎都跟往常一样。
到了第三天,王掌柜的牌匾做好了,正犹豫着怎么送过去,那个叫巫箬的女子又像第一天那样突然出现在了铺子门口,依然还是那副有些古怪的打扮。
王掌柜连忙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走上前说:“巫姑娘你怎么亲自来了?我正说派人给你送过去呢。”
巫箬脸上又是那似有似无的淡淡笑意,说:“今日我铺子开张,反正是要过来的。掌柜的,能否帮我找人把牌匾安上?”
“哦,可以可以。”也不知是不是出于对她的愧疚,王掌柜一口答应了下来,可再看店里的那三个徒弟,一个个都往一旁缩,摆明了不想去。狠狠一瞪眼,王掌柜强行拉了他们,连着自己一共四人,扛上牌匾,跟在巫箬的身后,向巷尾那间房子走去。
一路上,各家商铺的人都躲在自己店里偷偷打量着这一行人。眼看着那间房子越走越近,王掌柜的心也越提越高。更奇怪的是,此刻明明是正午,艳阳高照,可迎面却吹来一股阴风,真真让人背脊生寒。再看其他三个徒弟,更是一个个面无人色。唯有最前面的巫箬,若无其事地走着。很快,她走到了那间屋子的门口,没有丝毫迟疑地拿出钥匙打开了那尘封十年从未开过的大门。
等看到里面的样子,王掌柜师徒四人都吃惊地立在了原地。只见靠墙的地方都整齐地摆着一排排药柜,整个地方被占去了一大半,再无其他陈设,唯有正中放着一张长桌,上面摆着笔墨纸砚。屋子里弥漫着一股草药的味道,虽比外面清幽了不少,但并非想象中的那种阴森。
王掌柜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连忙一下一个,拍醒身边呆若木鸡的徒弟,吩咐他们赶快把牌匾安上。三个徒弟的动作还算麻利,牌匾很快就安好了。巫箬从里屋出来,把剩下的银子付给了王掌柜,同时四个人一人封了个“红包”。
王掌柜连忙推辞起来:“巫姑娘,这、这怎么好意思呢?”
“钱不多,只是一点心意,谢谢你们帮忙。再说了,开张大吉,也是为了图个彩头。”
见她这么说,王掌柜只得把红包收下。几个人说了一些吉利的话后,回木匠铺去了。
就这样,晋元里唯一的一家医馆“水月堂”开张了。
喜欢大唐,喜欢长安,喜欢志怪小说,更喜欢那些隐藏在大街小巷里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轶事。以前在起点混,不过实在受不了那里遍地开花的宫斗加宅斗,所以想来一直默默潜水看帖的鬼话试试水。初来乍到,还望各位前辈指点一二啊。
第二章 出事的小虎
可说是开张,一连一个月,这“水月堂”硬是一个病人也没有。王掌柜望着那冷清的巷尾,自然知道是什么原因。虽然这一个月什么事也没发生,但众人对那里依旧是讳莫如深,避之唯恐不及,又怎么会有人上门看病呢?一个姑娘家独自讨生活也不容易,想来她也是手头紧才会租那间屋子吧。王掌柜叹了口气,对于隐瞒巫箬这件事他总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看了一会儿,王掌柜转过身,看着日头已经偏西,不禁皱起了眉头:小虎这孩子,跟着邻居家的林哥儿出去玩,怎么到现在还不回来?
正想着,就见林哥儿急匆匆地从外面跑回来,背上还背着小虎。
“怎么了,出啥事了?”王掌柜着急地跑出去,一看小虎,双眼紧闭,面色发青,已经怎么叫都叫不醒了。问林哥儿到底怎么回事,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道两人见天色不早,怕回家晚了被骂,就抄了条平时不怎么走过的近路,谁想小虎突然在一棵槐树下晕倒了。
“小虎、小虎你怎么了!”王家媳妇儿在里屋听到动静,出来一看,见儿子面无人色,一下吓得哭了起来。
王掌柜见状连忙叫大徒弟快去请大夫,不想这时刚好看见巫箬正走进巷口,慌忙跑过去,叫道:“巫姑娘,快救救我儿子吧!”
巫箬先是一愣,待看见躺椅上的小虎,脸色顿变,几步跑到小虎身边,先探了探他的鼻息,然后迅速从一个小瓷瓶里倒出一颗药丸,用力掰开他紧咬的牙关,把药丸塞了进去。随即又从随身佩戴的香囊里拿出一片不知名的草药贴上小虎的额头。身边的人都奇怪地看着她,不知她是何用意。可是很快,惊人的一幕出现了,那片原本碧绿的草药竟慢慢变黑,而小虎脸上的青气却渐渐退去,呼吸也平稳起来。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巫箬又拿出几片草药交给王掌柜,让他等草药完全变黑后,就立即换上新的,同时向林哥儿问了他们回来的路,起身向那里走去。
在王掌柜夫妇焦急地等待中,小虎终于在一个时辰后醒了过来,一开口便吵着肚子饿。此刻,众人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下来。巫箬虽没有再来,但第二天一大早,林哥儿便跑来告诉王掌柜,昨天小虎晕倒的那棵槐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今天早上被人发现树身焦了一大块,就像被雷劈过一样。
可是,昨天晚上明明明月高悬,根本没有打过雷。
这件事很快在晋元里传了开来。有一位岁数极大的老人听后沉默了半响,最后喃喃地说了一句:“那姑娘可不是一般的大夫啊,说不定就是失传许久的巫医。”
众人不解,问他何为巫医。
老人捻须解释道,解病痛,解迷惑,解灾劫,解一切痛苦;掌礼法,持传统,使人族绵延流传于九州,是为巫。所以巫医不仅会治病,更会祛邪祈福。
众人顿时恍然大悟,怪不得那姑娘敢一个人住在那间不祥的房子里,敢情是一位世外高人。
不久,就有好事者拿这事去向巫箬询问,她却只是淡淡一笑,“什么世外高人,我不过就是一个为了讨生活的俗人罢了。”
虽然她不承认,但晋元里的人却认定了她就是巫医,有什么头痛脑热,都找她医治,至此水月堂的生意竟渐渐好了起来,甚至别的里巷的人都慕名请她去瞧病。
回复第7楼(作者:@张五大叔 于 2012-03-29 09:42) 燕垒生以前写过小说,叫做贞观幽明录…… [消息来自掌中天涯] ==========嗯,楼主也在九州上看过的,相当喜欢啊,不过人家是大神,不能比。而且本帖应该是由一个个小故事构成的。
鬼妻怀子
这天,巫箬正在水月堂里整理药材,忽有一个仆妇打扮的老媪上门求诊。待她禀明来意,才知道原来是她东家的夫人卧床已经月余,身体渐虚,却始终不肯延医救治。巫箬开始以为那夫人讳疾忌医,后来才明白原来是她嫌大夫们都是男子,说男女有别,竟迟迟不肯请大夫上门看病。大唐民风开放,想不到竟还有如此保守的女子,巫箬也不多说,提上药箱跟那老媪到了位于崇仁坊的云来客栈。
这家客栈的老板名叫聂鹏云,和妻子秀玉一向伉俪情深。一个月来为了妻子的病,已经憔悴不堪,不过最让他头痛的还是无论怎么劝说妻子,她都不肯看大夫,即便他几次三番表明自己并不介意。后来听说晋元里的水月堂坐诊的是位女大夫,顿时欢欣鼓舞,立即命人前来相请,心想这一次妻子的病定是有救了。
巫箬听了他的诉说后,提出先看了聂夫人再做定论。聂鹏云连忙在前引路,带巫箬穿过客栈,一直走到后院自己住的地方。院落虽小,可却收拾得井井有条,正中有个瓜棚,夏日用来避暑,定是十分惬意。
“聂夫人可真有心思。”巫箬赞道。
聂鹏云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内子一向持家有道,若不是她,我这家客栈也开不起来了。”
“聂夫人可真是一位贤内助。我听说聂老板和夫人还是青梅竹马?”
