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8我在公墓看大门——一个临时工的亲身经历

  说到最后,他几乎是在咆哮,接着猛地撕开了自己的衣领。这时,我清楚地看到在他的脖子上挂着一串肉白色的念珠,竟然和上次梦境中那个劫持我的人所戴的一模一样。

  我心中念头一动,当即开口说道,好吧,既然如此,那么在临死之前我想搞清楚一件事情,希望你能如实回答,不然我死也死得不瞑目。

  李教授微微一笑,摊着手说,当然可以,对年轻人的问题我从来都不会守口如瓶,尤其是你。

  我连做了两个深呼吸,定了定神,这才问道,在你杀的人里是不是有个叫周芷晞的女孩?

  李教授脸色顿时一变,用警惕而又疑惑的目光上下扫了我几眼,反问道,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我略一沉吟,便半撒谎的说她是我朋友老婆的闺蜜,以前聚会的时候见过两次面,对她很有好感,只是人家看不上我。后来听说她无缘无故的死了,还被人砍掉了手脚,可警察却迟迟破不了案,现在看来是谁干得已经不言自明,只是希望能知道她的死因,这样也就安心了。

  李教授又盯着我看了片刻,似乎没从我的话里看出什么破绽,轻轻哼了一声说,看不出你还是个痴情种子,很好,太好了,你果然是件极品。

  他说完转身到我对面的那个展台上抓起一只断手,然后走回来拿它在我眼前晃了晃问道,你想知道关于她的事?

  我见那只手纤细柔美,显然是属于女孩子的,但此刻却苍白冰冷,切口处的骨茬依然清晰可辨,只看得我几欲作呕,只好别开头去勉强点了两下。
  李教授突然大笑了起来,过了好半天才停住,脸上充满了得意之色,狞笑道,好吧,既然是你问起来,我就不妨说说,顺便还可以告诉你我为什么能找到艺术至美的秘密,当然仅限于你我两个人知道。

  他退后两步,将断手放了回去,然后靠在展台上说,既然你认识这个人,想必也知道她是一名幼儿教师,嗯,很不错的职业,每天跟孩子在一起,人也应该会保持纯真和快乐。有一天,她来学院应聘人体模特,没错,就和你一样。周芷晞,多美的名字啊!记得第一眼看到她时便觉得这是我心目中完美的女神,当时就被吸引住了。你不要误会,这纯粹是从美学的角度来讲的,而且我当时还没有领悟艺术至美的真谛。

  他顿了顿继续说,后来很简单,我请她到我的工作室来做专职模特,她愉快的答应了。不过,刚开始还有些害羞,后来我渐渐发现她是一个很有艺术细胞的人,只可惜选错了行当,而她也很享受让自己的形象在我指尖下成为艺术品的感觉。

  呵呵呵……回想起来,那是一段多么美好的时光啊,从每周三次到几乎每天都见面,我们在一起吃饭,一起聊天,一起塑造令人惊艳的美。日子久了,难免会有些事情发生,我们彼此都没有拒绝对方。哼,不要以为只有你们年轻人才可以风花雪月,男人最重要的不是外表,而是大脑中的智慧,以及用智慧催动双手所创造出的一切,所以我并不感到意外。

  可是后来所有的事情都变了,对我来说,爱情就像艺术,是一种对美的追求和感受,而不是困住肉体和精神的枷锁,然而这个道理她却不明白。于是我们开始出现分歧,甚至争吵,也许普通的人世界就是这样,刻板,庸俗,没有任何的情趣可言。

  终于有一天,她来告诉我自己怀孕了,还拿出医院化验报告,逼我马上和她结婚。我当然不会同意,可是她却依依不饶,突然从包里拿出一把刀来,说如果我不答应,她就死在我面前。

  我赶紧上去抢夺,嘿嘿,说实话我可不是想救她,当时对我这个女人已经没有任何的爱慕可言,而且开始讨厌了,她的美丽只停留在外表上,对艺术的领悟力也不过是天赋罢了,就本质而言,她仍然是个庸俗的普通人。可是,我之所以要制止,只是不想让她这种人的血弄脏我的作品而已。
  就在抢夺的过程中,刀在她的手腕上划了一道口子,血立刻便流了出来,我突然发现她那只被鲜血染红的手好美,美极了!嘿嘿嘿……在那一刻我彻底领悟了什么才是艺术至美的真谛,这是上天给我的启示,而我将达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高度,没有人可以超越我!

