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命】说一段中原古镇的阴森传说。

  ===08/02/2014============================================
  查理王低头一看,居然是李二猧从不离身的瓷瓶,想来是诀别之时,李二猧挂在他裤腰带上的。李道士伸手摘下来,道:“以后会有大用,暂且由我来保管。”
  又过了几天,大家依旧向西行进,按着地图上所示,到达榆林,又名驼城,这地界向北接着瀚海(内蒙古高原)毛乌素沙漠。此地在秦时为上郡,东晋时为匈奴赫连勃勃建的大夏国。历来就是多民族杂居,民风纯朴剽悍。往北的风沙草滩里,常有强人出没。西北这边,将强人谓之曰“刀客”,其中不乏侠义者,多手持一柄三尺长宽两寸的关山刀子做刀口舔血的营生,贩私货,做保镖,有时也打富户财主的秋风。不过良莠不齐,其中也不乏有那种残忍嗜杀心术不正的人。
  四人一行风餐露宿,到了此地时,已经是下午了。话说那查理王在喜多页境里,虽然藏身在狼腹下暖和了一阵,但也着实受了阴寒之气,不禁咳嗽起来,每日下午傍晚时便有些发热,西洋人谓之“五点钟热度”,夜间便潮热盗汗,这种症状,非常类似于痨病(肺结核)。他暗暗的心惊,跟谁也不多说。然其余几人都急着赶路,并没有察觉他的异状,这病根便就此埋下了。
  四人正在市集边骑马行走,忽然间见那街边的铺子都纷纷闭户,挑挑子的,摆地摊的都急忙将东西一卷就跑,连那刚才慢吞吞赶羊进圈的放羊老汉都匆忙跑起来,西北边还冲出来一个拖鼻涕的半大小子,一路狂奔过来,叫道:“葛刀子来啦!葛刀子来啦!”
  只见从西北边驰来了五六骑,皆是青布短袄,青布包头,胯下的也全是黑马,来势汹汹,把残雪都踢得飞了起来。这边厢四人立在街口,正不知如何躲避时,李道士却低声说:“不要紧。”
  正说话间,那为首的一骑已经窜至面前,瞬间勒住了马,嘴里“哟呵”的叫了几声,就围着李道士几个人马打了个圈子。待马喘息平了,那人一把扯下包头,把李道士仔细一瞧,不禁哈哈大笑,翻下马来,冲着李道士便是一个拱手,道:“李道长,一别半载,想杀我了。此番怎么又回来了?”
  查理王等人闻言,尽皆呆愣。原来,李道士今年四月末时,从西边经中原回江南,曾来过这里,救过这人一命,因此相识了。这人名叫葛长庚,是这榆林当地人。从小孤苦伶仃,与胞姐相依为命,他的胞姐生的颇有几分姿色,在镇西开了家布店,远近闻名。他十六岁上跟着贩牛马的回回客讨生涯,因此常年不在家中。这年夏天,他抽空回家时,却见布店无人,再转头时,就从邻人那里得知了胞姐的死讯。原来半月之前,他的胞姐去米脂县一家赵姓大户家中送布,居然离奇暴亡了。等他赶到时,人却早被烧化了。葛长庚心知蹊跷,便要揪住那赵家的财主打官司。列位看官,那个年月,有道是衙门八字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那榆林府的衙门早被赵财主上下打点好了,哪里告的赢。那赵财主心知理亏,有意息事宁人,便拿出财帛等物送给葛长庚,葛长庚起初不依,然而见自己势单力薄,若是硬打官司,绝对没有好结果。他心里转了个弯,便装作和解,不仅收了财物,居然还和赵财主称兄道弟,来往起来,外人看了,都以为他见钱眼开,其实他是伺机复仇,此时不过是令赵财主失去戒心。那赵财主见他服软,便放下心来,居然有意拉拢。葛长庚将息了一年,便对赵财主说手里盘了一匹好马,这赵财主一听大喜,便要相看。原来这赵财主没别的嗜好,就好收罗好马,然家中浑家尤其厉害,每每得了好马,总不敢叫家中知道,这点早被葛长庚打听到了。故而这日清晨天还未亮,葛长庚将赵财主骗至北边的草滩子里。那草滩子平时没有人去,僻静的很,又是盛夏,只有傍晚时天凉时才有人来打夜草喂牲口。
  他先砸死随从,然后将赵财主放翻了,面朝南捆在长木桩子上,先是一顿臭揍,然后掏出屠牛的刀子来,往赵财主眼眶上比划着,恶声逼问他胞姐的死因。
