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飞机降落时发出的噪音惊醒的,机身正在倾斜,一睁眼便看见窗外一片黑暗,地上点点星火,相印相称非常美丽。梁庸天偏头寒暄,“醒了?”这时我才发现我的头靠在他的胳膊上。忙坐正,理理头发,摸摸嘴角,讪笑道谢,然后问他,没合一下眼么?
梁庸天道,“老板不见了,饭碗快丢了,哪有心情睡觉。”虽然说的是事实,我还是忍不住笑了几声。平常看他挺严肃总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想不到也会幽默。
飞机刚停下来,梁庸天便和霞联系,说他已经抵达成都,问霞现在在哪儿,不知道霞说了什么梁庸天的脸色立刻变得很难看,我忙问怎么了怎么了,很想去把电话抢过来问个究竟。梁庸天没有理睬我,而是用很严肃的语气对着电话说,“魏小姐,请听我一句,请你马上找个合适的地方停下来,或者调头和我在成都汇合!令尊现在下落不明,你不能再出危险!”
我一听就明白了,霞这个傻大胆居然一刻都等不了趁夜赶往金县去了……
梁庸天继续劝着,此时机舱里一阵骚乱,乘客们纷纷起身,伸懒腰的伸懒腰拿行李的拿行李穿外套的穿外套,唯独我和梁庸天啥也没有一身轻装,刚好商务舱里空得很,我们没费什么力气就到了机舱口。等空姐刚把门打开,梁庸天一手绕过我的后背,在我背上轻轻一点,示意我走到他前头。
我们快步走着,偷空我回头看见梁庸天的脸色沉得似铁,看来霞根本不听劝,于是我把手伸向梁庸天,说,让我来试试。
电话交到我手里,我对着话筒气咻咻的‘喂’了好几声,霞的声音有些变了,“哎,你也来了?跟他在一起?”
“是啊,”我说,尽量简短,“别走,等我们!”
“别担心,”霞道,“章表哥一直陪着我,我们到了金县再联系。”
“那你让那个家伙听电话!”一听老章也在,我气不打一处来,他答应过我什么,一转头全忘!妖怪果然不能信。
霞犹豫了一下,忽然以极快的语速道,“你别难为章表哥,都是我自己的主意,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就这样吧,我们到时联系!”然后电话就被挂了。
我气得手都快发抖了,只恨自己没早点给老章买个手机。转头一想,买了也没用,美色当头他要铁了心不接我能奈何?
梁庸天把电话接了过去,看他模样对我吃瘪一点都不惊讶。我有些讪讪的,自诩是霞的好朋友,结果碰这么大一钉子。梁庸天微微笑了笑,宽慰我说,“我知道大小姐的脾气,劝不动她也属正常,关心则乱,她现在是没法冷静思考的。”
“还好,”我道,“我家老章跟她一起,好歹有个照应。”
“为今之计,”梁庸天加快了步伐,“就是我们尽快赶到金县,知道我们也来了,大小姐应该会在那等我们不会再轻举妄动了。”我觉得梁庸天的愿望很美好,我希望它成真。
我跟不上梁庸天的步子,只好小步跑起来。就这样我俩早早来到机场出口,好在我们都没行李,不用浪费时间,我刚要朝出口奔过去,梁庸天突然转了个弯,“还有狗。”
看我这记性,差点把主动拔刀相助的黑子给忘了。
结果就是,虽然不用等行李,但我们还是花了一个多小时才把黑子接到。几个小时的飞行让它好生难受,口角都冒白沫了,我给它灌了半瓶矿泉水它才缓过来,趁人没注意黑子偷偷跟我诉苦,说机舱里头好闷,它晕厥过去好几次,每次都是想到还有重任在身所以挣扎着清醒过来。说完就充满期待的看着我,我气笑不得,这小破妖,事情还没做就开始邀功。
我和黑子跟着梁庸天出了机场,搭上了一辆出租车前往市区。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天,黑沉沉的,乌云密布着,月亮也好星星也罢什么都看不见。
四川我从来没来过,看着窗外陌生的街景,想到霞和失踪的魏总裁,心情也变得十分沉重。车行驶了大概十多分钟后,坐在副驾驶座的梁庸天突然回头看着我似是有话说,我将头挨近表示洗耳恭听。
“成都到金县开车大概要六七个钟头,其中至少三分之一是山路,”他道,“我们现在落后大小姐大约五个小时的车程……”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脸上露出些微犹豫不决的神色,这倒挺罕见的,但这神态很快就没了,他续道,“今晚我们在成都休息,明天六点动身去金县,这样可以么?”
