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老烟锅子并未和我们一道前往村北半里之外,倒是让柳仁的堂弟柳小光带着我们前往古井的所在之地,据柳小光所说,我们要找的这口古井,原本是柳家沟曾经的老村子留下的,所谓老村子,乃是从前的柳家沟,从前的柳家沟位于清水河河畔,当时的村民们皆是依靠那口古井维持日常饮用,而且据说,那口古井曾有上百年甚至更久的历史,具体是哪一朝哪一代留下来的,谁也不知道。
几十年前,老村子因为清水河水患,迫不得已向南搬迁了半里之远,也就是现如今的柳家沟。
村子是搬走了,但那口古井却是留了下来。
“曾在老村子住过的老一辈人说,那口古井可是一口神井呢!”
柳小光甚是认真地重重点头,并说道:“里面住着一位井龙王……”
说此话,柳小光特别的小心,生怕被人听到似的,而且说完,还左右环顾一周,像是怕犯了什么忌讳。
“呵呵!你们如何得知那口井内住着井龙王呢?”我一时来了兴致,微笑着问道,但此刻,一旁的贾天贵却是不厌其烦地走在了前面,对于我和柳小光的调侃之言,他视而不见。
“小酒先生你不知道,我们村子曾经闹过多次旱灾,农村人种地,是靠天吃饭,如果天不下雨,我们只能颗粒无收,不过每次闹旱灾的时候,我们柳家沟都能安然度过,全靠那口古井咧!”
柳小光说到兴头,我差点听不太懂他的方言,幸好本地的方言不是太难听懂,我回味了一下,当即呵呵一笑。
“难道是从古井之中打水灌溉田地?”
我微笑着问道。
“那当然不是,古井内的水位少说也有三丈高,如果一小桶一小桶的打上来,那得等到猴年马月才能完全灌溉了,我们是请井龙王施法降雨呢!”
说到此处,柳小光极为认真地点头,怕我不相信,还特意向古井的方向拜了拜,以示虔诚。
“这倒是奇怪了,你们此地的村民既不懂祈雨醮法,又不涉及五行术数,如何与井龙王两界沟通,又是如何求得井龙王降雨的呢?”
我说此话,并非信口开河,天地之间,道法自然,神仙不会干涉自然之道,除非经过特殊的法事沟通,合乎天道规则,自然之道,才能祈求神灵赐福,而且祈求之人,必然要怀有至诚之心,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如果随随便便就能引动古井内的仙灵神祗降雨,未免有些儿戏了。
“说起来啊……说起来小酒先生您肯定又不信了。”柳小光说到此处,竟是故意卖了个关子,嘿嘿笑道:“但凡每年遇到旱灾,只要有人坐在古井旁哭个一时半会儿,天气骤然转阴,紧接着便是大雨滂沱,旱灾可解啊!”
“哦?”
我听到这里,倍感稀奇,这可真是怪事,细想之下,或许有很多可能性,但我继续问道:“哭井之人,是否有什么要求?”
“嘿!我说小酒先生,您可是真神了,一语中的,不错,其实这件事我们村子的村民是不向外透露的,但今天我遇到了高人,也不得不说了。”
柳小光清了清嗓子,像是要泄露天机似的,且低声说道:“哭井之人啊……哭井之人务必是新婚不久的年轻妇人,而且……而且要身怀六甲……否则哭不下雨来啊……”
“一定要身怀六甲的年轻妇人,还要刚刚成婚不久……”
我暗自琢磨着柳小光的话,继而问道:“那哭井之后呢?”
“哭井之后自然就是下雨了!”
柳小光呵呵笑道。
“不!我是说那身怀六甲的年轻妇人,哭井之后怎样了?身子有什么变化没有?!”
我紧紧盯着柳小光,问道。
“哎呦!小酒先生,您又问到正题上了!”
“唉!我说小光,你不要一惊一乍的好不好?我是道门中人,对于这些玄奇之事没什么好奇之心,倒是想弄明白那口古井究竟是对此地的村民有利还是有害,所以你有话直接说完,看给我整的一身汗……”我没好气地抹了把汗,咧着嘴问道。
“嘿嘿!我还以为您不相信我的说话,所以……那我就直接说吧,哭井之后的孕妇,都会早产,甚至有的只有七个月份便会生产呢!”
