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抓贼
在公园门口整整守了一下午,傍晚时分,那伙贼终于出现了。
谢坤听到坐在前排副驾驶的小舅吴志远压低声音提醒大伙:注意,出来了。
他顺着车窗望出去,见有五个青年男子慢悠悠地从公园里走出来。他的肾上腺素一阵狂分泌,兴奋得全身哆嗦起来。。
紧挨着他的一个中年警察大概察觉到什么,嘿嘿一乐,冲着吴志远说:吴队,谁把你外甥给调成震动的了?看这抖的,都能发电了。
谢坤狠狠挖了那个警察一眼,心说你是找抽还是怎么的,嘴这么欠,我给你调成静音的。
能跟着警察出现场,归根结底还是借了这个当警察的舅舅一点光。当然了,也跟他自己学的专业有关系,他在省城一所警察专科学校念大二,专业对口,可以美其名曰为实习,否则吴志远打死也不会同意。
一听是个抓贼的任务,谢坤开始还有点没太看得上眼,嘟囔说,抓小偷有个P意思,就没有杀人案什么的?吴志远眼睛一瞪,我现在就把你顺窗户扔出去算不算杀人案?
那几个贼走近,吴志远沉声下了命令。还没等谢坤看清楚怎么回事,车门哗的便砰地拉开了,身边那些警察就像伞兵跳伞似的,以极快的速度冲出车门。谢坤心说怎么这么快?都装了弹簧还是怎么的?手忙脚乱地跟着跳下出车去,跟在两个警察身后朝一个家伙撵过去。
跑了一百多米,就被拉得看不见了。谢坤索性不追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哧呼哧的喘,心里极其郁闷,这跑得慢,原以为最大的损失也就是参加不了奥运会,原来参加工作了还得受到跑得快的小偷和同事的羞辱。
就在这时,前面一个超市里出来个十六七岁的小孩,套了件周杰伦的大头T恤,长得黑瘦,手指细长,正拿瓶可口可乐边走边拧盖子,一抬头见远处有个贼正被摁在地上带手铐,猛地一哆嗦,手里的可乐啪地掉到地上,淌得到处都是。
谢坤登时起了疑心,心说正直善良的人民群众不应有这样的反应啊?他霍地站起来迎上去,大喊一声:别动,警察。
那小孩看看他手里光秃秃的也没有枪,放心大胆地转身就跑。
谢坤只好去追他。边追边后悔不迭,心说为什么警察一见到坏人总要喊“别动”呢,事实证明,谁他妈的会听你的?
2、锁龙井
精神的力量是巨大的,想着把小贼擒拿到舅舅面前邀功该是多么的风光,谢坤几乎爆发出小宇宙,一路把那小贼撵到公园西北角一座石亭前,见实在是无路可逃,小贼手脚并用爬进了亭子里。
谢坤赶上去,见那亭子看上去很怪,四根红漆班驳的柱子上密密匝匝的缠绕着生锈的铁链,更怪的是,亭子中央却是一眼井。
小贼跳上井沿,颤颤微微地威胁道:你要过来我、我就跳下去。
谢坤看着这口井,忽然莫名感到了一丝寒意。这井的井口浑圆,像是用类似汉白玉的石头雕刻砌成,刻着些古怪的符文,在昏暗的暮色中闪着冰冷的白光。更让谢坤惊奇的是,一条足有碗口粗细的黑铁链从井中拖出,绕着四根亭柱来回缠绕了足有十几道,将亭子围成一个密不透风拳台的模样。
谢坤猛地想起,都说郊外西山脚下有一口锁龙井,莫非就是这个?
传得绘声绘色,说这井已有几百年的历史,直通海眼,内锁了一条黑龙,文革大炼钢铁时曾有红卫兵小将往外倒过这铁链,结果足足装了两解放汽车,还没有到头,小将们发了狠,挽起衣袖,决心不达目的势不罢休,可就在这时井水忽然变得一片猩红,小将们也不革命了,丢下链子转身跑了个一干二净。
谢坤左右看了看,天已经要黑透了,周围一个人影没有,风吹得远处的树林沙沙作响,一些凄厉的鸟叫声在夜色里回荡。
“你先下来,咱回局里再说,政府不冤枉好人。”谢坤柔声细语。
摇头,不下来。
“ 有话好商量,你能不能不站那么高,咱平等对话行不?”
还是摇头。
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谢坤怒了,冲上去打算暴力擒获,不想那小贼两脚一滑,径直向井中落去,幸好他两手死死抱住铁链,才没有掉进水里,悬挂在井壁上杀猪似喊救命。
谢坤冲过去抓住他两只手死命往上拽,就在这时,他似乎听到了某种轻微的声响,那是从极深远的水底传来的哗哗的水响,一股淡淡的腥气从水面渗透出来,诡异地缭绕在四周。
水面波动了几下,竟缓缓旋转起来,并且越转越快,仿佛一个巨大的黑色涡轮从地心搅动井水,发出轰隆隆的巨响,四周的空气瞬间阴寒起来。谢坤连叫喊都来不及,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吸力将自己抽进无尽的黑暗之中。
3、大狱
模模糊糊的,像是被几个人抬着,在一条黑暗的通道里穿行。
哗啦哗啦的铁链响,咯吱咯吱的开门声,咕咚,像是给丢在地上。
关门声,铁链又一阵脆响,纷杂的脚步声远去,四下里这才安静下来。
谢坤睁开了,四周昏暗如暝,空气中弥漫着潮湿而腐臭的味道。使劲眨了眨眼,四周的景物像放入显影液的底片,渐渐浮现出轮廓来。
面前是几十根黑黢黢的圆木竖立钉成的栅栏,墙角处生着不少暗绿色的苔藓,泥地上乱七八糟地铺着些霉糟了的稻草,苍蝇嗡嗡地飞来飞去。谢坤卧在地上静静打量眼前的一切,有些迷糊,这是什么地方,怎么跟个牢房似的,难道是在拍电影?
他忆起自己为救那个小贼,两个人双双掉进那口锁龙井里,然后在睁眼就莫名其妙地到了这。
“这是哪啊?”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忽然幽幽响起,就近在咫尺。
谢坤被吓了一跳,慌张地左顾右盼:谁?
那声音的主人似乎也被吓着了,同样惊叫道:谁!
谢坤乐了。他分辨出这声音正是方才的那个小贼:我,刚才追你那个……警察,你在哪呢?
不知道,好像在个古代的牢房里。
谢坤不说话了,心里涌起一阵恐惧。他才意识到,那小贼的声音竟然是从自己的嘴里发出来的。
两个人好像都在用他这一张嘴在说话。
果然,那马上就听到自己的嘴巴惊恐的尖叫起来:你怎么跟我用一张嘴说话?你、你,怎么跑到我的身体里去了。谢坤感到自己的手脚不由自主地动起来,可他压根没有想做任何动作的意思。
身体里存在这另外一股力量,在跟他争夺身体的控制权。
谢坤气急败坏:去你的吧,是你跑到我的身体里了,你别给我乱动。
他的目光停在手上,感觉哪里有点不对劲。他迅速把两只手掌摊开在眼前,借着幽暗的光线打量起来。然后慌里慌张地把全身上下摸了一遍,甚至掀起衣襟把肚皮都看了。
他像是被电击了一下,浑身哆嗦起来:哥们,不是你跑到我身体里,也不是我跑到你的身体里。而是咱俩一起跑到人家的身体里了。
他从后脑勺上抓过来一条蛇一样的东西,“而且,这家伙看起来还是个……清朝人。”
在他手里的,是条乌黑的辫子。
谢坤心说,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穿越?崩溃!