  说到这里,李教授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对我道,好了,该说的说完了,关于她是怎么死的,不好意思,我已经忘记了,而且你也应该没兴趣再听了吧。

  我望着他,浑身不停地颤抖着,却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愤怒。眼前这个自称已经触摸到艺术顶峰的男人竟然可以亲手杀死深爱自己的女人和尚未出世的孩子,而这时却像在说一件毫不相干的平常事,这样的疯子怎么可能去尊重别人的生命?

  就在这时,他突然扑了过来,然后单膝跪地,在我的右手背上亲了一口,接着抬起头来说,小伊,用不了多久,我所有过往的作品都会化作尘泥,而你则不同,这只右手是一件完美的艺术品,我不会让它变得像烟花一样短暂。所以,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私人珍藏,嘿嘿嘿……
  我见他眼中透出既兴奋又贪婪的光,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赶紧叫道,等等,先别动手,我还有一个问题。

  李教授瞄了我一眼,有些不耐烦的问,什么?

  我胸口起伏,喘着粗气说,我不相信那些死掉的人都是你的专职模特,也不相信这些事情全是你一个人做的,你……你还有没有帮凶?

  其实问出这句话后,连我自己都觉得无聊,虽然我明白自己所指的是意思,但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是与不是已经无关痛痒,充其量也就是死个明白罢了。

  果然,只听李教授说,对不起,你的问题太多了,而且和艺术完全无关,我已经厌倦了,谈话时间到此结束,让我们马上开始伟大的创作吧!

  我知道这回他要来真的了,顿时慌了手脚,忍不住声嘶力竭的大叫道,别动手,求求你放我走,我答应你不报警还不行吗,救命,救命啊!

  李教授把手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然后冷笑道,你又开始不听话了,作为一件即将成为不朽艺术的素材,你最好乖乖的坐好,不要考验我的耐心,更不要挠乱我的创作灵感,否则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他说着就走到一旁的展台前,伸手拉开下边的柜门。

  我清楚的看到里面架子上整整齐齐的排列着各种不同的刀具,甚至还有斧子和锯片,脑子里当即便“嗡”的一下,又叫道,放我走!来人呐,救命,救命!

  李教授转头皱眉看着我,眼神中充满了厌恶,他猛得站起身来,从皮围裙的兜里掏出一卷胶带,上前就将我的嘴封住了,然后继续回到柜子前翻找工具。

  我口不能言,只有喉头和鼻腔发出“嗯嗯唔唔”的声音,这种等待死亡恐怖感觉,只有亲身经历才能明白。
  李教授挑来拣去,最后拿起一把厚重但刃口却逞亮无比的短斧,满意的走到我面前说,小伊呀,你不用难过。人总会衰老死亡,百年之后,我将会归于尘土,而你则可以作为惊世珍品而获得永生,这不是很好吗?你应该感谢我,嘿嘿嘿……趁着现在我要把这只手永远保留在这个最完美的时刻。

  在本能的求生欲望驱使下,我拼命扭动身体挣扎着,可是这变态王八蛋绑得实在太结实了,根本连动都动不了。

  李教授用精心挑选的斧子在我的右手腕上来回滑动着,缓缓的,轻轻的,一遍又一遍,似乎在寻找最佳的切入点。

  每一次冰凉的斧刃触碰到皮肤的时候,我的肾上腺素就急速飙升,眼泪鼻涕早已糊了一脸,感觉自己就要崩溃了。

  也许在他看来,冒然下手是对完美的破坏,更是对艺术的亵渎,可对我来说,这简直是比死亡还可怕的煎熬,真恨不得自己现在马上昏过去,也好过做砧板上的鱼肉,这种感觉可以让任何人疯掉。

  正在这时,外面突然响起“咚咚咚”的敲门声。

  我们两人都吃了一惊,整个房间顿时安静了下来。

  李教授先是看了我一眼,接着把斧子藏在身后,两步跨到门前,森然问道,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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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禁一阵激动,心想难道是老O来了?尼玛让老子等的好苦,你再不来,我就真要见阎王去了。当下又使出吃奶的力气扭动身体,同时“嗯唔唔”的哼着,想让来人注意到。

  只听门外那人应道,是我啊,李教授。

  我的心瞬间便凉了半截,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原来这个突然造访的人竟是王诗雯!