我怔怔的听着,听到后面梁庸天的打算心里有些犯嘀咕,这么火急火燎的赶到成都,却要白白浪费一晚,好像没有必要。
忽然司机操着川普插了进来,“哎呀先生小姐打算去金县啊?这个时候啊?”说着摆了摆手,“不可能不可能,本地常跑那条线的老司机都不敢跑夜车嗦!”
“这条路很危险么?”我追着问。
“那当然了,别看国道什么的都修得好好的,但是路弯多啊,白天开都要很小心,别说晚上嗦,”司机道,“而且这天气嗦,你看,要下雨了,去金县要走一段山路,一下雨就会有落石,有的时候还会有泥石流呢!”
我一把抓住梁庸天的椅背摇了摇,“那他们怎么办?”
司机继续热心答疑解惑,“跟你们的朋友联系下嗦,看有么得问题,要是开车开了五个钟头的话,现在也过了那段山路了,雨还没有下下来,应该是还好嗦。”
我稍稍安了心。梁庸天摸出电话来,选了个号码拨了出去,我知道他是在跟霞联系,可是电话没通,没信号,我有些抓狂了。胡思乱想着他们会不会已经遭遇不测了?那一霎恨不得胁生双翅。此时我忽然理解了霞的焦虑,心里那丝对她冒险妄动的抱怨也烟消云散。
抵达市区后,梁庸天让司机把我们放在一家百货公司外头,带着我采买了一番,准备了几件换洗衣服什么的,我生平第一次享受到了只需要看衣服不用管价钱的待遇。跟着他又带着我到一家酒店里订了两间房,嘱托我好好休息吼,便抽身离开。可怜的黑子没法跟着我们,它只好在酒店外头找了个角落暂时栖息。
躺在散发着消毒水的床上我好一阵没睡着,好不容易略有困意了却突觉手心疼得跟火烧火燎似的,立时就坐了起来。打开床头灯查看,发现那消失了好久的轮回印又出现在掌心里,六道线似有人用尖利的刀具在皮肤上划出,血在薄薄的肌肤下似渗非渗,奇异的红,钻心的疼……
我摊着手,倒抽着气,将头埋在被子里,以头磕床,希望减轻痛感。不知多久后,痛感终于渐渐消退,我坐起来,望着手掌感叹,又来了啊……
瘫倒在床,扭着身体钻进被子,闭眼的时候我想,今天会梦见什么呢?大砍刀、插秧苗还是草药房?
但是我什么都没梦见,因为我一直睡不着,于是我又坐了起来。呆呆看着手心一阵后,觉得气闷,遂起身开窗。窗户不知怎么卡住了,任凭我怎么用劲也打不开,一番折腾后觉得更闷了,干脆去开门。
房门倒是一拧就开,刚踏出门外忽然‘嗖’的一下一阵劲风擦耳而过,再听‘咄’的一声轻响,我扭头看去,立刻愣住。
一支羽箭正正钉在我身边的深灰色的木头柱子上。愣了足有五秒过后,我后知后觉的开始环视我的周围,然后发现自己置身于一栋古色古香的楼阁中。
我现在身处的位置应该是二楼,我就站在连廊里,身后是井格花纹的窗,还有一张虚掩的门。
我想掐自己一下,看看是不是在做梦。还没来得及动手,便听有呼喝声传来,“我等乃官府官兵,奉命缉拿反贼,无关人等速退,勿遭无妄之灾!”跟着我便看见连廊四周包括屋顶呼啦啦亮起了好多火把,还有更多穿着黑鸦鸦一身衣服的人,人手一把弓箭,瞄准我站的位置。
我真怀疑我有没有听错有没有看错,这是又入前世了吧,怎么这个前世还跟反贼拉上关系了?我到底有多少个前世啊?真是无语凝咽。
尽管心怀悲愤,我动作却是不慢,立即回身闪进那扇虚掩的门里。听那发话人的语气,反贼不是我,反贼应该在这屋里藏着,我想瞅瞅反贼都长啥模样。进了门后我就后悔了,这样一来,我不就是反贼同党了?
