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奇怪的时候,他又恢复了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忽然站起身来说,这次作恶的不是鬼怪而是人,我也不好办,但问题总会有解决的办法,你顺其自然,不要刻意去想。
他说完就推门而去,我虽然脑袋里塞满了疑问,可不知为什么就是没有再追出去,只是暗自叹着气,这件事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弄清楚。
就这样发了一个小时的呆,就到了下班的时间,那个在沙发上睡了一夜的同事也终于醒了过来。这小子看到外面艳阳高照,自己混身上下屁事没有,顿时心花怒放,屁颠儿屁颠儿的跑到老子面前说,自己昨晚喝高了,让我一个人值班实在不好意思,呆会儿的中午饭他请了。
我对这号装傻充愣假模假式的人不过一笑了之,更不稀罕他请什么客,当即便拒绝了。心想你要是知道昨晚发生的事,还不吓出翔来。
那小子本来也就是说说而已,又客气了两句便走了。我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也下班回家。
走出公墓,回到附近的租屋,我草草冲了个澡,然后准备再睡一会儿。可是躺到床上之后,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不停地闪现着周芷晞的话和她消失之前凄楚的眼神,可到底该怎么帮她报仇,却一点儿头绪都没有。
虽然对方是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但如果能明着对付他,甚至直接单打独斗我都不怵。可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现在我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就算面对面也不认识,这才叫两眼一抹黑。
再说这家伙既然能够轻而易举的杀掉上百人而不露出马脚,无论犯罪智慧还是心理素质都不是常人能够达到的,凭我一个人怎么可能对付的了他呢?看来也只能像老O说的那样,顺其自然,走一步看一步了。
正胡乱琢磨着,却听到外面响起一阵敲门声。我下床走到门前,从猫眼里向外一看,原来是房东来了。
我心下起疑,老子早就交了三个月的房租,这才一个月不到,他又来干什么?虽然心里纳闷,但还是开门把他让了进来。
房东是个四十来岁的秃顶男人,一进门就里里外外的看了半天,然后满脸堆笑的问我这些天住得习不习惯,房子有没有问题。
我怎么听都觉得他这意思不是关心我放不方便,而是怕老子在他的房子里搞破坏,当下也不说破,随便应付了几句脸面上的话。
房东听完就拉着我坐下,云山雾罩的开始扯淡,先是说什么物价涨得快,这费用那费用贵得吓死人。接着话锋一转,又开始说这附近其实地段相当不错,近来政府开发的也很厉害,各种楼盘都抢着上,离大型森林公园只有一公里不到,听说地铁、高架和大型城市综合体都有布局,以后升值潜力那是杠杠的。
到这会儿我已经有些明白了,于是就让他有话直说,不要拐弯抹角。
那房东尴尬的笑了笑,这才说出了实情,原来他想提高租金,还说自己已经基本确定了新的租客,只是来问问我的意思。如果愿意继续租的话,当然优先给我,但是得一次交半年的租金。要是不愿意的话,那就不好意思,只能把钱退了让我搬走,但可以留够一个星期的时间给我找房子。
我听他提出的数目比原来高出一截,要是这样的话,老子每个月的工资,一半都得归了他,这不是要命了吗?于是便忍气吞声苦口婆心的请他高抬贵手?
可无论我怎么说,这家伙就是油盐不进,死活不愿意松口。最后他说,到底继续租还是卷铺盖走人,必须给他的准话,要是到时没有信儿,他就直接和别人签约,一个星期之后就直接搬进来,让我自己看着办。
丢下这句话后他就走了,只留下我在那里发愁。公墓里的事已经够烦心的了,现在回到家又被人往外赶,怎么倒霉的事全都跟着来呢?
想来想去,现在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马上去找新房子,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二是看看能不能提高自己的收入,也不用多,老子要是每月拿个大几千块薪水,还愁这个点儿房租吗?