“是啊,我老家在江浙一带,十五岁以前都住在姑苏彭城。秀云和我是一起长大的,长辈们见我们要好,就订下了娃娃亲。可惜后来我父亲早逝,母亲带着我回了长安娘家,至此便在长安定居了下来。只是想不到三年前,我竟在长安又遇见了秀云,原来那年老家发水灾,死了很多人,秀云的爹娘也在其中。她一个人孤苦无依,从幸存下来的村里人那里打听到我住在长安,便不远万里,专门来投奔我。我娘一向很喜欢秀云,再见她,便立刻给我俩办了婚事。成婚后,秀云提议我应该脱离舅家自力更生,于是不辞辛劳地陪我一起经营这家客栈。现在好不容易能过上一点好日子,她却突然病了,我真是对不起她。”
说到这儿,聂鹏云的神色有些黯然,巫箬却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只得沉默地走着。生死有命,这是谁也控制不了的。身为大夫,她很早就明白,很多时候,她都无能为力。
“秀云,我请了水月堂的巫姑娘来,这次可不是男大夫了,你快起来让大夫瞧瞧。”
进了屋子,聂鹏云便急匆匆地走到床边,想扶妻子起来,谁料锈帐里却传来一声尖声厉喝:“我不看病,快让她走!”
没想到妻子会发这么大火的聂鹏云一下愣在了原地,想拉开锈帐的双手还僵在空中。很快,他清醒过来,回头朝巫箬抱歉地笑了笑,又低声劝说妻子别耍小孩子脾气,可秀云却愈发恼怒起来,扔出一个枕头刚好砸在他身上。
“滚出去,你们都滚出去,我不想看到你们!”
“秀云!”
“聂老板别动怒。”巫箬走上前劝住聂鹏云,“尊夫人定是久病不治,心中郁结,脾气才会变得如此暴躁。要不你先出去,我单独和夫人谈谈。你知道有些事男子在场不方便的。”
聂鹏云本来不肯,但听巫箬说得确有道理,只得叹了口气,走出了屋子。确认他走远后,巫箬在屋中的椅子上缓缓坐下,从药箱中取出一束药草就着蜡烛点燃了。
当青烟袅袅升起,锈帐中的秀云突然恐惧地叫道:“你在烧什么?快停下。”
巫箬置若罔闻地继续烧着,一边说:“这是紫艾,可治百病,尤其适合,驱鬼。”
她特意在最后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余光瞥见那鸾凤和鸣的锈帐中突然吹来一股阴风。面前的烛火一阵闪烁,眼看就要灭掉,她随手一扬手中紫艾,青烟竟像有了意识,化作一道无形之墙,将阴气挡了回去。
“你不是一般的大夫,你到底是谁?”秀云的声音越发恐惧。
“你也不是一般人啊,或者我该说,你早已经不是人了吧,聂夫人?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应该也和你的爹娘一样,在三年前的那场水灾里就已经丧生了。”巫箬平淡地说着,仿佛说的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同时把艾草轻轻地吹灭了,因为她已经察觉到此刻的秀云没有了之前的凶气。
就见锈帐一阵颤动,从中走出一位明艳动人的女子,哪有半分生病的样子。只是让巫箬着实没有想到的是她的腹部竟然微微拱起。
“你竟然有身孕了?”
“是。鹏云盼了好久,好不容易才有这个孩子,求求你放过我吧。”秀云扶着腰缓缓跪下,神情凄然,“我没有想过要害鹏云,只是当初死的时候,想起曾经和他的亲事,一口怨气凝聚在喉,无法转世。心中念他,恍恍惚惚间不知怎么就来到长安遇见了他。”
“你无法转世,是因为有心愿未了,阎王爷才放过你一次。可如今你已经达成心愿,聂鹏云也事业有成,你该就此离去才对。”
“可是鹏云已经知道我怀孕了!他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如果我和孩子突然一起离他而去,他会疯的。”
“……那你想这么办?”
见巫箬有松口之意,秀云大喜,连忙道:“只要孩子平安生下来,我就马上回我该去的地方。孩子有一半是人,他有权在这世上活下去的。”
面对秀云的话,巫箬沉默了,最后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留身后女子感激流涕,匍匐不起。
九个月后,巫箬如往常一样在店中整理药材,心中忽有所感,转身一看,见一男子怀抱一婴孩立于门外,满面戚容,正是云来客栈的聂老板。
巫箬沉默地看着他慢慢走近,将怀中婴孩递与她瞧,“这是秀云刚为我生下的孩子,她临终前嘱咐我务必请巫姑娘为她取名。”
巫箬低头看向襁褓中睡得正熟的孩子,面如脂,唇如丹,真是一个美人胚子,唯有额头上一道青气萦绕不去。
一半为人,一半为鬼,注定活不过十岁,可秀云说的对,她依然有她活下去的权利。
指尖拂过孩子额头,青气随之敛去,和一般稚子再无不同。恰在这时,孩子突然睁开双眼,对着巫箬嫣然一笑。
聂鹏云一愣,巫箬却逗弄着她笑了起来:“巧笑倩兮,干脆以后就叫你小倩吧。”
故事本应在这里结束,可世有传闻,数年后,有盗墓人无意中掘开聂氏之坟,发现棺中衣物首饰皆在,唯独尸骨不存。盗贼大惊,仓惶逃去。聂氏之夫为其重新装殓之时,身旁稚女突然跃入棺中,消失不见。
但也有人说,那小女孩儿在十岁之时被一道姑牵着离开了长安城,就此音讯全无。
(完)
有感于《聊斋志异》中《鬼妻》一篇而做,可写完后,发现跟原文完全木相干啊,我勒个去。
狐媚
这件事发生在巫箬去为云来客栈的聂老板妻子诊病后没多久。
因为倒春寒的关系,长安竟下起了罕见的春雪。明明前几日还是阳光和煦,暖风醉人,这几日却刮起了寒风,早上起来,四下里都盖上了一层薄雪。
巫箬朝微微冻僵的双手上呵了口气,继续把一捧捧白雪装进身旁的瓦罐里。巷子口四海酒楼的老板娘文四娘正好来拿药,看见这一幕,甚是不解:“巫姑娘,这天寒地冻的,你在做什么呢?”
巫箬微微一笑:“有些方子必须用春雪化开的雪水来煎,我瞧着正好,就先收集一些在那儿存着。四娘是来拿药的吗?我已经抓好了,你等一下,我给你拿出来。”
见瓦罐里的雪装得也差不多了,仔细封好后,巫箬抱着它走进了水月堂,很快便拿了三包药出来,递给文四娘,“还是跟之前一样,每日一包,三碗水煎成一碗水即可。”
“谢谢谢谢。”文四娘笑着接过药包,“自从吃了你开的药,我这腰酸背痛的老毛病可真好了不少。对了,店里刚做了点心,去尝尝吧?”
巫箬正想推辞,文四娘已经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拖着她往巷子口走,“说请你吃饭道谢,你总是不肯,这次可不能再推辞了。木匠铺的老王已经跟我说了,你最喜欢吃的是核桃酥,正巧我新请了个点心师傅,那点心做得,我保证你吃了就停不了口。无论如何,这次一定要给我面子去尝尝。”
文四娘在晋元里是出了名的热情好客和能说会道,巫箬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已经被她拉进了四海酒楼。刚坐下,小二就端上了一盘核桃酥、一碗白粥和几道爽口小菜。
“四娘,这……”巫箬着实有些哭笑不得。
文四娘却把杏眼一瞪:“再跟我客气,我可要生气了。你快尝尝师傅的手艺怎么样,我去招呼别的客人了。”
未免巫箬再多说,文四娘转身就走,正巧门口刚进来几位年轻书生,便立刻笑着迎了上去,“董公子、张公子、赵公子、王公子,四位可好久没来了,靠窗的位子可一直给你们留着的。”
靠窗的位子正好在巫箬对面。就见四人依次坐下,为首的那位董公子笑道:“四娘好久不见,最近事忙,无暇抽身,对这四海楼的点心可是想念得紧。听说换了新师傅,快快给我们上几盘来。”
“没问题,马上来。”文四娘麻利地走去了后面的厨房。而张姓和赵姓两个书生则开始打趣那位姓董的书生:“遐思,别说四娘,就是我们也许久没见你了,老实交代,干什么去了?”
“我日日在家温习以应来年科举,连门都不怎么出,还能干什么?你们要不信,大可以问九思。”董生指着身旁的王生说道。
王生笑了笑:“我知道你没出门,不过温书固然重要,身体也要多加保重才是。你看看你,才两三日不见,怎么消瘦了不少?”
“有吗?可能是这两天食欲不振吧。不过一听说王兄你在四海楼请客,我就食指大动了。”
正说着,文四娘已经亲自端了几盘点心上来。四人迫不及待地各挑了一块放进嘴里,其他三人都是大呼美味,唯有董生咬了一口,却皱了皱眉,放下了筷子。
文四娘见状有些奇怪,“这些点心不合董公子口味吗?”
