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03/2014========================================
到得次日,那王典仪揣着那只枪出门去,侯六告了假,暗中将张大兔和何不良也抽调出来,三人一起去了城西的芦苇荡子里寻摸尸首,那查理王和李二猧,李道士三人便在家里坐地。
到了晚间,王典仪和侯六分别回来,俱告详细。那王典仪道:“那枪我找人看过,是去年新出的柯尔特左轮,只不过把手和枪膛都这人改造过,成了个滑膛枪,那子弹要是射出来,准头可能差一点儿,但是因为少了弹头的自旋,杀伤力却大得多,若能擦着人的皮肉,就会把周围的皮肉全搅碎,令伤口难以痊愈。更加适用于近战。懂行的令史看过之后,都觉得这枪民间的人改造不过来,须得是内行才成。——小六,你那边可有消息?”
侯六正听得入神,闻言便将一天的见闻道来。他和张大兔,何不良两个,钻进城西的芦苇荡,那水并不深,可到大腿中央。三人分头寻找,果然在芦苇荡的尽头发现了十数具男尸。幸而深秋天寒,那尸体并不腐败,三人将尸首拖到芦苇荡旁的小汀之上,逐一检看。
只见那些男尸都在三十岁上下,穿着青布短夹袄,脚上蹬着深统皂靴,个个都是身体强壮。因为死在荡里,有道是男尸脸朝下,女尸脸朝上,所以那些尸体的面部,大多都被水泡坏,五官全都肿胀的看不分明。三人只好剥去死尸衣服,看那体貌特征,果然见了些端倪。
原来那些人的右臂之上,全都纹着一个螃蟹,无一例外。侯六在北京城呆了六七年,早就对京津这一带的民情有所熟悉。列位看官,这晚清的京津一带,有些地痞流氓泼皮混混聚在一起,抢一些民房作为据点,设立“锅伙”。其中有些成了事,便勾结了官商,在地面上欺行霸市,胡作非为。这北京城,原有句老话叫做“东富西贵南贫北寒”,东城多粮仓,住着些巨商大贾,西城住着达官显贵,北边交通不便,多有些家道中落的满人。满清入京之后,汉人多被驱逐到南城,所以城南多是平民百姓和民间艺人。
在这城南,原有一大“锅伙”,为南城一霸,约莫百十人,后来因为勾结了官商和黑白两道,那领头的筹了金钱,开赌坊,妓院和烟馆,越做越大。他的打手,臂上多纹螃蟹,取其‘横行八(霸)道’之意。然而,这伙人不过是地头蛇之数,既无袭击李道士的动机和缘由,也无能力将一把柯尔特改成滑膛枪。
“所以,他们必为人所指使,其原由很可能是有人想试个深浅。”查理王道。
侯六闻言,抬头道:“便是如此,我便和大兔他们去趟城南,问个明白。”
王典仪却摇头道:“不可。那些道上的规矩,即使买凶杀人,也绝问不出雇主。况且这些厮们的老大,平日里藏的严实,抛头露面的不过是些不知事的虾兵蟹将,你没有门路,该去问谁?再者,如果背后的雇主只是想试个水,那他的目的已然达到,如果别有企图,即使你不找他,他也会找上门来,哪须你自己去找。依我看,不妨慢慢摸清那枪的来路,不要乱动。”
几人听闻此言,便当下无言。
结果那李道士在宅中养伤,一养便是大半月,侯六的喜事便临近了。在此之前,王典仪早就着人去周典簿家递了龙凤贴,下了大小定礼,到了霜降这天,着人把四进四出的院落洒扫一番,处处张灯结彩,将前出的院落厅堂上摆上宴席,另请了人专管招待登记来宾。
