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式骗局大全》——在这里,读懂江湖

  我不知道这个女人来自哪里,也不知道这个女人为什么上山,但是,我很不喜欢这个女人,她不但刁蛮,而且异常固执,寺庙里的生活本来很平静,然而自从有了她,寺庙里就鸡飞狗跳。
  她对寺庙里的一切都不满意,尤其对矮胖子,她嫌矮胖子做的饭菜不好吃,又嫌矮胖子见了她不问候,他一见到矮胖子,就会横眉冷对。他看到我照样板着脸,好像我欠了她半吊钱。我起初还以为她对每个人都这样,后来看到她对凌光祖面带谄媚,对二师叔满面春风,才知道她是在欺负我和矮胖子。
  她这么挑剔,按说应该来自大户人家。然而大户人家的女儿身上有一种孤傲的气质,这是别人模仿不来的,是从小就拥有的优裕的家庭环境培养而来的,而且那时候的大户人家的女儿都识文断字,上过新学。那么她出身于贫寒之家吧,看起来又不像,她的首饰戴了一套又一套,衣服也式样翻新,而且还有一双城市里的阔太太才拥有的貂皮大衣。
  她可能很聪明,她知道这个寺庙里凌光祖和二师叔处于上等阶层,我处于下等下层,矮胖子处于更下等的阶层,而她自己把自己归入了上等阶层,所以就有意识地欺压我和矮胖子。
  我和矮胖子商量怎么报复她。
  有一天,天气阴沉,寺庙里香客稀少,矮胖子让我到寺庙后找艾蒿,他要编成火印子。我就去了。因为香火旺盛,寺庙前是通衢大道,可以并排行驶马车;寺庙后是一条羊肠小道,仅能容一人通过,道路两边是丛生的荆棘。
  我沿着羊肠小道到山坡下行走,山坡下有一片艾蒿丛,艾蒿是做火印子的上佳材料。我刚走了十几米,就与那个女人相遇了。她上山,我下山,她一路走得很急,因为天色阴暗,远处响着隆隆的雷声。
  女人站在下面喊道:“你快给我让开。”
  我站在上面喊道:“你快给我让开。”
  女人喊:“你是个什么玩意,快让开。”
  我也喊道:“你才是个玩意儿,快让开。”
  一道闪电划破天空,紧接着滚滚雷声在耳边响起,天空中掉下了豆大的雨点,砸在我的脊背上,让我哆嗦了好几下。我本来想要让开,可是我看到那个女人也哆嗦了几下,心中涌起了快感。我不让了。
  我不让,她也不让。我淋雨,她也淋雨。本来,只要她一侧身,或者我一侧身,另外一个人就可以通过了。可是想到她对我总是不友好,我偏不给她侧身。
  我等着她给我侧身,她也没有侧身。我想着,你才来寺庙几天,小爷在寺庙里一把土一块砖建寺庙的时候,你在哪里?小爷在寺庙里给泥塑涂色的时候,你在哪里?小爷把寺庙经营得红红火火了,你才来了,你来了就给小爷摆谱,你算个老几,小爷才不吃你这一套。
  女人望着我,我望着她。都在淋浴,都在痛苦,但谁也不愿意侧身让一下。现在下雨了,艾蒿淋湿了,我只能回到寺庙里,只要回到寺庙我就不淋雨了,但是只要她能够遭受淋雨之苦,我也不怕淋雨之苦。
  只是可惜,我肚子肿胀,想要上茅房了。
  突然,我的身后响起了叫喊声:“呆狗,呆狗。”是矮胖子的声音,他问:“你在那里做什么?下雨了,下雨天外面是不能呆的,呆久了会生病了,生病了可就麻烦了……”
  我打断他的话说:“我在这里和人顶牛。”
  矮胖子来到我们身边,看到我们满身都是雨水,个个冻得脸色煞白,他一下子乐了。矮胖子说:“呆狗,你等着,我马上回来,我给你带一个好东西,你肯定想不到,但是你看了肯定会很喜欢……”
  我说:“我快等不及了,我想上茅坑。”
  女人脸上带着阴险的笑容:“哼哼,都要上茅坑了,还不让,老娘等着你把屎尿拉在裤裆里。”
