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式骗局大全》——在这里,读懂江湖

  这座村庄不大,只有五六户人家,二师叔刚刚带我走进村庄,突然一把拉住我,藏身在一棵柳树后。
  我悄声问:“怎么了。”
  二师叔悄声说:“情况不对。”
  我问:“怎么不对?”
  二师叔说:“村庄里冷冷静静,连一声狗叫都没有。山洞口的火堆尚有余温,说明他们离开不久,也就是说,他们走进这座村庄的时间更短,可是,为什么会没有狗叫,也没有说话声呢?”
  我问:“那怎么办?”
  二师叔说:“会有两种情况,一种是村子里没有人,一种是村子里有埋伏。但是,村口又有神行太保留下的印记,埋伏的可能性不大。村庄里没有人吗?也不对,空气中明明有炊烟的气味,还有猪粪牛粪的气味。”
  二师叔警觉得像一只狐狸,这才是真正的老江湖。我再学一百年,也达不到二师叔这种级别。罢了罢了,我还是不要趟相术江湖这股浑水,我只是一只小虾,永远变不成鲨鱼。如果一只小虾把自己当成了鲨鱼,那它连怎么死都不会知道。
  我决定,师父这件事情到了头,我就离开香涌寺。

  二师叔问我:“会爬树吗?”
  我说:“会。”以前在马戏团走江湖的时候,爬树上杆是家常便饭,也是我的必修课。
  二师叔看着柳树顶说:“爬上去,不要弄出响声。”
  我抱紧树干,双腿一夹一蹬,就上去一截,再抱紧树干,再一夹一蹬,又上去一截。我爬上了树杈,藏身在了枝条后。
  二师叔也爬了上来,他的爬树技巧丝毫也不输于我。看来,走江湖的,什么技艺都要掌握。
  我们抱着树杈,向村庄里望去,看到村庄的那头,有一个持枪把住出口,而在另外一个院子里,一个同样持枪的人,在院子里搜寻,鸡窝里,水缸后,柴堆旁……他边搜寻,边向四面张望。土墙下,站着这一户人家,一对夫妇,两个孩子,每个人都是一脸惊恐。当院里,有一只狗躺在地上,血液流了好大一摊。
  他们手中有枪,肯定是土匪了,是黑骨头派出寻找那个女人的土匪。我们手中没有枪,这下该怎么办?
  神行太保会不会在这个村子里,我的手心里全是汗。

  两个拿枪的人在每家每户都搜索了一遍后,他们在村庄出口汇合了。他们低头商量了几句,就扛着枪向前方继续追击。
  我们没有枪,神行太保也没有枪。我们是江湖上的相,不是土匪,谁见过宰相手中拿着枪光着膀子冲锋陷阵的?然而,现在,没有枪的宰相在拿着枪的土匪面前,是无论如何也占不到便宜的。
  我感到很纳闷,他们既然手中有枪,为什么不开枪将那个女人打死?还有,师父让二师叔把那个女人送到妓院里,为什么不让杀了她?
  我问二师叔心中的疑问。
  二师叔说:“大掌柜的要活的,谁也不敢弄死,要不然,大掌柜的就没完没了找你的麻烦。大掌柜的要杀谁,只能由他杀,谁也不能代替他杀,谁代替他杀了,谁就有了麻烦。”
  哦,原来是这样的。江湖上还是大掌柜的最厉害。枪杆子里面出政权。

  两个土匪的出现,让我们相信神行太保和那个女人还活着,也让我们相信,两个土匪跟丢了。
  两个土匪跟丢了,我们就有了机会。
  二师叔说:“把这两个小喽啰干掉,神行太保就没有危险了,我们也能够安全了,有没有胆量?”
  通过这几天的接触,我对二师叔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我相信只要他想干的事情,就没有干不成的。我朗声回答:“有。”
  还没有等二师叔做出反应,我又犹豫了,我说:“他们有枪,我们没有枪,怎么才能干掉他们?”
  二师叔说:“相不用枪,相用脑杀人,相杀人从来不见血,杀人见血的,那是卒。”
  我们从树上溜下来,二师叔从柴垛上抽出一根树枝,折成了一根拐杖。我问这根拐杖能有什么用,他们手中有枪。二师叔说:“他们有枪,我只有拐杖,但我的拐杖可以敲碎他们的天灵盖。”
  二师叔拉着我,在丛林中行走,丛林中没有路,我们不得不在树木间觅路而行。一群鸟雀被我们的脚步惊飞,在天空中回旋鸣叫。
  二师叔回头对我说:“你的脚步不对,这样会弄出很大的响声。在丛林中行走,一定要高抬轻落,在夜晚行走,一定要擦地低落。高抬轻落,就不会发出很大的响声;擦地低落,就不会踩中对方的铁蒺藜。”
  我承认,我是一只笨鸟,一只对江湖一窍不通的笨鸟。
  我按照二师叔的方法行走,果然再也没有鸟雀被惊飞。一些感觉比较敏锐的斑鸠、伯劳之类的小鸟,刚刚展开翅膀,看到没有更大的动静,就又落下了翅膀。
  太阳落山的时候,我们赶到了一座村庄的旁边。站在土岗上瞭望,看到有一条弯曲的小路通过这座村庄,我们在村庄没有看到刀子印记。
  我说:“神行太保没有来这座村庄,你看,找不到印记。”
  二师叔说:“肯定来过这座村庄,这是唯一的一条道路。但因为这里不是岔口,所以不会有印记的。神行太保会走这条路,两个土匪也会走这条路。我们穿山林,走的是近路,过会儿土匪就会来了。”
  一听说有土匪要来,我害怕了。二师叔说:“有什么害怕的?我们和他们斗智,不斗力,你有什么可怕的?”
  二师叔拍打着身上的土灰,也让我把身上的土灰拍打干净。他说:“你呆会儿见到土匪,一句话也不要说,有我来对付他们。即使他们问你,你也装哑巴。”
  我说:“好的。”