  李教授听到是她并没有开门,又警惕的朝我看了看,然后冲着外面说,是小王啊,你先在客厅等一会儿了,我很快就下来。

  然而王诗雯却说,教授,我来了有一会儿了,你快开门吧。

  李教授闻言登时脸色大变,我也惊得目瞪口呆,怎么?难道王诗雯并不是他的帮凶?是我先前错怪她了?既然现在已经知道,她怎么还敢进来,要知道这样不但救不了我,而且还会搭上自己的性命。

  想到这里我不禁大急,暗自骂道,傻X,进来干什么?快走,快走,出去打电话报警,就算救不了我,也不能便宜了这个变态的杀人狂。

  李教授沉吟了片刻之后,便伸手将门打开了,紧跟着王诗雯就走了进来。

  只见她换了一条粉蓝色的吊带裙,露出一双修长的美腿,脸上虽然带着几分倦意,但却精心画了妆,抹过口红的嘴唇更是娇艳欲滴,双手还抱着一只包装十分精致的盒子。

  此时我真怕李教授突然挥起斧子砍向她,那我就连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没了。幸好那个王八蛋没有这样做,只是顺手将门重新关上了。

  然而更奇怪的却是王诗雯,她进来之后连看也没看我一眼,仿佛老子根本不存在似的。

  李教授拎着斧子冷笑着问道,你来多久了,都听到了什么?
  王诗雯没有回答,笑吟吟的走到他面前说,呵呵,我刚刚完成了一件作品,正好睡不着,就带过来作为生日礼物,想给您一个惊喜。

  李教授警惕地打量着她,继续问道,哦,是什么作品?

  王诗雯嫣然一笑,将手中的盒子打开,小心翼翼的从里面拿出一个手形的雕塑。

  虽然还处在极度的凶险中,但我仍忍不住赞叹道,靠,太像了!只见那只手每一寸“皮肤”和“肌肉”都无比真实、有力,尤其是掌心的那朵舍子花图案,简直和我手上的一模一样,看上去就像充盈着生命的力量,冷不丁的看上去还以为我的手已经被砍下来了。

  李教授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慌忙把斧子丢在旁边的展台上,接过那个雕塑,一边翻来覆去的欣赏,一边激动的说,嗯,太好了,太棒了!小王,你又进了一大步啊,哈哈哈……我真没有看错你,不过,明天才是我的生日,还是明天再送给我吧。

  王诗雯当然听得出导师是发自内心的称赞自己,脸上立刻笑靥如花的说,不,现在已经过了零点,就是第二天了,教授,祝你生日快乐。

  李教授忍不住呵呵大笑道,好,谢谢,谢谢。

  看着他们相谈甚欢的样子,我的心彻底沉了下去,即便王诗雯原先不是帮凶,现在这种情况下她还有可能帮我吗?

  正在气苦的时候,王诗雯突然一把将那个雕塑抢了过来,狠狠地砸在地上,摔得粉碎!

  这下不光是我,连李教授也惊得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王诗雯脸上仍然笑着,笑得很妩媚,妩媚的让人发毛。

  只见她望着李教授含情脉脉的说,教授,我来了多久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您刚才对他说的那些,我在外面全都听见了。直到现在,我才发现自己对艺术的理解是那么的浅薄,您说的太对了,只有真实的才是最完美的,那堆冰冷的石膏和生硬的上色怎能表达艺术的最高境界?

  她说着从包里掏出一叠照片,正是前些天在医院拍得那几张我的手部特写,然后一张一张的将它们慢慢撕碎丢在我脸上。
  她转过身来,抚着自己的小腹说,什么是完美?今天我也找到了答案,教授,在我的心目中,您才是最完美的!其实今天还有一件礼物要送给您,上个月我已经怀孕了,不用担心,我不会像那个女人似的向您提出任何要求,她那种俗人不配得到您的爱,只有我才有资格,我要永远和您在一起,永远不分开,让我们一起创造这世界上最完美的艺术吧。

  王诗雯说到这里冲李教授嫣然一笑,突然抓起展台上的斧子!