董生摇了摇头,道:“我这几日胃口不好,本想四海楼的点心定能提起食欲,没想到……哎,看来真该去瞧瞧大夫了。”
“要看大夫,这就有一位。”文四娘几步走到巫箬身边,介绍道,“巫姑娘在咱们晋元里开了家水月堂,医术好得不得了,你快来让她看看。”
“原来这就是水月堂的巫大夫。”张生惊道,“小生听说云来客栈聂老板的夫人怀胎后身子很虚,全靠巫大夫才把身体调养好的。”
“嗯,我也有所耳闻,只是没想到巫大夫原来如此年轻。”赵生附和道,“遐思,要不你就让巫大夫看看吧。”
经不住文四娘和友人的劝说,董生坐到了巫箬的对面。巫箬看了看他的面相,没说什么,只让他伸出手来把脉。
完了,坦然说道:“公子气虚,须静心调养,短日内不可再行房事。”
董生闻言,顿时满脸通红,见张生和赵生窃笑,怫然起身曰:“小生一人斋居城外,不曾娶妻,也从不流连花街柳巷,何来房事一说?我看姑娘也是徒有虚名,胡乱断诊。”
巫箬也不着恼,只平静地说:“我是见公子寿脉而有促征才会这么说,如果公子不信,也没有办法。只是公子要切记,万事须谨慎。”
“那就多谢姑娘了。”董生冷冷答道,随即也不再吃东西,托辞离开了。
四人中王生应与他关系最好,没过多久,也打算走了。临行前,巫箬突然叫住他,“公子面带贵相而有贱兆,还是那句话,万事谨慎而为之。”
王生微微诧异,但终究没有放在心中,只拱手告辞而去。
(未完,下一章晚点送上)
话说那董生虽愤然离去,但心里实则惶惑不已,因为巫箬所言并非子虚乌有。原来寒风乍起那日的傍晚,董生畏寒,在书斋里烧了炭盆,铺开被子本想早些就寝,谁料王生来邀他喝酒,于是便把门户一关,也不上锁就出去了。等到他半夜回来的时候,见斋门虚掩,很是疑惑,半醉中以为一定是自己走时太仓促,忘了关门。待他进了屋子,觉得甚是寒冷,便打算直接上床睡觉。谁料,手刚伸进被子里,便摸到一具温暖光滑的身体。大惊之下,他掀开被子一角,发现竟是一美貌女子一丝不挂地躺在被子里睡着了。酒顿时醒了大半,看着那曼妙的身姿,董生只觉心中欲火大炙,情不自禁地继续往下摸去,可没想到摸到的竟是一条毛茸茸的修长尾巴。心中顿时十分害怕,以为遇到了妖怪,正想逃走,女子却在这个时候醒了。
纤纤玉手一把抓住董生的手臂,女子媚然一笑:“董郎要去哪里?”
董生更加害怕,浑身颤抖,求她放自己一命。
女子轻笑:“你怎么这么怕我?”
董生道:“你、你有尾巴……”
女子又笑了:“胡言乱语,妾身哪来的尾巴?”见董生不信,强拉住他的手,朝自己下身摸去。
董生只觉触手一片冰肌玉肤,令人心猿意马,但确确实实没有尾巴。
女子于是起身嗔道:“怎么样?喝醉了酒,糊里糊涂,居然还诬赖人家。”
看着女子的胴体,董生觉得刚才那把欲火又燃烧起来,幸而还有一丝自制力,问她究竟是谁,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他家里。
女子更显委屈,撅着嘴说:“董郎难道忘了当年住在你隔壁的那个小丫头了?不过算算时间,你也搬走十年了,那个时候,我未及笄,你也才垂髫而已。”
董生恍然大悟:“你难道就是阿锁?”
女子笑道:“郎君终于记起来了。”
董生顿时放松,亦笑道:“你这么说,我才仿佛记起。只是十年不见,没想到阿锁竟变得如此貌美,不过你怎么会突然到我这儿来?”
听他这么问,女子叹了口气,道:“自君离去,爹娘将我嫁给了一个病鬼,不到一年就死了。公公婆婆觉得我克夫,就把我赶了出来。后来爹娘也死了,只剩下妾身一人,孤苦无依,想起孩童时认识的人就只有董郎你一人,所以专门来找你。只可惜我到的时候你不在家,我见大门没锁,就自己进来了。连日赶路,天气又冷,所以就擅作主张,钻进了董郎的被子。如何,你想知道的,我全都说了,可还怀疑妾身?”
董生听了她的话,心中大喜,哪还有半分怀疑,一把将其抱入怀中,解衣共寝。自此,便瞒着家人把阿锁留在了书斋,日日寻欢,甚是惬意,直到今日王生再来相邀,才出书斋一步。
现在想来,食欲不振确是阿锁来了之后才出现的,莫非真像那大夫所言,是房事过多造成的?
董生正想着,不知不觉已走到了书斋门外。犹豫着推门进去,却见屋中悄无一人。奇怪地将屋子寻了个遍,还是不见阿锁的踪影。
正不知如何是好,就觉一双玉臂从背后环住了他的腰,耳边佳人吐气如兰:“董郎跑哪儿去了,让妾身好等!”
董生回头一看,只见阿锁全身只着一件薄纱,胴体若隐若现,更是撩人,顿觉呼吸一窒,戏道:“有事耽搁了,让阿锁久等,小生惭愧。”
阿锁玉指拂过他的脸颊,娇笑道:“那董郎如何赔罪?”
董生也不多说,拦腰抱起她就朝床帏走去,早将巫箬的话抛诸脑后。
自此月余,董生日渐羸瘦,来看望他的家人问他怎么回事,他也只能谎称不知。不久,从镜中发现自己双眼深陷,犹如病入膏肓,始忆起巫箬之言,恐惧不已,于是匆忙来到水月堂再次求医。
(未完,明日继续,困了,大家晚安~~)
巫箬也不为董生诊脉,单看他面相便摇头道:“当日君之疾仅在腠理,只要杜绝房事即可痊愈,可你不听,如今病入骨髓,药石无灵。”
“大夫,我已知错,求求你救救我吧。”董生大哭不止,赖在店中不肯离去。其他就诊的病人在一旁看了,也频频摇头叹息。
巫箬无奈,见他有改过之心,只得取出银针艾草为他针手灸脐。所有银针拔出之时,针头均呈黑色,可见其中毒不轻。
董生只觉浑身轻松了不少,向巫箬连连道谢。临走前,巫箬再次嘱咐他:“无论如何不可再行房事,否则大罗金仙也救不活你。”
董生连连称是,拿着药回家了。
既归,阿锁早已候在门边,娇笑着扑进董生怀里求欢。董生连忙挣脱她,怫然道:“不要再来纠缠,我差点被你害死!”
阿锁愕然,随即泪光莹然,抽泣道:“董郎何出此言?妾身只是想和郎君长相厮守,怎么会伤害郎君?”
“你别再说了,总之我不会再和你在一起,你走吧。”董生挥袖,命她速速离开。
阿锁苦苦哀求不得,亦咬牙怒道:“都说世间男子薄情寡义,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好,事到如今,你还想再活吗?”
语毕,整个人突然凭空消失于院落之中。
董生以为遇鬼,顿时吓得不省人事。梦中,又见阿锁复来,楚楚动人,婉转求欢,生不能自持,复与其行云雨之事。翌日醒来,已遗矣,懊悔不已。然接连数日,阿锁皆入梦而来,董生每每不能自制,如是者三,吐血斗余而死。
亲人朋友哀痛不已,为其厚葬,出殡之日,生好友王九思亦在列。既归,发现随身玉佩不见,想来应是遗落在董生坟头,于是回转去寻。到了董生坟头,见一女子一身缟素掩面痛哭。
王生见其面生,上前询问:“姑娘何故在此痛哭?”
