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烂眼名叫三娃-一个成都小混混的奋斗之路

  71四锅火锅
   车子再次撒欢,三娃闭眼不敢看前边。车内隐约透着混有体温的香水味道又逐渐让三娃安静得想睡觉。三娃一直很迷恋三十来往的成熟女人,这个岁数的大多女人都懂得如何用合适的香水来彰显魅力来悦己悦人。这好像挑苹果,好看的不见得好吃,好吃的不见得好看。好看又好吃的几乎没有即使有也是有价无市买不起。而三十岁的女人绝对属于苹果中高贵不贵的上品:虽然已不算新鲜但好吃而且还好闻。
   到了四十岁更像是熟过头的苹果卖不脱了只能猛加防腐剂做罐头。所以这个岁数的女人成天都在用厚粉浓香来怀念和对抗渐行渐远的青春。那五十岁呢?苹果胡胡,绝对是充满回忆的苹果胡胡。正如张嬢李嬢之流:无色无味清火解毒祛风湿,药用价值远远高于食用。
   “哎,你住东门吧?听你刚才介绍的都在东门上......”若不是龙婉箐打断三娃真不晓得他对苹果还要深入分析多久。
  三娃如梦初醒:“啊你猜对了,我就是伟大的工人阶级后代光荣的东郊子弟哈!”
   “切,这还用猜?我爸妈都是东郊厂矿的,以前家就住在建设路。”
   “哦,你也是东郊子弟嗦?怪不得那么面熟像梦里头见过,你以前绝对在沙河电影院瞻仰过哥咋个用铁丝钩币打双截龙的。”
   “你说的那个电子游戏厅我从来就不敢进去哈。说实话我以前放学回家最虚走沙河电影院过了,一档档烂娃娃围堆堆抽烟打架对着女娃娃吹口哨简直是太吓人了。不过,那时还是多幸福的。记得很小的时候每年建设路都要办食品展销会从一环路口子一直摆到二环路去,好多好多小吃简直吃都吃不赢.......”
   龙婉箐的感叹勾起了三娃早已断线短路的回忆:“是啊,那个时候建设路上还有两家卖卤鸭子的分别叫‘好又来’和‘对又来’的,每天两家都顶到卖生意还是好得吓死人。我当时最喜欢吃刚卤出来还在冒热气的那个鸭脚板,现在说起来还在吞清口水呵呵。有一盘我还趁人多搞不赢偷了几个鸭脚板去请班上的女同学吃......”
   三娃说的那个女同学就是程菲。可惜还没等来程菲,三娃就在沙河边把那几个鸭脚板一并连骨解决掉了。程菲最终爽约,因为那时她和龙婉箐一样,是不敢不屑和混沙河电影院的烂娃娃为伍的。
   风驰电掣间,交谈甚欢。也就三十分钟,在三娃的带领下来到了一个叫东城拐的地方,就是河水公园对着的一条小街上。
   龙婉箐有些遗憾:“这条街好冷清,看不出有美食所在啊?”
   三娃故作神秘:“呵呵,冷清也是一大特色哈。”
  车子终于在一老小区门口停下,三娃招呼下车指着头上小小的招牌说:“你看嘛四锅火锅,就在里面。”
   “四哥火锅?呵呵,未必是四哥开的啊?”龙婉箐锁好车心情不错的开起了玩笑。
   “庸俗了嘛?俗......不可耐了嘛?人家招牌的意思是只摆四张桌子四口锅,坐满四桌你就只有等下一轮,如果你喊老板加桌子老板马上劝你不要吃。不晓得今天运气好不好,得不得排转转会等下一轮哦?”
   进门第一间,老板坐在门口抽闷烟。店面不大,硬要塞进六七张桌子也没问题可惟独只摆了四张。间距很开的四张,空空如也的四张。
  龙婉箐小声嘟囔着:“还说要排队的,一个人都莫得不晓得是运气好还是运气撇.......”