  我说:“我偏不把屎尿拉到裤裆里,我偏不让你如意。”
  过了一会儿,矮胖子拿了一把雨伞,他欢天喜地地把雨伞递给我:“呆狗,给你雨伞,你把雨伞撑开,就淋不上雨了,雨伞平时用不上,下雨天才能用上……”
  我说:“我急着要上茅房。”
  矮胖子说:“那你快去,我换你。你知道茅房在哪里?往左边走,拐弯再走,墙角就是。”我上了无数次茅房,肯定知道在哪里,不需要他指点。说话啰嗦,是他的一贯特点。
  我爬上几个台阶,看到矮胖子一手搭着雨伞,一手叉腰,脸上写满了得意和满足,嘴上絮絮叨叨。那个女人脸上满是沮丧,她快要哭了。
  我上完茅房后,跑过来替换矮胖子,矮胖子说:“行,你先撑着,我做好饭就来换你。”
  我打着雨伞,用眼角得意地看着淋成了落汤鸡的女人,女人嘴唇懂得乌青,浑身瑟瑟发动,这时候,她再也撑不住了,她侧身说:“老娘不稀罕和你赌气,你下山吧。”
  我说:“我更不稀罕和你赌气,你让我下山,我偏不下山,我要上山。”
  女人想要抢在我前面上山,我用肩膀抗住她,偏偏要走在她的前面。哼哼,你别想在我面前占到任何便宜。
  以后,我再见到这个女人独自一人的时候,就模仿者她的口气说道:“老娘不稀罕和你赌气。”她满脸通红,赶紧转身离开。
  我和矮胖子都过上了太平日子。
  很多天后,我才知道了这个女人的来历。这个女人和三师叔有关。
  三师叔在香涌寺只生活了很短的时间,他忍受不了香涌寺的孤寂生活。三师叔长得一表人才,长身玉立,据说他从来就不缺女人,三师叔也离不开女人,他信奉的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信条,他曾经说过:“人一生的全部内容,就是吃吃喝喝,日日戳戳。”前面是物质享受,后面是精神享受。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三师叔认为,人最宝贵的是生命,生命属于我们只有一次。一个人的一生应该这样度过:当他回首往事的时候,他不会因为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会因为碌碌无为而羞耻,这样,在他临死的时候,他就能够说:“我的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都已经献给了无数的美食和无数的美女,此生无憾。”
  那个瞎了双眼的苏联人保尔 柯察金如果看到三师叔这段话,估计会气得晕过去。

  就当我躺在中医家中养伤的时候,三师叔下山了,二师叔相送。他们来到了山下一座小镇上。和我以前在马戏团走村串巷见到的无数个小镇一样,这座山中的小镇仅有一家客栈。
  小镇的夜晚很寂寥冷落,街巷里少有行人。二师叔在房间里睡觉,三师叔在街道上溜达。一抬头,他突然看到月亮照在客栈二楼的窗口,窗口闪过了一张女人的面容。女人大约刚刚洗过头发,乌黑的长发轻轻一甩,甩得三师叔意乱神迷。
  女人也看到了三师叔,赶紧关闭了窗户。
  三师叔已经多日没有碰过女人了,她看到月亮下那个女人风情万种的一甩,尽管无法看清那个女人的面容,但是有着丰富江湖经验的三师叔,已经断定这个女人不是乡间惯常见到的木讷迟钝的农家妇女,她肯定有来头,她肯定妖艳而漂亮。
  三师叔对这个女人有了想法。
  三师叔看好了那个女人住在第几间,然后回到了客栈,登上了木楼,敲响了那个女人的房间。房间了出现了短暂的安静,然后响起了一个女人的声音:“谁呀?”