4、大人物
嘴只有一张,还不太习惯,起初总发生抢嘴的现象,两个人一起说话,效果跟说阿拉伯语一样。
只好约定,一个人说完了另一个人才能开口,要合理的使用嘴巴。
谢坤知道了小贼叫冯如伦,刚学了手艺入道不久。
谢坤说,你那些同伙估计已经在看守所里了。
冯如伦苦着脸说:太羡慕他们了,早知道不如换个警察追我了,你怎么跑那么慢啊。
靠,冯如伦火了,想修理他,可又找不着下手的地儿。
冯如伦得意地说:我现在也不怕你了,打我你自己也疼,不信你就试试。
我懒得跟你一般见识,先跟你说好了,允许你说话,但不允许你乱动,我来控制身体,你有什么要求先跟我报告。
冯如伦很不屑:凭什么啊!
谢坤开导他:你会开车不,我跟你说,咱俩现在就跟开车差不多,你见过两个司机一块儿把着方向盘开车的吗,电视里看过?那是演杂技,不算,马路上只能一个人开,要不就开到沟里了,这身体也是一样,所以只能由我来控制。你可以做副驾驶。
冯如伦想想也有理:行,那就这么着吧,那接下来咱干什么?
干什么?谢坤搓了搓下巴,豪迈地一挥手,接下来当然是想办法逃出这鬼地方。
就听外面有人冷哼了声:逃?这大狱跟个铁桶似的,我看你是在说梦话吧。
谢坤吓了一跳,透过栅栏间的空隙循声看过去,隔着三四米的过道,对面牢房里一个粗壮的汉子正扒着栅栏目露凶光地望着他,脸上横肉遍生。
你谁呀?谢坤没好气地问。
“我?”汉子仰脖一阵狂笑。他身后的角落里,一颗花白的头从暗处探出来,冲着谢坤的方向声音嘶哑地说道:小崽子,连咱们大清朝赫赫有名的杀人王齐大宽都不认识了,装傻吧?说完扭头对那恶汉道:这小子估计今天没死了,吓出毛病来了。
什么死不死的?谢坤一头雾水。
老头像猫头鹰似的笑了笑:你还不知道?你刚刚已经死过一回了。我方才听到狱卒聊天,说头晌你们这一拨有八个人上路,可这绞刑就是没有砍脑袋来得稳妥,本来说是没了气了,可收尸的时候天上突然响了个炸雷,你小子命还真硬,就着雷响竟然又缓过来气了,只好又抬回来。不过你也别高兴,明个还得重新来一遍,你呀,还不如今天就死了得了。
谢坤露出了蜡笔小新的表情: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你的意思是不是说我明天就会被……
啊!!!谢坤和冯如伦一起玩命尖叫起来。
恶汉幸灾乐祸地笑道:死是死定了,不过哪种死法还不一定,听说这两天京城要杀一个大人物,兴许拉你去做添头,到菜市口做个断头鬼呢。
有两个狱卒听到叫声,噼里啪啦地跑过来,骂道:再他妈鬼哭狼嚎的,拖出来打腿。
谢坤吓得赶紧捂住嘴巴,呆会才压低声音问老头:老大爷,请问现在是哪一年啊?
老头答:光绪二十四年。
冯如伦问:光绪二十四年是哪年啊?
谢坤没好气地说:估计离我们那时候一百多年吧。
对面那老头和恶汉的谈话仍在继续,却谈起了那大人物。
老头道:要说这大人物到底关在什么地方可是个迷,听说江湖上有人悬赏万两花红救他出狱。可连关在哪都不清楚怎么救啊,谁要是真有本事救出他,那立马就发家了。
恶汉道:听说这大人物做下了一起天大的恶事,是老佛爷亲自发了话非杀不可的,你说他到底干了什么?
老头说:这个就不晓得了。
恶汉冲着谢坤喊道:看来你还真有福气,没准还可能跟这样的狠角色一起走上那黄泉路。
谢坤呸了声,心说这样的福气还是送给你享受吧。你去黄泉路上给那个大人物当秘书吧。
5、探监的女子
坐回到那堆烂草中,谢坤与冯如伦两个人都陷入沉默。
谢坤越想越伤心,难道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死在两百多年前?爸妈都还没出生呢,连个收尸的都没有。
冯如伦说:哥,你看咱俩能活着出去的几率有多高?
比买体育彩票中500万的几率还小,比中国队夺得世界杯的可能性还小。谢坤有气无力地说。
哥,听说古代的皇上一高兴就来个大赦天下什么的,你说咱们有没有可能赶上呢?
谢坤差点绝倒:做梦吧你,现在的皇帝是那个光绪,他一辈子好像都没怎么高兴过。
冯如伦说:哥,那咱自己逃呗。
谢坤哼了声:我倒想来着。
冯如伦诡秘一笑:哥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他把嘴唇朝着门上那把铁锁努了努,“我平时只开名牌防盗门,像这样的破锁我都不稀罕开。”
你赶紧去开下试试。谢坤激动起来。
冯如伦却没动弹。“哥,我还没说完呢,手艺再高也得有工具,你给找根曲别针吧。
找你个头,你怎么不让我直接给你找把钥匙。
抱着一点希望在牢房里摸索了足有一个小时,连个木棍都没找着,只摸出几个身型肥大模样憨厚的臭虫。
谢坤举着奋力挣扎的臭虫,绝望地问冯如伦:
“拿臭虫能开吗?”
绝望。
半个时辰后,牢里居然来了个女人。就像厕所里飞进来一只蜻蜓。
谢坤侧着耳朵听,没错,不是幻觉,是女人的说话声,谢坤把脸顶在栅栏间的空隙处向外望去,只见牢间的走道上,一个身穿蓝布碎花袄裙,盘着个发髻的年轻女子正跟在个狱卒身后袅袅走来。这女人给人感觉有些冷艳,一个红漆食盒在他臂弯上有节奏地悠来荡去,看样子是个探监的。
牢里的犯人起了一阵骚动,下流话与狂笑声四起,惹得狱卒恶声恶气的咒骂了一番。
谢坤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女人消失在拐角处,兴奋地打了个响指。
冯如伦表示鄙夷:看到个清朝美女至于兴奋成这样吗,你想想,其实她的年龄都能做你祖太奶奶了。
谢坤狡黠一笑:你懂个毛。他正色交代冯如伦道:听着,接下来我让你做的事将非常重要,只许你成功,不许你失败。
6、越狱
过道上刚刚挂起了几个细长的红灯笼,散发出一些惨淡的光。
谢坤盘腿坐在栅栏里,右手从空隙伸出去,用食指在地面上画着些古里古怪的图案。
女人进去已经一个小时了,她总不能光进不出,谢坤在等着她出来。
就在他耐心即将耗尽时,女人来了,走路的姿态仍旧是那般曼妙动人。
经过他身边时,谢坤飞快叫了声:小姐留步。
女人停在离他两三米开外的地方,疑惑地看着他。
谢坤单手上举,摆了个古怪的姿势。嘴里飞快而含混不清地念叨起来。
“快使用双截棍哼哼哈兮,快使用双截棍哼哼哈兮,快使用双截棍哼哼哈兮……”
女人脸上的表情愈加迷惑。
唔,这是一段我们师门的独门咒语,现在,我已经感觉到你内心的一些东西。
哦?