柳小光说着,摇了摇头,且又笑道:“反正我也不懂生孩子的问题,但我们全村的村民都不懂,有的人说有一得必有一失,解了旱灾,会对哭井之人略作惩罚,小酒先生,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有一得必有一失,这句话不错,但我觉得,失去的,指定要比得到的更多,你说呢师侄?”我突然盯着前面的贾天贵,微笑着问道。
“师叔道法精深,您说是那就是。”
贾天贵似乎有些心不在焉,走起路也快了很多,对于我的问话,仅仅是敷衍了事。
“呵呵!师侄啊师侄,虽然我名义是你师叔,但论道法修行,我可是与你差远了,让你口口声声叫我师叔,真是有些惭愧啊……”
我苦笑一声,向贾天贵打趣道。
“师叔谦虚了,师叔祖堪称半仙之体,能做他老人家的弟子,必然是玄门高士,亦或是当代奇人,小酒师叔现在的修行可能暂不如晚辈,但想必假以时日,一定能够参悟天地大道,成仙登真!”
贾天贵的话虽然说得漂亮,但口气却是冷漠之极。
“师侄此话可算是说到师叔我的心坎上了,嗯,若真有那么一天,我一定会回头多多点拨师侄你的,呵呵!”
我亦是冷笑一声,回应道。
“师叔,你可真是继承了师叔祖的真传,连脾气都赶上师叔祖了,说起话来一点都不客气!”
贾天贵冷哼一声,拂袖而去,不再理会我。
“小酒先生,前面不远就是那口古井的所在了,只是荒废已久,甚是邪性,再加上老屎蛋那个疯子也在古井旁,我可是不敢前去,要不我在这棵树地下坐着等你们,这样可好?”柳小光颤声说道,且在一棵大柳树下的树根上,坐了下来。
“邪性?有什么邪性的?你刚才还说什么井龙王,怎么又变得邪性了?究竟有何邪性之事?”
我连番问道,但见柳小光的浑身颤了颤,为了安慰他,我微笑道:“我和贾道长都是道门中人,虽然没有我师父的道法精深,但也足以应付一些阴阳怪事,你且先说说,我也好有个心理准备不是?”
“小酒师父,那口古井内……”
柳小光说着,猛地咽了咽唾沫,才压低声音说道:“那口古井内,一旦到了中午的午时,还有夜里的子时,就会听到古井之中传出一声声的婴儿啼哭,很是吓人啊……”
“怎么?师叔害怕了?”
贾天贵冷笑一声,继而问道:“若是师叔怕了,那就请师叔在此休息片刻,我一人前去!”
“呵呵!小光,你既然不敢同去,那就在此等候吧,我去去就回。”我说着,仰头看了看天色,此刻日正中天,又说道:“午时乃是一天中阳气最盛的时辰,除却特殊的体质与特殊的环境,应当无碍了,嗯。”
说完,我转身追上贾天贵,三两步便来到古井旁,但就在这时,我突然停留在距离古井三尺之外,一把将贾天贵拽住,并示意他安静下来。
“呜呜呜……呜呜呜……”
难以想象,一个年过五旬的半老男人,竟是守着古井的边沿,失声痛哭,而且哭声异常凄凉,此人碰头乱发,衣衫褴褛,简直比师父的那身行头还要够味儿,隔老远便能闻到一股子呛人的酸臭之气,此人无疑就是我们要找的老屎蛋了……“小怜,你为什么要住在这里啊……呜呜呜……这里冷不冷?冷不冷?小怜,我在这里等你回来,等你回来啊小怜……”
“老屎蛋为什么不断呼唤着一个女子的名字?”
我自言自语地嘀咕一声,转而看向贾天贵,并问道:“师侄,你可明白其中的缘由?!”
“我我……我怎么会知道呢?!”贾天贵竟然浑身一颤,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尴尬地笑了笑,说道:“我虽然已经在柳家沟待了几日,但对于此地的人物风情倒也不甚了解,师叔你都不知道,又何必问我呢?”
“呵呵!”
我微笑着拍了拍贾天贵的肩膀,说道:“我不过是随便问问,师侄你何故如此惊慌失措呢?难道你认识老屎蛋?”
“师叔,不要忘了我们来此的目的,乃是带老屎蛋回去面见师叔祖,师叔请不要处处针对于我!”
贾天贵没好气地冷哼一声,随即大步走上前,用力拍了一记老屎蛋的肩膀,并大声喝道:“老屎蛋!我们带你回去,跟我们走!”
“啊!鬼啊!有鬼啊!”
突然间,让我始料不及的事情发生了,只见老屎蛋被贾天贵那么提醒了一下,却是惊慌尖叫,霍地跳了起来,身子一颤,眼看就要投井而去,我眼疾手快地冲上前一把拽住老屎蛋的手腕,用力将其拽倒在地上。
“哪有鬼?!”我右手用力将老屎蛋的手臂压住,左手掐剑指直逼老屎蛋的眉心处,冷声喝道:“你是何妖何鬼,报上名来!”