果然,还没待将屋内情况看个分明,就只听咻咻声不止,络绎不绝的羽箭穿窗而入,有几只直奔床而去。眼尖的我看见床上躺着一个人,身上盖着被子,不知死活。
那几只箭去势极快,眼瞅着就要把床上的人钉在床板上,我下意识一摸腰间,抽出一把长鞭就甩了出去,动作那叫一个行云流水。鞭尾卷花,将羽箭全部扫在地上。此时床上的人半抬起身来,我看见一张煞白的男子的脸。他年纪应该不大,身处险境却显得很沉着,看着我飞快的说,“姑娘请即离去,不要再以身犯险!”说着,一伸手,将盖在身上的棉被甩在窗户上,暂时阻断了如雨般入屋的箭。
我当时也不知想什么,可能什么都没想,立刻抱拳说了句客套的告别话,“好,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这位英雄咱们后会有期!”然后收了鞭子朝内跑了几步,推开后窗一看,我忙又关上了,敏捷的一咕噜滚到墙角,边说,“但是放你一人在此,实在…那个…于心不忍……”
反贼面露惊讶,好似还有些感动。可是我话未说完,咻咻咻咻,又是一阵箭雨透后窗而入。反贼反应迅速,立刻摸了把剑出来,舞得银光闪闪的把射向他的箭全部挡下。
我蹲在相对安全的墙角,一只散发着尿骚味的马桶就在身边,此时也不敢嫌弃了,给它拎过来暂时挡在身前,“后面也有埋伏,”我轻声问,“咱们怎么出去?”
羽箭停了,外头又有人喊话,说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我们是逃不掉的,速速就擒还能有条生路。
这话三岁小孩也不信,都已经变成反贼了,搁哪个朝代都不可能有生路啊。我用充满希望的眼神看着反贼,他身手这么棒,智商应该也不低的,否则干嘛做反贼这么高风险的职业?也许他能想到办法。熟料反贼闷哼一声,脚下踉跄几乎站都站不稳,胸前渗出血来。
我啊哈一声,难怪之前他躺床上跟死人一样,原来是受了伤,伤还挺重。我立刻愁都不行。
此时此刻此情此镜我能怎么办?脑子里迅速闪过一个念头,要是我把这反贼抓了捆了出去投诚,会不会就能逃过一命?紧接着我就把这个不讲义气的想法摒弃了,窗外这么多人热热闹闹出来抓反贼,抓俩跟抓一哪个功劳大?傻子都知道答案。继而我释然,反正是做梦,怎么着我也死不了不是,最后有些兴奋的想,这个梦真是太刺激了,感谢我的前世有这么丰富精彩的生活经历啊……
反贼没回答我的问题,为了保持稳定他把剑当拐杖驻在地上,听着那声轻微的撞击声,我忽然想到了逃脱的办法。
前不行,后不行,上也不行,那我们可以试试往下呀,之前在连廊里那短短的逗留让我看了个清楚,虽然四处火光彤彤,但楼下却没亮几个火把,看来楼下是官兵的防范盲区。要是能先遁到楼下,然后到处放点火,或许趁着天黑和骚乱我们就能逃出去了。于是我迅速的决定,要在楼板上弄个洞。
楼板本来就是木制,看反贼那把剑也挺锋利,应该问题不大。打定好主意,我悄声和反贼说了我的打算。他立刻点头表示赞同。
接过反贼递过来的剑,在手里掂了掂,挺重,是重剑,这样撬起楼板来更省力。我继续蹲在角落,这里是木楼板和木梁搭接的地方,古代木建筑都是榫卯结构,要是用力得当下位准确,破坏榫卯不是件难事。不一阵,楼板被我撬起了四五块,露出楼下黑洞洞的房间。
我将头探入,一丝声息都没有,耸耸鼻子,一股陈年谷子干草的霉味,用夜视一看,原来是个仓库模样的地方,柴火什么的堆了不少,简直太天时地利了。
我先跳了下去,然后轻声呼唤反贼,让他放心跳,我能接住他。反贼从洞口伸出头来朝我看,然后轻声让我先行躲避,官兵要抓的人是他,而他不会投降,决意力战而亡。得了他的尸体官兵就会退走,那时我就没有危险了。