你现在很……那个……困惑,不过我可以帮你。
女人像是被打动了,竟轻移莲步的走到他面前,轻启朱唇道:“那小哥你说我心里的困惑是什么呢?”
谢坤一指地上:尽在这幅图里。
女人低头看了一会,不解地摇摇头。
就在她低头一刹那,谢坤的身体飞快地晃动了一下。然后他背着手摇头晃脑地说道:有道是天机不可泄露,回去领悟吧,看你颇具惠根,一定会有所心得。
说完他慢悠悠踱回到角落躺下,给了女人一个大后背。
对面牢里的恶汉放肆大笑起来,他笑得十分真诚,一定是发自内心地觉得这个恶作剧很有趣。
女人温婉地笑了笑,却没有恼,转身走了,一条浅浅的影子在身后拖得细长。
待她走远,谢坤一骨碌翻身坐起,抹了抹额头的冷汗说,妈呀紧张死我了。然后由衷地称赞冯如伦:不愧是专业人士,动作真够快啊。
他慢慢摊开手掌,掌心中一根纤长的银簪在黑暗里闪着淡淡的银光。
两分钟前它还插在女人浓黑的发髻里,现在,银簪上她的体温和胭脂的味道似乎还没来得及消退。
午夜,冯如伦轻巧地用银簪捅开了门上的铁锁。
这一片十几间牢房里的囚犯都睡得正香,呼噜声此起彼伏打得震天响。
谢坤蹑手蹑脚地沿着过道走到出口,隐隐听到外面有说话声,把身子紧贴在门楼的石墙上探出半个头向外看,只见外面连着个大厅,黑黢黢的墙壁上斜插着两盏已经褪色的红灯笼,灯笼上画着个圈,里面是个大大的“狱”字,黯淡的光线洒落在墙根下排列着的各种刑具上,营造出殊为狰狞恐怖的气氛。两个膀大腰圆的狱卒正对坐在一张红木桌前推杯换盏。
谢坤心说值夜班的时候居然喝小酒了,你们公务员怎么能这样?
要经过这两个狱卒而不惊动他们是不可能的。冯如伦提建议:你们警察不都学过武术吗,要不你上去把他俩干掉啊?扭脖子,喀喀,我看电影里都这么演的。
谢坤道:你脑子进水了,谁干谁还不一定呢。
这头走不通,只好调头往过道另一头摸去。轻手轻脚地摸到尽头,是一道高大的铁门,以铁链大锁紧紧缠绕,谢坤伏上去看了看,知道门后是另一段监舍,跟前面自己住的那段格局差不多,不由得心里一阵失望,可没想到冯如伦眼尖,抬手指了指,谢坤才发现旁边的角落里竟有一道很小的侧门,竟虚掩着,推开进去,却是一段黑幽幽的过道,走到尽头,一阵冷风吹来,眼前竟出现了一座小小的院落。
五六间青砖灰瓦的老式建筑静静地隐没在黑暗里,除了靠门口这一间,其余几间门窗上全都装着铁栅栏,想来也是一处关押囚犯的地方。谢坤猜测没装铁栅栏的那间应该是看守值夜班的地方,另外几间想必是牢房无疑,可奇怪的是这片牢房的格局怎么跟前面那些有所不同呢?
壮着胆子到没装栅栏那扇窗前,趴到窗缝上往里看,没人,桌上点着盏如豆的油灯,散乱着些纸张之类的物品。
看守哪去了?
再逐一查看那几间牢房,只有紧里面那间是空的。其余房里都关着囚犯,鼻息均匀,都睡得正香,但这些囚犯呼吸的声音让谢坤觉得有点怪怪的,恰巧有个囚犯翻了个身,含糊不清地哼了声,谢坤才恍然大悟,原来里面是个女人。
难怪这里跟外面有所分别,原来这是一处女监。
见这个院子完全是密封的死院,再没有别的路出去,谢坤心里一阵懊丧,正要顺着原路退回去,就在这时,那间空无一人的牢房里竟有人咳嗽了一声。
两个人魂差点被吓飞了,转头见旁边有口乌泥大缸,也不管里面有水没水,一头便扎进去。
幸好是个空缸。谢坤揉着头上的痛处,缩在缸里纳闷,不对呀,明明刚刚看了是间空牢,怎么会有人咳嗽,莫非这牢中闹鬼?壮起胆子探出头去,见那间牢房里竟亮起了灯光,还有交谈的人声,紧接铁门咣当一声打开了,居然从里面走出两个人来。
是两个年轻的狱卒。各提着一盏灯笼,锁好这牢门,两人又提着灯笼挨个牢房照了一遍,才晃悠悠地回到门口那小屋去了。
奇怪,这两个狱卒是从哪冒出来的?
半天没吭气的冯如伦说话了:哥,莫非有暗门?
谢坤陡然兴奋起来,小声跟冯如伦说:搞什么飞机,有没有胆子看看去?
7、龙肝凤胆
打开锁进去,牢中一团漆黑,只能凭手指在墙壁上一寸寸的摸。
终于,手指感觉到平行的两道细缝,两人心头一阵欣喜,将手掌贴在细缝间缓缓用力,吱扭一声响,暗门旋转了九十度,一个一米见方的洞口露了出来。里面,一条通道向地下延伸下去,两壁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个突起,放着盏油灯。
这通道约有二十来米长,沿着石阶走下去,每一步都传出空洞的回音,谢坤抽抽鼻子,空气中有股子淡淡的怪味,说不清道不明,下到尽头里面竟是个密室,只有十几平大小,像个房间般高矮,四壁都是粗糙的石块堆砌成的,但令他俩大吃一惊的是,密室中间竟放着一个极大的铁笼,以粗大的铁链固定在四面的墙壁上。看这铁笼的尺寸,倒像是动物园里关狮子老虎等猛兽的。
但笼子里既不是狮子,也不是老虎,而是一个人。
一个男人盘膝坐在铁笼里,正虎视眈眈地望着他俩。身上手铐脚镣齐具,活像个展示刑具的模特,看样子应该是个重犯。谢坤猛的想起对门牢里那两个人曾提到的那个危险的大人物,现在看来,极有可能就是这个人。
他下意识地向后缩了缩。
可看这人的模样,实在不像个穷凶极恶的人。他也就三十出头,身形瘦长,着一件白色长衫,不过早已肮脏不堪。面目清秀得像个女孩,眼窝微微凹陷,眼神深邃,双眉紧锁,眉宇中透出的一股桀骜之气。
这人沉声问道:你是谁?