女子抽噎道:“妾乃董郎故邻,旧时犹善,不料多年未见,今日才到长安就听人说,他竟为狐所惑而死,所以特来送他一程。”
“原来如此,姑娘真是重情重义,遐思有知己如此,亦死而无憾了。”王生闻言颇为感叹,于是与她继续攀谈起来,女子自称阿锁,现暂住长安城外。王生感其义重,又生得美貌动人,渐生爱慕之心。后数日,交往日频,觉阿锁似也有托付之意,遂稍稍以行动挑之,阿锁但笑不拒,王生心中大喜,抱而乱之。
过了几日,王生渐觉身体疲乏,食欲不振,一天夜里忽梦见董生至床前,形容枯槁骇人,两行血泪已干,泣曰:“与君好者正是害我之狐,如今又想杀我好友。水月堂巫箬大夫曾屡次劝我,只怪我不能自制,君如今当即刻前往求其相救。”
王生大骇,醒而思之,记起当日巫箬的确也曾提醒过自己要万事谨慎,莫非阿锁真是狐妖所化,前来害他?于是连忙起身前往水月堂求诊。
巫箬一见他,便叹了口气:“你和董生皆不听我言,如今惹祸上门,又当如何?幸而你福泽深厚,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不过若像董生再不自制,那恕我也无能为力了。”
王生连忙称是。巫箬拿出一束佛香递与他,嘱咐道:“若能克制自己不复与其相交,便将此香插于香户之上。”
王生谢而受之。回家后,将香藏于书匣之中。不久,阿锁复来,坐与调笑,王生辞以不适。阿锁不依,再三求欢,皆不肯乱。女愤然离去。
此夜,阿锁自梦中来,妖娆娇媚更胜白日,王生强定心智,挣扎醒来,已是大汗淋漓。忆起巫箬之言,慌忙从书匣中取出佛香,焚而祷之。就听窗外传来阿锁叩窗呼唤之声,摄人心魄,媚不可当。王生忙屏息凝神,不去回应。
如此过了大半夜,呼唤之声突止,只传来一声幽叹:“君福泽良厚,非我类所能相近。当初误害董郎,非我所愿,继而惑君,诚我之过。惟愿君念及夙好,不复相怨。如今妾将与董郎对质于冥府,无论结果,都不会再行这害人之事。愿君保重,就此别过。”
语毕,窗外不再有人语,惟剩呼呼寒风之声。
此事之后,王生果然不再梦见阿锁。后去拜访巫箬,问及为何不将佛香也赠与董生,如此也可保他一命。
巫箬望着窗外白雪尽消,又焕发勃勃生机的街道,叹道:“董生见色而动,又不能自持,正所谓自作孽不可活,那佛香予他也是没用的。其实那狐媚也并非有意要残害尔等,只是贪恋人间情欲,不可自拔,却忘了人妖殊途,如何能够结合?到最后,也只落得个悔恨收场。”
王生闻言,冥冥似有所悟。数月后,寻到阿锁故居,问其近邻,乃知阿锁未及成人便已早夭,葬于城外荒坡。待至坟前,发现一狐洞藏于孤坟背后。王生感叹良久,为其烧纸焚香,后回到长安,于会昌寺剃度出家。
(完)
李公子
这天,刚入夜,一辆青葱色的马车就停在了水月堂的门口,待巫箬提着药箱上了车后,便“咕噜”着驶出了晋元里。
会晚上请大夫去瞧病的,不是急诊就是不便让别人知道。“醉花阴”请巫箬去的原因恰好属于后者,因为那里是一间青楼,生病的又是当下风头正盛的头牌花魁。此事若被那些恩客们知道了,那醉花阴的生意不知要跌落多少。
马车从一条僻静的小巷进了醉花阴的后门。巫箬在老鸨的带领下走进了最里面一个独立的院落,正是那花魁住的地方。等见到那躺在床上的花魁连玉儿时,一个原本体态丰腴的大美人已经瘦得不成人样。巫箬望了一眼窗边的那盆牡丹,和它的主人恰恰相反,此刻正开得如火如荼。示意老鸨等人先离开后,巫箬点燃一束艾草,开始熏烫连玉儿的太阳穴。很快,一团黑气像躲避什么似的从她头顶冒出,盘旋了一阵后,渐渐消失。与此同时,那盆开得正盛的牡丹竟开始慢慢凋谢。
就在艾草即将燃尽,巫箬准备收拾东西回家时,屋外却传来了一阵喧闹。能到醉花阴来寻欢作乐的人都是非富即贵,而敢在花魁的屋子里大呼小叫,这闹事的人肯定来头不小。巫箬寻思着是不是先找个地方避一避,毕竟一个女儿家到青楼里来传出去可不太好。可没等她出去,房门就被人一把推了开,冲进一个身着锦衣的男子。
只见那人面容俊朗,龙骨凤眉,虽面带醉意,可眉宇间散不去一股狂傲之气。
最重要的是,他的身上居然有……巫箬又看了一眼那盆牡丹,发现自从那人进来后,牡丹的花枝便轻微地颤动起来。
男子此刻也正盯着巫箬,嘴边浮起一丝笑意,“这就是名动长安的花魁?是有几分姿色,不过也太名不副实了吧。”
老鸨连忙解释:“公子,你误会了,玉儿她真是生病了,这位是请来瞧病的大夫。”
“大夫?怎么女人也可以当大夫的吗?”男子绕着巫箬转了一圈,步伐不稳,看来真是喝醉了。
只见他把手一挥,喝道:“我不管,爷花了这么多银子,今天无论如何也要叫连玉儿起来陪爷喝酒!”
“可、可是公子,玉儿她……”
“连姑娘病得不轻,恐怕一时半刻是起不了床的。不如我替她敬阁下一杯,算是赔罪如何?”
老鸨正不知如何是好,眼前这男子可是万万得罪不起的,谁想一旁的巫箬居然静静地开了口。就见她端起桌上的茶壶斟了一杯茶双手递到了男子面前。
男子却并不接过,只是盯着她不说话。
巫箬淡然一笑,“怎么,怕我下毒?”
男子微微一哂,夺过她手中茶杯一饮而尽,“就算有毒又如何?”
话还没说完,就觉天旋地转,倒地不起。
一旁的老鸨大惊失色,连话都说不清了,“巫姑娘,你这、这是……”
“不用担心,先扶他去客房休息吧,一切后果我来承担。”巫箬镇定地说。
翌日清晨,当男子从昏睡中醒来时,一睁眼便瞧见巫箬正坐在几旁悠闲自得地饮着茶。霍然起身,指着巫箬怒道:“你这女人,居然真得下毒!”
巫箬慢慢地放下茶杯,回身看着他,“若我真得下毒,阁下现在还能这么中气十足地骂我吗?不过是些醒酒和助眠的草药罢了。”
“那又如何?”很明显男子早已察觉到其中端倪,却依旧不依不饶,“敢戏弄本大爷,就只有死路一条。”
态度如此嚣张,但凡有些血性的人大概都会拍案而起,再不济也会辩驳几句,可巫箬却平静地站起身说道:“阁下乃大贵之人,何必与我们这些平民百姓计较?”
“哼,大爷我就喜欢计较,你奈我何?”男子绕着她不紧不慢地踱了一圈,“不过你要真想让我消气,就先报上名来。”
“我的名字不是什么秘密,阁下出去随便一打听都能知道。”
“不亲口说又何来诚意可言?”
巫箬的眉头第一次不经意地皱了皱,但还是平静地说出了她的名字:“巫箬。”
“姓巫?”男子闻言突然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我听说,巫氏在殷商时期可是医学传家的大族,莫非你是那一族的传人?”
“天下姓巫之人何其之多,我不过恰好会点医术罢了,可不敢冒充巫族后人。阁下要问的我已经回答了,还请信守诺言,不再追究此事,告辞。”
说完,径直提起药箱离开了。
男子望着她离去的方向,脸上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习惯性地转动着右手拇指上的玉扳指,“巫族,呵,有意思。”
把连玉儿的病治好后,巫箬也曾向老鸨打听过那男子的身份,但老鸨也就知道他姓李,据说和好几位一品大官关系甚好,所以特别用心伺候,除此之外,对他的身份也是一无所知。
自从这大唐得了天下,李姓便成了第一大姓,还真不好推测那男子是何身份,不过就算是皇亲国戚又如何?大不了以后小心回避,别再碰面便是了。于是巫箬也就没怎么放在心上,依旧过她日出开铺、日落闭户的平淡日子。
抱歉抱歉,清明回家居然糊涂地忘了带存稿回去,所以就没更……马上上菜!
