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式骗局大全》——在这里,读懂江湖

  粗嗓门和细嗓门一齐叫声啊呀,他们一松手,我被掉落在冰面上。我看见河边的山坡上,淡淡的月光下,有两个骑马并排站立的人影,一个人的肩头站着一只鹰,一个人的马前站着一条狗。
  一声唿哨传来,那只鹰疾如利箭,突然冲过来,麻子脸还没有来得及反抗,一粒眼珠子就被老鹰叼走了。麻子脸捂着脸,痛苦地倒在地上,哀嚎不已。
  老鹰刚刚再次腾空,那条狗就奔来了,它带着凌厉的风声,一下子扑倒了粗嗓门,在他的脸上咬下了一块肉。粗嗓门还没有哭,细嗓门先哭喊了起来,他大呀妈呀地叫喊着。
  细嗓门的哭喊声响起来后,粗嗓门这才哭喊起来,两个人的嗓门一粗一细,一高一低,就像拔河比赛一样情趣盎然。
  山坡上的唿哨声再次响起,两匹马驮着两个人飞驰而下,它们踩着冰面,来到了冰窟窿边,看着摇摇晃晃站起来的我,其中一个人惊讶地喊道:“呆狗,怎么是你,怎么是你!”另一个声音说:“啊呀,呆狗怎么在这里。”
  我只是听到他们的声音很熟悉,好像在哪里听到过,但是我的意识已经被冻糊涂了,我想不起他们是谁。
  那两个人跳下马,他们一左一右,拉着长哭短号的细嗓门,将他推向冰窟窿。细嗓门垂下沟子,竭力挣扎着,他们在后面踹了一脚,就将细嗓门踹下去了。细嗓门沉重的身体砸碎了刚刚结了一层的冰面,将水面溅起好高。
  粗嗓门惊叫着,手脚并用爬起来,想要逃离这里。可是,他刚刚跑了两步,就一头栽倒在地。他再次爬起来,再次跌倒,他不屈不挠的身体和坚硬的冰面撞击出一连串迟钝的声响。
  那两个人又拉起粗嗓门,将他投进冰窟窿里。
  麻子脸满脸都是血,在淡淡的月色下看起来异常恐怖。麻子脸从地上爬起来,刚刚跑了几步,突然一跤跌倒,像从半空中掉下了一件烂棉袄。麻子脸再次爬起身来的时候,我滚过去撞到了他,然后紧紧地抱住了他的双腿。
  麻子脸使劲地挣扎着,挣得屁股里发出一连串扯布的声音。我忍受着恶臭,双手像铁箍一样紧紧地捆扎着他。麻子脸挣扎了一会儿,就气喘吁吁地停止了,他高一声低一声地喊着:“大大,妈妈,饶命啊。”
  那两个人把粗喉咙和细喉咙都丢进了冰窟窿里,然后走了过来。月光下,我还没有认出他们,但是,他们救了我,就一定是我的朋友。
  个头稍高的那个人说话了,我听见他说:“呆狗,松了手,把这贼也丢进冰窟窿里。”
  我松了手,站起身来。我看着他们,大吃一惊,他们居然是我的老熟人,个头稍高的是铁柱,个头稍矮的是铁栓。
  铁栓一句话不说,只是对着我嘿嘿笑着,月光下我看到他的牙齿一片惨白。铁柱问我:“呆狗,你让我们找你找得好苦啊。”
  我拉着他们的手臂,惊讶地问:“自从那年塞上一别,到现在已经好些年了,你们怎么会从塞上来到这里?”
  铁栓还是嘿嘿笑着,铁柱说:“说来话长,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聊一聊。啊呀,不好……”
  铁柱打了一声呼哨,一挥手,猎犬就如离弦之箭,向前奔去。刚刚逃出几丈远的麻子脸,又被猎犬扑倒了。
  我们走过去,看到麻子脸的脸上血肉模糊。我对他们说:“这贼这两天想着法子折磨我,把这贼交给我。”

  我从铁柱手中要过马缰绳,从鞍鞯下抽出绳索,绳索的一头与鞍鞯相连,另一头绑在麻子脸的脚脖上。麻子脸边哭边哀求:“呆狗,不管我的事,都是李大掌柜出的瞎瞎主意。”
  我没有吭声,踩着一块凸出的冰块,翻身跃上马背。马走在冰面上,慢慢向河堤走去,马尾巴后的麻子脸像只断线的纸鸢一样,忽而滑向左面,忽而滑向右面。
  马走上河堤,我在马的屁股上抽了一鞭子,马弓起四蹄向前飞奔,一块块脸盆下的石头突然迎面扑来,又从胯下流过。冰冷的夜风像根根利箭一样从我的耳边嗖嗖掠过,我的两只耳朵也像被利箭射穿一样疼痛。刚开始,我还能够听到身后麻子脸的哀哭声,到了后来,再没有听到麻子脸的任何声响。
  我勒转马头,跳下马背,看到身后拖着的,只剩下麻子脸的一条腿,他的上半身和另一条穿着绸缎棉裤的腿丢在了路上。
  我骑在马上,慢悠悠地向着河面走去,这一路上都看到了麻子脸身体的零部件,一会儿是一条腿,一会儿是一只手,后来,我看到他已经变形了的头颅,像只瘪气的篮球一样滚落在草堆中。