  李教授见状慌忙退了一步,惊道,小王,你要做什么?别胡闹,快把东西放下!

  王诗雯没有说话,她依然对李教授笑着,而且笑得很深情,然后把左手放在展台上,右手高高举起锋利的斧子。

  斧子落下的瞬间,鲜血四溅……王诗雯竟生生的将自己的左手砍了下来。

  我只吓得面无人色,李教授也呆立在原地,喉头不停地蠕动着,可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王诗雯的脸上连一点儿痛苦的表情都没有,她微笑着捡起自己的断手,小心的放在一旁的展示台上,然后慢慢的朝李教授走了过来,口中说道,教授,下面该您了,我好开心,这样就能永远和您在一起了。

  豆大的汗珠从李教授的额头上渗了出来,他向后退了几步,腿一软摔倒在地,嗫嚅道,小王,你疯了,你一定是误会了,别过来,你别过来!

  此时的他再也没有刚才屠夫般的可怖面孔,更没有信誓旦旦的艺术理想,求生的念头使他拼命向门口爬去。这个弱小的灵魂甚至没有想起自己是个男人,至少应该为自己的命运抗争一下。

  王诗雯提着还在滴血的斧子一步步向他逼近,脸上仍然带着微笑说,这些不都是您的理想吗?别怕,一点儿都不疼,很快就好了。

  房间里充斥着凄惨的叫声,满地都是鲜红的血……

  我紧闭着双眼,不管是死是活,只盼着赶紧解脱。
  正在这时,一只坚实有力的手突然搭上了我的肩头,股股暖流瞬间就传遍了全身。抬头一看,老O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我背后。

  他先替我松了绑,然后又递来一套衣服。

  我一能开口说话,当即便急道,你怎么这时候才来?

  老O面无表情的看了我一眼说,你怕了?

  我听了差点儿没“靠”出声来,指着房间里那些断手断脚说,废话,这种鬼地方是人就怕!

  也就在这时,我发现王诗雯和李教授都已经倒在了血泊中,也不知道是死了,还是失血过多昏过去了。

  老O没有回答,转身就外走。临出门之前,他突然从兜里掏出一只打火机,点着后随手一丢扔在沙发上。

  当我们走下山回头再望时,那栋地狱般的别墅已经火光冲天,而它的主人、崇拜者以及那些“唯美”的艺术品全都化为了乌有。这个城市里再没有发生过断肢杀人案,周芷晞也没有再托梦给我,甚至连那个突然变得财迷心窍的房东都重新变得和蔼可亲,还主动把多收的房租退还给了我。

  一切都是那样顺理成章,又是那样莫名其妙。所以在那以后,我就辞掉了在美术学院做人体模特的工作,也许平静的屌丝生活才更适合我。

  我曾经问老O,就这么把房子里的东西全部烧掉能行吗?等警察再去可能什么证据都找不到了。

  没想到却老O反问道,法律又能比这更好吗?

  我一时语塞,仔细想想,他的做法虽然不合法,但却比法律更合理,更大快人心,而且对周芷晞和那上百条无辜的生命来说,也算是最好的告慰了吧。

  我又问老O,那些被杀的人死得如此凄惨,按理说应该怨气很大才对,可为什么这些厉鬼没有去找李教授的麻烦呢?

  老O解释说,所谓鬼,本由心生,由人而来,是天理循环之物。这个人戾气太重,杀孽累累,寻常的鬼根本没办法接近,更何况他脖子上还戴着一串足有上百年历史,用南洋高僧的佛骨舍利制成的串珠。这东南亚的小乘佛教讲究个人修行,只求度己不求度人,因此其佛骨舍利做成的串珠也法力虽高,但却极为自私狠辣,没多少佛家的慈悲之念。所以鬼怪不但伤不了他,还会被法力反噬,严重的话当场便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了。

  我听了猛然想起周芷晞身上那片触目惊心的奇怪伤痕,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敢情它就是被李教授身上的串念珠反噬的结果。如果当时她已经魂飞魄散,也就没法再向我托梦,我也就不会卷入这场是非之中了。

  不过话说回来,那时她要是真完蛋了,后面还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步其后尘,而那个姓李的变态疯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被绳之以法。
  提起周芷晞,我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个女孩死得确实可惜,花季年华,又是一尸两命,闻之令人不胜唏嘘。可俗话说的好,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关于她和李教授之间的关系,我自然不便加以评价,也不想装成道德楷模的样子来标榜自己的高尚,而指摘别人。但这个女孩在完全不了解对方的情况下就轻易把所有的爱都献给了一个不可能带给她幸福的人,是不是也要为自己的悲剧命运负上责任呢?