谢坤讨好地摆摆手:我们是从前面那破牢房里逃出来的。说着伸出手在脖子上作势比划了下,解释道,不跑不成,明天就要砍脑袋了。
男人道:狱内守卫森严,你们怎么到的这里?
谢坤轻蔑道:严个屁,跟个漏勺似的,当然了,也仗着我们俩有点狗屎运,误打误撞就跑到这来了。
你们俩?
哦,怎么说呢,看起来我们只有一个人,实际我们是两个人,我叫谢坤,他叫冯如伦。
冯如伦忙跟着说:对对,我叫冯如伦。
谢坤心说自己跟冯如伦你一句我一句的,在这人眼里肯定像个精神分裂症似的。见男人并不怎么暴力,谢坤心里放轻松起来,问道:快说你做了什么坏事,怎么被人像个小鸡似的装到笼子里了?
坏事?男人忽然仰天长笑,如果我说我是因为要做一件天大的好事才落得这般田地,你可相信么?
谢坤道:做好事做到被被关起来,长这么大我还是头一回见到。
男人冷笑道:民智未开,现在你们自然不会理解我等的苦心,但百年之后世人对我等会自有公论。
谢坤心说吹牛插撞到枪口上了,我他妈就是百年后过来的。
冯如伦还是对案情比较感兴趣,插嘴问:那个巨残忍的、杀了好多人的杀人王都被关在外面,却不嫌麻烦把你关到地底下,看来你杀的人肯定比他多,让我猜猜,有一百个吗?
男人冷哼一声:没那么多,只打算杀一个,还没有成功。
冯如伦更好奇了:你要杀谁?
男人脸上罩上层悲愤之色,咬牙道:谁?还不是那个祸国殃民的老贼婆。
谢冯二人几乎同时“啊”了一声,异口同声惊呼:你说慈禧啊?
男人点头。
谢坤退后几步,重新上上下下打量起男人来,居然敢杀慈禧这个史上最强的老太太,他对这人有点刮目相看了。
他小心翼翼地问:你到底是谁?
男人凛然道:在下谭嗣同。
啊?——谢坤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只恨身边没有台数码相机,要不立马冲上去跟他合影了。
谭大哥,我是你的粉丝啊。谢坤大叫一声,激动得几乎晕掉。
他心说,这趟清末之旅还真是不虚此行,眼前这人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戊戌六君子之一的谭嗣同,他辅佐光绪皇帝变法一百零三天,最后被慈禧太后所杀,从容就义,视死如归,临死前还留下了两句特牛插的绝笔诗,高中历史书上就是这么写的,高考时的填空题里都填过这家伙。
冯如伦这时显出他的没文化来,悄声问谢坤:这大哥很有名吗?
谢坤还沉浸在激动之中,没工夫搭理他,围着谭嗣同转来转去不知道该做点什么。
谭嗣同对谢坤的这种激动显然不是很理解,犹豫着问:你……认识我?
我、我、我好崇拜你啊。你是历史上有名的大英雄啊,我还背过你的诗呢,每次一读你那绝笔诗我就热血沸腾,血管都要爆裂了。
我的诗?谭嗣同一脸疑惑不解。
哎呀,就是那句巨有名的“我自横刀向天笑”呀。
“我自横刀向天笑?”谭嗣同将这句诗在口中反复吟颂了几遍,脸上竟流露出赞赏的神情:小兄弟,没想到你诗才还这么好,我前日里正好想了两句诗。说到这里他吟颂起来,“望门投止思张俭,忍死须臾待杜根”,然后说,只想到这头两句,正苦于后两句无处寻觅,今日你这句“我自横刀向天笑”我觉得倒很是合适,小兄弟可否不吝转赠与我?
啊!谢坤愣了。
冯如伦显摆道:我上小学时也背过这诗,是“我自横刀向天笑,忽闻岸上踏歌声。”说完拍着手傻呵呵地笑起来。
谭嗣同摇头:“忽闻”这一句是李白诗,不合适不合适。
转而又长叹一声:不过我等引颈就戮,万千民众又何不是在隔岸观火,谈笑风生。说完正色道:看来小兄弟与我有缘,诗就不谈了,实言相告,我命已不久,但一直有个心愿未了,不知道小兄弟可否为我做件事。
谢坤心说别说一件,两件都没问题啊,连忙点头应允。
谭嗣同道:我等辅佐圣上变革祖宗之法,为那老贼婆所阻,也曾商议借袁世凯之新军夜袭颐和园,一举铲除那贼婆,不想却被袁贼告密。如今我身陷囹圄,自身不足虑,但圣上危在旦夕,那贼婆已然动了杀机,这几日就要动手废掉皇上帝位,然后谋害皇上。
啊?那怎么办啊?冯如伦张大了嘴巴。
谭嗣同忽然张开嘴,将手指伸入口中缓缓拉出一条细线,那线拉到尽头,末端竟系着一个锡箔纸包裹的小包。谢坤看得呆了,原来谭嗣同将这小包用细线系住吞入胃中,将细线的另一端缠在牙齿上,他不得不暗暗佩服,这的确是个躲避搜身的高明办法。
谭嗣同层层揭开外面的锡箔,谢坤与冯如伦心砰砰直跳,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小包,惟恐遗漏了某些细节。锡纸包完全摊开,两小块细腻如羊脂的白玉安静地躺在谭嗣同手心,发出柔软的白光。这两块玉都只有小指肚大小,像是一对,一块雕琢成一条蟠龙的形状,另一块则被雕琢成一只凤凰,形神兼具,栩栩如生,仿佛吹口气就能飞腾起来。
谭嗣同说道:这两块玉是一双,一名龙肝,一名凤胆,为和田玉极品中的极品,据说是从一块上万斤重的整玉中剔出的精髓,千年难寻一块。想当年太祖努尔哈赤立国后,有人献上玉料,太祖遣能工巧匠历三年琢磨而成,到今天已经有三百余年,为我朝历代皇帝世代相传。
谢坤两眼飕飕放光,心说真是稀世珍宝,看起来就长了副值钱样,这要是拿到现代去得换多少辆奔驰啊。
谭嗣同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一笑,道:你若以为这仅仅是两枚贵重的皇家玉器,那就太低估它们了,再好的玉也毕竟有价,但这两块东西确是无价的。
太祖皇帝打造它们当然不是为了玩赏,而是将一个极为重大的秘密隐藏在这两块玉中,并于临终前密嘱将其传之于后代皇帝,这个秘密很大,大到你们无法想象。
谭嗣同继续说:当初皇上将此玉交付于我,也是为了防备不测,皇室帝胄中有一条流传数百年的秘闻,据说这龙肝、凤胆两块脂玉中藏有一条线索,指示着一个密室的具体位置,而这个密室就修建在大清龙脉的某处,名曰龙脉密室,里面藏有一物,只要此物能到圣上手里,就可以一举扭转乾坤。我请你做的事就是找到龙脉密室,拿到那件东西交给皇上,谨记谨记,望勿负我。
说着,谭嗣同把这对玉轻轻递到谢坤手中,谢坤简直不敢置信,迟疑着接过,手里像捧着个刚出生的婴儿,动也不敢动了,生怕不小心将这对宝贝摔到地上。
那密室里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呢?