然而仔细考虑之后,我觉得近期内提高工资水平的可能性几乎为零,还是换个便宜的房子比较实际,可是要在一个星期内找到真正合适的住处哪有那么容易。
想到这里,我哪还有心情呆在家里睡觉?赶紧换上衣服,出门顶着烈日踏上了漫漫寻房路。
谁知这一天下来,跑了二十多家房产中介,饭都没顾上吃,却没有任何结果,要么是价格太高,要么是地段太偏,交通不便,总之就是没找到一个合适的。
眼看天色渐晚,我叹了口气,只好先回家再说了,可这时倒霉的事情又发生了。
也怪我心事重重的,下楼的时候不留神竟摔了一跤,左手划了道大口子不说,还把手指给掰了一下,当时关节就肿得老高,疼得我呲牙咧嘴的,眼泪都快流出来。
没办法,我只好强忍着下楼拦了辆车,然后直奔医院。到那之后,又是缝针,又是照片子,好在最后确认骨头没问题,只是软组织有点儿挫伤,过几天就好了。
等待拿药的时候,我看着那只包得跟粽子似的手,实在想不通自己怎么这么倒霉,为什么所有的事情都不顺呢。本来就缺钱吧,现在又被医院坑了一笔,这下可好,房子没着落,工作还得受影响,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正在唉声叹气的时候,旁边忽然有个女孩的声音问道,你好,你的手可以给我看看吗?
我转头一看,只见说话的是位短发美女,穿着打扮那叫一个火辣新潮,但年纪看起来似乎和我差不多。可是我明明记得刚才旁边几个座位全是空着的,估计是想事情想的太入神,连她什么时候过来的都没注意。
那女孩见我愣愣的不说话,不禁皱眉道,怎么啦?帅哥,一个大男人还怕给我看看手啊。
我心下奇怪,你这样子既不是大夫也不是护士,没事看我的伤手干什么?但瞧她的表情应该也没有什么恶意,于是就把左手伸了过去。
谁知那短发美女立刻嗔道,不是这只,是右手!
我不禁一愣,这才发现自己刚才一时疏忽,忘了把右手藏起来,掌心那块花苞形的红斑就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随便谁离得近点儿都能看得到。
我刚想把它揣进兜里,却没料到那女孩竟然抢先一把抓过我的右手,然后摊开掌心,就把目光死死的凝视在那块红斑上,进而还伸出自己的葱管似的手指在上面摩挲,就像是在把玩一件珍奇的艺术品。
同时口中还不停地赞叹着,到后来甚至变成了惊呼,说我手上的这个刺青太漂亮了,简直称得上完美,看上去仿佛蕴藏着生命一样。然后又大赞我有才,居然能想到把刺青纹在手掌上。
我实在不想被别人看到这东西,哪怕对方是美女,下意识的就把手抽了回来。心中却暗叫惭愧,这哪离是什么刺青啊,老子自己现在还没搞清楚这玩意儿到底是啥呢。
那女孩似乎意识到自己有点儿失态,讪讪地笑着向我解释说,她是本市美。术。学。院的学生,去年刚毕业,现在正读研究生。最近导。师给他们布置了一项很特别的作业,就是描绘人。体,看看谁能把这个看似最普通最简单的题目发挥出新意来,她本来正为这事发愁,现在看到我的右手,一下子找到自己的主题了,这回绝对可以让导师眼前一亮。
我听到她是搞艺术的,心想怪不得这么潮,这么大胆。但跟着就说自己手上这东西压根儿是随便乱弄的,哪有她说的那么好,你还是别浪费时间了。
那女孩却不依不饶,又从包里掏出相机,二话不说就给我的右手拍起照来,根本没管老子同意不同意,碍于他是女人,我也只能忍着没有发作。
她连拍了好几张,又翻来覆去的看了数遍,这才满意的把相机放回包里。然后向我道了声谢,就兴冲冲的跑掉了。
我看着自己的右手苦笑着摇了摇头,又等了片刻,拿到药之后便回家了。
时间过的很快,一转眼三天期限就到了,我仍然没有找到合适的房子,而房东也一点儿都不客气,期限一到就立刻打电话催着我赶紧搬家滚蛋。
我只好死乞白赖的求他再宽限几天,甭管是搬走还是继续租,到时候我一定给他个准信。
那家伙开始死活不同意,后来估计是看我也够难的,就答应再多给我两天去想办法,时间一到他就马上和人家签约,而我就哪儿凉快到哪儿呆着去吧。
又过了一天,房子的事情依然没有着落。我思来想去,真想一咬牙就去和房东谈续租的事情了,虽然负担会陡然间加重很多,但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认了。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样也太丢人了,而且那家伙会看准我好欺负,以后再随便涨价怎么办?可问题是明天被赶走之后,我该去哪儿睡觉呢?