  那赵财主此时顶着个乌青的熊猫眼,哼唧道:“你先放我下来嘛。实话与你说,你姐她与我有私,总共来往了半年有余。不提防被我家那母老虎知道了,把你姐诓来药死。其实不干我事,不要杀我。”
  那葛长庚半信半疑,道:“杀人偿命,为何不供出你家那母老虎来?”那赵财主哭道:“兄弟你不知,若供出她来,我和你姐的事便众人皆知了,到时我有何面目见乡党们?只得告了官家说,你姐是中暑暴毙。又买通了仵作,因此很快就烧化了。”
  那葛长庚冷笑道:“你说的无从对证。你且在此好好呆着,等我拘了你家那个婆娘再说。”便将几条浸了水的生牛皮绳子绕过木桩,勒在那赵财主的脖子上,又塞了他的嘴,把随从的尸首拖了老远深埋了。他回到镇上,进了一家赌场,这时已经是红日初升。他在赌场里一直玩到第二日凌晨,才听到外边吵嚷说,镇北边的草滩子里死了个人,正是赵家主人。榆林府的官衙里来了仵作验看尸首,说是在昨日傍晚遭人用牛皮绳子勒毙。列位看官,你道是为何断定是在昨日傍晚?原来这葛长庚年做过皮革生意,晓得那浸水生牛皮经过太阳的暴晒,就会暴缩。他之前反复实验,对那生牛皮暴缩的尺寸时间早就了熟于心,
  便将赵财主朝南暴晒,本来那赵财主脖颈上的生牛皮绳勒得还有几分宽松,不至于把他勒死。经过那日头的暴晒烘烤,便慢慢卵缩了。倒得赵财主被勒毙时,正是傍晚。他又是瞒着家人早早出来,因此无人知道他的去向。
  衙门调查了一番,拘了几个有嫌疑的人,当然包括葛长庚。然葛长庚请了赌场主人作证,告官说他几乎一整天都在赌场里耍钱,都未回家过夜,更别说傍晚去杀人,因而他当天就被释放。眼见此案已成悬案,葛长庚也就放下心来,思量起如何把赵财主的浑家拐出来杀死,然而这妇道人家虽然已经守寡熬儿,却依旧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葛长庚自己又非女子,根本进不到那高墙大院里,他不禁犯起了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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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共1900字。
  正当他私下里盘算时,那赵财主的案子又有了新转机,原来有个经验老道的捕头,注意到那勒死赵财主的牛皮绳子乃是今年的新革,这镇上除了葛长庚,没有几家新进过生革,而另外的几家,都与赵财主没有瓜葛,于是嫌疑又转到了葛长庚身上。
  葛长庚闻得风声,心中惊慌,连夜收拾细软,便要出逃。正好接着榆林北边的荒漠里闹匪,他干脆赶去入了伙。因他生来好勇斗狠,凡事都肯向前,又加之心思缜密,不多时便接替暴死的匪首当了头,因他常使一把屠牛刀子杀人,与别的刀客不同,便得了个诨号‘葛刀子’,这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那时候南方正闹粤寇(太平天国),并没有人顾及着个把刀匪,因而这葛长庚的刀匪队伍日得以渐壮大。等平了粤寇,小小榆林府已经治不了他们了,加之年景又差,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他们去。
  眼下这葛长庚领人出来,便是要朝镇上的富户借钱粮度年关,不意便撞见了恩人,十分惊喜。当下他便和李道士一干人一一剪拂,邀请众人回他的老巢里歇脚。
  那老巢在北边的荒漠里,原先是古时的遗迹,屹立百年却还不倒。当初,葛长庚叫众人砍了胡杨林,搞来黑墙砖,结结实实的围着古楼扎了寨墙,倒也像个模样。他引着李道士几人进寨,令众人点上兽炭,摆起宴席,一直闹腾到一更天还不肯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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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400.
  今日共2300.