  铁柱和铁栓都走上了河堤。铁栓的肩膀上站着那种苍鹰,那只苍鹰的钩状嘴巴在月光下发出冰冷的光芒。铁栓用手掌抚摸着苍鹰的翅膀,突然一甩肩膀,一声唿哨,苍鹰腾空而起,向着月亮飞去。很快地,它就被融化在浓浓的月色中。
  时间不长,远处的地平线上出现了几个骑马的人,在遥远的天幕的衬托下,他们就像剪影一样虚幻而不真实。铁柱向着那几个人打了一声呼哨,很快地,有了呼哨声回应过来。
  铁柱笑着说:“他们到了。”
  我惊讶的问:“谁呀?”
  铁柱没有回答我,远处的马蹄声像爆豆一样传过来,细密而急切,一共是四匹。他们还没有奔到近前,我已经从身影中看出来了,有一个是豹子,还有一个是老道。但是,另外两个我没有看出来。
  那四个人奔到近前,一齐滚鞍下马。跑在最前面的那个人照着我的肩膀擂了一拳,他说:“呆狗,你个臭小子,还认识我不认识?”
  我定睛一看,大喜过望,那是响马中的瓢把子瘦子。
  另外一个站在瓢把子瘦子身边的人摘下帽子,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月光下他的光头熠熠闪光,我认出来了,那是胖大和尚。
  我看着豹子和老道,惊奇地问:“你们怎么在一起?”
  豹子关切地问我:“怎么样了?身体还好?”
  我的脚腕被麻子脸囊了一锥子,痛彻骨髓,但是我不能在这么多人面前露出自己的怯懦,我摇摇头说:“不要紧。”
  老道说:“我们找了你好久,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问:“瞎子二哥呢?他怎么没来?”
  豹子没有接过我的话头,而是看着大家说:“这个李大掌柜的是江湖上的成名人物,专做假药害人,党羽众多,狡兔三窟,今晚我们把他的老巢端了。”
  老道问我:“呆狗,你还记得李大掌柜的把你带到了哪里吗?”
  我想了想,摇摇头说:“不记得了,黑灯瞎火的,他们拉着我东转西转,最后来到这条河边。”
  铁柱看了看铁栓,说道:“不碍事,今天正午,铁栓的鹰落在一座院子里,被人射了一箭……”
  瓢把子瘦子急切地问:“受伤了?”
  铁栓摇摇头。铁柱说:“没事的。只是掉了几根羽毛。”
  我插嘴说:“当时我看到了,这只鹰太神勇了,它落在一棵树上,麻子脸对着鹰射了一箭,被鹰一翅膀打落了。”
  铁柱问:“麻子脸是谁?”
  我指着黑暗中的河堤说:“就是刚才被我用马拖死的那个人。”
  铁栓在黑暗中笑了。铁柱说:“管不得,原来是这样啊。”
  老道抢着说:“你们说了这么一大堆,我到现在还没有听明白说的是什么?我理不出个头绪。”
  铁柱说:“今天晚上,我们分头寻找呆狗,我和铁栓架着鹰,跟着狗,来到了那边的山岭上。”铁柱指了指远处,接着说:“我们看到这边的河边有人影在晃动,但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就看到鹰展开翅膀,躁动不安。月亮露出来,我们看到三个人挖开冰窟窿,把一个人向冰窟窿里塞。半夜三更,干这么残忍事情的,肯定不会是好人。铁栓放开鹰,鹰就只直飞过去,一下子就把那个人的眼珠子给啄出来了。我一直都在纳闷,鹰咋这么通灵性呢,能分清好人坏人。哦,原来白天就是这个人射了鹰一箭。”
  大家一齐发出啧啧的称赞声。
  铁栓听到人们都在夸奖他的鹰,他爱怜地抚摸着鹰的翅膀,脸上带着开心的笑容。
  铁柱又说:“所以说,我们只要跟着鹰,就能够找到李大掌柜的老巢。”
  老道说:“你这头鹰真是好东西,太通人性了。”
  瓢把子瘦子哈哈笑着说:“这算什么!有一年铁柱和铁栓被困在塞北大雪山中,没得吃没得穿,是这只鹰飞回来给我们报信,才救出了他们兄弟两个。”
  大家都把目光投在了苍鹰的身上。铁栓的脸上写满了得意。我看到他鼓着腮帮子,竭力憋着,才没有笑出声来。
  豹子说:“事不宜迟,快点走,端了李大掌柜的老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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