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厉喝,顿时震住了那些愤怒的百姓,怯怯的往后退了几步,这金霸天犯的可是滔天大罪,凌迟处死,没有人会愿意为这点儿小事儿丢了性命,况且说这话的人还是一身官爷的打扮,只是身上那无形之中显露出来的霸气,便先是让人胆怯了几分。那些官兵终于松了一口气,两个多个官兵押着金霸天尚且有些费劲,当兵这么些年,何曾见过这样的大场面,一个个也都紧张万分,不敢有半点儿马虎。
临着菜市口的一处高楼,是座二层的阁子,视野最为开阔,阁楼下面被设为了监斩台,由开化城的县太爷与那位总领团练的张团练共同监斩。为防有歹人来劫法场,或是有太平军趁乱偷城,便派兵戒严封锁了各道城门,又调数营精锐团勇,各执犀利火器,暗藏在法场附近随时听令,当真是将整个开化城严防死守,就算是一下攻进来千把百人也难以靠近刑场半分。
古代处决犯人,行刑的法场向来都选在街口市心,有意让民众围观,为了让大伙知晓官家法度森严,不敢轻易犯禁。但事与愿违,处决犯人的活动,往往都被当成了最大的热闹来看,端的是鲜活生动,远比听书看戏要来得刺激。在镇~压农民起义的那些年月,官府使用的酷刑重典远远多于往日,一到开设法场的日子,看热闹的人就如同逢年过节赶庙会一般,有好些个泼皮闲汉,不辞起五更爬半夜之苦,就为了抢到个极近的好位置看得真切,又有几个真正将朝廷的王法刑律放在心上?
周明和吴风身手过人,尤其是吴风,亲手活捉了金霸天,怕有人劫持法场,郭捕头和孙把总两人便提议给县太爷,让他们师兄弟两人看守法场,另外清风道长、老刘头、薛鬼医等人也早早的到了法场周围,等待这那传说中的马六爷对金霸天行刑。
一众团勇公差把用刑的木台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但四周的百姓太多,任凭抽打喝骂,仍是争相挤到前边来看。一时间人挨人人挤人,拥得水泄不通,被挤坏的人们哭爹叫娘,整个街心乱做一片。
要不是吴风等人与孙把总和郭捕头等人一向交好,清风道长等人是万万挤不到这法场附近的,因为来看热闹的人实在是太多了,看守刑场的几十个衙役根本忙活不过来,纷纷抽出了腰刀连哄带吓,却还是无济于事,无奈之下,孙把总又抽调了几十个官兵过去,才勉强维持住了喧闹的场面。
过不多时,郭大成带着小三子还有几个小衙役姗姗来迟,一众老百姓看到郭大成,顿时又变的喧闹起来,现在郭大成在开化城的名头太过响亮,在黑风寨打死了猛虎,又带领一众官兵乡勇灭了黑风寨,活捉了金霸天,在开化城做捕头的时候,又为人和善,给老百姓做了不少善事,老百姓对他极是爱戴,他现在俨然已经成了老百姓心中的英雄,他的名声甚至传播了其他各地,一时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开化城县太爷的名头跟他一比,顿时逊色了不少。
郭大成一出场,老百姓议论纷纷,对着他指指点点,纷纷竖起了大拇指,更有好事者大呼郭捕头,老百姓纷纷响应,一时山呼海啸,声势震天,郭捕头那种虚荣感顿时油然而生,一边走着,一边对老百姓拱手致谢,满脸的笑意,好不容易才走到了法场附近,与吴风、薛鬼医打了一个招呼之后,便一翻身上了法场,径直朝县太爷的方向走去。
未等郭大成到那县太爷身边,郭大成便单膝跪地,一拱手,极是恭谨的说道:“禀告大人,四处城门都已经封锁,也安排了精兵和乡勇看守,绝对不会有贼人进来劫法场。”
县太爷微微笑道:“郭捕头劳苦功高,灭了黑风寨,活捉了金霸天,实属大功一件,本官也跟着你沾了不少光,快过来坐吧,一会儿就要到午时三刻了,你与本官一起监斩如何?”
