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巴，斯巴。（轮回的意思）”
秃鹫一样的怪物看着我，嘴里说着我不明白的词汇，然后慢慢地展开了她的翅膀，那对黑色翅膀的翼展竟有五六米。配上她狰狞的面目，看上去异常的可怖。
感觉腿有一点软啊，身体也在不断地打着冷战，感觉就像是有无形的力量在压迫着我。
不能和这种东西战斗，肯定会死掉的，好像有个人在我耳边不停地哭诉着，那个哭声让我心烦意乱，而那个怪鸟也发出尖厉的难听叫声，仿佛要刺破我的耳膜。
快点逃吧，快点逃吧，不逃的话就会被吃掉的，那个充满畏惧的声音还在我的脑子里回响着，我不知道那是不是我的心声，即使我至今已经面对了不少的怪物，这样萎缩畏惧竟是前所未有的事情，我的腿也不由自主地开始后退了几步。
转身就往后逃跑的话，是不是就能躲避这个怪鸟的袭击呢？我紧揪着自己胸口的衣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身后是一条完全笔直的街道，两旁基本没有可以躲避的空间，如果我贸然背对着她的话，恐怕她就会一个俯冲下来抓住我，空中是她的底盘，只要她飞到半空将我扔下去，我就彻底完蛋了。
而且，我要是退却了的话，那我至今作做的一切不是都付诸东流了吗，既然左右是死，我就绝对要死的有尊严。
“滚开！我不会害怕，也不会逃走的！要杀我的倒是快点过来啊！”
我对着怪物，也是对着自己喊道。
而奇异的是，当我用力喊出这一句之后，那个不断在我脑子里重复的懦弱话语一下子消失的一干二净，我不仅不再发抖，而面前的怪物看上去也不再那么狰狞可怕了。
大凡鬼神妖魂都有自己的气场，鬼魂出现，四周的气温会降低，让人感到寒冷，而妖怪也会施加一些负面的影响，类似于雾气毒障之流，而若是神仙想要释放气场，就更加了不得，传说中那些刺眼的光线或是环绕的祥云，就是我们称作“神威”的存在象征。
而面前的这只怪鸟的“威”就是让人心生恐惧，导致他们不战而逃，再趁机下手。而这个时候的我，完全是误打误撞的破解了她的力量。
那只人面怪鸟见我并没有退却，脸上那狰狞的表情慢慢地软化下来，她脸上的皮肤都耷拉了下来，看上去异常的无精打采。翅膀也收回了肋下，那无毛的长脖子也团成一团。仿佛没有了行动的想法。
难道是被我震慑住了吗，我心里不禁在暗自地窃喜起来。不过我也长着了心眼，这些怪物看上去都是人面兽心，但是智力实在是高的让人发指，这个不会又是像让我麻痹大意来占我的便宜吧。好吧，那我就试试看你究竟是怀着什么阴谋诡计。
我直起来身子，开始来回晃悠着走起来，眼睛却用余光不断地扫视着那家伙的动作。
而就在我装作稍稍分神的那一刻，那个人面鸟忽然瞪圆了双眼，两只粗壮的脚使劲地往前一跃，像是射出的箭一样向我飞射而来。一只拥有巨大翅膀的鸟，谁知道竟然会用这种跳跃的方式来攻击。
不过我这些年的武术毕竟不是白学的，我的应急神经已经锻炼的相当发达，而且这只鸟虽然也很快，但是毕竟还有些距离，从力道上将也不如刚才遇见的罔象，我头颅使劲往后一扬，然后迅速趟倒在地面上，那只鸟一下子就扑了个空，折着跟头摔在了我的头上方向。
我自然不会错过这样的好机会，我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翻起来，而那只近一人高的人面鸟还在扑腾着翅膀，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我拔出那把咒魇灵刀，一下子扑过去，把那把刀子戳向心脏，但是我刚刚扑过去，人面鸟就就用她那坚硬的脑袋撞在我的额头上，我顿时就觉得头晕眼花，险些没有站住，没想到这家伙的脑袋这么硬。
趁着我恍惚的几秒钟，人面鸟也迅速地调整了自己的状态，她扇着自己的巨翼，飞到了半空中，然后开始用她带有锋利指甲的爪子来抓我的头颅，那个像是金属一样的五个大尖儿，只要被抓住了，脑袋一定会被揪下来吧。