(未完待续——)
与此同时,还有一件烦心事困扰着我,那就是受伤的左手。缝针的地方倒没觉得有什么,只是那根挫伤的手指问题越来越严重。记得检查的时候,医生告诉我只要按时吃药,平时多用热水敷,几天就没事了。可我现在依然疼痛难忍,关节也开始肿大了,甚至晚上都睡不着觉。
这让我不禁开始怀疑当时是不是误诊了,或者根本就没有检查清楚,说不定已经伤到了骨头,尼玛真是倒起霉来喝凉水都塞牙缝。
第二天已经到了最后的期限,正好也是复诊的时间,我下了班之后就直接来到了医院,想着趁此机会再重新检查一下,看看骨头到底有没有问题。
好不容易排队挂了号,正往楼上走的时候,冷不防从拐角处转出一个人来,差点儿就撞到我受伤的左手上。
我心情极差,刚想斥责对方小心点儿,却发现来人看起来有点儿眼熟,仔细一瞧,赫然竟是前几天那个自称是美术学院的女孩,没想到她今天又来医院了。
那女孩更是一脸惊讶的表情,当然也没想到那么巧会碰上我。不过她倒是显得很高兴,开口便说,又和你见面了,咱们还真是有缘啊。
我只好笑了笑说,就是,太巧了。然后便转身朝楼上走。
那女孩一把拉住,问我走那么急干什么,接着就说上次她的作业导师看了相当满意,还被点名表扬呢。既然今天碰到了,必须得好好谢谢我才行,呆会儿她请客,一起去喝杯东西。
说实话,我对这个有些大大咧咧的女孩并没有什么好感,更何况和房东约定的期限马上就要到了,纵然对方是个不折不扣的美女,我也没有心情陪她去悠哉悠哉。于是便告诉她,自己现在要去复诊,而且呆会儿还有事儿,没有时间去喝东西。再说这件事我实际上根本没出什么力,所以用不着谢。
那女孩却不同意,说可以要等我检查完,再重要的事也不差喝杯东西的时间吧。
她说完就跟着我上了楼,而且还真的在骨科诊室门口的坐了下来,就这样一直等到我检查完。
我见她如此执着,实在盛情难却,于是便答应了。
她带我来到附近的一家星巴克门店,自己要了一杯卡布奇诺,然后又问我要什么。
咱平时可没有闲钱到这种地方来消费,只好看店里的推荐,随口要了杯冰拿铁,其实根本就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我们边喝边聊,互相介绍了一下自己,这才算认识。原来这女孩名叫王诗雯,本来是美术学院一名绘画专业的学生,后来转修雕塑,作品已经在国内拿了奖,还出版过画集。
眼看人家年纪跟我差不多却早就名利双收,咱真有点儿无地自容的感觉,回想自己这二十多年的人生,简直是可怜又可笑。
我几次想起身告辞,王诗雯却越说兴致越高,根本没有机会,说着说着话题又扯到了我身上。
她说我身材、气质各方面条件都不错,是块当人体模特的好材料,他们美术学院最近正招人,问我有没有兴趣试试。
我一听有打工捞外快的机会,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可是转念一想,给这些画画的当模特好像要脱光,老子从小就脸皮儿薄,在大庭广众之下光着屁股,还真有点儿不好意思,再说也不知道待遇怎么样,于是便有些踌躇。
王诗雯听了我的疑惑之后当场就笑喷了,然后反问道,谁告诉你人体模特一定是不穿衣服的?相当一部分人物肖像都是着装的好不好,当然,裸/的肯定有,人体本身就是美学的范畴,可不像你们想的那么龌龊。
至于待遇,她听说目前定的标准是时薪不低于五十块,要是裸的话价格应该更高。人体素描课虽然不是天天都上,但每周还是有不少课时,一般上午三个小时,下午考虑到天气问题是两个小时,因此一天下来收入还是很可观的。可就是这样还没多少人愿意来,尤其缺少素质高的男模,害得他们每次都得对着那几个老头子,所以如果我去的话肯定会录取。
最后她还半开玩笑的说,假如我愿意全/裸的话,肯定会在他们学院里爆红的,说不定被哪个教授发现,签约到自己的画室里做专职模特,那就牛X了,一年赚个十万八万都不是问题。
我笑了笑,对什么一年十万八万的好事咱是不敢奢望的,但做这份兼职倒颇让我意动。正巧现在公墓里已经变成了干一天休息一天,人手少了,我反而有了更多的自由时间,不如就去做这个兼职,正好还可以解决房租的问题,何乐而不为呢?