谭嗣同摇摇头,微笑不语。
靠,还要保密啊,那你总要告诉我们大致方位吧,中国可大了去了。
你有所不知,大清龙脉绵延于满清根脉所在之处,就纵贯于东北黑、吉、辽三省,这龙脉密室就藏在辽东半岛的某地。据我所知,众列强也在打龙脉密室的主意,日本根据新近签定的马关条约强行割走了辽东半岛,明里是为了夺取土地,暗地里就是为了寻找龙脉密室。
冯如伦高兴地说道:太巧了,我们哥俩都是辽宁那疙瘩银。
谭嗣同点头一笑:那再好不过,对了,方才小兄弟说你姓甚名谁来着?
谢坤心说谭老大记性不好,忙重复了一遍。
谭嗣同笑道:方才说到我那首诗还有一句没有补全,既然龙肝、凤胆已经交于你手,圣上的安危也托付你身,我走也安心了,那最后一句诗不妨就取你二人名中各一字的谐音,写作“去留肝胆两昆仑”吧。说完从地上拿起一只狼毫毛笔边吟颂边写在地上。
谢坤差点晕了,心说要是能活着出去,一定把这句诗裱起来到处送人。
谭嗣同挥挥手道,我要说的都说完了,快走吧。
谢坤只觉得眼眶发酸,用力点点头,扭头便走。
目送着谢冯二人离开之后,谭嗣同嘴角竟悄然浮起一抹冷笑。
8、鉴湖女侠
推开暗门,牢里仍是黑乎乎一片,谢坤小心将暗门合上,仔细观望那间守卫居住的房间,见没有什么异样,才放心拉开铁门悄然到了院中。
那龙肝凤胆两块玉也被他原样包好,像谭嗣同那样吞进胃里,虽然有点恶心,但也找不到更安全的法子。
而且一个更大的难题就摆在面前,怎么出去呢。这院子里也没有门,墙又太高,徒手根本爬不上去。
就在这时,那间守卫室的门忽然被推开了,那两个狱卒提着灯笼埋头往外走,谢坤想躲避已经来不及,两个狱卒愣了愣神,马上反应过来,拔出腰刀朝着谢坤者直扑过来,谢坤脑袋里嗡地响了一声,心说这下完蛋了。幸好那两块值钱的玉还在肚子里,要是头被砍掉了,那玉也算给自己陪葬了,起码算是有一点点补偿。
两声凄厉的惨号接连响起,谢坤心说怎么是两声,难道自己和冯如伦一人叫了一声?但声音不像呀,身上也没感觉到疼,斗胆睁开眼,那两个狱卒已经栽倒在地上。
这是怎么个意思?
莫非这两个小子先天性心脏病同时发作了?
还是自己像功夫熊猫似的先天禀赋异常,关键时刻爆发了小宇宙?
正胡思乱想着,只听房顶上有人慢声细语地说话了。“喂,想什么呢?”
谢坤抬头看,眼睛直了,心说,靠,清朝真是个神奇的朝代,评书小说也并不都是瞎说八道。
一个蒙面黑衣人坐在房檐上,朝他勾了勾手指。
谢坤心想,你把手指头勾折了也是白搭,这么高我能上得去吗!
黑衣人也意识到谢坤的窘境,站起来从腰际的褡裢里掏出一捆绳子,抖开,一头系在屋檐的兽头上,将绳尾一扬手丢下来。谢坤抓住绳子用力拽了两下,见还结实,脚蹬着墙壁,呼哧呼哧地向上爬去,边爬边对冯如伦说,你他妈也别闲着啊,快帮我一块使点劲儿呀。
黑衣人仿佛轻车熟路,带着谢冯二人在狱内灵巧的穿行,其间也遇到过几个巡逻的守卫,但也都是哈欠连天,没费太多周折便绕开了。在爬上最后一道五六米的高墙之后,面前豁然开朗,夜幕之下,不远处便是一大片高高低低的平房,中间还夹杂着无数条黑乎乎的小胡同,密布如蛛网,看来清末的居民区就是这般样子。谢坤知道自己已经摸到自由的边边了,兴奋地叫了声:freedom,冲啊,海贼王。摆了个造型,然后顺着绳子一滑到底,黑衣人紧跟着落地,带着他一头扎进一条狭长的胡同。
跑了足有半个时辰,黑衣人停下来,伸手扯掉蒙面的黑巾,谢坤妈呀叫了一声,实在太出乎意料了,原来黑衣人竟是个女的,而且不是别人,正是下午他俩偷银簪的那个探监女子。
女人手脚麻利地脱下身上的夜行衣,露出一身淡蓝色的贴身夹袄,顷刻间就变了副良家女子的模样,他露出昨天那种淡淡的笑容,问谢坤:没有想到吧?
天光亮起时,谢坤和冯如伦已经置身京郊的一个破落的小客栈。安顿下来,谢坤迫不及待地追问起事情的前因后果。
女人淡然一笑,道:实不相瞒,我明暗两次深入牢中,都是为了打探一个人的下落,救你们只是顺便而已。
谢坤心里已经猜到一二,但还是装做什么都不知道地问:那寻找的结果呢?
女人黯然道:没有结果。
谁知冯如伦早已耐不住寂寞,没心没肺地插嘴道:你要找得是不是谭嗣同啊。
谢坤想阻拦已来不及,女人闻言已像触电般站起来,一迭声地问:难道你知道他的下落?
谢坤脑子转了几圈,留了个心眼:先说说你是谁?
我姓秋,单名瑾,和嗣同既是故交,又是同志。
谢坤跳起来,难道你就是那个鉴湖女侠秋瑾?
女人脸色一变:怎么,你认识我?
谢坤忙说没有没有,心想这事还真不太好解释,总不能说我们高中历史书中国近代史部分印着姑娘芳名吧,原本以为女侠都好看不起来,没想到眼前这位秋女侠却是个例外,简直可以去参加新丝路了。
嘴上敷衍道:鉴湖女侠嘛,又是鉴有是湖的,这个这个……名气蛮大的,我们那刚出生的小孩都知道。
见秋瑾不断追问谭嗣同的下落,谢坤心想既然她是秋瑾,历史这东西也不会骗人,又是谭嗣同的红颜知己兼好同志,也就犯不上瞒着她了。于是把越狱的经过如实跟她讲述了一遍,连谭嗣同的托付也没有隐瞒。秋瑾说你讲的这些事我也略知一些,但那对玉却没有亲眼见过,能不能拿给我看看。谢坤忙说没问题,送你也行啊,弯下腰将头几乎扎到桌子下面,把手指伸到嘴巴里一阵抠,像只大鹅似的恶心的干呕了几声,过了一会只见他直起腰来,在衣襟上左右蹭掉手上的口水,现出一副极不好意思的样子,臊眉搭眼地说:不、不好意思,那个线……线断掉了,吞到肚子里面去了。
又说:咱能不能先吃点东西,吃饱了它就自己出来了。
9、出关
走了两条街,经过的饭馆也足有十几家,但谢坤还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冯如伦小声埋怨道:再走就到天津了。
谢坤不理他,忽然一指路边一家小店的幌子,扭头对秋瑾道:就这吧。说完径直掀起油腻腻的门帘走进去,找了张桌子坐下。
秋瑾在门口踌躇了一下,只好进去,坐在他对面问:川菜粤菜馆附近不少,味道也很地道,怎么找了家狗肉馆子?