  明日见。
  ======09/02/2014====================================
  书接上回。
  此时酒已过三巡,那葛长庚仍旧叫人用大碗筛酒来劝。那酒是蜀黍酿制的,劲头极大。这边四人,王典仪早就趴在桌上不省人事了,侯六一个半大小子,捏着鼻子喝了一点,也醉倒在桌下呼呼大睡。那查理王自从觉察自己可能得了肺痨,便不怎么饮酒了。此时他缩在一旁,装着酒醉,一边打量着这五代时期残存下来的古楼里的摆设,一边偷眼去看刀匪头子葛长庚,越看越觉得这人心怀叵测。
  葛长庚此时正扯着李道士的袖子劝酒,那闪闪的烛火照在他脸上,忽明忽暗的,越发显得他鹰鼻子鹞眼,面无三两肉,咧嘴一笑就好像要对人使坏。更别说来时那葛长庚经常鹰视狼顾,简直就是三国里司马懿的翻版。列位看官,什么叫狼顾?狼顾是相面时的说法,别人从后面招呼某人时,他肩头几乎不动,唯有脑袋几乎转半圈回头看人,这是狼狗之类往后看人时的姿态。传说有此类面相得的人,多为狼心狗肺的狠戾之徒,虽有鸿鹄之志,却只能共苦不能同甘。
  眼下查理王心念一转,觉得这里不是一个好地方,便起意拽大家离席,这时却听见“当当当。。。。。。”的十声巨响,原来是殿脚的座钟,查理王见此物居然出现在土匪窝子里,感到很不相宜,便问那葛长庚此物的来历。那葛长庚咧嘴一笑,模样好像一只张嘴打哈欠的豺狼,得意道:“上次在荒漠里,遇见一支西洋人的马队,顺手救了他们,这是他们送给我的。”又见几人神思困顿,便道:“要是累了,偏殿早有打扫干净的床铺,你们可自去歇了。我这边厢再过一阵,便和李道长有事要商量。”说着一挥手,叫人把喝的稀里糊涂的侯六和王典仪都架走了。查理王挣动了几下,便也由着人半搀半扶的带到偏殿睡下。又过了一会儿,连葛长庚的喽罗们都撑不住睡倒,四下里一片死寂,查理王却从铺上爬起来,摸到方才开宴的地方,默默偷听起来。
  只听见那葛长庚道:“李道长,我这里有一票大买卖,若是做成了,不仅下半辈子吃喝不愁,而且还能离开此处。我便想起你来,咱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意下如何?”
  李道士笑道:“说来听听。”
  那葛长庚嘻嘻的笑了几声,停顿了一下,好像闷了一大口酒,道:“往沙漠里西北边走,有一处叫哈日阿麻,方圆近百里,在鞑子的话里,意思是‘黑色的虎口’,不知道长听没听说过?北边的牧人,没人会去哈日阿麻的放马牧羊,那里太荒,草都长了一人多高。里面的某个地方埋着个明时瓦剌部的王妃,陪葬全是金银珠宝,若是找着了,岂不半世享福?”
  李道士却哼笑一声道:“你到底有何难处?”
  这一下便击中了那葛长庚的要害,只听他叹了口气,低声道:“果然还是瞒不过你。这么说吧,那哈日阿麻一入夜就有恶鬼出没,没人敢在那里过夜,我也就想到了你。只要有你相助,区区恶鬼算什么。”
  李道士却说:“谁指使你?你却才说能够离开此处,究竟凭借何人之力?”
  那葛长庚愣了一下,一时无言,过了好一阵才叹道:“人言比干多智,韩信足谋。我看道长也是个踏着尾巴头便动的人。我实话与你说,送我这座钟的洋人,想要那王妃墓里的宝贝。但是不要那金银珠宝,人家不是为那个,所以金银珠宝全归我等。事成之后,便由他们带我飘洋过海。不瞒你说,兄弟我虽然做着林下的生意,可这究竟不是长久之计,得不到善终的。若非天下大赦,我这样的罪人全无出头之日。”
  李道士闻言,思忖了一阵,便道:“既然如此,我便陪你走一遭,但是不保证能够成事,我尽力而为。”
  葛长庚闻言大喜,应允道:“事成之后那些金银珠宝任兄长先拿。再过两天我便与洋人在镇上接头,到时一起去哈日阿麻。不过你带来的那几个人怎么办?”