我不禁一阵兴奋,当下又仔细询问了一下王诗雯有关课时的情况,粗粗算来我每个月竟然可以腾出十天左右的功夫去打工,加起来的收入比我目前在公墓的工资还要高出一大截,这样的话老子还愁什么房租啊?到时候直接把钱摔在那房东面前,看他那张脸有多难看。
想到这里,我不再犹豫,就告诉王诗雯自己愿意去试试。
她见我答应很是高兴,当即表示负责招聘的老师她很熟,不出意外应该没有问题。她先去打个招呼,然后我再面试一下,就可以等通知上课了,这也算是谢谢我帮她完成了那份挠头的作业吧。
事情定下来之后,我们又小坐了一会儿,互相留下联系方式,就出门各自离开了。
刚刚回到住处,房东的电话就打了过来。我也不再跟他废话,直接说老子要续租,让他这两天就可以带着合同来领那半年的房租了。
房东听了我的话倒显得颇为意外,估计他料定我绝对不会留下来,所以八成儿已经跟别人已经谈得差不多了,因此苦口婆心的劝说,叫我再考虑考虑。
我当即告诉他不用了,这里挺好,交通方便,离单位又近,除非他要强行收房,否则说出大天去老子也不搬。后来想想,那时候真有点儿赌气的意思。
隔天的上午,我就和房东签了新的合同,总算把睡觉的地方搞定,接下来就是如何赚钱交房租了。
几乎是前脚送走了那房东,王诗雯的消息就来了。在电话里她很得意的通知我一切顺利,当天下午去面试,因为我是个人应聘,不是模特公司直接签来的,所以走走过场还是需要的,毕竟校方花了钱,对学生也要有个交待。但是她让我把心放进肚子里,凭我的条件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只是为了给老师留个好印象,一定要注意千万别迟到了。
我听了也很是兴奋,一连对她说了好几声谢谢。毕竟我们俩也只见过两次面,说是萍水之交丝毫不为过,但人家竟然如此热心的帮忙,还真让我有些感动莫名。当下连忙表示自己绝对不会迟到,紧接着忍不住又谢了她一番。
放下电话之后,我赶紧先跑去发型屋把头发好好打理了一下,好让自己显得精神些。然后简单吃了顿午饭就回到住处,翻箱倒柜的想找一套稍微能见人的行头。可惜咱这种屌丝中的屌丝本来就是穿地摊货的命,连个快时尚牌子基本都没消费过,夏天的衣服就更少了。最后好不容易凑了一身自我感觉还算顺眼的装束,又对着镜子捯饬了半天才勉强满意。
一切准备停当,这才有机会坐下来稍稍喘了口气,但为了防止意外情况的发生,我还是决定提前一个小时出发,以免误了大事。
一路乘车直接来到美术学院,看看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会儿,心里终于踏实下来了,于是信步就朝里面走,门口那个同行也挺好说话,接过我递来的烟,又问明了来意,登记完就让我进去了。
走在幽静的校园里,看着来来往往的学生,我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几年前,回到了那个课业繁重,但却单纯美好的时代,只是当年我完全没有体会到。
老实说,咱打心眼儿里羡慕这些能读大学的人。假如当初高考的时候没有涂错答题卡,我肯定也能够像他们一样接受高等教育,竞争能力肯定要比现在强得多,人生轨迹或许就完全不同了,至少用不着为增加几百块房租而愁成这副德性。只可惜命运没有如果,更不容假设。
我长长的叹了口气,又在校内转悠了一会儿,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就边打听边摸索着来到王诗雯通知我的五号教学楼103室门口,但没有敢冒然进去。
这时她的电话也打了过来,问我到哪里了。我说已经到了,正在外面等着呢。
转眼之间,就看王诗雯的脑袋从门里探了出来,笑着朝我招了招手。
我走进门去,四下里看了看,只见那是一间并不太大的教室,但还是摆了十几张画架。除了王诗雯之外,还有一群学生模样的人。教室的正中间则是一把折叠椅,想来应该是给模特准备的。
(未完待续——)
我原以为面试就是让负责招聘的老师看看了事,却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在场,而且还清一色的全是女生,顿时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而那些女生也和大大咧咧的王诗雯有的一拼,刚一见面就纷纷开始对我品头论足。有的说这个新来的模特不错,就是瘦了点儿;也有的说我呆头呆脑的,也不讲话,回头上课的时候能沟通交流吗;还有几个人笑嘻嘻地直接问王诗雯我是不是她的男朋友,人长得倒还凑合,但这身打扮实在太没品位了,她怎么会看上我?