不过好在我手里有着那把号称对妖物造成极大杀伤的咒魇灵刀，我对着那个人面鸟就是一顿挥舞，刀刃碰到她的爪子上，发出金石般叮当的声响。人面鸟似乎也知道我刀子的厉害，不敢用它的大翅膀来攻击我，看来除了她的脚，其他的地方应该还是挺脆弱的。
我和人面鸟缠斗了一刻，愣是谁都没有占到便宜，那只人面鸟忽然往后飞出了一丈多远，然后向空中飞去。
难道还是打算用老鹰捉小鸡的方式来进攻吗，我也想好了，她要是飞扑下来，我就舍出去一只手臂也要戳到她的身上。
然而人面鸟还是出乎我的意料，她飞到了旁边一座废弃楼顶，然后快速地挥动起了她的翅膀，一阵阵夹杂着风沙的狂风吹起，吹的人睁不开双眼，我用左手挡在眼前，右手握紧刀子横在前面，防备着她在风沙停住的瞬间冲杀过来。
然而风还没有停歇，我的右手忽然感觉到一阵彻骨的疼痛，我惊讶地去看自己的右手，一根一头锋利的细长铁管刺穿了我的手腕，鲜血像是使劲摇过的可乐般喷涌出来，手里的刀子也一下子掉在了地上。原来风沙只是障眼法，实际上她是打算趁着我无法注视的机会，将我对她最大的威胁消灭掉。而飞到那座楼上是看见了那个可以作为武器的东西，然后用嘴巴将其投掷过来的吗？
果然，妖怪都没有好东西，都狡猾的要死。
我知道那把刀子是我现在唯一的依靠，一定要把它捡起来，就在我强忍疼痛，低头用左手去捡刀时，人面鸟迅雷不及掩耳地飞了过来，一把抓住了我的一边肩膀，飞上了那墨绿色的天空。
人面鸟的利爪刺进了我的肩膀，将我迅速地带离了地面，我知道她的主意，就用自己的左手拼命地攥住了她的脚踝处。人面鸟在空中闪展腾挪，想要把我摔下去，但是我死死地抓住她的脚不放，在不断挣扎中，我的脸颊被鸟的爪子划破了，血也溅到了眼睛里，我咬紧了牙关，像是一个拴牢的铁秤砣，在空中摇来晃去就是不肯松开。
此时人面鸟似乎也有些黔驴技穷，她开始拼命地用自己的头颅来砸我的头，我就用那只受伤的手来阻碍着，再尽力就去闪避，也有闪躲不及的时候，就把自己撞的头昏眼花，额角已经撞的内出血了，看来人类进化时将颅骨变得最硬是有原因的。每次和那个丑恶的面目零距离接触我就觉得恶心，心里却也觉得给自己打着气，那个家伙多亏脑袋是个人性啊，这要真是长着鹰隼一般尖厉的喙，估计我的头上早就开了个洞吧。不过估计再被砸中一下，我也就彻底游戏结束了。
不论如何，就拼着性命去豪赌一下吧。
反正，我已经是半个死人了，从这种角度上讲。
我心里暗自地默数着数字，等待着她的下一次攻击，在人面鸟又一次用她的头颅砸向我的时候，我瞬间松开了人面鸟的脚爪，一下子薅住了她细长的脖子。
“让我得手了吧！”
随着人面鸟痛苦地向上昂起头，我的双脚随之往上一悠，然后老树盘根地缠住了她的身体。这一下不止使她的双脚失去了攻击我的有利位置，我的左手紧紧地掐住她的脖子，然后用右手开始展开了攻击，虽然我的手腕受伤，整只手痛的无法使用，但是我的手肘还是可以用的，尤其是当我的脚有了固定，更加能够使得上力气。
我用自己的手肘玩命地砸着人面鸟的太阳穴，我才不会傻傻地去打额头呢，这可是格斗的技巧，你一定没有学过吧。
随着打击带来的眩晕和卡住气管的窒息感，人面鸟开始摇晃起来，翅膀的闪动频率也越来越低，眼看着就晃晃悠悠地从天上往下坠落。
我和人面鸟一起在空中翻滚着，摔到了一座烧的发黑建筑的屋顶上，而那幢建筑的烧焦的屋顶似乎早就腐朽了，巨大的冲击力又让我们都摔到了那幢建筑的里面。在下坠将要接触到屋顶的时候，恰好人面鸟就在我的下面，完全地承受了那股下坠的力量，再加上我的体重，估计内脏受到了不少的伤害，我们都摔到了屋子里之后，我被甩出去摔在一旁一个满是灰尘的沙发上，而人面鸟掉在了一个坏掉的玻璃钢桌子上。
即使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我还是觉得浑身的每一节骨头都断掉了一样，我挣扎着从沙发上爬起来，看着人面鸟倒在地上，鼻子嘴里都在流着血，身上的羽毛慢慢地抖动着，已经是气若游丝了。
我歪头看见脚边有一个理石做的大烟灰缸，看上去和我店里的那个很像，玛格丽特若是在吧台边上工作，就会把那个大烟灰缸放在手边。我弯下腰将它捡了起来，慢慢走到了人面鸟的跟前。
