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没有工作的某一个日子里,我抽时间去了一趟特雷莎修女之家。我申请的是一日义工,因为别的时间都要工作,也就想来略尽绵力。听说七点修女就开始工作了,于是我六点半就到了,还进去蹭了早饭,也有别的十几个外国人在房间里,修女来了以后我就拿着护照去申请一日义工,简单面试以后就发放注册卡。
我本来想去垂死之家,可是垂死之家不允许做一日义工,在做完祷告以后,我被分配到儿童之家,只有女生可以去。儿童之家离申请地点很近,也就五分钟,工作时间是上午八点到十一点半,下午三点到五点半。十点的时候会有休息的时间。儿童之家有两个区块,楼上是残障的小朋友,楼下是孤儿院,收容了几十位年幼的小朋友。
我一向是喜爱小孩的,卷起袖子盘起头发就走过去。我们没办法用语言交流,但是我有个终极法宝——笑!对着小朋友不停的笑就可以了,他们光着脚坐在我腿上,不停伸手想抓我的眼镜,我就不停的躲来躲去,一时也欢声笑语。吃饭的时候,年纪比较小的孩子还不怎么会用勺子,我们就抱着喂饭,有的时候他们把衣服弄脏,我们就要起身去找抹布,小孩子就以为我们要走了,死死抓住我们的裤腿不让我们走,印度的孩子眼睛都超大,可怜巴巴的仰头看着我们,看的我们心都要融化掉了,于是我和另一个哥伦比亚女孩就抱着两个孩子到处找抹布,小孩子在我们怀里眼睛滴溜溜的转,嘴角上还沾着饭粒,小脏手在我们头发上衣服上乱蹭,但当时一点也不觉得脏,就觉得这是应该要做的事情。既来之,则安之。由于以前也在中国的启智中心做过义工,对付小朋友也不能说全部束手无策,所以这一天过的还是很开心,做了很多没有做过的事情,比如给小朋友洗澡。儿童之家已经很旧了,但是很整洁,我们过去的时候,已经有孩子扒着门在等我们了。
真正让我震撼的是那天结束的时候,我们回到修女之家,有一个从垂死之家做义工出来的女孩眼睛是红肿的,她说她照料的一个老人去世了,她伤心的坐在地上大哭,最后还是边上的另一个老婆婆安慰她。她也是和我一样gapyear,来到这里已经两个月了,她申请的是长期义工,一直都在垂死之家义务工作,虽然语言不通,但已经和老人建立了深厚的感情。来自世界各地的志愿者站成一圈,听她分享自己的悲伤,最后我们只能上去拥抱她,因为我们也都眼眶红红,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我突然觉得很懊恼。这个世界上,我们为别人的离去而伤心流泪,我们以为自己做了高尚的事,却发现我们根本没帮上什么忙。那个时候我才发觉,我一直在躲避着人类的真正穷困和不幸,其实我从来没有真正爱过。
特雷莎修女之家是不允许拍照片的,所以我没有留下任何影像资料,不过这些回忆留在心里就已经足够震撼,虽然我作为编剧,很想拍摄出来,很想把这些让人震撼的场景放在大屏幕上,但将他人的痛苦分享出来是不负责任的,这也是特雷莎修女之家不准许拍摄的另一个原因。
特雷莎修女说:“人们经常是不讲道理的,没有逻辑的和以自我为中心的,不管怎样,你要原谅他们。即使你是友善的,人们可能还是会说你自私和动机不良,不管怎样,你还是要友善。你今天做的善事,人们往往明天就会忘记,不管怎样,你还是要做善事。即使把你最好的东西给了这个世界,也许这些东西永远都不够,不管怎样,把你最好的东西给这个世界。”
要用尽全力,把你能拿出来的,最好的东西,给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