“…………”
哪知老屎蛋浑身剧烈地抖了抖,紧接着在我的压制下,缓缓昏迷过去,我诧异地松开手,上下打量一眼老屎蛋,或许是多日未进食的缘故,他的身形瘦如枯柴,皮肤干燥打皱,这是严重脱水的迹象,脸色更是蜡黄,嘴唇干裂出血,模样恐怖之极!
“师叔,老屎蛋怎么了?”
贾天贵快步迎上来,诧异地问道。
“师侄,说起来,你的修行远胜于我,为什么刚刚不施以援手,若是我稍慢一步,只怕老屎蛋已经坠入古井之中,难以生还!”
我冷冷地盯着贾天贵,怒声喝道。
“师叔,并非是我不愿施以援手,乃是有师叔在场,哪里有晚辈班门弄斧的余地,难道不是么?”贾天贵丝毫不让地盯着我,一脸的冷笑之意。
“哼!师侄放心,我一定会做好师叔的本分,不会让你失望的!”
我用力将老屎蛋搀扶起来,咬牙切齿地怒道。
“希望师叔说到做到!”
贾天贵更是咄咄逼人地接着我的话茬子,但就在我搀扶着老屎蛋转身离去的瞬间,猛地停下,缓缓的,缓缓的转回身子,低头向古井之中看了一眼,刚才……刚才我转身之际,明明听到……明明听到一丝丝的哭泣之音。
这是为什么?!
难不成柳小光所说的都是真的?
可即便古井之中有婴灵的存在,又和祈雨的怪事有什么关系?这其中到底还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
就在我稍微停顿的刹那,脑海之中莫名地再次响起一道婴灵的哭泣之声,声音仿佛来自九幽冥牢,凄厉而又哀怨,怨气之大,震慑人心,因为他那细微的一小声,却是差点激的我心绪不宁,好在我还算有点修行,不会被其轻易打乱心绪!
“师叔,我们还要向师叔祖复命,请不要再在此地耽误时辰,还是尽快回去吧!”此刻,贾天贵出声提醒道,但见他满脸的焦虑之情,我大感意外。
“师侄,难道你就没有听到古井之中发出的什么……什么声音?”
我迟疑了一下,认真地问道。
“什么声音?我……我怎么没有听到啊?”
贾天贵脸色一白,瞬间从怀里取出三道符咒,我一看,居然是“泰山压鬼符”,此符咒乃是取天地间至阳至刚之浩然正气,镇压百邪之力,犹如泰山压顶,若是普通的鬼怪,定然会被压得魂飞魄散,即便是有些道行的鬼仙精灵,也难逃出生天。
故而,此符咒只有对付凶残至极的厉鬼亡魂,甚至是魑魅魍魉才会用到,一般不能轻易使用,而贾天贵居然一次性拿出三道“泰山压鬼符”,我急忙叫道:“师侄先不……先不忙……”
我的话刚说一半,却看到贾天贵猛地向古井之中打去——
“三清指,破!”
贾天贵挥手掐出一道三清指诀,向着古井之中的三道符咒大喝一声,那三道符咒顿时应声焚烧起来,却是看到一股浓烈的黑气冲天而起,紧接着,我分明听到古井的底部,传出一道凄厉的惨叫之声,短暂的一声惨叫之后,便再也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想必是一只积怨百年的婴灵,如此凝重的阴气,足见其凶戾,师叔大可放心,我这三道符咒,保管他永世不得翻身!”
说着,贾天贵冷笑一声,转身走了开去,头也不回地走了,我久久地盯着贾天贵的背影,内心五味杂陈,贾天贵哪里来的嫉恶如仇之心?难道真是偶然?!
这件事我一定要向师父详细禀告,这个贾天贵,似乎他的行迹越来越可疑了,但面对眼前的一切事物,我居然越加的迷糊了,似乎一切事物的背后,并非是王翠翠受辱而死那么简单,一定还有什么,一定有!
“混账东西!”
我憋了半天,终究还是忍不住向着贾天贵的背影暗骂一声,如果让我查证王翠翠的死确是你造成,哪怕是被师父逐出师门,我也一定要手刃你这个残忍之极的道门败类!
@雨后泥土味 2131楼 2014-05-05 20:35:00
@我兮萧莫愁 1014楼 2014-03-21 20:16:00
“啊?那……那我也跟你上去……”我惊惧地跳到龙虎道人身边,急忙将上衣穿好,只见龙虎道人纵身一跃,瞬间冲了出去,而那一大坨惨白的尸饵,却很快合拢在一起,长须弯曲蠕动,甚是恐怖渗人!