  李道士说:“我自会与他们说明。”说着便告辞走出来了,查理王觉得既然会说明,也没什么好躲的,便转头钻回偏殿,正要掀开被子睡卧进去,却被人劈手抓住了,他回头一看,果然是李道士。他索性转过身坐下来,等着李道士发话。
  因此处无灯,只有远处寨门上燃烧着的兽油火放着幽光。李道士的脸浮在黑暗里,就像是深水里浮出来的白石像一般模模糊糊,不辨表情。查理王只听得“嘶”的一声,发觉那李道士似乎迟疑了一下,甩了甩手,沉声问道:“却才是你在偷听?”查理王道:“是。我觉得那葛长庚不像是好人,此去定然凶险,你若一定要去,不妨带上我等,也好有个照应。”李道士却笑道:“这个自然。”
  到了第三天清晨,那葛长庚起了个大早,带着李道士去镇上,不意李道士身边却站着查理王和王典仪两人,不禁干笑一声,倒也没说什么。葛长庚自己拿青布蒙头,只露出两眼,几人进了一家面店坐等,过了一会儿,那葛长庚掏出一个金色怀表来看看时间——不消说,这也是洋人送的,露出紧张的神色来,再抬头时,那面店门口进来两人,一个人是黑色头发的洋人,穿着身不伦不类的长袍,身材很高大,只有查理王觉得他是个来中国传教士。另外一个身材矮小,穿着紧恰恰的开衩棉袍,从头到脚拿土色麻布裹得严严实实,连手都不曾露出来。查理王正愣神时,旁边的王典仪却在桌底下碰碰他的脚,凑到他耳边低声道:“是个女子,你看她胸前。”
  查理王却看得愣神,老半天才低声道:“确实是女子,不过她不是洋人,我看得出,她裹过脚,后来又放开了。”
  洋人这伙儿两人,一直回到葛长庚的寨子里,都默默不言,非常安静。查理王见他们只有两人,便略略放下心来。到了中午,几人留下侯六在寨中,葛长庚又带了两个寨中的人,便往哈日阿麻去了。
  望着西北方向行至下午,那地上的枯黄衰草便愈加密实,几乎绊着了马腿。到得天黑,那葛长庚对众人道,已经行进至哈日阿麻界内了,晚上容易迷失方向,便商量着安营扎寨,等到明日再走。
  当下大家拔了草,露出一片灰黄色的地表来,葛长庚的那两个手下颇为麻利,当下升起一堆火来,烤得冷羊肉嗞嗞冒油飘香,再分给众人,又支起帐篷来,把毛毡搭在帐篷上叫人进去歇息。他们两个却坐在外边火堆边上守夜。
  查理王奔波了一天,倒头便睡着了。睡至半夜,身上又作烧起来,背上和前胸全是冷汗,他只好静静地躺着,等那汗落了,才慢慢坐起来,隔着外边的毛毡露出的缝隙往外看了一眼,依稀可以看出火光来。帐篷里的众人,似乎都静静地沉睡着。他便悄悄爬起来,钻到外边解手,只见四野都黑沉沉的,草滩子一望无际,似乎一直延伸到天边,天色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红,乃是大雪压境的征兆。查理王打了个寒颤,却见那两个守夜的刀客抱着刀围在火边垂着脑袋打盹,便小心翼翼绕过他们,往南走了十多米,这才拉开裤子方便。
  正在束裤带的时候,查理王却听见不远处的草窝子里有东西哗啦啦的在动,他摸出抢来,仔细听了一阵,发觉似乎是人声,有男有女。而那葛长庚却说无人敢在哈日阿麻过夜,况且天寒地冻,哪对野鸳鸯会在荒郊野外幽会呢?想到这里,他顿觉这对男女并非生人,便立刻转身往帐篷处跑了。
  等他进了帐篷,却觉得少了些什么,只见李道士的毛毡掀在一旁,人却不见了,再仔细一看,发觉那个全身包严实的女子也不知去向,不禁愕然。
  他呆了好一会儿,才暗暗坏笑起来,心说:“真是画皮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平日里看着挺正经,谁知他好的是这口。那女子蒙着脸,万一是个麻子脸大黄龅牙,他就赔了。不过那倒也不妨,我就在这里等着他们回来,再臊他一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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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上共24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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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见,慢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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