  二师叔让我在前面走,他的左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右手拄着拐杖,在地上探路,我们迎着土匪走上去。
  二师叔是瞎子,我是哑巴。
  我们走了上百米,对面就来了两个土匪,他们把枪用衣服包起来,扛在肩膀上。枪长衣短,枪托露在外面。
  两个土匪都是黧黑脸膛,他们一个胖,一个瘦。他们都大张着嘴巴喘气,他们的牙齿都是黑色的,据说一个人长期抽烟,尤其是那种劣质香烟,牙齿就会被熏黑。
  两个到我们面前,胖子没好气地问:“喂,那个小子,见没见有人跑过去?”
  我看着胖子的鼻子,一句话也不说。我本来很害怕,但是听说人你如果害怕谁,不敢看他,盯着他的鼻子,你就不害怕了。
  胖子喊:“臭小子,问你话,听见没有?”
  二师叔一直侧耳听着,这时候他哈哈笑了:“两位先生,明眼人还不如我这位瞎眼人,看不出来这孩子是哑巴?”
  胖子说:“是哑巴?一个老瞎子,一个小哑巴,倒真是绝配。”
  二师叔没有结果胖子的话题,而是伸长脖子闻了闻,他说:“杀气很重,两位先生不介意的话,容我说了两句。”
  胖子说:“我们还有事情,不想让你瞎扯。”
  瘦子说:“我们时间紧,瞎子想说什么就赶快说。”
  胖子说:“走走,谁有闲工夫听你扯淡,到前面村子里去问。”他们从我们的身边走过去了。
  二师叔突然说:“两位先生要找两个人,一男一女。”
  两个土匪本来迈出了脚步,又生生拔回来了,瘦子说:“这个算命先生还真有两下子。”
  胖子说:“什么两下子三下子,他是瞎蒙的。”
  二师叔说:“不介意的话,摸摸手相,一摸便知。”
  胖子站在原地不动,瘦子走回过来,他把手掌伸给二师叔。
  二师叔只摸了一下,就说:“男左女右,先生请换过来。”
  瘦子换了右手给二师父,二师叔的食指和中指像鸡啄米一样在瘦子的手掌点来点去,突然说:“你们找这一男,已经找了三天;而找这一女,时间更长。”
  瘦子问:“有多长?”
  二师叔说:“从脉络上看,已逾旬日”那个女人来到寺庙,加上这几天追踪,超过十天了。
  瘦子惊讶地看了胖子一眼,胖子赶紧走了过来,用半信半疑的眼光看着二师叔。
  二师叔说:“请换位先生。”
  胖子把他的右手伸出来,二师叔摸了摸,惊讶喊道:“这位先生脉象更明显。你们二位先骑马,后步行,一路风餐露宿,十分劳苦。”
  这次轮到胖子用惊讶的眼神看瘦子了,瘦子更为惊讶,他张着嘴巴,忘记了合拢。
  二师叔突然又说道:“这位先生,前景堪忧,前景堪忧啊。”
  胖子问:“怎么了?”
  二师叔以坚决的口吻说:“换人,另一位先生来。”
  瘦子无比虔诚地把手掌伸给二师叔,二师叔摸了摸后,突然大惊失色:“前景实在堪忧,前景实在堪忧。”
  瘦子满脸都是惊恐,他问道:“怎么了?”
  二师叔说:“不能说,不能说,二位先生请上路吧,权当我没说,全当我啥都没说。”
  二师叔说完后,就手臂搭在我的肩膀上,很坚决地迈步前行。
  胖子和瘦子面面相觑,在我们走了十几步后,追上了我们。
  我真担心他们会就此离开,没想到他们追来了。只要他们追上来,编好的笼头就会套在他们头上,不让套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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