时聚时散的点点鬼火,散发着微弱的光亮,在绿色鬼火的映射下,那些惨白的长须尸饵,更显得恐怖,我下意识地打了个漂,双腿不禁又麻又虚,但很快,上面传来一道龙虎道人的沉闷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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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酒先生,老屎蛋这是怎么了?难道是……死了?!”
远远的,大柳树下坐着的柳小光见我搀扶着老屎蛋慢吞吞地向前行进,不免惊诧地跳了起来,快步跑到我跟前,慌忙与我一道,将老屎蛋架起,并紧紧盯着老屎蛋的脸色,神色惊慌失措。
“你怕什么?他又没死!”我没好气地白了柳小光一眼,随即说道:“他只是身体虚弱,暂时的昏迷不醒,待回去醒来吃点东西想必就没事了。”
“哦!”
柳小光重重点头,且长舒一口气,问道:“小酒先生,那古井之中……难道你就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小光,你先不要管那古井的事情,我问你,老屎蛋口中不断念叨的一个叫‘小怜’的女子,你认识么?”我想了想,将老屎蛋念叨的名字,认真地说给柳小光听,哪知柳小光闻言,却是脸色大变,我诧异地追问道:“怎么?有什么不对的么?”
“不不,不是不对,是非常的不对,小酒先生,或许你不知道,我们柳家沟的确有一个叫小怜的女子,但……”
柳小光迟疑了一下,神色不定地再看老屎蛋一眼,才吞吞吐吐地说道:“但……但那小怜,可是别人家的老婆啊……和老屎蛋没有半点关系!”
“啊?和老屎蛋没有半点关系?那为什么老屎蛋苦守数日,差点饿死在古井边上呢?”
我惊愕地看着柳小光,他并无欺骗我的意思,当即又问道:“你倒是说说,那个小怜是什么人?”
“小怜……小怜是村子里柳旺刚过门没多久的老婆,全名叫颜如怜,年方二八,长得甭提有多得劲了!”柳小光说着,低声趴在我的耳边,小声嘀咕道:“她可是我们村子里少有的漂亮娘们……”
“咳咳!”
我佯装清了清嗓子,和柳小光这个小子交流多了,总觉得事事像是做贼似的,说个话还如此窃窃,所谓得劲,此地的方言,意指对某种事物的赞美,或一种感觉,比如形容一个人的美貌,也比如形容某一刻的心情等等,想了想,我继续问道:“那你们村子还有没有其他人名字里带有‘怜’字的?”
“那……没有!”
柳小光认真地想了想,果断地摇头,但随即又说道:“倒是有个老大爷名字里带个怜字,叫柳怜青,但人家是个八十多岁的老头子,又不是大美女,更不是女人!”
“废话!老屎蛋总不至于呼唤一个大老爷们吧?!”
我没好气地白了柳小光一眼,回头想了一下,说道:“老屎蛋平日里为人怎么样?就是……就是他与……与村民们的相处的……你应该明白我在说什么,比如他会不会调戏一些妇女之类的?”
“嘿嘿!我明白小酒先生的意思,说起来,老屎蛋也没有什么出格的事情传出,和村民们整天嘻嘻哈哈倒是常事,念及他是个老光棍,也爱说笑,所以村民们有事没事都喜欢拿他开玩笑,说给他找媳妇什么的逗他乐呵,不过……他对待男人女人都一样,并非是特别对女人爱说笑,总之和村里其他的村民们都一样。”
柳小光轻叹一声,或许他一时也说不出老屎蛋有任何特别的对错,低头想了一会儿,柳小光点头说道:“老屎蛋为人不错,平日里谁家有个农活干不完,只要喊他一声,那是随叫随到,不过就是管一顿饭而已,可能他也是想蹭饭。”
“说了半天,老屎蛋的人品似乎没问题,那村民们为什么一致认为王翠翠的死与老屎蛋有关呢?”
我琢磨来琢磨去,柳小光的话虽然并没有偏袒任何一方的意思,但却在无形中,已然为老屎蛋开脱了罪名。
“虽然没有人亲眼看到老屎蛋非礼我堂嫂,但我堂嫂死在老屎蛋的家里可是事实,这一点毋庸置疑,往日里我们都看错了老屎蛋!”