我呆了呆,被这个反贼一身义胆忠肝给感动坏了,心中还升起一个疑惑,现在是个什么朝代呢?为什么这么好的人被逼得当反贼?当然现在不是琢磨这些的时候,我赶紧劝反贼,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一腔抱负不曾实现,就这么死了不是太亏了么?好男儿要死也死在战场上,这么被算计而丢了命,实属不值。
反贼开始犹豫。
我继续道,我现在就去放火,让反贼赶紧下来,火一起,我们就有机会逃了。说着我摸怀里,果然让我摸出个火折子,要说古人真不是盖的,怀里什么东西都能藏。打开盖子吹了吹,一点火光亮了起来。
反贼终于说了个好。
握着火折子我就往柴堆那里窜,头一次放火没有经验,我觉得只要能把柴堆点燃就行。这刚一转头突然间觉得脸颊上火辣辣的疼,好似谁扇了我一嘴巴。我大惊睁眼,看见一张几乎贴着我的鼻子的脸,双目聚焦良久才把眼前人认出来,是梁庸天。
呆若木鸡的我问了个,“你干嘛?”
梁庸天往后退开,好像还长吁一口气,“你终于醒了!”他说。
“唵?”我转头看看四周,发现我还在酒店的房间里还在那张床上,窗帘已经被梁庸天拉开,晨曦灰白。于是我又呆了呆,问,“几点了?”
“六点半了。”梁庸天看看表,放下手的时候续道,“为了叫醒你,我足足花了一个钟头!你睡觉一般都这么沉的么?”
我没回答梁庸天的问题,肚子里连叫几个‘不对呀’,不对呀,每次入前世的世界我都会在凌晨三点醒过来的呀,怎么这次一下睡了这么久?
脸颊上火辣辣的感觉依旧存在,我伸手摸脸,梁庸天咳嗽一下沉声向我道歉,说他五点半开始打电话叫我起床,我没接,他就过来敲门,我没应,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找服务员要了钥匙开门进来,结果发现我睡得香极了,他跟着喊我,我没理,于是推,我没动,最后他想到了这个办法,不得已狠狠扇了我一下。
浪费时间的是我,我哪敢和梁庸天计较这个巴掌?于是赶紧起来去卫生间洗漱,草草刷了牙,然后用手掌捧着水准备洗脸,看到掌心里那两个三角形我愣了一会儿。痛感是没有了,但它们什么时候出现的又为了什么会出现什么时候会再消失?这些问题的答案我一个都不知道。
离开酒店的时候已经七点了,比我们预计的动身时间晚了一个小时,我有些不好意思,梁庸天安慰我说不要紧,他早上已经和霞联系过了,让霞在金县耐心等我们,霞也一口答应。我想和霞说几句话,梁庸天有些抱歉的说,手机电量有限,此去金县要花至少六七个小时,所以途中没有必要最好不要使用。说着,他把我领到酒店的停车场里,摸出一把车钥匙按了一下。先听见‘滴滴’两声脆响,接着一辆白色越野车的尾灯闪了两下。我没问这车的来历,梁庸天办事我觉得我压根不需要过问过程,结果一定会让人满意。
招了黑子过来,打开后座门让黑子上车,梁庸天跟我说让我一起坐后座,他说后座宽敞,我可以躺着睡一觉养养精神。后座上还有梁庸天准备好的早餐,要不说大秘书就是贴心人呢,连黑子的那份也准备好了。
车开始在大道上奔驰,我扭头看着窗外风景边嚼着美味的蛋糕喝着同样美味的酸奶,不一阵我们就离开了市区,看着两旁的房子越来越低矮越来越破旧,我那因美食而有些乐观的情绪重新回归低落。
魏总裁失踪的事情我是帮不到什么忙的,除非他是被妖或者鬼掳走,我想我能做的就是陪在霞身边,就陪着。头一次感觉自己能起的作用十分有限,这让我平生一种挫败感。
我叹了口气。