  三师叔压抑着声音说:“小二。”
  女人问:“么子事?”
  三师叔说:“送茶壶来了。”
  门内响起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一个女人打开了房门。女人非常漂亮,皮肤白皙,亭亭玉立,三师叔看到乡间小镇上居然有这么漂亮的女人,半个身子都酥软了。女人看到外面站着一个嬉皮笑脸的男子,不像是客栈小二,就想关上房门。但是,三师叔跨前一步,闪身进了房间。
  女人一阵慌乱,站在门后,三师叔大喇喇地坐在女人的床上。女人问:“你是谁?来干什么?”
  三师叔说:“有缘千里来相会,浮萍也是意中人。小生家资巨万,富甲江南,路过此地,幸遇娘子。娘子美若天仙,世所无双,小生三生有幸,能见娘子一面,此生足矣。”
  女人似乎喘了一口气,从最初的慌乱中走出来,她说:“我身体不舒服,想休息了,你走吧。”
  三师叔说:“小生出门求学多年,至今尚未婚娶,如果娘子有意,小生愿与娘子共度良宵。”
  女人说:“我有男人,你快走吧。”
  三师叔的眼光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看到没有男人的物品,就说:“原来是位佳人。佳人若有意,小生愿迎娶,满足家父多年夙愿。”
  那天晚上,三师叔在客栈的那间房子里胡搅蛮缠,无论女人说什么,他就是不离开。后来,三师叔从腰间解下玉佩,送给女子。这个玉佩是纯正的和田籽玉雕刻而成,曾是宫中之物,后来流落民间,被三师叔得到。
  女子抚摸着这块价值不菲的玉佩,不再矜持了。三师叔将女子扳倒在床榻上。

  半夜时分,三师叔走出了女子的房间,来到自己的房间。二师叔朦朦胧胧中看到三师叔回来了,就问:“你去哪里了?”
  三师叔洋洋得意地讲起了自己刚才的艳遇。二师叔说:“你呀,到哪里都敢脱裤子,小心哪天有个女人生了气,把你齐茬剪掉。”
  三师叔咯咯笑着。
  然后,他们就睡着了。

  第二天.天刚亮,三师叔就起床了,找到客栈老板,气势汹汹地说:“我的玉佩昨晚被人偷了。”
  客栈老板说:“客栈大门还没有打开,窃贼肯定还在房里,我带你一件件搜查。”
  他们敲开一间房门,进去搜查,没见到;又敲开一间房门,进去搜查,还没见到;他们敲开第三间房门,看到一个女人脱发蓬松来开门,她还没有起床,她的脖子上挂着一间玉佩,玉佩在她的胸前荡来荡去。
  三师叔说:“就是这块玉佩。”
  三师叔从女人脖子上摘下了玉佩,女子大惊失色,只能爬在床上抢天呼地。
  客栈老板说:“窃贼原来就是你,快点跟我去官府去。”
  三师叔站在客栈老板的后面冷笑着,女人爬在床上痛哭着。这时候,二师叔走进来了。
  二师叔问:“大清早的,还让不让人睡觉,吵什么?”
  客栈老板说:“这个女人是个窃贼。”
  二师叔问:“偷了什么?”
  客栈老板说:“偷了这位爷的玉佩,我要拿去报官。”
  二师叔说:“出门在外不容易,与人方便,自己方便,我和这位爷说几句。”然后,二师叔对客栈老板说:“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先下去招呼客人去。”
  客栈老板走下楼后,二师叔对女子说:“不要哭,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你抬起头来。”
  女子抬起头来,二师叔心中一惊,果然是个大美女。
  二师叔说:“这个问题确实麻烦,我替你解决。这位爷,你要多钱,我给你多钱,只是不要拿这位娘子报官。”
  三师叔没有说话,二师叔拿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塞到三师叔手中。三师叔好像很不情愿地离开了,二师叔替女人擦掉眼泪。
  就这样,二师叔将这个女人带到了香涌寺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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