柳小光想起王翠翠的死,青葱的年纪,脸色不免红了红,我想,多半是和王翠翠的死状有关。
“还有一个问题。”
即将回到老屎蛋的院门前时,我停了下来,认真地问道:“老屎蛋和那颜如怜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
“小酒先生,甭说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估摸着他们俩连面都没见过,今年刚开年的时候,柳旺迎娶颜如怜过门,年轻的小媳妇都怕羞,很少出大门和村民们侃大山,而且柳旺那家伙也小气,有个漂亮老婆也不舍得拿出来,再加上柳旺春天到秋天这三季都出远门做生意,那颜如怜一个刚过门的小媳妇更不会出大门了,就是现如今,也没多少人见过那颜如怜,除非亲自去柳旺家!”
柳小光如数家珍般将柳旺一家子的事情说了一遍,宛如一个百事通。
“如此说来,就更加稀奇了,老屎蛋几乎都没见过颜如怜,为什么会不停的趴在古井边上念叨颜如怜的名字呢?而且还念叨的情真意切,仿佛那不是别人的老婆,而是他的老婆似的,实在让人一筹莫展,对了,柳旺现在出远门回来了么?”我想来想去,或许这个柳旺一家,也会牵扯点什么。
“早就回来了,听说他做生意的合伙人坑了他,差点把本钱都搭进去,这不,回来老老实实种田了又,不过这么些日子,也没见过柳旺出门和村民们聊天调侃,不知在家捣鼓什么。”
说起柳旺,柳小光的眼睛里充满好奇。
“你那么想知道,就没有找柳旺耍着玩?顺便也能见识见识他的漂亮小媳妇!”
我古怪地笑了笑,说道。
“小酒先生,这话可不能说,柳旺那家伙小气是出了名的,像我这样的年轻小伙子若是天天去他家玩,那还不被误会成调戏他老婆啊?村子里的事儿邪乎的紧,弄不好就会让人闲言碎语的念叨,我还不如坐在村口和村民们侃大山呢!”
柳小光嘿嘿笑了笑,摇头不已。
“小酒先生,你们既然都回来了,为什么还不进来啊?你师父都在等着呢!”
远远的,老屎蛋的院门前,老烟锅子端着烟锅子向我摆手招呼一声。
“哦!”
我应承一声,连忙示意柳小光加把劲和我一道将老屎蛋架进了院子,此时,老屎蛋的院子里,已经被其他在场的村民们打扫干净,屋子里的桌椅也都收拾得利利索索,见贾天贵杵在师父的身边,一脸冷漠地望着我,我冷哼一声,将老屎蛋弄进了堂屋,将其斜躺在椅子上。
“他怎么了?”
师父在桌案旁落坐,此刻,桌案上不知谁放了一瓶高粱酒,师父正一大杯一大杯的往肚子里灌,见我把老屎蛋放在椅子上,随口问了一声。
“师父,老屎蛋饥饿过度,再加上严重脱水,他昏倒过去了!”
我呼哧呼哧地喘了几口粗气,认真地说道。
“嗯,掐人中,待他醒来,先喂他喝点茶水,再吃些东西,师父有话问他!”师父说着,缓缓放下酒杯,但见我迟迟未动,师父眉头一皱,问道:“你怎么不动啊?”
“师父,我琢磨着掐醒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因为……因为他疯的不轻呢!”我摇了摇头。
“有你师父我疯的严重么?!”
师父没好气地瞪了我一眼。
“这……倒不是这个意思,师父,您老不知道,他醒的时候,总是喊一个女人的名字,而这个女人……”
我看了一眼围拢上来的村民们,一时也不知如何开口,若是说老屎蛋惦记着柳旺的老婆颜如怜,恐怕村民们会大跌眼镜了。
“哪个女人?难道不是我的表外甥女?!”师父吹了吹胡子,起身打量一眼老屎蛋,却没有上前仔细查看,而是冷声说道:“嗯,他的确是神志不清,而且,魂魄不全!”
“嗯!他口中呼唤的,是……”我老脸一红,这事儿是得罪人的事情,万一说不好可是会让村民们误会的,转而看向柳小光,我说道:“小光,你知道的比我多,还是你说吧!”
“老先生,他口中呼唤的,是村里柳旺的老婆名字,小怜……”
柳小光此言一出,在场的所有村民,皆是大惊失色,且嗡的一声炸开了锅!
“这简直就是胡扯,死的人是王翠翠,柳仁的老婆,老屎蛋与王翠翠偷情不成却把王翠翠杀害,现在只需要弄清楚老屎蛋为什么非要杀害王翠翠,怎么弄了半天,老屎蛋口口声声呼喊的人却是七不挨八不连的柳旺老婆颜如怜呢?”
“是啊是啊!这和颜如怜怎么又扯上了呢?!”