王诗雯白了她们一眼,只说和我是普通朋友关系,是她介绍过来做兼职的。紧接着又转身小声对我说,这些都是她的学妹,平时就喜欢粘着她满嘴胡沁,让我别介意。一会儿老师来了会告诉我怎么做,要是没有什么问题,今天就算是第一次开工了。
我当然没什么可介意的,但却稍稍有点儿吃惊,今天就算开工?老子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呢。
正想问问她呆会儿来得老师是男是女,脾气秉性如何,有什么需要注意的,王诗雯已经转身出了教室,只把我一个人丢下了。
那十几个女生立刻像苍蝇叮肉似的围上来问这问那,还不停地说着王诗雯如何如何牛X,语气中充满了羡慕嫉妒恨,活脱脱得像一群脑残粉。任谁都看得出,她们完全是因为这个学姐才对我感兴趣,目的只是想知道我和她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嘘”了一声,紧接着所有人都闭了嘴,快步跑回自己的位置坐了下来,那样子就跟街上的无照摊贩遇到城管的情况差不多。
我正纳闷发生了什么事,门口走进来一个中年男人。他看上去五十岁不到的年纪,脸上带着和蔼可亲的笑容,身材虽然瘦小,但却显得很干练,花白的长发束在脑后,搭眼一瞧就知道是搞艺术的。
那十几个女生马上站起来,鞠着躬齐声叫道“李教授”。
那中年男人也还了一躬,微笑着请她们各自归位坐好。然后走上前来,打量了我两眼,问道,这位就是王诗雯同学介绍来的新模特伊晓彬吧?你好,你好。
我也微微欠了欠身,说自己初来乍到什么规矩都不懂,请他和各位同学多包涵,自己一定努力配合好。
李教授笑了笑,告诉我不要紧张,上素描课的目的是培养学生对形体塑造的认知和把握,所以不需要我刻意去表演什么,放松用平时的状态来对待就行了。
我听完连连点头,心情顿时就松弛了不少,然后又问我受伤的左手会不会影响上课。
李教授说,坦白的讲当然会有影响,因为手的塑造是人体中非常重要的部分,但这个情况王诗雯已经跟他打过招呼了,所以今天安排的课时内容是半身像,基本上问题不大。
接下来他先给那些学生说明了一下今天上课的要点,然后就让我坐在中间那张折叠椅上摆出一个正常的姿势。
我不敢怠慢,赶紧按照他所说的样子坐好,亏得咱理解能力不错,又有部队里带出来的气质,所以很快就进入状态了。学生们也挥着手中的笔,画得不亦乐乎,李教授则来回在每个人身边转悠,不时指导两句。
这一坐就是一个半小时,纵然老子在部队里练得就是个坐性和耐力,也有点儿扛不住,等所有人都画完的时候,我早已经腰背酸痛,浑身的关节感觉都要僵住了,不禁暗叹模特这份儿钱也不是那么好赚的。
再下来的半个小时,李教授让把所有人的画板放到一起,自己逐一讲解,深入浅出,绘声绘色,丝毫没有学术权威的架子,课堂气氛十分活跃,甚至连我这种外行人都禁不住听得出神。
最后结束的时候,所有人都有点儿意犹未尽的感觉,但无奈已经到了下课的时间。学生们又向李教授鞠躬致谢,这才离开教室。
临走时,李教授叫住了我,满面笑容的说我今天表现的相当好,第一次就能做到这样,绝对有专业模特的潜质,假以时日完全可以到画室去做专职模特,拿收入绝对是相当可观的,希望我可以考虑,到时候他可以帮忙介绍。
我听了顿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连忙道谢,并表示一定会认真考虑。
终于拿到第一次外快后,我走出了学校,看着那张“毛爷爷”,心情不由得大好。经过这几天的倒霉日子后,看来真得要时来运转了。
这一激动就决定犒赏一下自己,于是来到学校附近的美食街,吃饱喝足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正准备回家,却发现广场不远的长椅上坐着一个短发美女,却不是王诗雯是谁?