那侯六则穿的精精神神,跨上高头大马,带着他的营中部下迎亲去了,王典仪给他寻下的亲事,是同僚周典簿的庶出小姐,那周典簿的家宅,却在城西,据此约莫四十里路,一路上又不能赶着走,唯恐折了风光,所以他未及天亮便出发,晌午时才能回转,正好临着喜宴。
而查理王,李道士和李二猧三人,却坐在院落的最深处,从头至尾都未曾参与。列位看官,他们三人与侯六,就如至亲父兄一般,今天却有意避开,你道是为何?因为李端白和李二猧两人,一僧一道,原为化外之人,掺乎白事还行,若是出现在红事上,便奇怪了些,加之李道士和李二猧太过乍眼,查理王模样又太过奇怪,被人看见也十分不妥。那李二猧本来听说侯六成亲,非常雀跃,要去抬轿子,吹喇叭,结果被查理王说了一顿,非常扫兴。眼下三人,坐在院西的房中,听着前边吹吹打打,人声鼎沸,只好闷头打瞌睡。
须臾到了正晌午,王典仪这边酒菜齐备,来宾也坐满,眼看菜凉,众人也饿得饥肠辘辘,却不见侯六回来,心中不禁急躁,然当时也毫无办法,只好僵等。
再说侯六这边,他骑着高头大马,天未亮便出发迎亲去,一路上带着他的部下走过白日的闹市,他左边是何不良,右边是张大兔,这二位平生头一次去迎亲,心中新鲜自不必说,路过白天的闹市,便要令乐手停下吹打,侯六本来就嫌走得慢,如此一来,心中就更为不耐。然而他明白张何二人全是好意,要替他将排场做足,也不好说什么。
好不容易过了闹市区,天都大亮了。只是这丙子年的霜降之日,寒气逼人,日头都被阴云遮住,灰蒙蒙的十分阴沉。侯六骑在马上,好不容易过了闹市区,便拍马快走,那张大兔和何不良,也都骑着马赶他,却苦了那帮乐手,一个个抓着唢呐在后面紧赶不提。
侯六拍马疾走了数里,便至了一处,地名叫做五棵柏。此处前二年非常荒凉,常有强人出没,赶路之人常在此处的五棵柏树下结伙搭伴而行,因此得名。这些年早就太平了,侯六心中倒是不怕,只恐之前耽误时间,便一味疾行,心道,没有这班吹吹打打的,省事多了。谁知三人走了半个时辰,眼前还是树林子,居然连人烟都不见了。身后的那班乐手,也不知给甩到哪里去了。
侯六心中暗叫不好,便下了马,那何不良和张大兔,此时也看出端倪,二人原本不是京城人士,根本不认识路。此番迎亲,不过跟着侯六瞎走,眼下见侯六迟疑,便道:“哥,怎么不走了?莫不是要等那厮们赶过来?”
侯六一边四下张望,一边道:“往日此时,过这片林子不过一支香的功夫,现在走了半个时辰,却仍然望不到头,有些怪异。”
张何二人道:“此番听来,倒像是鬼打墙。”
侯六惊道:“胡说,大白天的哪来鬼打墙,必然是迷路,我们且上马再走一回。”
那张大兔上前拉住他道:“哥,你莫说白天不能鬼打墙,我以前听人说,有种邪法叫鬼遮眼,就是在路上设法,让人一到此处,便无法察觉景物变换,其实这人只是在兜圈子,一直兜到累死都走不出去。这种邪术不拘白天黑夜都能实行。”
侯六闻言,思忖道:果然有人暗中与我为敌,而且此人术法还很高明。要是师傅在一旁便好,只是此时想这些,已经无用。他四下里瞅瞅,身边又无多余的物件,唯有人两个,马三匹,眼下他的红鬃马,在阴寒的空气里不耐烦的打着响鼻,在原地踏着蹄子。侯六灵机一动,便道:“这鬼遮眼只是遮人眼吗?能不能遮马眼?”