“简直就是胡闹,一个人作孽不成,反而又要诬陷人家柳旺一家子,唉……”
“作孽啊……作孽啊……”
“…………”
一时之间,村民们众说纷纭,且除了唉声叹气之外,便是没有了别的可说,一个个怅然若失,呆呆地看着昏迷中的老屎蛋,又呆呆地看了看师父,师父不停地捋了捋胡须,面对村民们的议论,不置一词。
“师父,现在该怎么办?”
我一时也没了主意,和村民们一样,呆呆地看着师父,不经意看到一旁的贾天贵,只见他一脸的幸灾乐祸,像是在看好戏。
“问干什么?!现在最应该问的人是老屎蛋!”
师父吹了吹胡子,瞪了我一眼,转而向门外的村民们看了一眼,皱了皱眉头,不知在想些什么……“你们如此谈论那柳旺,究竟柳旺身在何处,难道没有置身在你们其中?”
“没有没有,好几天没有见到柳旺了,那家伙是个‘钻屋子精’,平日里若非干农活,一般不和村民们侃大山……”
其中一个村民像是了解一些柳旺的事情,赶忙向师父解释了一番。
所谓“钻屋子精”,方言,也有调侃之意,简单说,就是整天呆在屋子里不出门,性格比较内向,或者脾气古怪的人。
“先把老屎蛋弄醒,村长,你马上准备一些热汤,待老屎蛋醒来,喂他喝下,我们一步步解决此事!”
师父说着,转身又坐了回去,继续倒酒,美美地品着高粱酒,我咂了咂嘴,师父这么喝法,却是把我肚子里的酒虫也勾了出来,抿了抿干涩的嘴唇,且看着满怀期待的村民们,我还不至于像师父那样不顾仪态。
来到老屎蛋跟前,我定了定神,伸手掐向老屎蛋的人中。
“喝……”
略一用力,老屎蛋顿时张口重重地哈出一口积怨之气,紧接着,他浑身抽搐了一下,悠悠地睁开双眼,还未等我收手,只见老屎蛋一把抓住我的手腕,且抱进他的怀里,呜咽一声哭了起来……“小怜啊……小怜!我等你等的好苦啊……呜呜呜……”
“老屎蛋!你看清楚点,我不是小怜,我不是……唉!快来人帮忙啊!”
看着老屎蛋鼻子一把泪一把的流在我的手臂上,我忍不住闷声作呕,慌忙起脚踩住老屎蛋的肩膀,用力拽着手臂,但老屎蛋也不知哪里来的大力,竟是死死地抓住我的手臂,无论我如何努力,都无法抽出手臂。
而此时,柳小光和另外一名村民慌忙跑了过来,各自抓住老屎蛋的一只手臂,死命的向两边掰开——
“啊!”
我身子一轻,惨叫一声跌坐在地面,摔得屁股剧痛难忍,终究还是挣脱了老屎蛋的束缚,只是……只是我上衣袖子,却是被撕破成了几块。
“小怜啊……小怜……你在哪里?!小怜!”
老屎蛋顿时窜起身子,拼命地挣脱柳小光和另外一名村民的束缚,但柳小光和那名村民已是在极力支撑,似乎也即将无法束缚老屎蛋的怪异蛮力,就在这时,只见师父满满地倒了一杯酒,紧接着,闪身来到老屎蛋的面前,大喝一声:“松开他!”
“轰!”
还未等那名村民和柳小光松手,老屎蛋已然迸发出一股大力,猛地将二人甩开,师父脸上一肃,左手掐三山诀,屈中指、无名指于掌心,其余三指甚至,瞬间顶起酒杯,手诀一打,连同一杯酒水,整齐地盖在老屎蛋的眉心处!
“啊!”
老屎蛋大张着嘴巴,仅仅地大叫一声,便睁着俩大眼,缓缓地靠在椅子上,仰起头,竟然将那杯酒水,一滴不漏地反盖在眉心处,继而,动也不动,仿佛时间静止在此刻,彻底凝固。
“乾坤无极,风雷受命!”
师父紧接着怒喝一声,松开左手三山诀,右手瞬间掐出剑诀,猛地点向酒杯的底部。
“砰!”
一声脆响,那酒杯毫无意外地碎裂开来,看到此处,不单单是四周的村民惊呆了,就是我,也从未见过师父施展此等道术,因为那杯酒我是看得真切,明明满满的一杯,但就在酒杯碎裂的同时,竟然没有看到一滴酒水飞溅开来。
难道那酒水都跑进老屎蛋的体内了?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师父为什么要引动风雷之力进入老屎蛋的体内,此术只有对付冤魂厉鬼时才会用到,难不成老屎蛋中邪了?!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师父退后两步,然而,他右手掐出的剑诀,却并无松开分毫,只是隔空点着老屎蛋的眉心,不偏不倚,恰逢正中,只不过,老屎蛋此刻的状况,好像更加严重了,不但不说话,却只是嘿嘿傻笑,莫不是疯了不算,又傻了不成?