我不禁暗叹,这也太巧了吧,莫不是我们俩确实有缘?刚想上前和她打招呼,心中却猛然间冒出一个念头,冥冥中就像有人在耳边提醒道,你和这个女孩如此频繁的遇见,难道真的只是巧合吗?
就在愣神儿的时候,我看到王诗雯忽然拿起手机放在耳边,似乎在接听什么人的电话,没说两句就站起身来,快步朝马路对面走去。我好奇心起,便跟在后面,看她究竟要去哪里。
只见她并没有走远,到了街对面的银行门口便停了下来。大约两分钟后,就上一辆迎面驶来的车。
我一见之下顿时呆立在当场动弹不得,只觉得浑身入坠冰窖,原来那车竟是一辆黑色的悍马H6!
我就这样呆立在原地,目送那辆悍马载着王诗雯飞驰而去,直到它完全从视野里消失。又过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掌心里早已是汗水淋漓。
我正想用手机发个信息向王诗雯示警,可手刚一摸到裤兜上就停住了,似乎直觉在告诉我,事情绝没有那么简单。就像我屡次和她不期而遇一样,似乎有点儿太不可思议了。在没有把事情搞清楚之前,我还是不应该冒然做出决定,否则真的后悔都来不及。
首先,这辆车究竟是不是我上次亲眼目睹过,并且怀疑它与百余起断肢杀人案有关的悍马车?目前只能说很有可能。但问题是我上次实在被吓得够呛,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它的车牌号,而这一回也并没看到断了手脚的鬼影从车窗里冒出来。虽说悍马在这座城市里算是稀罕物,但恐怕也不会只有一两辆,也许我只是又碰巧看见了同一款式的车而大惊小怪。
可如果上面的假设成立的话,那么王诗雯和这辆车的关系就无非只有两种可能性了:
其一,她对案件的内幕并不知情,如果没有人及时提醒,她很有可能成为下一个受害者。
其二,她和那辆悍马车的主人是“认识”的,或者干脆说他们是同谋,甚至还有可能她就是那辆悍马车的真正主人。那么处在极度危险中的就不是她,而是我了!
想到这里,我不禁背心一阵发凉。从那晚周芷晞托梦给我之后的事情,桩桩件件全都清晰的在脑子里串联起来,成了一条完整的线。
本来很好说话的房东突然要毁约加租,逼着我四处找房,其间意外弄伤了手,紧接着就在医院巧遇王诗雯,便以我右手掌上的花苞形红斑为由头认识了。接下来房子的事情始终解决不了,结果又在医院碰到她,然后便介绍我来美术学院当人体模特,不但租房的问题迎刃而解,还得到了一份相当不错的兼职。
所有的事情都彼此衔接,环环相扣,显得那么顺理成章,就在短短的几分钟之前,我都丝毫没有怀疑过。可现在想想,这一切实在太完美了,完美的令人难以置信。
我暗说这会不会又是个陷阱?更进一步讲,是死掉的周芷晞故意安排的?她曾经说过自己不能直接讲出事情的来龙去脉,就用这种方法把我引入局中,来找出害死她的真正凶手。于是乎老子又成了问路的石头、鱼钩上的饵料。
那么她是不是在暗示王诗雯就是那个凶手呢?这一点我并不敢肯定,但现在的情况表明,王诗雯至少应该和凶手存在着相当密切的关系。
我承认自己当时真的很有些害怕,如果这真是周芷晞有意安排的,接下来该怎么办呢?为了自身的安全,我很想现在就抽身离开,从此不再招惹这些人,也不再掺合这件事。可老O的话却突然闪现在我的脑海里——一旦做出了承诺就要兑现,否则那些鬼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一想起这句话,我立刻就感觉没有手脚的周芷晞正坐在自己面前,顿时便打消了先前的想法。看来事情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然后硬着头皮继续这场危险的游戏。
提到老O就更觉得他可恶,越是到了关键的时候,这家伙就越是“沉得住气”。由于轮流值班的原因,我这几天几乎就没有和他照过面,即使见了,这家伙也是一句话不说,而且至今连个短信指示也没有,就让我一个人在重重危险中这么飘着,实在太不讲义气了。
当天晚上我做了个恶梦,梦见自己正走在漆黑的夜路上,突然被人从背后勒住了脖子,我拼命挣扎,可是竟然挣脱不了,就被他这样拖着向后走,很快来到一辆车旁边。
虽然不能转头,但我用眼睛的余光看到,那是一辆黑色的悍马车!