  更何况她为了阴魂不散的报仇,还直接害死了两个人,恐怕到了阴间恐怕也只有受苦的份儿了。归根结底还是老O那句话,何苦执念如此?

  当然,周芷晞和王诗雯还是有本质区别的,前者只是一个渴望得到幸福的普通女孩,而后者的心则早已被欲望占据,其疯狂程度甚至比起她所崇拜的李教授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也许在所谓的艺术家心目中,追求至高无上的美完全可以超越生命的意义,但对我这种普通的俗人来说,活着才是最实际的,正像雨果笔下的艾丝美拉达在临死前所说的那样——生活,多美!


  (未完待续——)
  只不过在进入正题之前,我想先讲述一件很小事情,后来想想,它似乎也正预示着第三段经历的结局,大家听了或许也会有所感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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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大该一个月之后,这天早晨我下班之后就直接往家里走,刚到小区的单元门口时,脚下却突然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我打了个趔趄,向前冲了两步,于此同时,只听“啪”的一声响,一个花盆儿从天而降,摔得粉碎,正好就是我刚才站的那个地方!

  我不禁出了一身冷汗,回头一看,发现地上有块大石头,自己一夜没合眼,浑浑噩噩的竟没有看到。可要是刚才没有被绊那一下,我这会儿就算没被砸死,起码也得闹个头破血流,于是忍不住朝楼上破口大骂道,X你/妈/的,谁家的花盆儿?想砸死人啊!

  可是楼上几家全都窗门紧闭,根本搞不清是从哪一层掉下来的。我骂了好几声,却连个人影也没看见,只好认倒霉了。

  正在这时,我肩头突然被拍了一下,转头看时,那人竟是老O!他没有说话,一把就将我拉到了旁边。

  我吃惊的问,你怎么突然在这儿?找我有事?

  没想到他竟没头没脑的问了句,刚才感觉怎么样?

  我搔了搔头奇道,什么怎么样?差点儿就被花盆砸着了,倒霉呗。他/奶/奶/的,你说我怎么那么背呢?这种事情都能摊上,尼玛凭什么中彩票的好事轮不到我呢?

  老O没有说话,却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

  我被他看得有点儿发毛,忙问怎么了。
  他轻哼了一声,似笑非笑的说,你以为这是巧合吗?

  我听完顿时愣住了,一时没听明白他的意思,这花盆掉下来不是碰巧了是什么,难道还有人故意要砸死我不成?

  正想开口问清楚的时候,老O突然又把我往身边拉了拉,紧接着一把捂住我的嘴,另一只手指着对面沉声道,别说话,你看那边。

  我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对面那栋楼的女儿墙上赫然站着一个奇怪的人!但由于距离太远,看不清长得什么模样,但依稀望去,能辨出他身穿一袭白衣,头发老长,双手还抱着个花盆儿,正直勾勾的盯着楼下。

  我当即便吓了一跳,虽然只是远观,可也能看出那绝对不像是正常的普通人。

  难道老子又见鬼了?听老O刚才话里的意思,再看看他手里的花盆,我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可怕的想法,难不成眼前这家伙就是刚才拿花盆往我头上砸的人?他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这里跑到对面那栋楼上去,却不是鬼是什么?

  想到这里,我不禁朝老O看了一眼。

  他松开我,点了点头低声说道,对,你想的一点儿都不错,那就是专门喜欢在高空扔东西砸人的鬼,他生时曾经受过不大不小的委屈,因此怀恨成怨,但能力低微,没办法直接害人,只能用这种方法来发泄怨气。如果不幸被砸死,就会变得和他们一样了。

  我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忍不住问道,按你的意思,那岂不是……岂不是说这世界上所有砸死人的事都是他们这些鬼干的?