   中年老板吐着烟圈声音很冷:“要吃搞快,都要准备关门咯才来,下次早点哈。”
  “那就拿菜单来,老板。我倒要看看到底有啥子特色。”龙婉箐刚坐下就瞪了老板一眼,估计还从没遇见过这种不想做生意的老板。
  “菜单莫得,菜也不多了要点菜在厨房头看到点。”
   龙婉箐更来气了:“这是做的啥生意哦?莫得菜单莫得介绍我咋个点嘛?”
   老板不再理会甚至背过头去哼起了不知名的小调。
   “在这儿来吃的都是些熟买主要啥菜单嘛,人家的厨房也是开放式的要吃啥子现点现洗现切,吃的就是个新鲜。算了嘛,我帮你做主点菜。”三娃只有笑着解围:“老板照旧,黄喉毛肚鸭肠菜脑壳莴笋尖儿豆腐皮整起。还有,那个坨坨牛肉卖完没有?有就弄三份过来!”
   龙婉箐望着狭窄凌乱的厨房有些好奇:“菜品很普通吧,无非就是新鲜了点,这个就是特色吗?”
   三娃笑而不答:“底料和菜品都要现配时间有点久,先上份洗澡泡菜和麻辣胡豆开哈胃嘛。”
   洗澡泡菜是典型的崇州大邑做法,通常是头天泡上第二天就能吃所以既少了夹生菜味还咸淡适口。龙婉箐夹起泡白菜边嚼边微微点头:“恩,这个甜味很清新,吃到后头还能感到麻和辣的后劲,不显突兀也绝不飘渺,是实实在在的。好久没吃到这么家常的洗澡泡菜了,要是在夏天我起码能吃下三碗稀饭。”
   “爬哟,咋个整成电视头飞哥啊兰妹这些豁人家吃饭的台词去了。记到,不要信广告要看疗效。”
   “切,你不是一样整的是卖打药的广告。”龙婉箐笑起来的时候眼睛特别好看就像豌豆角:“不要忘了,我是做业务的,不会说咋个能把客人编来消费嘛?”
  
  
  胡豆是用透明塑料袋密封着端上来的,三娃撕开包装慢慢倒进盘子里才开始介绍:“这个味道属于老成都的感觉,外表粗糙心头风骚。现在好多地方都买不到这种私人手工作坊弄出来的传统东西了,我每盘问老板在哪儿买的他都给我比牙齿白整死不搭白。妈哟,硬是比李铁梅还李铁梅!”
   胡豆瓣是黄酥酥的,像极了丰收的玉米地。其间还醉卧了不少已喝得通红的“庄稼汉子”,那是被油炸得透亮舒展的辣椒节子。二者交融并不相斥既田园写意还充满食欲。
  这一点,从龙婉箐应接不暇的唏嘘声中可以得到印证。这种被辣椒刺激出的畅快唏嘘声远比飞禽走兽般的叫床声要性感悦耳的多。《礼记》云: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三娃是这样理解的:一盘整巴适了的伙食极有可能是接下来无数次床上饱餐的良好开端。
   辣飞儿辣飞儿,红油圈圈儿。看得出神的三娃一口没吃思绪却在飞,他又想起了程菲:如果,如果还有下次。一定也带程菲来尝尝.......
   “紧到看我干啥子?我脸上又莫得黄褐斑。”被看得有些不自在的龙婉箐放下筷子赶紧擦拭油光可鉴的小嘴。
   “我看到你那个咬牙切齿苦大仇深的吃相就想起了小时候经常唱的一首的歌曲:同志们吃了豌豆胡豆打屁帮臭.......”三娃再次把伤感的独白化作了日白,因为心麻木了就不那么痛了。“有一盘我坐电梯里面好多人哦挤得动都动不了。就在这个呼吸相当困难的时候我旁边有个多妖艳儿的妹妹突然放了一个闷烟儿。估计是头天跟你一样把胡豆整多了那个屁啊硬是百年陈酿回味悠长。那妹儿一哈就把脸都羞红了埋起脑壳都不晓得咋个办。我当时就起了个好心鼓捣把这个事揽到自己身上: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放的,我沉痛检讨我尾气超标污染了环境。好说歹说大家才不情愿的闭上眼睛忍住呼吸暂时要和世界脱离。哪晓得刚把这个事搁平那个妹儿又发射了一连串响屁就跟嚼脆香米一样又响又脆。妈哟,帮人帮到底危难之处显身手我当时又勇敢的站了出来:对不起大家还是我,绝对不是屁,我我刚把手机调成震动!”