那人强行把我拽上车之后,就拖到后座。里面一片昏暗,我看到那人带着面罩,而车内满地都是断手和断脚,污浊的空气中弥漫着鲜血的腥味儿……
(未完待续——)
我也不知道从哪儿生出的力气,反手一肘砸在那人身上,接着就连滚带爬的往外跑。没曾想却踩到了断肢上,当即一跤滑到,摔得七荤八素。
我顾不得疼痛,刚想爬起身来,就感觉头颈上却被狠狠地闷了两下,顿时失去了反抗能力。
那人二话不说,翻手摸出一把明晃晃的长刀,猛得向我砍来!
我只觉得右小腿上一凉,跟着便是剧痛攻心,血如泉涌……那人仍不罢手,接着又挥刀砍下了我的左脚和受伤未愈的左手。
我厉声惨叫着,自知已经难以幸免,可就在这时,右手掌心那块红斑却突然迸出耀眼的光芒,照亮了整部车子!
也许是觉得这样死太不甘心,我奋力伸出仅剩的右手,想撕下那人脸上的面罩,可是气力不济,这一把抓偏了,竟无意中撕开了那人的领口。
那一瞬间,我清楚地看到他脖子上挂着一条肉白色的串珠,正想伸手再去抓他的面罩,眼前却红光一闪,接着就醒了过来。
我抹着满头的汗水,下意识的去查看自己的手脚,它们当然还好好的长在身上,可在这一刻,我竟然有种无法操控它们的怪异感。
这个梦究竟说明了什么呢?是我的精神太过紧张,以至于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还周芷晞借此继续向我透露凶手的信息?想来想去,似乎后一种的可能性更大,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她又为什么不干脆让我看到那个凶手的脸呢?
此后的两天,王诗雯没有和我联系,我真的开始怀疑她是不是已经遇害了。有心想打个电话过去问问,可是想了想又不敢自作主张。最后只好借着和周涵闲聊的机会,装作好奇的问他这两天是不是又有新的案子发生。
谁知那小子却说不清楚,关于这些案子的消息已经全面封锁了,现在只有市局内部才能得到信儿,他这种派出所的小警员根本无从知晓,还叫我没事不要乱打听。
这下我彻底没有办法了,只好等待着事情的进一步发展。
直到第四天下午,美术学院又打来了的电话,通知我明天上午有人体素描课,让我早上八点半准时到上次的五号教学楼103室报到。
我答应了,值完夜班,第二天早上特意提前了一点下班,赶到学院时刚好八点半。
走进教室时,只见里面稀稀落落只有几个女生在做着课前准备,但王诗雯却不在。
又过了片刻,人才慢慢来齐,这次的指导老师也不是李教授,而是一个中年女人,课长也变成了三个小时。好在我满腹心事,摆好姿势坐下后就神游天外,以至于下课的时候,那老师和学生们都直夸我刚才的状态实在没话说,简直就像雕塑一样,就差把衣服剥光了,搞得老子哭笑不得。
那女老师又告诉我下午还有两小时的课,三点钟开始,不要迟到。
我答应之后就出了门,但却没什么胃口去吃饭,正寻思着中间这段休息时间去哪儿耗掉,却突然听见背后有人在叫我的名字,正是王诗雯的声音!
我霍然转头,就看她皱眉跑上来佯怒道,怎么来上课也不跟我说一声?当了模特就把我忘了?