郭捕头推迟了一番,像他这种小官职是不能与县太爷坐在一起的,大清朝又是等级森严,这种以下犯上的事情是万万不能做的,当捕头这一年多来,郭大成的性子收敛了不少,跟着这些当官的人也学了不少圆滑世故,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见郭大成执意不肯,县太爷也没有强求,只是安排了一个座位,让郭大成在监斩台附近落座,一边维持秩序,一会儿又能很清楚的看到对金霸天行刑,却也不失为一个好差事。
郭大成所在的方位离着清风道长、薛鬼医、老刘头等人很近,郭捕头是坐在监斩台之上,而他们几个人就紧靠在监斩台的下面,被人挤的脚跟都站不稳,后面的老百姓总想离得监斩台近一些,一会儿好看清楚了怎么对那黑风寨的匪首金霸天凌迟碎剐。
薛鬼医被挤得颇不耐烦,背上的大药箱子都被挤得东倒西歪,脸上的神色有些不悦,过了一会儿之后,薛鬼医突然灵机一动,站到了清风道长和老刘头的身后,他嘴角微微荡起了一丝狡狯的笑容,伸手在胸口连连搓动了两下,一股子无形的气味儿飘散开来,不多时,但见薛鬼医身后的挤得正欢实的几个老百姓几乎在同时捂住了口鼻,往后退了几步,只听一个人说道:“我的娘哎,这是什么味道儿?怎么这么臭啊……”说着,一张嘴便吐出了一口污秽之物,更加的臭气熏天,那几个人面色也不好看,只是捂着嘴强忍着才没有吐出来。
只是退出去了几步之后,那股子恶臭味再也闻不到了,那些个老百姓看向了前面不远处的薛鬼医,便以为这股子臭味儿是从他身上传出来的,可是那薛鬼医前面还好端端的站着几个人,有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头,还有一个道长模样打扮的人,他们竟然一点儿事儿都没有,甚至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可是离得远了,一会儿处决金霸天的时候又看不真着,那些个闲汉便忍不住了,再次贴到了薛鬼医的身后,刚刚离着薛鬼医有一步左右的地方,那股子其丑无比的味儿道便再次散发出来,让人闻之欲吐,有些个胃浅的,便是当场就吐了出来。
本来还一心看着法场的老刘头和清风道长顿时听到了身后的动静,看向了那几个捂住肚子狂吐不止的闲汉,便一同看向了薛鬼医,薛鬼医却是微笑不语,只顾看着监斩台上绑着的金霸天。
“薛老头,你这是又耍的什么手段?看来将他们折腾的不轻啊。”清风道长满脸笑意的说道。
薛鬼医嘿嘿一笑,低头附在了清风道长的耳边,轻声说道:“这活儿闲汉实在是犯人,挤得老夫好不难受,小小的惩戒一番,并无大碍。”
几人正说笑间, 就听四周的人群忽然炸开来一般,暴雷也似的喧哗喝彩声。一阵高过一阵,正不知为着什么。几人急忙循声看去,原来是省城的刽子手马六爷带着两个手下来了。那马六爷从祖上几代起,就全是公门里吃红饭的,传下来的手艺非同小可,是刑部亲点的刽子手,以前一直在省城听差,这次要不是处决金霸天,众人自然是难得一见的。
巨贼金霸天在黑风寨横行多年,聚集匪众五六百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死在他手下的人不计其数,朝廷一直拿他们没有办法,今日活捉了金霸天,乃是震动天下的大案,所以今天处决巨匪匪金霸天,官府特意请了省城的马六爷出山。据说马六爷得过真传,手艺十分了得,不管是砍头斩首,还是剜胆摘心,在他刀下动起刑来都好似行云流水一般。
只有犯了滔天大罪或是身份不凡的刑徒,刑部才能请出他老人家掌刀执法,即便当年在省城里,也是等闲难得一见,今日竟要在家乡父老面前施展手段,围观之辈自然止不住喧哗起来。那马六爷在开化城百姓眼中,就像是位成了名的戏子一般,自他迈步登上刑台,每一举手、每一投足,都要引得台下发出一片片喝彩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