但很快,我想到了什么,师父不单单是引动风雷之力进入老屎蛋的体内,更是那杯酒,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老屎蛋此番模样,像是醉酒了……
一杯酒若是普通人正常的喝进肚子里,所起的反应或许很小,但若是直接入眉心而麻痹意识,便是要比正常的喝一瓶酒还要厉害数十倍啊!
“你不是这副躯体的真正魂魄,说,何妖何鬼,报上名来!”
师父重复着我在古井旁质问老屎蛋的话,但那会儿还未等老屎蛋说话,便已昏迷,而此刻,酒精麻痹了老屎蛋的意识,就算他很快再次昏迷,也会逐渐的进入昏迷,师父还是有足够的时间盘问他,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师父每一步,都布置的天衣无缝,老人精啊……
“嘿嘿!嘿嘿嘿……我是……我是柳旺……我在找媳妇小怜,嘿嘿嘿……嘿嘿嘿……”
老屎蛋的口中缓缓吐出几句震惊人心的字眼,在场的所有人,皆是呆住了,或许想也想不到老屎蛋的体内,居然……居然装着柳旺的魂魄,这一点,也是让我大吃一惊!
“这怎么可能?老先生,老屎蛋是不是傻了啊?柳旺好好的在家,怎么会和老屎蛋合为一体了呢?!”
村民们,终于有忍不住站出来质疑老屎蛋的。
“我说老哥,您的法术是不是失灵了啊?老屎蛋怎么会说出柳旺的话来呢?”老烟锅子亦是满脸的不信,拿旱烟袋的手,也不禁抖了抖,场内的气氛,一下子失去了平衡,一个个村民的神经,都彻底的绷紧!
“师父——”
我刚欲开口,却被师父挥手制止,师父静静地站在原地,许久不发一言,待村民们的质疑之声渐渐变小,方才回头说道:“村长,你去找一个空坛子来!”
“空坛子?我说老哥,你要空坛子……哦哦,我这就去!”
老烟锅子刚想问问师父,但见师父吹胡子瞪眼,顿时连连点头称是,转身挤出了人群,不一会儿,便是提了个空坛子进来,双手递给师父,说道:“老哥,这个酒坛子还未用过,不知可不可用?”
“嗯,你们退到屋子外面!”
师父点了点头,接下空坛子,转身放在桌案上,向我说道:“小酒,启坛,师父要收了这个阴魂!”
“嗯!”
我重重点头,转身来到香炉前,拿起三柱清香点燃,置于香炉之中,且行叩拜之礼,布告天地神祗,而一旁的师父,则从乾坤袋中取出毛笔、符纸、朱砂,摆放好符纸,师父凝神片刻,拿起笔点了点朱砂,口中顿时念动咒语:“上请五方五帝斩鬼大将军,官兵十万人降凡庭,主为某家同心并力收鬼精,收摄村中巷陌家中宅内行客魉魉之鬼,收摄伏尸刑杀之鬼,收倒门户井灶之鬼,收摄五虚六耗凶吹恶逆之鬼,收倒童男童女之鬼,收摄殃拜土长之鬼,收倒独歌自舞喜笑之鬼,收摄蛊毒野道之鬼,收倒山精崖石百魅之鬼,收摄八部行病之鬼,收倒唤人魂魄之鬼……以上众鬼不承大道盟威禁律之命,专在人间作恶,令人遭灾,作祸疾病死亡,非所道理,非五帝之君,天宫一一仰凭收拿,讨缚逆鬼,付与都市,一切绞刑,灭其根种……请五方五帝、七星之君、寿命君、延命君、解厄治病君、却死来生君、保命卫护君,主为某家安魂定魄,司命延年益算,七星消除死籍,急急如律令!”
“呜呜呜……先生饶命……呜呜呜……”
就在师父念罢咒语,准备敕符的刹那,只见原本平静的老屎蛋顿时跳了起来,但身子晃晃悠悠,却是瘫倒在地上,呜咽着向师父求饶。
师父没有理睬老屎蛋的求饶之念,用毛笔笔头,用力点了三下符咒,紧接着,手掐金刚指再次隔空连点三下,左右各一道“收鬼符”,算是画毕!