叹气声惊动了梁庸天,他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稍后我听见悠扬的轻音乐响了起来。我摸摸黑子的狗头,它舒服的眯眼,不一阵,我也睡了过去。
再睁眼已经是两个多小时后,车在高速公路上疾驰。昨天夜里果然下过雨,将空气里的轻尘一扫而空,地面也湿漉漉的,梁庸天开得很小心。我从侧面看看他的脸,然后问他累不累要不要休息。梁庸天摇了摇头,我知道他也想早点赶到金县。
下了高速走国道,继而是山路,最后辗转上了县级公路,我看见了标示着金县的路标从我们头顶上一闪而过。看看时间,从成都出发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六个小时,期间我们几乎是马不停蹄。我问梁庸天还有多久能到,他看了看GPS说,还有四十分钟的样子。跟着他把他的手机递给我,让我给霞打个电话,约地方碰头。
我低头拨号,一会后听见话筒传来忙音的声音,刚要说霞好像在和人通话,电脑女音响了起来,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无法接通。我挂断电话,重新拨号,结果依旧。
梁庸天道,“可能是小县城,又远在深山,盲区多,过会儿再打。”
接下来的车程里,我每隔五分钟就给霞拨一个电话,电话却始终无法接通,到最后梁庸天也皱起了眉头,我的心慌慌的。霞不会出什么意外了吧?
“不要太过担心,”梁庸天扶了扶眼镜,“我们马上就到金县了,先去派出所了解一下情况看,大小姐应该和当地警察联系过。”
我将电话捏在手里,暂时没有还给梁庸天的打算。
几分钟后,我们终于驶进了金县县城。
金县坐落在横断山脉脚下,规模非常的小,且身处深山交通不便利因而显得有些落后。最繁华的街区里沿街小楼顶多高三层,多数是二层,都是农家自建房,金县的派出所就在这条街的中央位置,且标示醒目,很好找。
梁庸天泊好车,我们便进去询问情况,一个上了年纪的警察大叔接待了我们,说起霞和老章的外貌,大叔连连点头,说记得记得,今天一早就来了,女的看上去很憔悴,大叔还以为她身体不好,体贴问了几句,结果反被嫌弃,所以大叔对她印象深刻。梁庸天扶扶眼镜解释说,那是她心情不好,然后问警察大叔知道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儿,说我们一直和他们联系但联系不到。大叔于是问我们也是为了那起人口失踪案而来的么?梁庸天回说,是的,失踪的那个是他老板,早上来派出所询问情况的,是老板的女儿以及一个朋友。大叔面露难色,说,这个有点不好办了,他接到上级的通知,这个案子上级特别重视,会派专案下来进行调查,所以一切资料包括找到的那辆车都封存了,暂时不能外泄,得等专案人员来了才有商量余地。
我和梁庸天对视一眼,他看上去似是也没辙了,想想我问,“今天早上您也是这么和魏霞,哦,就是那个女孩儿,说的么?”
大叔点点头。
我再问专案人员什么时候才能到,大叔说,就这两天吧。
离开派出所,我愁得跟什么似的,以我对霞的了解,她绝对不会干坐着等那什么专案人员,她肯定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去了。问题是,她去了哪儿?她既然有进一步的打算,为什么不先和我及梁庸天商量一下?进而我想明白了,霞知道我们会阻止她,所以才连个电话也不打。至于老章,这个坏事的家伙,只要霞做什么,他一定是无条件跟从,完全没有原则,我不该相信他!