“对不起啊，不过这样对我们都好吧。”
我咬了咬牙齿，然后将手里的烟灰缸狠狠地砸下去。
看着人面鸟断气之后，我丢掉了沾满了血的烟灰缸，感觉自己像是行尸走肉一样，站在原地摇晃着。我抬头看了看周围的环境，不由得呵呵地笑出来，即使那个笑声是那么的有气无力。
怪不得这里这么熟悉，原来这里是我的兔子洞酒吧啊。歪打正着的居然摔到了这个里面，该说是运气还是什么呢？不过我离开的时候，这里不是满屋子都是鬼魂的吗，为什么现在变得这么安静。
不管了，经过了这么半天，我自己都不记得时间是多少。不过既然走到这里了，就回去吧，管他能不能回魂呢，至少要去玛格丽特的床上躺一下。
明明是灵魂状态，居然也会疲倦，还真是奇怪，我记得古人说都能运用灵魂出窍的方式一日畅游千里而乐此不疲，可真是好啊，我什么时候也能那样呢。
我疲惫着拖着自己的身体，推开了整备室的门，然后穿过走廊走向玛格丽特的卧室。当我的手触碰到门把手的时候，我这个人绷紧的神经都松懈下来。
“能走到这一步，真的很值得赞许。”
当门打开的时候，我整个人都像是被闪电劈中了一般，占堆多吉敲着二郎腿，坐在玛格丽特那张破旧的只剩下床架的床沿上。而玛格丽特正蹲在一旁的角落里，浑身发抖着，连抬头看的勇气都没有。
“我原本以为，你会被我的宠物以死体的方式叼回来，结果你居然凭着自己的双脚走了回来，而我的宠物却死在了外面。你以一个凡人之身能做到这一步，真是让我叹为观止。如果你是个男人的话，我真的想要把你招到麾下，当然是你变成了弱郎之后。可惜本王子就是不喜欢太过粗暴勇猛的女人，那样太没有安全感，我可不想在抱女人的时候心口上吃上一刀，哈哈哈哈。”
占堆多吉看着我发出那毫不爽朗多的阴森笑容。
“按理说女人就该像是她那个样子的，看见我提前出现在这个屋子里，她当时的表情实在是太棒了，那种欲哭无泪的绝望神情果然让人欲罢不能啊，真想好好地疼爱一下这个女人。”
看着我对他怒目而视，占堆多吉轻蔑地一笑。
“不过你放心，我还没有无耻到当着别人配偶的面凌辱其爱人的糟糕习惯。纵然有欲望，也会在消灭了敌人之后。”
占堆多吉说着从床上站起来，慢慢走进我。
“我之所以能在你们身上耽搁这么多的时间，是因为有些事情我很好奇，你们刚才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我不能理解你的想法，为什么要牺牲自己而去将生存的希望留给别人呢？是因为所谓的爱情吗，我的后宫有不计其数的明妃，但是我可以随意地处置她们，她们的死生都在我的一念之间，而且她们不敢有任何忤逆的行为，我可以一边掏出她们的心脏，一边看着她们诉说着对我的忠诚。”
“你究竟想要跟我说什么。”
“我刚才问你，你是担任着男性的那个角色吧，而刚才你的行为也证明了这一点。你选择了独自殿后来保全你的恋人，这虽然愚昧，却也不是没有发生过的情况。但是真正让我奇怪的是，你们究竟是想要救的人是谁？虽然我知道你们是为了破解我的莲华密咒，我种下了许多莲华种，相比人世之中受此困扰的人不在少数。我本以为你们是为了所谓的正义来普度众生，或者是地府的走无常，但是我从这个女人身上搜出来的骨灰木来看，那样小小的一根枝叶也就是能救得一个半个的人，这样我就很困扰了，你们明明是情侣，能让你们抛弃彼此也要救回的人，究竟是谁呢？是你们的父母，还是孩子。”
就连我也在想，楚江的爸爸究竟和玛格丽特是什么关系呢，她宁死也不愿意交出骨灰木，莫非是初恋的情人？不过现在看来是谁都无所谓了，因为我们都已经回不去了。
“你也不用困扰，我刚才已经问了那个女人半天，她虽然害怕，但是无论我用什么手段她都不开口，你们人类真是喜欢在莫名其妙的地方执着下去，生命不该说是你们最重要的东西吗啊？”
我看了看眼神空洞的玛格丽特，刚才一定是受到了些折磨吧，但是我却没有任何愤怒的情绪，并不是说我对她的遭遇毫不动容，而是我已经疲惫地连思考都不愿意了。
而且，对于马上要死的人，何必想那么多呢。
“生命很重要，但是有时候我们人类就是会为了些莫名其妙的执着而放弃生命。”