谢坤说:我从小就好这口,见到狗肉不要命,我们小区的狗看到我就玩命跑。
秋瑾从袖口里拿出两块银圆放在桌上,说:你吃吧,我出去办点事,吃完了在这里等我,别到处乱走。
谢坤在背后叫:别走啊,好吃着呢。秋瑾早已走出门去。
冯如伦不满的嘀咕:吃什么狗肉,多恶心。外国人都不吃狗肉,说吃狗肉野蛮。
不吃你也出去。
我、我要能出去早出去了。
谢坤拍着桌子大喊:服务员,过来过来。
小二殷勤地小跑过来:客官您来点什么?
给我来一大盆萝卜炖牛肉。
吃罢饭结了帐,谢坤用袖子抹了抹嘴,问小二:这附近有大一点的玉器店吗?
小二利索地答道:旁边那条街上就有一家通宝斋玉器坊,在我们这片儿也算数一数二了。
出了门谢坤四下里看了看,没见到秋瑾的身影,于是朝着小二指引的方向走去,果然看到一个玉器店的门脸,油黑发亮的匾额上刻着“通宝斋”这三个漆金大字
冯如伦颤声道:哥,你、你不是要把那对玉给卖了吧?
谢坤狡黠地一笑:你猜嘛。
等他们回到那狗肉馆,秋瑾已等在那里,冷着脸问刚才去哪了。
谢坤抢着胡扯道:没啥,就沿着大马路溜达了一圈,顺便看看美女,我发现你们这的女的身材都不行,大部分太瘦,而且没有胸,应该多吃点猪爪……
秋瑾对他的瞎说八道显然并不感兴趣,淡淡地说了声回去吧,转身朝客栈走去。
黄昏时分下起了雨,院里的几株芭蕉被雨点敲打得颇有诗意。
谢坤在茅厕里蹲了足有半个钟头,出来,见对面屋檐下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正仰着脖,用石子丢头顶上方的一窝雏燕,大部分石子都掉落下来打到他自己头上,但这家伙仍在那坚持不懈。
谢坤照他屁股上踢了一脚,说没事打什么燕子,不知道燕子是好鸟吗?
小孩跳着脚哇哇大哭起来,边哭边骂:你才不是好鸟。
秋瑾走出来,皱皱眉头:你干什么呢?
谢坤迎上去愁眉苦脸地说:肉吃多了,再加上有点上火,便秘了,还是拉出不来,我心里搓火,看这小屁孩这么没教养就拿他出出气。
秋瑾问伙计这是谁家孩子,伙计说这孩子叫小石头,是几个南方的盐商带来的,已在店里住了许多天了。
秋瑾对谢坤道:你怎么像个孩子似的老是胡闹,好在他是外乡来的,要是碰到蛮横霸道的坐地户,闹起来就不好收拾了。谭大哥不是嘱托你快些找到那件东西搭救皇上吗,这样一日复一日要延迟到什么时候?大丈夫受人之托,要忠人之事。
谢坤忙说:当然当然,我这人最诚信了,八荣八耻我都牢牢记在心间。谭英雄说了,那东西就在辽东半岛,要不咱先奔着那儿出发吧。
秋瑾望了他一眼:那就这样吧。出门喊来客栈老板,叫他帮忙找辆马车,转天一早,一辆两匹马的马车便已停在了客栈门前。
收拾停当后马车便起程了,奔着直通关外的大路而去。
然而他们都没有发觉,几个陌生人已经诡秘地跟上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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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阴谋
日落之前,马车便已走到京城和河北的交界,来到一个叫何家集的镇子。
镇子正处于京畿要道之上,商业倒也繁华,沿街可以见到不少的酒楼商铺,看看天色将尽,便找了家客栈住下,在二楼要了三间房,但房间里显然是许久没有住人,桌椅上落了薄薄一层灰。
吃完饭,谢坤跑到秋瑾房间门口敲了敲门。推开门,秋瑾背对着他站在窗前像是在看楼下的街市。外面的窗台上站了只灰白的鸽子,咕噜了几声,扑棱着翅膀飞去了。
谢坤抽了抽鼻子:好大的霉味,我一会也得赶紧把窗户打开,也没个空气清新剂什么的让我喷喷。
有事?
没事没事,来串串门,要说你们也真厉害,没电脑没电视没DVD没游戏机,居然还没憋死。
秋瑾说:我也很奇怪呢,你便秘这么多天了怎么还没憋死。
谢坤不说话了,颇为尴尬地笑了笑。
秋瑾冷笑道:我真替你发愁,担心你的身体憋出什么毛病,要是再不好,那我可得想方设法为你治治了。
听说蜂蜜治便秘,姐给我买点蜂蜜喝吧,我爱喝槐花的那种,枣花的也凑合。谢坤嬉皮笑脸。
蜂蜜也用不着,还有更简单的法子。
啊,什么法子呀?
拿把尖刀把肚皮破开,什么难题就都解决了。
见谢坤傻傻地看她,秋瑾冷冷道:那玉可关系到皇上的帝位与生死,你要是敢打鬼主意,别怪我不客气。
晚上吹了灯,冯如伦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谢坤开口骂道:你他妈能不能别翻了,老子这困得要命,你翻来翻去的,我怎么睡觉?