回了车里,梁庸天在GPS上捣鼓了一阵,然后转头对我说,我们去现场看看吧。我问什么现场?“就是发现魏总裁的车的地方。我知道坐标。”梁庸天道,“大小姐应该是去那里了。”我立刻信服得不得了,觉得梁庸天的脑子真是转得快。
从地图上看,发现车的地方离金县并不远,梁庸天开着车,我继续看窗外,心里着实有几分忐忑。黑子蹲在我脚边看着精神很是抖擞,有外人在场黑子不方便说话,看它模样应该憋了一肚子问题想问了。
车刚驶出县城范围,忽然我手中传来铃音,还没接我就喜呼一声,“应该是霞!”低头看号码,却不是,而是何玮,不由奇怪他给我电话做什么,不会是大宝也出什么意外了吧,头真大……
电话接通了,何玮的声音传了过来,有些沙哑,他先问我在忙什么,这样打电话来没关系吧。我说,还能忙什么除了找人以外。何玮以为我说的找人是找魏总裁,安慰我说别着急,找人总是需要些时间的,还问我当地警方配合不配合需要他找关系打个招呼不?想想霞家的财力和梁庸天的能力,我觉得没必要麻烦他,遂婉谢。
我觉得和何玮说这些废话有些浪费时间,正要找借口挂掉,却听何玮话锋一转,有些拿不定主意似的问我现在是不是在四川金县。我说是,他又问,是不是挨着横断山脚的金县?我有些惊讶,不知道他用意何在,正要询问,何玮道,“昨晚上一宿我都没睡,翻阅了一些资料,唔,是关于孟天的案子……”
我有些不耐烦,“我要找的人姓魏。”
“我知道,”何玮没在意我的语气,“这位魏先生失踪的地方是四川金县,而孟天的籍贯也是四川金县,所以我想,这两件事有没有关联?就琢磨着该让你知道一下。”
我抬眼望着车窗顶,想了几秒,觉得这应该是个巧合。魏总裁和孟天?这两个风牛马不相及的人,怎么说都扯不到一起,我也这样对何玮说了。由于言语中提及了魏总裁,梁庸天留了心,转头问我什么事。我简短解释了几句,梁庸天却和我有不同意见,鼓励我询问细节。
虽然觉得梁庸天有些病急乱投医,但我还是问何玮还查到了什么,不会查了一宿就知道了个孟天的籍贯吧,这效率也忒高了点。电话那头的何玮沉默了几秒,我不知道他到底在犹豫什么,不过好奇心倒是被提了起来。催促了几句后何玮说,“这个嘛,说来有点话长……”
我接,“那你捡重点,短点儿说。”
“在远古的时候……”何玮一开口就是这么远,我给惊了,打断他,“要不要那么远啊?近点儿近点儿!”
“近不了,就得从那时候说。这是我家杂记里头记载的,我费了好大劲几乎翻遍了我家的藏书库才找到的。”停了一停,何玮转而一问,“你还记得我曾说过我们何家不过黄河这回事么?”
这我还是有印象的,说是跟李家某代天师有关,但何玮这个时候提及又是为什么?我重重“嗯”了一声以示鼓励。何玮续道,“从我查找的那些老本儿来看,这事好像跟孟天好像也有关系。”
“哦?”我真的好奇了,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难道孟天也是个老不死的?
“确切的说,是和某个宝物有关系。”何玮解释着。
我嘴角一撇,又是宝贝,这何家总有一天会全军覆没在这些宝贝身上。跟着我脑子灵光一闪,问,“是那个手镯么?”
何玮回道,“是跟一个叫‘蚩尤氏虺龙臂环’的东西有关,没见过实物,我现在也无法确定孟天的手镯是不是就是这个臂环。”
“那这个什么什么臂环到底神奇在哪儿?”我问,“你又是根据什么来猜测的?”
“所以啊,我得从远古说起。”何玮一叹,跟着问,“现在我可以说了么?”