  老O轻轻摇了摇头答道,多数都是,不过,也不是所有。

  这件事对我的心理冲击简直太大了,赶紧又问,这种事情难道就没人管么,就由着他们这样害人?

  老O淡淡的回答说,这种事管与不管其实都一样,每个人都有自己命运,因缘果报,躲是躲不了的,就像他们这些小鬼,过不了多久就必须去阴间报到,跑不掉的。

  我对他这番话很有点儿不以为然,从高处扔东西砸人怎么能仅仅用命运两个字来解释呢?这显然是故意的,就算这些作恶的小鬼最终会去阴司受罚,那之前假如能好好管一管的话,也能挽救很多无辜的受害者和因此陷入破碎痛苦的家庭。

  正在心里嘀咕着,对面单元门里突然走出一个中年男人。

  我见状不由自主的就想大喊一句,提醒他小心头上,可话还没说出口,楼顶那个鬼就已经把手里的花盆儿扔了下来,眨眼间便“啪”的一声落在那男人的身侧。

  那男人吓得不轻,也像我刚才一样朝楼上叫骂起来。

  我见他幸运的躲过一劫,不禁松了口气,暗叫好险。

  然而就是这一愣神儿的功夫,却又听到了花盆儿破碎的响声,同时还伴随着那个男人的惨叫!

  我抬眼一看,只见他正捂着脑袋趴在地上痛苦的呻吟,鲜血流了一头一脸都是。而三楼的阳台上,一个身影正慌慌张张的关了窗户,躲进屋内。

  我敢保证,这次看到的绝不是什么扔东西的鬼怪,而是真真正正的人。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我当时就懵了,别说是我,就连那个男人自己,甚至所有看到这一情景的人都不会料想到事情的结果会是这样。

  只听老O说,现在你都看见了,人的遭遇都是命中注定的。世界上的事,有时候看似巧合,实际上却是气数。人有气数,事有气数,一旦穷途末路,就是气数尽了,世间万物皆是如此,即便强要逆天转运,到头来还是躲不掉的,以后遇上类似的事情不要再管,也不要再问了。

  他说出这话时显得很平静,而我却陷入了迷茫,口中不停地重复着他刚才的话——看似巧合,实际上却是气数……一旦穷途末路,就是气数尽了。

  我猛得转过头来,看到老O已经转身走出了十来米远,赶忙追上几步问道,你是不是知道我以后会怎么样?现在能不能告诉我?

  老O停了下来,但却没有转头,长长的叹了口气说,因缘果报,到时自有分晓。

  他说完便大踏步的走了,那一刻我突然发现,他身穿风衣的高大背影竟透着一丝落寞。
  就在扔花盆事件的前两天,公墓里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但大家不要误会,这次并没有死人,也和灵异无关。

  记得那天早晨,我刚刚来到传达室准备接班,就听到外面一阵乱哄哄的,好像有人在吵架。

  除了老O之外,大家平时都喜欢聊个八卦,瞧个热闹,何况在这里工作了那么长时间,哭丧的所在多有,大白天在公墓吵架的却是第一次见。现在听到有“戏”看,立马就来了精神,纷纷跑到外面去围观,当然也包括我。

  出得门来,果然见有一老一少两个人在那里激烈的吵着,老人手中还拎了个装着香烛纸钱的袋子,显然是来祭扫的。

  我一见这老头儿便认了出来,他就住在我现在那套租屋的楼下,是这片拆迁安置小区里少有的原居户,姓胡,叫什么便不清楚了。据我所知,他没有老伴儿,就孤零零的一个人过,平时衣食穿着都俭省的很,但为人却挺乐观和气,我跟其他邻居有时见到了都会帮他拎个东西,扶上一把什么的。

  至于那个年轻人却没见过,看样子他比我大不了几岁,模样挺精神,衣着打扮品味十足,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个富二代少爷胚子。

  按理说,这俩人之间应该是八杆子打不着的,可他们怎么会在这里发生争执呢?

  眼看着那年轻人凶巴巴的,声音也越来越大,而老人却始终好言好语,一句难听的也没说,我不禁暗想,难道胡大爷因为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得罪了这位二世祖,所以这小子才会不依不饶的?