@挂了算求 2012-3-31 23:45:00
这是楼主的处女文吗,你以前写过类似的小说没,有就发个链接
-----------------------------以前在起点写过,一本完结,一个坑……不过是仙侠奇幻类的
@月下极西 2012-4-4 18:56:00
楼主怎么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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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我回来了~~~~(>_<)~~~~
水月堂里的“鬼”
虽然巫箬不想惹麻烦,但有时候越是这样,麻烦就偏偏会找上门来。
话说这晋元里和附近几个里巷一直有群流窜的小毛贼,平日里专做些偷鸡摸狗的勾当。住在这附近的都是些生意人,不想惹麻烦,往往息事宁人,当是舍财免灾,对这些人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谁曾想无形中却助长了这群人的气焰。他们的头目名叫刀疤钱,因为有条横贯左脸的刀疤而得名,他看着水月堂的生意越来越好,巫箬又是一个姑娘家独自生活,便起了坏心眼,招呼一帮小弟,准备趁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去水月堂“搜刮”一番,心想即便是被发现了,一个女人难不成还能拦住他们一帮男人?哼,到时候小心老子既要财又要人!想到巫箬那白嫩的小脸,刀疤钱就觉得肚子里像有条虫一样骚动不已。
这晚,因为连着下了几天雨,天上的月亮完全被乌云遮住了,刀疤钱觉得时机到了,便带了几个手脚利落的小弟趁金吾卫巡完晋元里一带离开后,偷偷摸到了水月堂的墙角下。知道这间屋子“秘密”的人,大多不愿住在这儿附近,所以巷尾一直很冷清。刀疤钱暗自庆幸,见屋里没亮灯,估计人已经睡下,便吩咐手下叠罗汉,一个踩着一个翻进了院子。
可是等他们进了里院,刀疤钱才发现这里居然比大街上还黑,简直伸手不见五指,只得吩咐手下小心千万别碰到了什么盆盆罐罐,以最快的速度找门进屋子。手下们于是分头行动,可说来奇怪,从外面看这院子并不大,可走了许久,却都没摸到墙边,就连来时的那面墙也不知哪里去了。
大概是太黑,摸不清方向,所以总在原地打转吧,刀疤钱安慰自己,想叫手下们都回来,盯准一个方向找。可发了几次暗号,都不见有人回应或回来。想到这间屋子的传闻,刀疤钱顿时有些慌了,此刻他身边就只剩下一个名叫洪三的小弟,连忙叫着往回走。
这一次,他们倒是很快走到了墙边,而且伸手便摸到了一道小门。两人以为是通到外边的,连忙打开门,可走进去才发现里面居然是间屋子。正中的长桌上摆着一只忽明忽暗的蜡烛,借着昏黄的火光可以看清四面都摆满了药柜,似乎正是水月堂的铺子。
长桌的那一边就是大门,刀疤钱大喜,也不管那些手下去了哪儿,拔腿就朝大门跑去。可没跑几步,就被人从后面一把拉住。他心中大骇,猛地回头一看,却是跟着自己的洪三,面容古怪,正打着手势示意他往西面的药柜看。刀疤钱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那里两排药柜的中间有个死角,因为蜡烛灯光太暗,看不太清楚。
正想破口大骂这时候还装什么神弄什么鬼,死角处突然闪过一道金光。这下刀疤钱呆住了,那颜色,绝对是黄金无疑啊!这个臭娘们还真会找地方藏钱!利字当头,刀疤脸也忘了逃命,两步并作一步奔到墙角,果然在一块松动的砖头缝隙里,发现了一片金叶子。他大喜过望,连忙掏出匕首想掏出那块砖头,心想里面肯定有更多的金子。那砖头的缝隙本来就大,匕首又锋利,很快,刀疤钱便弄松了砖头,和洪三合力一下把它拔了出来。可是预想中的金子并没有掉出来,刀疤钱奇怪地低下头,和洪三一块往里面张望。
这一望不打紧,刀疤钱吓得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因为里面根本没有金子,只有一双眼睛也正盯着他们瞧!
大叫一声,刀疤钱拔腿就跑,身后传来洪三的求救声。他忍不住回头一看,只见洪三瘫倒在地,旁边的一个药柜不知何时被打开了,一只惨白的小孩儿的手从里面伸出来,死死地抓住了他的脚踝。只听一声惨叫,洪三居然被那怪手生生拉进了不到一尺的药柜里!
“鬼啊!”刀疤钱再也忍不住恐惧地大叫起来,用力撞开大门,居然安全地跑到了大街上。可他实在是太害怕了,生怕水月堂里的鬼追出来抓他,一路狂奔,不想居然在巷口碰上了巡完夜回来的金吾卫。
这支金吾卫的队长姓陈,因为官任街使,所以大家都叫他陈街使。平日里也曾抓过刀疤钱几次,一见他慌里慌张地从晋元里跑出来,便示意属下拦下他。不曾想,这往日里见了他就像老鼠见到猫一样的刀疤钱今天一见他,却像见了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一把抱住他的大腿就大喊救命。
“放手!”看着属下们一个个忍俊不禁的样子,陈街使连忙挣脱刀疤钱的双手,喝道,“你小子又做什么坏事了?”
刀疤钱瘫坐在地上,两只手胡乱挥动着,“有鬼,有鬼,水月堂里有鬼啊!”
“休得胡言乱语!水月堂里就住着巫姑娘一人,哪来什么鬼?”
“真的真的,那、那屋子太可怕了,我的手下,一个、一个全困在里面了。”
看着刀疤钱一个盗贼团伙的头目此刻被吓得差点尿裤子,陈街使虽然不信,却还是狐疑地朝水月堂的方向望了一眼,那间屋子的传闻,他也不是没听说过。思索了片刻后,他吩咐两个属下架起刀疤钱朝水月堂走去。等他们走到近前,见水月堂的大门关得好好的,哪像刀疤钱说的那样。
为了谨慎起见,陈街使还是抬手敲了几下大门。里屋的灯很快亮了,巫箬举着一盏油灯出现在众人面前。她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色里衣,黑发披到腰间,一副刚从床上起来的样子。看到金吾卫,脸上露出诧异的神色,问道:“陈街使?这么晚了,不知有何贵干?”
“巫姑娘打扰了。”陈街使拱手作了个揖,“只是刚才我们发现刀疤钱在这附近鬼鬼祟祟,怀疑他想打姑娘的主意,所以前来看看姑娘是否安好,财物可有丢失?”
“是吗?我睡熟了,倒是没听到声响。”巫箬打开大门,因为点了灯,铺子里的一切一目了然,没有被翻动过的痕迹。刀疤钱恐惧地望了一眼之前那个死角,可是发现那里根本就摆着一个小几,上面还放着一盆兰花。
“怎么可能?!我明明看见的,那堵墙里面有双眼睛!”他惊恐地叫起来,挣扎着想冲过去,却被陈街使一把按住。
“事实就摆在眼前,你还有什么话好说?我看你是喝多了,存心寻军爷开心吧!你这么喜欢看墙,那就到牢里好好看个够!”
陈街使一挥手,架着刀疤钱的两个金吾卫便押着他往外走,一路上就只听传来刀疤钱鬼哭狼嚎的声音远远传来:“我真得看见了,有鬼啊,真的有鬼啊!”
“巫姑娘,真是抱歉,深更半夜还打扰你休息。改日陈某再登门道歉。”陈街使拱手又作了个揖。
巫箬连忙摆手:“陈街使言重了,您为了我们这些街坊的安全,尽忠职守,我感谢还来不及呢,何来惊扰一说。下次有时间,巫箬一定请陈街使和各位金吾卫的兄弟喝酒。”
“呵呵,巫姑娘太客气了。这时候也不早了,那陈某就先行告辞了。”
“您慢走,恕巫箬不能远送。”
看着陈街使带着剩下的金吾卫走出巷口后,巫箬才缓缓地蹲下身,捡起地上的一片草叶,谁也没有注意那是刀疤钱挣扎时,从他衣服上掉下来的。
关好门,将油灯放在长桌上,巫箬忍不住叹了口气,“你们这些家伙,就不能消停点吗?”
她话音刚落,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女孩儿便从墙壁里钻了出来,笑嘻嘻地说:“巫姐姐,我们帮你赶走了那群小毛贼,你怎么非但不称赞我们,反倒埋怨起我们来了?”
“就是,就是,小元也帮了忙的。”附和女孩儿话的是一个只有三四岁的小男孩儿,只见他一咕噜从药柜里滚了出来,长得虎头虎脑,连话都说不太清楚就忙着“表功”。
巫箬又叹了口气,她真是拿这两个小鬼没办法,只得无奈地挥了挥手,“趁天还没亮,你们两个赶快把那几个人弄出去。千万记住别让他们记得今晚发生的事。”
“嘻嘻,这是小菜一碟。不过巫姐姐,你怎么奖赏我们呢?”