“先生饶命……您要问什么我都说……呜呜呜……我都愿说……”
老屎蛋脸色发绿,浑身不停地抽搐,看到此幕,我不免动起了恻隐之心,心头一酸,莫名地冲到老屎蛋跟前,将老屎蛋挡在身后,大声叫道:“师父!他已经愿意配合我们,就让他说说此事的缘由吧,我们此来不就是为了调查王翠翠的死因么?!师父!”
“滚开!”
师父猛地飞起一脚将我踹开,我七荤八素地滚倒在堂屋门槛上,恰巧被村民们搀扶起来,而师父却是拧眉怒目,一手提起空坛子,另一只手先是拿起一道符咒,猛地拍在空坛子的底部,只听“嗡”的一声颤响,空气中的丝丝阴气,正在空坛子的口径处,盘旋出了一个小型的漩涡。
老屎蛋极力地向我这边靠拢,哪知师父根本不给他脱身的机会,大步一转,一手将另外一道符咒拿起,向着老屎蛋大喝一声:“收!”
“啊!!”
一道凄厉且尖锐的惨叫,几乎刺破了我的耳膜,震得我浑身发颤,只见一股黑气自老屎蛋的百会穴缓缓升起,看到这里,我咬了咬牙,忍不住再次喊道:“师父,即便那是一只阴魂,却也不是恶鬼啊!”
浓烈的黑气眨眼钻进了坛子之中,师父当即将第二道符咒盖子空坛子的口径上面,上下封住了阴魂的去路,就此禁锢在坛子之中。
“臭小子!你懂个屁!”
师父没好气地将坛子捧起,放在香炉的前面,并低声嘟囔一声,继而转身,怒声喝斥道:“差点坏了师父的事,若是让他给跑了,你去抓来么?!”
“师父,我……我……”
我也不明白自己刚才为什么那么激动,似乎我听到了那只阴魂的求饶,心一下子软了,但师父收鬼,也并无不妥,倘若我真的阻止了师父,再去抓,恐怕就难了,但师父也不该如此轻率的就收了那只阴魂啊?想不通,我越想越憋闷,低着头气呼呼地不吭声。
“老哥,你可真是当代的高人啊……”
看过师父收鬼,老烟锅子的眼睛都直了,缓步走了进来,低头看了看昏迷不醒的老屎蛋,并问道:“这老屎蛋……会不会死了呢?”
“人身可承载两道魂魄,由于老屎蛋气虚身弱,才会被那只阴魂占据了上风,拥有了支配这副躯体的能力,现在阴魂已被我收了起来,再次醒来,便是真正的老屎蛋,你赶快准备热汤,待会儿喂他喝下,几日没有吃东西,再加上他自身饥寒交迫,恐怕会有万一啊!”师父轻叹一声,转而看到我呆呆地站在一旁,顿时怒道:“还愣在那干什么?!还不帮忙把老屎蛋搀扶起来!”
“哦……”
我没好气地应承一声,虽然师父是为了救老屎蛋,但他如此轻率的收鬼,我还是无法说服自己认同师父的做法,师父的脾气真是太霸道,霸道的却是有点不近人情了,难道师父这么做,真是对的么?
“热汤马上送过来,我特意让人告知我家老婆子炖一只老母鸡,估摸着时候也差不多了,我这就让人去取!”
老烟锅子也不敢怠慢,当即转身。
“先不忙!”
还未等老烟锅子走出堂屋,师父很快阻止了他,并说道:“待老屎蛋醒来,便可证实王翠翠的死因,不过此事牵扯到了一个叫柳旺的人,你先让人看守住‘魂坛’,且一并照看老屎蛋,你,随我们前往那柳旺家中,探知此事的原委!”
“嗯,好,只是……那魂坛之中囚禁着一只鬼这大家都知道,谁敢留下来看守呢?”
老烟锅子迟疑了一下,四下里看了一眼,凡是被老烟锅子目光所及者,皆是吓得浑身发颤地躲了开去,生怕点到自己的名字似的。
“老先生,村长,我愿意留下来,一方面守住魂坛,另一方面照看老屎蛋!”
就在此时,人群之中,走出一个二十郎当岁的青年小伙子,虽然长得不算清秀,但说话倒是浑厚有力,而和他同龄的柳小光,却已不知溜到哪里去了。
“你叫什么名字?”
师父看到自告奋勇而来的青年小伙子,微微笑着问道:“你愿意看守此地?不怕?”
“回老先生的话,我叫柳大春,我愿意看守此地,不怕!”
自称柳大春的青年小伙子拍了拍胸脯,且重重点头,表示能够完成这次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