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11.08.更新
说罢,便伸手把徐虎批的条子递了过来。谁知老科长还是不接,却扳着脸说:“俺局里刚下了文件,国家的计划煤,谁也不准乱动!前天梅主任还特意来检查了一遍,说坚决执行局里的指示,咱矿上不管谁,私动一两煤,都要追查!”
“老科长,你怎么糊涂啦?”方宝山仍旧耐心地说,“这不快到冬天了吗?俺也得关心关心职工生活,给大家搞点炭烧烧锅,烤烤火,你说对不对呢?嘻嘻,你要是不见外的话,明天我给你们拉两头猪来,让科里的兄弟爷们分分——”
“不行!”老科长一声大吼,显然生气了。
“不行也得行!”方宝山也生气了,说,“你管,还是徐主任管——喂,愣着干啥,给我拉!”
“不准拉!”老科长脸色铁青,两手一拦,吼起来,“看谁敢拉?!谁怎么装的一铲子,还得照原样儿给我卸下来!”
“我问你,这个矿,是你们这个科长当家,还是革委会主任当家?!”
“那我告诉你,这个矿,是社会主义企业,我不当家,徐主任一个人也不能当家,是工人阶级当家,全国人民当家,毛泽东思想当家,对的家,谁都能当,不对的家,谁都当不了!”
“哼,我不跟你讲大道理!徐主任敢批,我就敢拉!”
“好!徐主任叫你拉的,你就去找徐主任要炭去吧!”
乱世啊,庙都没人管了,颂完了,风雅颂都完了,诗歌的精神就亡了,所以叫‘诗既亡’
2012.11.09.更新
方宝山气得非非的,跑到运销科办公室,抓起电话,就加油添醋地向徐虎喊呼了一通,叫徐虎赶快到煤仓来。这徐虎接过电话,顿时发了愣:唉,这可为难了!去吧,那个老科长可不好惹!不用说,他是看炭迷矿长站起来,觉得自己腰杆也硬了——唉呀,要是真给自己个下不来台怎么办?那自己不威风扫地了吗?不去吧,那老科长的眼里就会更没有我这个徐主任了!再说,那就要得罪了小舅子,也就是得罪了老婆,得罪了老婆,自己这耳朵根子就不得清静,唉——不管,这个事儿还得妥善安排,想了想,就对着电话说道:“宝山,你叫老科长来接电话!”
谁知那老科长这就抢过电话批评起来了:“徐主任,你这样干可不行呀!你真的一定要拉,我就要打电话朝局里请示了。”
徐虎一听,又愣住了:上局里请示,还不是自己理亏!再者,听说局里要派个新主任来矿,这么一下子,不人家一上来就对自己有个坏印象了吗?那心里乱极了!可是,唉,唉,这件事能就这么葫芦半个地了啦吗?唉,将来不好见小舅子不用说了,今天晚上老婆这一关,就难挨!好嘛,老科长!炭迷矿长这才站起来几天,你就和我顶起来了!好嘛,炭迷矿长!你抓来抓去抓到我徐虎头上来了!哼,新主任还没来,你们就认为我徐虎是挑水的回头——过井(景)了!徐虎正不知如何答话,忽然电话串了线,里面一个女人的声音,连哭带骂地传了过来:“姓徐的,你快给我死家来!”
这破锣似的声音,几乎震破了徐虎的耳膜,也震碎了徐虎的心,他慌忙说道:“别咋乎,别咋乎,什么事?我这就回去,我这就回去!”
这正是水瓶塞打来的电话——这位徐主任有点惧内,接到这样的电话,脑子都要炸了,不由地在屋里转了好几个圈子,难啊,难!看样子,这小舅子买炭的事,只好不了了之了!不过,我得回家向老婆解释一下,不回家是不行的——当然,徐虎并不知道,那水瓶塞给他打电话,并不是因为她兄弟方宝山买炭的事,而是因为与茶壶盖的一场争斗。但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徐虎得回家!夫人之令,怎敢怠慢!连忙跨上自行车,一阵风似的直奔工人西村而去了。
不学诗,无以言。你不学诗凭什么说话呢,就是你不学诗怎么会说话呢?怎么能说出非常漂亮,非常优雅的话,不学诗怎么行呢?
2012.11.10.更新
再说那邵芳见自家门口围了许多人,连忙背着书包,提着旅行包,加快步伐往家里跑。此刻,看热闹的大人们都走了,大门口围的只是些孩子。邵芳分开众人,进了院子,看到自家院子里桌倒凳翻,一片混乱,心中很不是味儿,再一看,义母在堂屋门口抹眼泪,心想这叫人看见了,多不体面呀,连忙对门口的孩子们一挥手:“回去吧,上别的地方玩儿去!”
孩子们有的伸伸舌头,有的做做鬼脸,“哄”地一下子笑着散开了。邵芳轻轻地关上了大门,带着行李,转身到堂屋喊了声:“娘,您怎么啦!”
水瓶塞正考虑男人来家之后,对男人施加压力,勒逼他对老太婆采取断然措施,以泄心中之愤,却不料是养女邵芳回家来了,真是牛头不对马嘴!加之本来她们的关系就不太好,因此并不高兴,便淡淡地答道:“咱能怎么哇?!叫人欺负尽喽!奶奶的,她让我吃一顿早点,我叫她吃十顿午饭!”
邵芳知道水瓶塞是西村出了名的常有理,经常和人吵吵闹闹,有许多情况也不便追问,便赶快扭转话题道:“娘,我这次从北京回来,走的太急,只买了几盒糕点。”
说着,打开了大旅行包,取出了几盒“北京糕点”放在义母身旁的八仙桌上,又道:“那两盒给俺奶奶。”
这水瓶塞见邵芳提了那么一个大包,以为有什么好东西,先是一喜,谁知邵芳只拿出几包糕点来,便一下子扫了兴。又听说还要孝敬茶壶盖,又勾起了无限烦恼,便冷冷地说:“这还不随你赏吗?俺哪辈子吃过糕点呀!”
邵芳一听这不香不臭的话,心中不悦,但又想到自己刚刚来家,还是忍忍吧。于是,不再言语,提起行李,回到了自己居住的东屋。春兰妹妹下乡插队去了,自己又二年不在家,这屋里到处都是灰尘、垃圾、杂物,小桌歪歪斜斜,板凳四脚朝天,墙角结了好几处蜘蛛网,床上还堆着些破东烂西。邵芳一向脾气温柔,逆来顺受,从不要求过高,心想,自己一人住两间屋,条件还是不错的,整整理理,不也很好吗?于是,先放下行李,掸了掸桌椅。她不忙整理房间,却小心地打开书包,取出一个小小的手提包,又从手提包中取出一个闪光发亮的铁盒来。她轻轻地打开盒盖,只见一道金光,从盒中反射出来,她便又合上盒盖,对着铁盒发起愣来。这盒里的东西,是自己的亲生父亲邵刚留下的唯一的传家宝。刚才,她受到了水瓶塞的冷遇之后,自然又想起了自己这个孤儿的不幸遭遇。是的,应该感激义父徐虎,是他把自己的“地主”成分改变了,又是他推荐自己上了北京矿业学院,没有徐虎的关心,就没有自己的今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