我干笑了两下,说自己刚下班就来这,光顾着赶时间,所以忘了。
王诗雯哼了一声说,行啦,行啦,越描越黑,我才没那么小心眼儿。说着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见她轻嗔薄怒的样子,真的很难把这个漂亮的女孩跟那些恐怖凶案联系起来,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听王诗雯又说,你下午还有课吧?结束之后先别急着走,我有事情找你。
我忙问是什么事?她却很神秘的说去了就知道了,然后冲我眨了眨眼睛,转身跑掉了。
就这样在满腹疑窦中度过了一个下午,上完课时已经是五点钟了。
王诗雯压根儿没打算给我任何开溜的机会,直接等在教室门口,看到我之后就上前一把拉住,扯着便走。
绕过几栋教学楼,我们来到了一座西洋式建筑前,只见砖墙斑驳,显得十分老旧,不过倒是和这所历史积淀深厚的学府很相配。
进去之后,暑气顿时便消失的无影无踪,甚至还感觉有些阴冷。现在外面的虽然仍是天光大亮,但由于走廊里只有两个高高在上的圆窗,所以光线相当暗,四周也静悄悄的,只有我们两个踩在地板上发出的吱呀声,让人难免有种阴森森的感觉,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王诗雯领着我来到左手边倒数第二个房间,掏出钥匙打开了门,然后笑着对我说,快进来。
我点点头,跟着她走了进去。只见那房间比素描课的教室还要小一点,墙上和地上随意摆放着各种画作和石膏像,显得十分凌乱。
王诗雯让先我坐下,然后自己走到边上的抽屉里翻找着什么。而此时我才看到原来刚才视线被她身体挡住的地方还有一张长桌子,上面竟堆满了人手和人脚!
我只觉得头皮发炸,胃里一阵翻腾,身体不由自主的就退了一步,差点儿撞倒了后面的画架。只见那些手脚横七竖八,杂乱无章的堆在长桌上,其中甚至还有婴儿的!
王诗雯猛得转过头来,惊道,你怎么了?
到了这种时候,我哪还有心思去答理她,刚想撒腿逃跑,却突然发现桌上的那些手脚有点儿奇怪。再仔细看,只见它们的断口处异常平滑,颜色也和其他部分完全一样,看不到血淋淋的肌肉和断骨,似乎竟是假的,立时便呆住了。
王诗雯也发现我在看桌上的那些手脚,于是斜了我一眼说,不就是些石膏模型吗?大惊小怪的,一个大男人吓成这个样子,你不会以为是真的吧?。她说着走到我旁边,扶好画架,皱眉说,你小心点儿,别碰坏了东西,这屋里可都是宝贝。
经她这么一说,我才发现那些东西的确都是石膏模型,虽然连皮肤的纹理,突出的血管以及骨节筋络都做的栩栩如生,但仔细看看还是很容易分辨出来的,只是由于我满脑子都被断手断脚的画面塞满了,心情又有些紧张,所以才会先入为主的看错。当下自我解嘲的说这些模型做得太逼真了,自己一不留神没看清楚就闹了笑话。
王诗雯笑了笑,揶揄道,我们学生做的也叫逼真啊?眼力也太差了吧,要是看到李教授的作品,才真吓你一跳呢!
她说完便指着旁边的椅子让我先坐下,接着又反身继续找东西。我虽然很想知道她在找什么,但也不好开口问,只好坐在旁边看。
过了片刻,只见王诗雯找出一个小桶和几大只装满粉末状东西的包装袋,还有胶皮手套和量杯什么的放在桌子上,然后走到门口向外张望了一下,接着便小心翼翼的将门反锁,又对我招招手说,小声一点,过来帮我。
我走上前去,按照她的要求撕开一袋写着什么塑粉的包装袋,将里面的灰色粉末倒在小桶里,而她则戴上手套用量杯不停地接水,然后把固定分量的水混入桶内的粉末中,同时用小木棍不停地搅拌,直到把整只桶都装满粉浆。
到了这时候我也看出这大概是要用翻模的方法制作什么东西,只是不明白他干嘛非要拉着我一起。
王诗雯放下东西,就让我把五指张开,然后插进桶内的粉浆里。
我楞了一下,忍不住问,你不会是想做我的手模吧?
她赶紧把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说,小声点,实话告诉你吧,上次那个题目我交上去的画板得了高分,手模却只是刚刚及格,我可是学雕塑的,多丢人啊!李教授说我的东西空洞无神,没有抓住关键点。所以想来想去,就只有拿你的手克隆一个出来,和我做的对比一下,看看问题到底出在哪儿,怎么?连这点小忙都不肯帮啊?
我听她这样说,也就不好推辞了,于是就按照她说的,把右手插进桶里,然后静置在里面一动不动。
桶里的粉浆慢慢凝结,大约十分钟之后,我感觉手已经快要僵住了。王诗雯小心翼翼的先将我右手边的凝固的粉浆剥开,放进空气,然后才让我慢慢将手抽出来。
这时,粉浆中已经出现了一个完整的手型坯子。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