看着笑得一脸狡诈的女孩儿,和旁边把头点个不停的小元,巫箬深深体会到了什么叫蹬鼻子上脸,可谁叫她就遇见这些个无奈“鬼”了?只得答应道:“过几天有花灯会,你们喜欢什么,我帮你们买回来就是了。不过小音你可得保证别把事情办砸了。”
“得嘞,巫姐姐你就放一百个心吧,我保证完成任务。”名叫小音的女孩儿笑得直合不拢嘴,拉着小元“噌”的一声消失了。
巫箬苦笑着摇了摇头,举着油灯回自己住的里屋,一个晚上又这么毁了。
@月下极西 2012-4-5 8:18:00
终于又见到香香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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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久等了
蛇变
临近端午,按照惯例长安城会有一次大规模的花灯会,一直能持续好几天。据说这个习俗起源于殷商时期,比起吃粽子、赛龙舟这些传统活动还要早远得多。因为先祖们认为五月是毒月,五日是毒日,五月初五则是邪佞当道,五毒并出的日子,就连这一天生下的孩子都被认为是不吉利的,指不定以后会杀父害母。所以家家户户在端午到来之前都会插上菖蒲、艾叶以驱邪,熏苍术、白芷和喝雄黄酒来避疫。祛除了污邪之气自然要好好庆祝一番,于是到了晚上人们便争相挂上自家制作的彩灯。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打算用艳丽的颜色和火光将那些无主孤魂、游魂野鬼之类的吓走,让他们不要靠近此处家宅,。
这个习俗延续到后世,第二种含义渐渐被人们所淡忘了,但花灯会上的花灯却越做越漂亮,越做越精致。大唐此刻正值国富民强的鼎盛时期,花灯会的规模远非前代所能相比。为了与民同乐,当今圣上太宗皇帝更是特别下旨,准许花灯会期间暂时解除宵禁的法令,这样百姓们就可以通宵达旦地大肆庆祝了。
今晚,是花灯会的第一天。早早地,大街小巷便被各式花灯装扮得焕然一新,只等到了晚上,点燃灯中的蜡烛,整个长安城便会成为一片璀璨的海洋,相信即便是天上的神仙看见了,也会忍不住下凡一饱眼福吧。晚上赏灯的游人会有多少不必说,单看那挤满了每条大街的商贩和临街店铺里堆满了的货品就能想到。幸亏巫箬开的是医馆,不用像晋元里其他店家那样为了做准备忙得焦头烂额,反而提早关了医馆的大门,随便吃了点晚饭,便好整以暇地准备出去赏灯了。
“箬姐姐,箬姐姐,你可千万别忘了我的泥人啊!”还没出门,裙摆便被从地下钻出来的小元紧紧扯住,一双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期待,“还有大风车,要那种被风一吹就能响的!”
“知道啦,唠叨鬼。你从早上到现在念了不下一百遍了。”巫箬没好气地捏了捏他肉嘟嘟的小脸,再看另一边的小音,虽然没说话,但还是满脸期待的样子,只得无奈地笑了笑,“你们放心,我出门第一件事就去把小元的泥人、风车还有小音的竹笛买了,行了吧?不过你们也要遵守承诺,好好看家,不能再随便吓人了。”
“嗯!”姐弟俩齐齐点了头,相互做了个鬼脸,消失在墙壁里。
无奈地摇摇头,巫箬推开院子的侧门走到了大街上,只见晋元里已经点上了灯,美得如梦如幻。要是小音和小元也能走出水月堂,像其他孩子那样亲眼看看这番美景,那该有多好……巫箬轻轻叹了口气,但很快便淹没在街坊四邻们此起彼伏的招呼声中。
出了晋元里,一直往东北方向走,便到了专卖各种小玩意儿的东市。这里应该是花灯会最热闹的地方了,不仅挂满了形态各异的美丽花灯,还充斥着小商小贩们招揽生意的叫卖声。他们摊子上卖的东西虽不如大商铺里的精致名贵,但种类也是数不胜数,让人目不暇接,有糖人、泥人这些小孩子玩的玩意,也有竹篓竹筐这些生活用品或者姑娘们喜欢的胭脂水粉,甚至有的摊位上还摆着从西域或南面诸国捣鼓来的新鲜玩意,对于一个如日中天四方来朝的帝国来说,这些东西倒也不稀奇了,不过贵在便宜又实用,很受寻常人家的喜欢。
巫箬果然如她所言,首先把小元和小音要的东西买好了,然后才开始慢慢闲逛。在一盏鲤鱼跃龙门的花灯下面,她看中一支银钗,正心想小音应该会喜欢,就发现隔壁的一家茶馆特别热闹。原来那茶馆主人为了招揽生意,把桌椅都摆到了大街上,更是让说书先生直接在大门口说书。这下可引得不少人围观、喝茶。
这时候的说书先生大凡喜欢说些开国元勋们的豪义之举或坊间轶事,此刻大约刚说完一段,正在喝茶休息,可听客们却意犹未尽,一人站起来嚷着让说书先生再来一段。
只见那说书先生捻须一笑,也不推辞,醒木一敲,清了清嗓子说道:“承蒙列位客官厚爱,既然如此,那老朽就再给大家说个至奇之事。
话说前朝有个人以弄蛇为业,乡里人都称他为蛇人。蛇人曾蓄养过两只蛇,皆为青色,其大者呼之大青,小者呼曰二青。二青额上有赤点,尤其灵驯可爱,蛇人爱之远甚他蛇。
后来不到一年,大青死了,蛇人思虑着再捕一条蛇来填补空缺,可是却迟迟不能如愿。一夜,他寄宿于一间山寺,天明打开蛇篓,却发现二青亦不在了,蛇人自然悲痛欲死,四处搜寻,疾呼二青名号,却毫无踪影。他想到平日二青灵驯,或许会寻路复返,于是静坐山寺等它。然而到了正午,还是不见其返,蛇人心中甚是绝望,只得独自起行。可怪事就在这时候发生了。他离开山寺快五里地的时候,忽闻草间窸窣作响,停下脚步愕然回头,却是二青来也。蛇人大喜过望,忙取蛇篓呼二青入之,但二青却岿然不动。蛇人很诧异,视其后,竟有小蛇从焉。乃抚二青叹道:‘我以汝去矣,却寻小侣为我所荐耶?’原来你不是离开我,而是为我寻回一条小蛇来啊!连忙拿出蛇饵喂之,兼饲小蛇。小蛇虽不去,却瑟缩不敢食。二青含饵哺之,就像主人让客。蛇人又饲之,小蛇乃食。食毕,随二青俱入蛇篓之中。蛇人遂负去教导之,辄中规中距,与二青无异,于是取名为小青。蛇人由此炫技四方,获利无数。
可惜蛇人弄蛇,只以二尺为率,大则过重。只因二青驯服,才迟迟不弃。又过了两三年,二青长到三尺有余,卧则竹篓尽满,蛇人于是决心放它回山林之中。一日至山间,蛇人以美食喂养它后,放它离去。二青虽然离开,但不久又回来,盘旋于竹篓之外。蛇人挥手道:‘去之!去之!世上无百年不散之筵席。从此隐身大谷,必为神龙,篓中何可以久居也?’二青再次离去,不料很快又回来,挥之不去,以蛇首触篓,小青在篓中亦震震而动。蛇人悟道:‘得无欲别小青也?’乃发篓,小青径出,与二青交首吐舌,似在相互告别,随即委蛇并去。蛇人以为小青不返,不久竟踽踽独来,入篓中卧。
此后,无论蛇人如何物色,再无佳者,而小青亦渐大不可弄。后得一头颇驯,然终不如小青良。而小青已粗于儿臂矣。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说那二青在山中,樵人多见之。又数年,长数尺,围如碗,竟渐渐在道间追逐行人,因而行旅相戒,不敢经过它所在的山林。一日蛇人路过其处,蛇暴出如风,蛇人大怖而奔。蛇逐益急,回顾已将及身矣。而视其首,朱点俨然,始悟为二青。蛇人忙下担呼曰:‘二青,二青!’蛇顿止,昂首久之,纵身如往昔缠绕蛇人身体。其意虽不恶,但身躯巨重,蛇人不胜其绕,仆地求救,二青这才放开他。又以首触篓,蛇人悟其意,开篓出小青。二蛇相见,交缠宛如饴糖,久之始开。蛇人乃祝小青曰:‘我久欲与汝别,今有伴矣。’谓二青曰:‘原君引之来,可还引之去。更嘱一言:深山不乏食饮,勿扰行人,以犯天谴。’二蛇垂头,似相领受。遽起,大者前,小者后,过处林木为之中分。蛇人伫立望之,不见乃去。此后行人如常,不知二蛇何往也。
诸位客官,吾辈常曰:蛇,蠢物耳,却恋恋有故人之意,且从谏如流。反观吾辈之人,以十年把臂之交,数世蒙恩之主,却思下井投石,真不如此蛇哉。”
故事虽短,可那说书先生却说得十分引人入胜,座下众人听后都忍不住唏嘘惊叹。这时,却有一人突然大声鼓掌笑道:“先生说得甚好,只是不知此事是确有其事,还是先生胡编乱造的?”