张何二人面面相觑,摇头道:“不曾听过。”
侯六便就上马,理了理那马的鬃毛,附身对马说了句:“今日若能走出,便给君记一大功,许你善终。”
那马闻言,便仰天嘶了一声,侯六便教张何二人上马,闭了双眼,只是由着那胯下的马自己走动。
侯六骑在马上,闭着双目,列位看官,但凡人白天闭上双眼,却总有光透过眼皮透过来,可以看见一片温暖的橘红,然而此时,侯六闭着双眼,却觉得那眼中慢慢的暗了下去,竟至于浓黑如墨,居然好像在黑夜中闭上双眼一般。
他心中暗暗叫苦,却强作镇定,觉得胯下的马背仍然不紧不慢的颠动着,马身上的热度透过衣料传了过来,他心知那红鬃马没遭遇异常,只得闭眼等待着。
=========================================================
今日共更新2797字。
明日见。
另,五颗柏的原型是五颗松,
以下来源于百度百科————
“五棵松的历史要追溯到清朝年间,有个“葛老坟”,埋葬着某姓五兄弟,他们的家族为了使死者亡魂得到安慰,在每个坟前栽上一棵松树。时光延续,京城宫殿的琉璃瓦都渐失辉煌,惟这苍劲之松依然挺拔。时至民初,门头沟有些无业穷人,靠背煤、拉骆驼进城为生。那年间,作为荒僻之所的这个地方,常有土匪出没,行人不敢单独过往。实践告诉大家:必须约好五个一群、三个一伙等齐后在集合一起进城。汇合地点在哪儿?就是这个“五棵松”。这些无业穷人有时还要为城里的买卖人出城引路,在哪会面。双方约定:“五棵松”。这样,一来二去,“五棵松”的名字就叫开了。
“五棵松”,一种集合约定的标志,是生存需要的产物,如果不是贫穷,如果日子还过的下去,人们不会提心吊胆地那样与土匪周旋。大多数的中国人,当时的景况都是如此,内忧外患、时局动乱,“五棵松”当是一个人民反抗贫穷和暴力的缩影。试想那些肩担背扛的人们,起早摸黑地畏缩在沙沟边上、泥泞路上,黝黑的松影笼罩头顶……最大的艰辛和危险连接着最起码的饱腹之需,憨厚的中国人如松一样忍耐着,等待着,惟有的只是默默积蓄春天的力量。”
跟我的单位很近的,五颗松地铁站。
=====27/03/2014========================
书接上回。
过了一支香的功夫,侯六在浓黑中,突然听见有人在叫他,高一声低一声,不远不近,就在左右,应该是张大兔和何不良,——“哥,哥!出了林子啦!”
侯六闻言,非常欣喜,他未及睁眼,刚想应声,却发现胯下的马背依然在颠动着,那声回应便硬生生哽在喉咙里。他幼时常听老人言道,走夜路时有人叫你,也不要轻易答应,后来跟着李道士闯荡,妖鬼却不太轻易近身了。此番一想之下,顿觉毛骨悚然。
那两个声音犹是不止,开始还试探着叫声哥,后来就叫侯六,再后来,那声音却越来越尖,音尾都拐着弯儿,带着勾儿,侯六咬着舌尖,便是强忍住回应的冲动,那声音也就渐渐的止住了。
他脑后呼呼的吹冷着风,仍旧闭着眼睛,却感觉周围的浓黑逐渐散去了,白日闭眼的那种橘红色又漫将上来,渐渐地,周围有了人声市声,由远及近,侯六憋着的那口气慢慢的呼了出来,那马也走得慢了,似乎进了闹市里,他仍然不睁眼,心中却暗自思忖道,也有一支香的功夫了。
这时,前边却传来一阵喘息声,接着有人尖声高叫道:“新郎官,新郎官,你怎么才来?你闭着眼睛做什么?停下来呀!”
接着他的左右便是扑扑腾腾两下,像是有人下了马,接着便有人上来扯住了他手中的缰绳来推他,道:“哥,醒醒,莫不是睡过去了?”