   龙婉箐笑得都露出了牙肉,发现失态又立即抿嘴:“哦,英雄救美解屁于危难之间自然是抱得美人归啦?”
   “错,全错。美女在走出电梯的一瞬间回眸一瞪对我做出了最恶毒的评价:呸,流氓!”
   终于,在胡豆快要洗白的时候底料端出来了。汤色并不诱人甚至有点暗黑死板,龙婉箐对汤里浮着的花花绿绿的东西产生了极大兴趣:“汤里面到底加的是啥子哦?那个绿色的我晓得嘛是蒜苗儿,提味的越煮越香。但是那个白色的又是啥子嘛?还有那个亮亮的一坨又是啥子哦?”
   “白色的是醪糟比那些猛加鸡精的锅底香多了,久吃还不得口渴。尤其是你们这些爱美的女士要多吃,和血润肺气色好免得大姨妈来了痛得惊叫唤。至于那个亮闪闪的一坨其实就是泡泡肉。哎,你不要小看它的作用哈,它在这锅底料头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现在好多火锅越煮到后头越莫得味道因为那些香味辣味都挥发掉了。放了肥嘎嘎的就不同了,越熬越香既能锁住油气还能留住原味......”三娃边说边就把刚上的三份灰呼呼的坨坨牛肉一并滑进了锅里:“外头的火锅店一般做的牛肉都是生牛肉狂加嫩肉粉,不嫩才怪。这儿的就不同了。牛肉是熟的,也不晓得老板咋个弄的反正是越煮得久越嫩越耙和......呵呵我还怕点三份不够的。还有抹桌布那么大的屠场毛肚相当新鲜烫几哈马上就可以吃了比干脆面还脆。那些素菜就不用说了反正就跟才从田坝头扯的一样你闻嘛现在都还有一股新鲜大粪浇过的味道......”
   “讨厌,说得真恶心!真会吹,要是把你关到牛圈头所有的母牛憋憋全跑光。”
   “为啥子喃?首先声明:我对母牛不感兴趣哈。”
   “能不跑吗?你那么会吹牛逼的,不跑早上天了。”
   “呵呵,照你那么说那些公牛遇到我更要跑咯。”
   “...........???.”
   “因为我不仅会吹牛逼还要瞎扯蛋。”
   龙婉箐终于还是忍不住爆笑起来,那再度露出的淡红牙肉显得性感无比。
   “老板,来瓶小的二锅头。”
   “你要喝酒?还是白的?”
   “我从来不喝酒。”
   “未必拿来洗手嗦?”
   龙婉箐没有回答三娃,只是神情变得异常凝重,慢慢打开瓶盖把一整瓶二锅头都均匀洒在了地上。
   沉默,突然的沉默。三娃有些莫名其妙摸不着头脑。
   “我是敬我老爸的。前两个月刚过世,肝癌,晚期没得救了。”龙婉箐抬头望着天花板长出了一口气:“老爸是握着我的手离开的,我当时简直不敢看他的眼神。真的,那是一种生死一瞬间阴阳两茫茫的煎熬感觉。老爸生前爱酒如命除了早饭不喝顿顿都离不开酒。所以每到吃饭时间我总会敬老爸一杯生前最爱的二锅头,我始终有种错觉:老爸并没有走远他一定会回来找我的。”
   三娃还不是一样?老妈都死了那么多年了柜子里还留着老妈最爱的格子大衣。三娃始终不愿扔掉,扔掉那仅存的回忆。他怕,他怕有一天醒来会记不起老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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