冯如伦还嘴:命都要没了你还有心情睡觉,那个湖水女侠那么厉害,求求你别跟她玩猫腻好不好。
谢坤更正道:不是湖水女侠,是鉴湖女侠,对女侠的名讳要充满敬意。
你又不是没见到她杀人,左一镖,右一镖,那两个狱卒就挂掉了。
谢坤笑笑:你说说,我怎么跟她玩猫腻了。
反正我感觉你这几天鬼鬼祟祟的,好像有什么阴谋似的,你是不是真要打那对玉的歪主意?要不为什么骗那个湖水女侠说那玉吞到肚子里拿不出来,还去了玉器店,说实话,你做了那些事我一件都看不明白,不知道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告诉你,保命。谢坤顿了顿。你以为她真是鉴湖女侠秋瑾?告诉你吧,她是个冒牌货,要说阴谋,最大的阴谋就是这个女人。
11、真相
谢坤道:一开始我并没怀疑她,她要看那两块玉我也没怀疑,可就在我弯下腰拿那个锡箔包时,我不经意看到了她的鞋。你注意到她的鞋了没有,她穿了双高底花鞋,我以前看过一个电影,就曾经在里面看到过这种鞋,那个电影里曾提到只有满族女人才会穿这种样式的鞋,可秋瑾是个汉人。这令我感到很奇怪,所以当时就留了个心眼,没把玉给她看。
可是光凭一双鞋能说明什么问题?外国人还有穿唐装的呢。冯如伦反驳。
光凭一双鞋当然不能证实,所以我才在吃饭的时候故意选了个狗肉馆子。满族人忌讳吃狗肉,甚至连见到狗皮制成的物件都要避开,当时她的反应很强烈,更加重了我的怀疑。
今天晚上去她房间,我又发现了新情况,我问你,进门时你看到窗台上那只鸽子没?我从小到大养了八年鸽子,对鸽子很了解,我一眼就看出那绝对不是只普通家鸽,而是一种叫作戴盔鸽的极品信鸽,这种鸽子的特征很明显,头部有少量白色的羽毛,就像戴了顶白色的笠帽,很好辨认。而且,我还发现她的袖子上有一小块鸽屎的痕迹,这就说明鸽子曾落到过她的手臂上,因此,我断定她是在用鸽子跟什么人联络消息,这就显得很鬼祟了。
而且,那晚在关押谭嗣同的密室里,我曾经觉得那里的味道有点怪,刚才到她房间,我忽然发觉那里的味道和密室中闻到的很像,其实那就是脂粉和房间的霉味混合的味道,这说明那天她去探望的人其实就是谭嗣同,可谭嗣同关押的地点是对外保密的,更不会让人随便进去探视。
冯如伦已经听得呆了。
谢坤继续说道:这说明这个女人就是慈禧的人,她去那密室的目的,必定是去审问谭嗣同,想从他嘴里获得某些秘密。我认为整件事很可能是个局,这也就能解释得通为什么旁人都认为防卫森严的大牢,对咱们却形同虚设一般。
所以她现在跟咱们在一起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尽快拿到那对玉。如果我把玉给了她,你说她会怎么办?
冯如伦喃喃道:一刀宰了我们。
没错。谢坤从怀里摸出一对玉佩,在手里反复把玩。现在咱们就得走一步看一步了,实在不行,也只有把这个交出去顶顶了。
冯如伦骇道:如果她不是秋瑾,那她会是什么人?
谢坤:那你只有去问她了。
砰地一声响,门被推开了,“秋瑾”手里提着把寒光四射的刀子,面带微笑地走进来。
人在甜甜的微笑,实际上却要杀人,刀子寒光逼人,却是刀子在微笑。
女人笑得愈发妩媚:要不要来问问我?
12、血滴子
女人径直走到床前,抬刀一指谢坤手中的玉,言简意赅:拿来。
谢坤乖乖地伸出手去,女人接过掖进腰里,道:你分析得很精彩,精彩得我差点都要给你鼓掌了。
你到底是谁?谢坤问。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老佛爷想要的东西就一定要拿到。
你为什么要冒充秋瑾?
我终究要冒充一个人,为什么不能冒充秋瑾呢?秋瑾与谭嗣同等变法派过从甚密很多人都知道,我冒充她岂不比冒充别人更来得方便,也更易赢得你的信任。说完女人咯咯地笑起来。笑罢又道:
你还以为自己做的事无人知晓?真是天真的可以,其实早在你偷我银簪时我就已经发觉,只不过没有点破,在你逃狱时我也有意没有阻拦,看你到底耍什么花招,没想到你竟撞到谭嗣同那里,我猜测谭嗣同可能会同你说些什么,于是将计就计假装搭救了你,真是没想到,他竟然将那对玉如此轻率地交给了你,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现在你终于可以安心地去死了吧?
说着,她举起了手中刀,眼里骤然腾起一股杀气。
谢坤暗暗叹气,费了半天劲逃来逃去的,最终还是要砍脑袋,顶多也就是从给大胡子刽子手砍变成给美女砍。
可就在这时,窗外忽然传来一阵桀桀怪笑,笑声未落,三条人影已闪电般穿窗而入,在女人面前一字排开。手中兵器在月光下泛着清辉,刀不是刀,剑不是剑,形状十分古怪,
女人脸色一变,口中惊呼道:血滴子?
这三个人身段高矮差不多,都是一袭黑衣,头包黑布,只露出一张惨白的脸,为首的大约四十来岁,一双鹰眼,其余两个年纪稍轻。三个人姿势相同,都是两手一上一下置于颌前和腰畔,如指套般捏着一副形如柳叶的细长兵刃。这兵器看上去锋利异常。
女人说道:看你们的兵器,想来就是袁世凯袁大人秘密训练的血滴子吧?
黑衣人冷笑道:看来你知道得还真多。
你们想怎么样?
嘿嘿,袁大人对你手里的东西感兴趣。
女人皱皱眉头:误会了吧,袁大人怎么会对它感兴趣,这东西跟他毫无关系。
黑衣人嘿嘿冷笑:清宫里那个流传数百年的龙脉密室的传说,恐怕连老百姓都知道一二,我家袁大人怎会不知?据说那对玉是找到并开启龙脉密室的钥匙,而龙脉密室中藏有一个天然形成的黑玉龙珠,吸纳着龙脉精华之气,谁能得到它就可以获得天之龙气,成为雄霸天下的王者。
女人道:胡说八道,什么龙脉龙珠,那不过是个传说而已,根本就是子虚乌有,袁世凯居然会当真?我找这块玉,完全是为了其他东西,跟什么龙脉毫不相干。
黑衣人不耐烦道:谭嗣同在入狱前曾密会过袁大人,言之凿凿地说那个传闻为真,这龙珠之说绝不会是空穴来风。少废话,拿来。铮的一声脆响,两手兵器已合在一处,恰似一颗银光闪闪的水滴的模样。原来这就是血滴子名字的由来。
三人直扑向女人,房间里一阵刀光剑影,桌椅乒乓倒地,女人以一敌三渐处下风,胳膊上已挨了两刺,抽了个空当窜出窗外,三人紧追而去。
谢坤一骨碌爬起来,连滚带爬地冲下楼去。见后院角落里有一个马棚,里面摞着几堆干草,他一头扎进草堆,蜷缩在里面直到天明。
出来后,听说镇外河滩上死了个女人,挤过去一看,果然是她,半截身子泡在水里,尸体煞白,看样子血已经流干了。
13、还乡
冯如伦看着尸体,悄然道:那对假玉一定被抢去献给老袁了。
谢坤忽然笑起来:难怪袁世凯全天下反对还那么有信心地去登基做皇帝,原来是有那两块玉撑腰,自以为得了龙脉的龙气呐。看来历史上袁世凯称帝这事,咱们也要承担一点责任呢。
哥你就是聪明,当初你到那个玉器店去,我还以为你要去卖掉那玉呢。没想到你去买了对假的。
谢坤道:多亏我买了这对假的,要不咱俩不被那女人砍死,也已经被血滴子把血放干了。
冯如伦吐吐舌头:古代人就是野蛮,连杀人方式都那么残忍。
两天后,两人乔装打扮,悄然潜回了北京,重新投宿进那家小客栈,谢坤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搬了把椅子放在房檐下,站上去,把手伸进一个燕窝中摸索了一圈,顿时像被雷劈到了。
燕窝里空空如也,别说玉,连燕子也没了。
谢坤曾经认为这是全京城最保险的地方。
几乎疯了,找老板问。老板说:那个叫小石头的孩子把燕子崽都掏走了,说是做好事把它们带回浙江去了,免得秋天的时候还要花不少力气往那边飞……
谢坤眼睛都充血了,恶狠狠地问那盐商是哪的人,老板说,好像是浙江来的,不知道名字,姓蒋。
冯如伦蔫蔫地说:浙江那么大,上哪找去啊。
谢坤叹口气,呆了半晌才道:算啦,看来命里注定不是咱的东西,由它去吧。
回到房里,冯如伦问谢坤:哥,咱接下来怎么办?跟你说,我好几天没上网了,骨头缝都痒了,我QQ里还有好多Q币。
谢坤不满地说:咱说这玉呢,你提Q币干嘛?