好吧,原来耽误时间的都是我,我只好恭敬请何玮爱说什么说什么爱从哪儿说从哪儿说,并表示一定洗耳恭听。
根据何玮从他家杂记里头翻出来的老黄历来看,这个关于‘蚩尤氏虺龙臂环’的故事还真的只能从远古时候说起,因为在何家一千多年囤积下来的那能堆得跟山一样高的本本簿簿里它一共就出现了两次,一次是远古时候,另一次是在北齐。北齐时,何家杂记里对此只有一句注解:虺环现世,欲纳未果;而那个远古时代的记载则详尽得多——在听完何玮得叙述后,我觉得,何家杂记是不是就是本何氏山海经?因为有些话有些事情听起来真的太像传奇了。
让我们言归正传,何玮的描述整理记载如下:
话说在远古时代,蚩尤和黄帝打了一场惊天动地的架,结果不言而喻,之后蚩尤部落残余人等四下逃散,躲在各种深山老林里,哪里偏远往哪里钻。钻来钻去,聚集成居,渐渐又形成了不少或大或小的部落。老大死了,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于是那些部落绝对没有团结一致继续和黄帝部落对抗的觉悟,反而因某个部落占有的土地比较肥沃或者有水源甚至某天多打了一只羊等等而互相大打出手。打来打去,有的部落被吞并,有的部落变强大。物竞天择,自然规律而已。
在变得强大的部落中有个特别强大的,芳名叫有獬族,几乎战无不胜胜必屠村,一个活物不留,手段十分残忍。弱小的部落只好苟延残喘,天天祈祷不要被强大的部落尤其是有獬族盯上而遭灭顶之灾。虺龙族就是这些弱小的部落中的一个。至于为什么在这么大的生存危机压力下这些弱小部落还不联合起来共同对敌,这内情我也不知道,书里也没有记载,反正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终于有一天,有獬族瞄中了虺龙族。
据记载,虺龙族居住的地方地理条件从农业上来看并不十分的好,它藏在大山深处,可耕种用地十分有限,好在该地有个凹地,蓄水成湖,满足日常生活不成问题;但从军事方面来看,该地地形险恶,易守难攻。所以有獬族在进攻前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组织了强悍且庞大的军团,谨慎开进并驻扎在虺龙族之外一个相对而言较为空阔的平地里。而虺龙族在早知对手有斩尽杀绝此等特长的前提下也做了相当充分的备战,可以说是严加防范全民皆兵。
两军对垒,示威为先。擂战鼓,喧声威,一方下挑战书另一方装死,热热闹闹对峙了好长时间,仗是一场没打起来。有獬族熬不住了,派了个使者进虺龙族家,说,我们来了这么多人,什么都不干就走是不可能的了,你们不如识相点,缴械投降算了。虺龙族的人问,投降了我们会怎么样,你们会放过我们么?使者说,我们的习惯你们也是知道的,反正你们左右是个全族尽灭,防也好攻也好,结果肯定都一样,拖下去你们也痛苦我们也麻烦,不如自觉点早死早投胎。
要是有人对我说这话,那我肯定不会投降,当然也不会傻呵呵的主动去和人家打,能守一刻是一刻多活一天算一天。而且那使者太嚣张说话太气人,换了我是虺龙族的,一定把他的头砍下来并且挂在城门——假如有的话——上,打不过你我还不能恶心恶心你么?