  这时附近已经围了不少人,有个别来祭扫的,但绝大多数都是我们公墓的工作人员,甚至还有几个科室的头头,我不禁感叹,这围观文化可真是咱的一大特色。


  (未完待续——)
  一瞥眼间,我竟发现老O远远的站在人群中,冷冷地注视着那两个人,不由得吃了一惊,暗想他下了班不走,居然还会关注这种事情,实在太奇怪了。

  正在纳闷的时候,却听众人一阵惊呼,转头看时,只见胡大爷跌坐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众人本来不明所以,只为看个热闹罢了,但此时见一个小伙子对老人家动粗,就算道理在他这边也说不过去,于是纷纷出言呵斥,有脾气不好的甚至撸胳膊卷袖子就要上前掺合了。

  那年轻人一见情况不对,刚才还气势汹汹的他立刻就像矮了三分,冲胡大爷又骂了两句,转身就溜掉了。

  众人慢慢散去,我上前将胡大爷扶起来,见他这下摔得着实不轻,连胳膊都擦破了,于是问他觉得怎么样,要不要叫辆车送他去医院看看。

  老头儿见是我,便苦笑了一下,道了声谢,然后说不用了,他回家擦点儿药酒就行。

  我又问他那小子是谁,跟这种人吵个什么。

  胡大爷却神色一黯,低下头没有回答,我自然也就不好多问。

  接着他就说还要上去给老伴儿烧纸,便拎起地上的纸钱香烛,扶着腰一瘸一拐的走了。

  起初,我觉得这不过是一起普通的纠纷罢了,也没怎么在意,却没想到这仅仅是此后一系列事情的开端而已。

  几天后的早晨,我下班回家,刚进单元大门就听到楼上在吵吵闹闹。

  上了楼梯一看,原来是胡大爷又和别人拉扯不清,来人赫然竟是那天在公墓跟他吵架的小伙子!

  这下我可有点儿不明白了,他到底和胡大爷有什么深仇大恨?怎么找麻烦都找到家里来了,人家老头儿没钱没势的,讹他也犯不着啊。

  只听胡大爷死命的抓着对方的胳膊,嘴里叫着,这东西你不能拿走,不能拿走!

  那年轻人粗声恶气的骂了句,老东西,自己没本事,还想拦着我,快松手!不然别怪我不客气了!

  我这时才看清他们两个是在争抢一本书,只见那册子并不厚,但纸页又黄又旧,显然是个老物件,而且封面已经破烂不堪,看不清书名是什么。
  两人僵持了半天,那年轻人见胡大爷还是死活不肯松手,于是恼羞成怒,一把将他推到在地。

  我见了再也忍耐不住,上前抓住他说,你干什么?抢东西还打人?

  那小子瞪了我一眼,轻蔑的说,你是什么东西?滚一边儿去!说罢就想甩脱我的手。

  我立时气往上冲,抓住他的胳膊反手一转,扭到身后,跟着就将他按在墙上,哼了一声道,兄弟,说话客气点儿,你爹没教你做人吗?

  那小子动弹不得,嘴里还在不干不净的骂骂咧咧,这下彻底把我的火拱起来了,刚想教训教训他,却听坐在地上的胡大爷突然喊道,晓彬,别打,别打。

  我转过头去,只见他满脸都是恳求的神色,心中不禁更奇怪了,这人到底和你什么关系?都把你欺负成这样,还护着他?

  胡大爷又说,晓彬,你千万别动手,让……让他把书留下就行了。

  我虽然有点儿不情愿,看还是点了点头,放开那小子,让他把书还给老头儿。

  没曾想这家伙竟耍了个滑头,假意朝胡大爷走去,却突然转身撞了我一个趔趄,然后拿着书就冲下楼去,当我再想追时已经来不及了。

  没办法,我只好气哼哼的走回去,把老头儿扶了起来说,胡大爷,不好意思,书被他拿走了。

  胡大爷摇了摇头,勉强笑了笑说,唉,这是天意,天意啊。不过,还是麻烦你了,晓彬。

  我忍不住奇道,什么天意?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抢您的东西?

