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式骗局大全》——在这里,读懂江湖

  第二天,我跟着顺娃来到了一个叫做宝兴的县城。顺娃在县城的西南角摆了一个小摊,专门给人刻章子。
  刻章子是个冷门生意,只有识字的人才刻章子,那时候识字的人很少,所以,要刻章子就必须要把摊子摆在学堂门口呀衙门门口呀,这里面都是识字的文化人,就像很多年后有了邮局,邮局门口一定会有一个代写书信的老先生,戴着老花镜,手中拿着一管毛笔。要是代写书信的老先生把他的摊子摆在纸花店门口,肯定没有生意,谁会给死人写信?
  做生意有门道,选址很重要,开饭店的不能挨着公共厕所,开药材铺的不能挨着棺材铺。刻章子的不能挨着城墙角,那时候识字的人本来就少,你挨着城墙角,谁会注意到?
  但是,顺娃的生意不是靠给人刻章子的,他是做旧业这架机器中一颗永不生锈的螺丝钉。他虽然很不起眼,但是作用很大。
  顺娃也刻章子,也当眼线。
  距离刻章子摊不远的地方,有一家字画店,顺娃真正的生意在这里。

  我刚刚来到宝兴县的第一天,顺娃就扔给我一块杜梨木,他说:“把你的名字刻出来。”
  杜梨木是专门用来刻章子的木料,这种木料质地坚硬,不怕虫蛀。虫子闻到杜梨木这种特殊的气味,就退避三舍。
  我拿着刻刀,三两下就在杜梨木上刻出了“呆狗”两个字。顺娃说:“刻得很不错,以前学过?”
  我说:“没学过,在私塾学堂里自己刻着玩的。”
  顺娃说:“那好,以后我让你刻什么,你就刻什么。”

  当天下午,顺娃让我刻印“八大山人”四个字。我问八大山人是谁,怎么名字还是四个字。他说是一个画家,很有名气的。我问是不是在宝兴县城,他说早就死了。
  我问:“一个死了的人,还要什么印章,他早都不需要印章了。”
  顺娃没好气地说:“不要多嘴。少说多听,是我们做旧业的规矩,记住了没有?”
  我只好说:“记住了。”
  “八大山人”四个字,我很快就刻好了,顺娃从我手中接过印章,看了看,觉得很不错,就让我送到旁边那家字画店里。
  字画店里有一个中年人,留着两撇胡须,应该是老板,还有一个比我大不了多少的少年,可能是学徒。我对那个中年人说明了我的来意,中年人让我走进柜台里,打开后门,走到后院。后院的地上,我看到铺着一张绘画,足足有一米长。
  我好奇地问:“这是什么画?画了这么大?”
  中年人说:“这是花鸟画。”
  我问:“谁画的,画的真好。你看着鸟,都快要飞了;你看着石头,看了都想摸一把。”
  中年人说:“八大山人画的。”
  我觉得奇怪了,顺娃说八大山人早就死了,怎么他又会画这么大的一幅画。而且,这幅画的纸张是新的,显然画成不久。难道八大山人还活着,是顺娃在骗我?
  我正在低头观赏这幅画的时候,后院房子里出来了一个老头,干瘦干瘦,个头又小,他指着我问:“这是谁?干什么的?”
  中年人说:“是顺娃的徒弟,不是外人。”
  老头又回到了房间里。我觉得这个老头挺神秘的,我看个画,你就发那么大脾气,至于吗?我悄悄来到窗口,看到那个老头正在案几上作画,快要画完了,摊在案几上的那幅画,和院子里铺在地上的这幅画一模一样。都是一样的鸟,都是一样的石头。
  哦,原来他就是八大山人。顺娃一定和这个名叫八大山人的人有矛盾,就咒他早死了。可是,他为什么要起这样奇怪的名字,而且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大,名不副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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