冯如伦:我意思是说我想家了。古代太危险了,我一分钟都不想呆了。
你不想呆好使吗,是你想回就能回去的吗?
冯如伦突然说:哥,我倒有个想法,你忘了咱们是怎么来的啦?
谢坤眼睛一亮,一拍大腿:对呀,解铃还需系铃人,进出都走一道门。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走,咱找那口井去。
立即出发。二人出河北,过山海关,沿着京城通往辽宁的官道一路向北,百般打听,跋涉了一个多月,终于灰头土脸地回到了家乡。当然,这里远非后来那个东北城市的辉煌模样,还是个破破烂烂的小县城,衣衫破烂的原住民和牛羊骡马一起穿行在尘土飞扬的土路上,一派凄凉景象。谢坤沉痛地想,这就是百年前的中国?难怪书上一直在号召中国人当自强。
按照印象中的方位辗转找到那口井,竟在一座郊外的小寺庙院中,也没有石亭笼罩,但旁边有株古槐,树荫浓密如盖,井中那条粗大的铁链也在,被一根粗铁钎深深钉在地上。
两人伏在井口外里看,一阵阴寒的水气扑面而来,水面还是那样幽蓝深邃的样子,与那晚见时好像没什么两样,给人感觉这井里的时间仿佛是凝固不动的。
沉默了一会,谢坤问:跳不跳?也有可能没有任何奇迹出现,跳下去就淹死了。
冯如伦说:死就死吧,下辈子一定不做贼了。没准投胎的时候咱们还能做兄弟,搞不好还是对双胞胎。
谢坤道:只要别是个连体婴儿就好,双胞胎也凑合,不过像我还行,要是长成你那个模样可就毁了。说完苦涩一笑,一头扎入井中。
井里盛开了一朵巨大的黑色水花,谢坤和冯如伦只觉得身边升起了一片黑暗,像是被冰凉的黑布紧紧裹住,喘不过气来,意识渐渐模糊,在一个瞬间,忽然觉得身体一轻,像是挣脱了什么似的飞了起来。飞了不知多久,只觉得眼前猛的亮起,换成了一片雪白的颜色。
谢坤恍惚问自己:这白色想必就是天堂了吧。
舅舅吴志远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你看错了,白色的是医院的天花板。
14、结局
通过舅舅吴志远的讲述,谢坤知道自己被捞上来做了一阵人工呼吸,然后就让急救车横冲直撞地拉到了市中心医院,昏迷了两个多钟头。
谢坤心说何止两个钟头?明明是一百年。
吴志远说你小子吓死舅舅了,你要有个三长两短你妈非活吃了我。带你去抓贼,你怎么跑去跳井?对了,井里那个小子是干什么的?
谢坤忙问:他没事吧?
吴志远:没事,就在隔壁病房里,不过醒过来后怎么问都不说话,他是干嘛的?
谢坤嘿嘿一笑,说那是我一个高中同学的弟弟,那天在公园里碰上了,一高兴就坐到井沿上边聊天,聊着聊着困了,就一起出溜下去了。
吴志远说还有这样的事?我还以为你见义勇为呢,估计你也没这觉悟,行了,医生说你醒了就没什么事了,收拾收拾出院吧。
谢坤进了隔壁病房,冯如伦看到他就扑上来,两个人像失散多年的亲人团聚,抱在一起哭得鼻涕泡都出来了。看得吴志远莫名其妙,心说难道是溺了一次水,落下了什么精神方面的后遗症?
一个月后,北京国家博物院展厅,谢冯二人在各展区穿行。
谢坤聚精会神地看玻璃展柜里的一封百年前的信,神情渐渐凝重起来,信是康有为秘密写给光绪帝的,里面提到了一道密诏。康信中写道:
……密诏为太后心头大忌,多年来一直为之寝食难安,此诏被我等寻得,藏于广东深山。变法事败,臣辗转前往广东取回密诏,嗣同故不逃,在狱中与之周旋,借龙脉之传说混淆视听,转移太后之视线。今密诏由珍妃转达圣上手中,圣上可凭此诏震慑太后,太后必投鼠忌器,不敢戕害圣上,足可保陛下性命无虞,嗣同等终可含笑九泉矣……
谢坤忙问身边的讲解员:这信里提到了一道密诏,究竟是怎么回事?
讲解员伏下身看了一眼那信说,是什么密诏史学家到现在也没弄清,不过野史有段记载,说咸丰皇帝临死时担心慈禧因为儿子当上了皇帝而专横跋扈,所以给另一位慈安太后留下一道密诏,大致内容是如果慈禧骄横,凭着这道密诏就可以清朝祖上的法制任意处置她,但这份密诏是不是真的存在过,在历史上还是个迷。
谢坤忽然兴奋得大喊大叫起来,冯如伦跑过来问他,怎么啦怎么啦?
谢坤抓住他的胳膊说:我终于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原来咱们都被谭嗣同给骗了。
他急切地说,原来谭嗣同根本就不相信什么龙脉密室的存在,他只不过是借用了那个龙脉密室的古老传说。他以为咱俩是慈禧派来套他话的奸细,故意装做对咱们信任的样子,把玉佩交给咱们,还神秘兮兮地说有个什么重要东西藏在辽东半岛上,他的目的就是让慈禧以为那个密诏就藏在东北,把她的注意力吸引到北方,以便掩护康有为顺利取回密诏,实际上那个密诏是藏在广东的,在最南边。康有为最终把它拿到了并交给了光绪。难怪慈禧对光绪恨之入骨却一直没有废掉他的帝位,只是把他囚禁在瀛台,更让他多活了十年,原来是光绪用那份密诏跟慈禧谈判后换来的。也难怪慈禧一直对珍妃如梗在喉,总想除之而后快,最后派人把她推到井里淹死了,原来就因为珍妃亲眼看到过那份密诏。
想了想又说,都说皇帝是真龙天子,真龙降世,莫非公园那口井里真有一条龙?还跟光绪这一条有亲戚?所以看光绪要被害死,着急找个人去搭救他,哈哈,瞧我这天马行空的想象力……
他这边自言自语,冯如伦已经跑到那幅“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的字幅前,旁若无人地嘿嘿傻笑起来,见身旁有个大学生模样的清纯女孩也在看这副字,于是碰碰人家的胳膊,得意洋洋地显摆说,好好看看,这是谭嗣同特意写给我的诗,里面还有我的名字呢。
女孩怪异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边走边说:神经病。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