巫箬循声望去,见那人竟正是那日在醉花阴遇见的李姓公子,不禁皱了皱眉。本想转身走开,却又想听听那说书先生会作何回答。
只见那先生镇定自若地一捻长须,笑道:“浮生若梦,人世间的事真真假假,谁又能断定自己真能辨别得一清二楚。公子既然不信,就权且当作个故事听听以作消遣吧。”
“你说得倒也不无道理,只是我还有个问题实在不解。”那姓李的公子也没有多加纠缠,摇摇晃晃地踱到说书先生身边,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他的声音很小,离得最近的人也没听见他说了句什么,就只见说书先生脸色顿变,惊愕地盯着他看。李姓公子微微一笑,不再多言,转身走进了人群中,很快便消失不见。
令众人惊异的是,那说书先生很快也托辞身体不适,收好东西离开了茶馆。巫箬身形一动,悄然跟了上去。
@世上清泉 2012-4-6 8:36:00
哈,楼主借鉴的是聊斋里面的二条蛇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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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看来这位也是爱好聊斋的同志
蛇变(二)
花灯会上游人本来就多,那说书先生又走得极是迅速,在人群里穿梭,简直犹如一条脱了手的泥鳅。不久就见他闪进一条小巷不见了。巫箬连忙也跟着进了那条巷子。虽然不算狭窄,但才往里走了一小段距离,外边的喧嚣之声便听不见了。
看着这静得诡异的巷子,巫箬缓缓放慢了脚步。就在这时,突然有团黑影如闪电般向她面门扑来。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她往后一仰,堪堪避过,黑影落在了她的身后,但看那样子,立刻就会发动第二次攻击。
巫箬连忙叫道:“二青,怎么连故人都不认识了吗?”
黑影身形顿止,过了不久,两人四周的黑气渐渐散开,露出黑影原身,竟是一条直立而起的青色巨蟒!只见它高达丈余,围如水缸,两只黄色的眼睛犹如两盏黑夜里的巨大灯笼,身上的鳞片更是坚硬锋利,远甚世间任何一件铠甲,真正地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不过最令人注目的还是它额头上的一点朱砂,犹如还没睁开的第三只眼睛。
那青色巨蟒听了巫箬的话,仔细观察了片刻后,就见一阵青烟升起,原本巨蟒所站的位置出现了一个三十岁左右一身青衫的男子,如果在他下巴上粘几缕胡须,你就会发现他正是刚才的说书先生。
男子认出了巫箬很是高兴,上前一把握住她的双肩:“原来是巫箬你啊,我还以为是刚才那人跟上来了!”
“自从上次一别,已是数年不见,没想到再相遇,你居然跑到长安当起了说书先生,不过哪有说书先生拿自己的陈年往事来说的?”故人重逢,自有一番说笑,不过巫箬随即便疑惑地问道,“你指的莫非是刚才那个跟你说话之人?他究竟在你耳边说了什么让你如此害怕?”
“你猜也猜不出他说的是什么。”如今化名为龙毅的男子叹了口气,神情让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说,尔等隐身山谷,本来必为神龙,何以在这长安城中厮混?”
“尔等?”巫箬眉尖微蹙,这已是她今晚第二次皱起了眉。
“是。”龙毅的神情和她一样凝重,“看来他不仅识破了我的身份,就连我妻子青儿的存在也全然知晓。真是让我想不到,这世上除了你,居然还有第二人能让我无法察觉他身上的气息。”
“长安城卧虎藏龙,这倒也不稀奇。我曾和他打过交道,此人身上确有异样,而且他曾提到巫族的事,不知到底了解多少……”
眼看巫箬沉吟不语,龙毅有些急了,“那你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二青莫急。”巫箬知道只要关系到小青的安危,这莽蛇就容易失了分寸,连忙出言宽慰,“以你如今的道行,就是来他百个,也是不怕的。”
“如果只有我一个,自然是不怕,可、可青儿她如今有了身孕,眼看又临近端午,我怕她有什么闪失。”
“你说什么,青儿有孕了?”巫箬这下才算是大吃了一惊,“你这笨蛇,怎么不早说?快带我去瞧瞧。”
龙毅点头,在他的带领下,两人七拐八拐又回到了刚才的大街,没走几步居然就到了他住的地方。白墙黑瓦的楼阁,檐下挂了两盏粉色花灯,和周围的民居一般无二,此处人来人往,但谁又能想到这里竟会住了两只蛇精?
邻居有大婶和龙毅打招呼,问他何以这么早就收了工,他只笑着推说挂念家中妻子,请了大夫来瞧。大婶直笑,真是个体贴的好丈夫,比我们家那口子不知强了多少倍。
又闲话了几句,龙毅领着巫箬进了屋子,刚推开卧房的门,就笑着对那正坐在灯下缝衣服的女子笑道:“青儿,快瞧瞧谁来看你来了?”
女子抬头,一眼便看见了巫箬,脸上顿时露出惊喜之色,放下手中活计,想要站起来,奈何挺着肚子,行动实在不便。
巫箬连忙上前扶她坐下,嗔道:“你有孕在身,就别乱动了。快让我瞧瞧,我这小侄子有多大了。”
言毕,按住青儿右手脉门,未几,惊道:“这不足两月可就要出来了呀。”
“可不是,这小子在他娘肚子呆了快三年了,总算要出来了。”龙毅上前爱怜地抚着妻子乌丝,“青儿都被他折腾得憔悴了不少。”
“相公。”青儿轻嗔一句,拍拍他的手,“阿箬来了你也不知道泡茶,快去烧水,让我跟她说说话。”
龙毅一拍脑门,“瞧我笨的,还是青儿细心。巫箬你陪着青儿,我这就去烧水。”
说完,便一阵风似的走了出去。
“瞧他这人,总是长不大似的。”青儿看着龙毅的背影,脸上露出温柔的神情。
巫箬眼中却露出一丝担忧,握着青儿的手说:“小青,你现在可得跟我说实话了。这孩子,是不是怀得很辛苦?”
“我就知道瞒不了你。”青儿回过头笑着叹了口气,“相公他虽为蛇身,却是潜龙之体,终有一天会化为神龙,翱翔九天。可恨我只是一条普普通通的青蛇,这种身体想孕育龙胎确实不易。”
“你既然知道,那为什么还……?”巫箬摇了摇头,“你可知这孩子几乎耗尽你的道行,再这样下去,就要消耗你的性命了?”