我不理会占堆多吉那质询的眼神，慢慢靠着墙走在地上。
“我也累了，王子你要是发善心的话，就请出手利落一点，我先谢谢你了。”
“本王子可是没有让你死啊！”
占堆多吉一把薅住我的领子，像是拎小鸡一样把我从地上硬生生地拽了起来。
“所以说我就是讨厌你们人类这样自以为是的模样，本王子肯跟你们这样的食物对话，你以为是你几时修来的福分！居然敢以这样的不恭态度面对我！”
“要是不爽你就废了我们啊，你觉得愤怒我还觉得麻烦呢！你直接一口咬死我就好了，干嘛要跟我费这么多话啊。”
我瞪着眼睛直面占堆的熊熊怒火。
“你以为我愿意吗？我堂堂的魔罗王子。要想个卑微的人类一样说话做事，我知道我多么的恶心吗！人类不过是饵食，是家畜，我还要在这个散发着恶臭兽栏一样的地方，学你们那无谓的说话与行为，你想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的父王被困在地狱之中，我代理着他的职位，保护并延续我的种族，还费尽心力地将他从那个无比痛苦的地方解放出来，然而他出来之后，居然将一切的心思放在了我那个杂种出身的异母妹妹身上，我问他为什么，是我觉得我没有作为王的器量吗！那个混在人类世界毫无自觉的叛徒究竟好在哪里！我的父王却说，连人类是什么都不清楚的你，现在还没有资格向我提问。”
占堆多吉牙齿咬的咯吱吱直响，那张脸已经扭曲成了一个漩涡般的形状。
“于是我来到了这个让我厌恶的现世，我不再吃人，开始说你们的语言，和你们交流，结果我发现，人类也不过如此，卑微、弱小、总是以最美好的理由来掩饰心里的黑暗与龌龊，只要为了自己的利益，无论牺牲任何人都不足为奇，我见过了太多太多的丑陋了，可是你的行为，让我觉得是个特例……”
占堆多吉慢慢地放开了我的领子，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来。
“从阳间舍命来到这里，一路处处为她着想，即使你的爱人毫不犹豫地离你而去，你依旧愿意为她拼上性命，这样对你来说太不公平。我给你最后一个选择吧，你们不就是为了救那个不知身份的人么。”
占堆多吉轻轻地打了个响指，瘫坐在一旁的玛格丽特打了个冷战，眼睛里重新恢复了神采。她看见我和占堆多吉站在一起，手在慌乱地四处摸着，似乎想要寻找她的武器，但是转念间她就想起了什么似得，慢慢地垂下了手。
“看来醒过来了，毕竟离魂了太久，本身的修为又有限，现在的灵魂状态很不稳定，剥离了那些虚伪的装饰，大概只剩下本质了，不过这样更好。”
占堆多吉拿出一根犹如烧焦了一般的小枝叶。
“我可以让你们带回这根骨灰木，但是只有一个人可以回去，这一下就可以不用以救人为借口，完全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了。而且走的人是谁由你来决定，至于那边的小姐要是不想被抛下，就去跪下来请求你的恋人吧，你当时可是毫不犹豫地自己离开了啊，这一次你觉得这位勇敢的小姐会不会继续讲生存的权利交给你呢？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是不是有绝地逢生的感觉呢？我可以给你们几分钟考虑一下，好好的接受我浩荡的恩典吧。”
占堆多吉得意地转过身，打算在屋子里散一下步。
该说是最浩荡的恩典，还是最恶意的残忍呢。
我们的性命在占堆多吉的眼中，真的是轻若鸿毛，他只是想看看我们为了生存的机会而相互彼此反目，继而验证他所谓的人类不过只是能作为食物的下等生灵。
妖怪也好，魔也好，原来不过都是这么无聊的东西而已。
“这种事情根本就不用考虑吧，一秒都不用。”
我走过去拦住占堆多吉的去路，劈手将骨灰木夺到自己的手中。
“原来时来运转真的存在哈，毕竟谁都不是傻子，不爱自己才是真的愚蠢。”
我手拿着骨灰木，满脸笑容地看着一旁面色凝重的玛格丽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