但是我不是虺龙族的人,所以想法跟他们不可能一致。在受到有獬族使者这么大的侮辱后,虺龙族的人居然应战了,应战的时候居然好声好气的商量说,要打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我们有个条件。
使者一听,忙答应,只要虺龙族能来打架,其他一切好说。
虺龙族的条件是,每次打完一架之后,要有一个和平时间,因为他们要打扫战场,要把牺牲的本族勇士们的尸体接回部落,好生祈祷并安葬。古人对于死亡有着极其强大的敬畏,有獬族也不例外,于是对这个条件表示非常理解并同意。
既然条约达成,俩部落开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忘我而投入的打起来。
那个时候打仗,武器都是石刀石斧,对任何一方来说都是没有什么优势可言的,唯一能仰赖的就是战士本身的素质,是否更加身强力壮一些,是否更加彪悍残忍一些。从这两点来说,虺龙族都完全处于下风。于是毫不意外的,第一场正面仗虺龙族就一败涂地,勇士们全部英勇就义。
接下来到了约定的和平时间了,虺龙族派出了收尸队伍,有獬族也不闲着,也把自己家战死的人给抬到了一边。双方各自打扫战场,甚至互相帮助起来,哎,这里有条胳膊是你们家的,那儿还有只脚丫子也是你们家的,总之一派和乐融融。
第二天又战,结果和第一天一样。
第三天,和前两天一样。
如此于是第四天,第五天……直到第N天……
这时候有獬族开始觉得奇怪了,虽说前来征讨虺龙族他们做足了准备,但是根据惯例和经验,有獬族觉得顶多三天就能灭了弱小的虺龙族,可是现在都已经过去了三十多天了,虺龙族还是这么的顽强!每天在战场上都能杀死一大批的虺龙族战士,怎么他们的斗志还是这么高亢,他们的战士还是这么前赴后继?他们的人都斩不尽杀不绝的么?眼瞅着自己的勇士站着的越来越少,边上躺着的越来越多,有獬族的人越来越灰心起来,难道这次要无功而返?
而且一个致命的谣言悄悄在有獬族的战士中流传开来,说是虽然虺龙族人弱小,但他们有神相助,都有不死之身!这个谣言传得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甚至很多有獬族的战士纷纷表示,昨天自己亲手斩杀的敌人今天又再度在战场上相逢了!
谣言极其有效的削弱了有獬族战士们的斗志,一天,领头人终于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不打了,班师回朝吧。
打了败仗吃了闷亏丢了夫人又折兵的有獬族并没有死心,他们坚信虺龙族的部落隐藏了某种秘密才能如此负隅顽抗。这个秘密极大的激发了有獬族的贪婪,经过各种手段各种努力——书中无记载,但肯定都是极端卑鄙无耻的——后,有獬族终于解开了这个秘密,并最终将虺龙族大举歼灭。
虺龙族的秘密,就是他们佩戴的臂环。
那个时代,人人都爱往自己脖子上手上挂根骨链或者在胳膊上套个石环什么的,虺龙族人也不例外,他们终身都佩戴着一种臂环。这臂环虽然看着精致,但也没什么其他出彩的地方,所以一开始有獬族并没有重视。然而这种臂环真的具有某种神力,是名副其实的神器!它的神通在于,在每个虺龙族人将死的那一刻,臂环能将主人的灵魂收纳起来,之后帮助主人死而复生。
在故事的最终,有獬族真可谓机关算尽却没任何收获——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在灭了虺龙族后他们并没有能够抢到虺龙族的臂环,臂环下落不明。没人知道虺龙族人是怎么得到这些臂环的,也没人知道臂环到底是如何救主的,真相随着虺龙族的灭绝而被永久埋葬。
为什么会这样?臂环究竟去了哪儿?至今成迷。
“杂记里还画了那蚩尤氏虺龙臂环的简图,”何玮说,“虽然简单,但是一看就是视频里孟天戴的那种。”
我提出疑问,“臂环和手镯还是不一样的吧?”
“当然,”何玮道,“孟天或许对臂环做了改造,毕竟这个年代佩戴臂环,尤其是个大男人,看着太过另类招摇。”
“那你的意思是说,孟天是虺龙族的后代?”我继续问。
“不一定,我只知道,虺龙族也好,有獬族也罢,他们出没的地方都是横断山脉。”何玮的语气变得有些凝重,“就是现在你所在的地方。”
我于是默然,孟天的出现和魏总裁的失踪几乎同时发生,还和同一个地点有关,若真是巧合,那未免也太巧了点。然后我想到一个可能,难道说魏总裁是冲着那什么什么臂环来的?
这,真是有点匪夷所思啊……
忘记说下周末见了!
PS,周末指的是周六或者周日哦哦呵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