“我知道。”青儿平静地说道,“但我真得很想把他生下来。蛇命虽长,怎及神龙?我是不可能永远陪在相公身边的,所以我一定要为他生个孩子,他才不会孤单一个人,相公他是最怕寂寞的了。”
“可是……”
“阿箬。”青儿打断她的话,“你知道我为什么明知危险,还要搬进长安来住吗?这间屋子就是当年那位收养我和相公的蛇人的故居。我真得很感谢他,是他让我能够和相公相遇,相知,相守,也是他成全了我们,教我们为人之道,才让我们有了今日的修为。住在这里,我和相公总是想起以前那些快乐的日子。其实,我也有私心的,在这里为相公他诞下龙儿,那他以后想起我就全是美好的回忆,这会是最好的结局。”
巫箬看着青儿,她脸上的神情简直和那一次聂夫人的如出一辙,只得默然不语,神色有些黯然。
“你该为我高兴才是。”青儿笑着拍拍她的手,“你们人不是常说,能为心爱之人生下孩子,是身为女子最幸福的事吗?我不会后悔,哪怕付出一切,我也会让这孩子平安出世。你要答应我,绝不能将此事告诉相公。”
“你真得很爱龙毅。”巫箬叹了口气,只得点点头,心中不知为何隐隐有些担心。
自那一日后,她便常去看望龙毅夫妇。只是随着临盆之日越来越近,青儿也越来越虚弱,渐渐地,竟连床也下不了了。龙毅着实伤透了脑筋,便常常外出为她找一些进补之物,巫箬也随时用草药为她调理身体,尽量减少一些胎儿龙气对她的伤害。可青儿还是日渐消瘦,双颊深深地凹陷下去,完全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只剩下肚子越来越大。
巫箬的忧虑也越来越重,因为龙毅的脾气渐渐变得焦躁起来,那一日去龙家,竟见他盯着路上的行人看了许久,眼中闪着异样的光。
@世上清泉 2012-4-7 17:29:00
楼主啊,给青蛇夫妻他们一个好的结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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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那清泉要负责多顶顶贴子哦……
@月下极西 2012-4-7 20:23:00
一来就看到更新,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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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月月每天的报道,哈哈
@吃绿芥末的绿猫 2012-4-8 9:06:00
好看,喜欢这样一个个连起来的清新小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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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我也喜欢写小故事,太长了写起来很伤神,嘿嘿
蛇变(三)
这日,巫箬外出为青儿采药回来。刚走到晋元里巷口,就见木匠铺外围了一大群街坊,不知在讨论着什么。王家媳妇一见她,忙把她叫了过去,一脸神秘地说:“巫姑娘,你可是不知道,在你离开的这十天里,长安城可出大事了,一连死了三个人呢。”
巫箬心头莫名一跳,神色却依然平静,道:“这么大的长安城,经常有人斗殴致死,这次怎么这么大动静?”
“这次可不一样。我听说官府已经确认,三宗命案都是同一个凶手所为。不过最恐怖的还是那些人的死法。有个仵作的老婆悄悄告诉我们,那三个男人的脑袋上都被钻了好大一个洞,里面的脑子都流光了!”
王家媳妇说完,周围人又是一阵唏嘘,纷纷感叹着凶手的残忍,巫箬却觉浑身冰凉,楞了片刻才问道:“死的可都是壮年男子?”
“诶?巫姑娘你怎么知道?”王家媳妇惊道,“我都是才知道的。你走后第三天死的那个书生,第五天死的那个布庄的少东家,哦,对了,还有就是昨天死的那个礼部黄侍郎的儿子,三个人都只有二十几岁,听说个个仪表不凡,正值韶华,就这么死了,可真可惜。”
“可不是,我店里的客人说啊,那黄侍郎就这么一个独子,发现他的尸体后,连夜哭着就奔皇宫去了,请求圣上彻查此事,一定要把凶手找出来五马分尸。所以今早上可不到处都戒严了吗?”四海酒楼的老板文四娘也接上了嘴,她那儿的客人消息向来灵通,应该是没错的。
巫箬只觉心头万分沉重,与众人匆匆告辞,回了水月堂,然后从后巷循小路前往龙毅夫妇住的兴德坊。兴德坊临近东市,与位于朱雀大街以西的晋元里相隔甚远,巫箬又不敢走得太急,所以等她到了兴德坊的时候天色已暗。下市的鼓声还没响起,但街上的行人已经很少了,看来这几件命案让这长安城里是人人自危,天还没黑,就全都回了家。幸亏巫箬背着药箱,外出为病人诊病的大夫倒是不怎么惹人怀疑。
等到了龙毅的家,她连敲了几下门,却没人回应,仔细一瞧,大门根本没有上锁。心中不安更甚,看四周无人,悄悄推门走了进去。屋子里陈设依旧,并没有收拾包袱离开的痕迹,桌上也没有灰尘,看来两人才离开没多久,而且走得极是匆忙。
难道真是龙毅他……
不等巫箬细想,外面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像是很多人突然涌进了屋子。来不及离开,几个身穿黑色甲胄的士兵已经冲进了她站的卧房,将她团团围住,手中长枪直指她的咽喉。
“大胆贼人,这次你可跑不了!”随着一声厉喝,一个彪形大汉走了进来,手按长刀,身上铠甲嚯嚯作响,那模样一般人见了就是没犯事,心头都要先怯上几分。
巫箬从他的衣饰判断,应是禁军“飞骑”的将领。这支禁军乃是太宗从金吾卫中挑选最骁勇善战者组成,专门处理重大事件,看来文四娘说得的确没错。脸上却不动声色,镇定地说道:“这位大人是不是认错人了,民女只是一介大夫,到此诊病,何来贼人一说?”
“哼,休得狡辩!你们这种人伪装什么样的我没见过,休想蒙混过关!”大汉怒道,牛铃大的眼睛瞪得滚圆,却是半分也不信。
巫箬只得继续解释:“大人如若不信,大可派人去晋元里水月堂查探一番。此间主人曾请我来为他娘子号脉,我前几日在长安城外采药,今日才回,所以就来看看。这前脚刚进屋,大人你们后脚就到了。民女确是什么也不知道。”
那将领却仍是不信,冷冷一笑,“诊病?我看你和这家人关系匪浅啊,还不是帮凶?左右,给我拿下她!押回大牢,严加审问,我看你招不招!”
他一声令下,士兵们上前一步就要动手,巫箬百口莫辩,右手悄悄摸上腰间香囊,可转念一想,若真是反抗,那罪名岂不落实了?
正无措间,屋外忽然响起了一个温润的声音,“张千户,且慢。”
那禁军将领回头看见来人,忙施一礼,恭敬地说道:“卑职见过李大人。”
只见来人一袭锦蓝长衫,玉冠束发,不是那日遇见的李姓公子又是谁?见着巫箬脸上便露出了一个玩味的笑容。
“这姑娘我认识,的确是个大夫。”
“可是大人……”
“皇上命我督办此事,我自有分寸。你先带着你的人到外边守着吧。”
那禁军将领迟疑了片刻,但素知这位大人手段,便拱手领命,带着属下出去了,并有意关好了房门,远远地守在大门之外。
“巫姑娘,许久不见,真没想到我们会在这种地方重逢啊。”
手下人一出去,那“李大人”脸上就恢复了之前那种、那种流氓模样!巫箬冷冷笑道:“是啊,真是好巧。”
“这就是那句俗话说的,有缘千里来相会嘛,看来我和姑娘还真是有缘分。对了,一直忘了自我介绍一下,在下姓李,名淳风。”
听到这三个字,巫箬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原来他就是那个李淳风,和他师父袁天罡号称太宗手下最重要的两位军师,精通先天演卦,官拜太史局将仕郎。坊间更有流传说他和袁道长已得仙法,能辨世间任何妖魔。
怪不得他能看穿二青的身份……巫箬心中一凛,道:“原来是李太史,久仰大名,只是没想到,太史原来如此年轻,和坊间流传的可不一样。”
“哦,那些流言是如何说我的?”
“大家都说李太史上通天文下通地理,神仙一般的人物,应该和袁道长一样都近古稀了吧。”
李淳风闻言笑容顿时一垮,“不是吧,居然以为我和那个老头子一般大小?哎,看来太神秘也不太好,让姑娘家都误会了。”
说着便是一阵唉声叹气,巫箬心中微微放松,却见他忽的神情一变,笑得高深莫测:“巫姑娘你这话可扯远了,我们还是言归正传,来说说这家主人的事吧。”
这人居然不上当,巫箬暗暗咬牙,道:“刚才我已经说过了,我只是来诊病的,其他的一切不知。”
“哦,既然巫姑娘为这家娘子号过脉,那你难道没有察觉她的脉象和一般人不太一样吗?”
“有吗?民女医术尚浅,倒没发现什么异样。”
“巫姑娘太谦虚了。这蛇精的脉象和一般人大相径庭,怎么可能没发现?”李淳风一把抓住她的右手腕,在她耳边低声道,“你腰间的香囊太危险了,还是别碰为妙。”
他的呼吸拂过她的耳际,巫箬心下一乱,连忙镇定心神,侧过头去,“青天白日怎么会有蛇精?堂堂太史大人也相信这怪力乱神之言吗?”
“到底有没有,姑娘和我一样清楚。那蛇精为了进补,已食三人脑髓,难道姑娘还想包庇他,残害更多无辜的百姓?”李淳风说着一弹她腕间的铃铛,铃声清脆悦耳,脸上笑意更甚,“你这腕铃倒是特别,在哪儿买的,我也去给醉花阴的连玉儿买一个。”
巫箬用力抽回右手,脸上已现薄怒之色,冷然道:“大人说完了吗?如果说完了,请恕民女先告辞了。”
李淳风微微一笑,竟也不阻止,做了个请便的手势,看着她径直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