  胡大爷摆摆手说,没什么,没什么,你忙你的吧。接着便转身进屋,关上了房门。

  我只好叹了口气,上楼回家,洗过澡之后便躺在床上补觉。

  一直睡到下午六点,醒来之后稍微洗漱了一下,便想去买点儿东西吃。谁知道刚刚走出小区没多远,就见天上乌云密布,狂风大作,电闪雷鸣,眼看着马上就要下暴雨的样子,不禁暗叫倒霉。正在盘算是继续去买东西,还是回家吃点儿泡面凑合,那雨点就已经滴了下来。

  我没办法,只好快步跑到小区附近的一个凉亭里躲避,前脚进了亭子,后脚大雨就瓢泼般的倾泻了下来,我不禁小声嘟囔了一句,靠,刚才还好好的,怎么这天说变就变。

  话音刚落,就听旁边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是啊,这雨的确有些蹊跷。
  我转头一看,原来胡大爷正坐在我身后,于是上前打着招呼说,哟,您老出来遛弯儿啊?

  胡大爷冲我笑了笑说,呵呵,吃过饭没什么事,就出来透透气。

  经过今天早上的事,这老头儿居然还这么悠闲,倒让我有些惊讶,只听他摇头晃脑的悠然唱道,师爷说话言太差,不由黄忠怒气发。一十三岁习弓马,威名镇守在长沙……

  我对京剧没什么研究,但由于爷爷奶奶喜欢,又是他们带大的,所以从小耳濡目染,也知道不少段子,此时依稀听出他长得是那出《定军山》。于是半开玩笑的恭维道,老爷子,就您这两口儿,上了台一准儿能唱红。

  胡大爷听了呵呵笑道,老喽,气顶不上去了,想当初……唉,不提啦,不提啦。

  我见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左右无事,就干脆坐下和他闲聊。这老头儿怕是好久没人陪着说话了,显得十分开心,话匣子一打开就合不上,我便趁机问起那次在公墓和今天早晨的事。

  这次他终于告诉我,原来那个年轻人就是他儿子!

  我大吃一惊,同时更加气愤了,这世间怎么会有如此忤逆不孝的混蛋?自己穿得人模狗样,却放着老爹不管,而且还出手殴打,天理何在啊?当即便义愤填膺的问胡大爷,为什么这混蛋不尽赡养的义务,还找上门来抢东西。

  胡大爷脸上闪过一丝忧伤,隔了半晌,才长长的叹了口气说,我呢,其实祖上都是学道之人,可是传到我这一代就后继无人了。现在这个社会啊,多数人不会相信驱魔辟邪之术,反而崇拜生财、转运的风水。要知道很多东西是注定的,就算当时转运改变了,可是终究到头来该报应的还是会报应。世间的人和事都是遵循着因果循环,万万逆乱不得。

  我听他这几句话倒颇有些和老O神似,不由自主的就点了点头,反倒是胡大爷眼中微露吃惊之色。

  只听他继续说道,原来我和老婆孩子一家三口也算不错。可是我这个人认死理,不愿意坏了祖上的规矩,也没什么其他赚钱的本事,所以日子一直都过得很拮据。后来老婆和我离婚,带着儿子改嫁了,不过我不怨她,据说那个人很有钱,只要孩子和她能过得好,我也就放心了。

  你不要误会,其实我儿子小峰他以前很听话的,只是他这段时间工作上遇着一道坎儿,所以才会这样。就在两年前孩子他妈得病过世了,前些天就是她的祭日,正好我和小峰去拜她,没想到他竟让我帮他……

  胡大爷说到这里便说不下去了,我等了片刻也不见他开口,于是忍不住问道,他到底让您干什么?

  老头儿长叹一声,摇了摇头说,晓彬,这是我们爷俩儿的事,你不要再问了。人呐,总是会随着时间和环境而改变的,谁不想天天都锦衣玉食的活着?一旦过上那样的日子,就死也不愿意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这也是人之常情,唉……只怪我没本事,不能让他们娘俩儿过上好日子。现在孩子他妈不在了,为了小峰,就是砸碎我这把老骨头也行啊。

  他说着说着便眼角垂泪,哽咽了起来。我看着这位沧桑的老人,不禁想起远在家乡的父母,心中也是一阵酸楚。

  此时大雨渐渐停了下来,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腥味儿,但却丝毫没有清爽的感觉,仿佛比雨前更加憋闷和压抑……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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