那马便停了脚步,侯六闭着眼一探,握住着了一只手,那手上长满了老茧,大拇指还缺了一节,正是那何不良的手。
侯六松了口气,缓缓的睁开眼,只见眼前正是他岳丈周典簿宅门前的小街,何不良果真扯着他的缰绳,见他睁眼,便道:“哥,刚才是喜娘叫你。”
侯六抬眼看时,那何不良和张大兔却指着他的身后,侯六只得下马转身,只见那马屁股后面站着一个妇人,约莫三十岁的样子,顶着一张虚白的银盆大脸,打扮得花团锦簇,扎着抹额,正笑嘻嘻的看着他。再往后看,居然看到了花轿和周典簿的家人,正疑惑间,那何不良道:“依哥的法子,我们都挤着眼,任着马走,等听见人声,再睁眼时,我们已经出了林子,走不多时,便到了周大人宅外的街口,那花轿正往街外抬着走。”
那喜娘抽出掖在襟上的帕子,沾沾脸,埋怨道:“我说新郎官,你怎么这般磨蹭,原说巳时来接人,现在早过了,我们等不及,便早走了几步,幸好撞上了你们,要是走岔了就决撒了!”
侯六偷眼看着花轿,不禁满脸通红,结结巴巴的对喜娘赔不是,那妇人嘻嘻哈哈的笑了一回,众人便折回头去,又上了路,这回没了鼓乐队那班吹吹打打的,快了不少,侯六不停地转眼去看花轿,心里揣了兔子一般的百爪挠心,经由那片林子时,他不禁有些后怕,便绕远路,擦着林边而行,却在林子尽头的看见那些乐手,都歪歪的蹲在地上休息,分明是跑累了,他们看见了侯六一行,也便站起来跟上去,只不过不再吹打。
好容易走到了猫儿胡同边上,侯六心中着实松了一口气,便整了整衣冠,下了马,昂首挺胸的带着迎亲队伍进了宅子。
穿堂入室,才见里面摆着的大圆桌前早就坐满了人,皆是王典仪的同僚与他火器营中的军官,他们见他进来,纷纷立身应和,把侯六挤在中间,人声嗡嗡,七嘴八舌,侯六什么也没听清楚,只顾转圈儿拱手作揖,像一只陀螺一般,没鞭子抽他也团团转。
好不容易应付了众人,侯六挤到了王典仪边上,王典仪给他递茶扇风,道:“你怎么才来,我们等得都要急死。你岳丈周大人呢?”
“啊?”侯六一下子出了一身冷汗?
王典仪怪道:“啊什么,你迎亲时周大人如何说?”
侯六刚要张嘴解释,那边先生却高叫道:“跨火!——”
他调转头看时,只见那喜娘和跟着的两个丫头,颤颤巍巍的扶着新娘出了轿,燎了火,从那堂屋的正中,款款的过来了。他吞了吞口水,上前接应了,王典仪已经笑吟吟的正襟危坐在桌边了,接着便是他和新娘拜堂。他脑子里全烧了起来,连新娘什么时候扶进洞房都不晓得,只是被王典仪牵着,一个挨一个的敬酒与那半熟不熟的来客,一直闹腾到天黑还不算完,比行军打仗还要消磨人的精力,直到客人都散去,王典仪和老仆,还有张大兔,何不良两人出来收拾东西,关上大门,他脑子里才慢慢的从混沌归于清醒。此时已经是一更天了。
他正坐在高凳上休息,那喜娘和王典仪笑嘻嘻的走来,将他扯起,道:“新郎官,快去瞧新娘子,都准备好啦!”
侯六抬头,脸一下子又烧起来,他咽了咽口水,道:“大姐请先回,我马上便去。”
那妇人闻言,打了个哈欠,只得撇嘴走开。
王典仪道:“你今天怎么回事,都过了午时才回来。”
侯六哪里顾得上回他,扯住他便往后边走,一直走到查理王和李道士住的房前,推门进了,只闻得一屋子的酒气,趁着李二猧的如雷鼾声,原来里面的三人早就睡了,再借着灯笼的光一看,地下还有一地的瓜子花生皮,桌上倒着个空酒坛,侯六心里有点酸,他愣了愣,便就轻轻退出来掩好门,王典仪立在檐下,疲惫的瞧着他,直叹气道:“你呀,还是先去看新媳妇为好。我原以为你这些年能老成些个,没想到办起事来还是一塌糊涂,快去吧。”
侯六连声唉唉答应,便扭头往前跑了。
王典仪看他走远,摇摇头,却推门进了查理王等人的屋子,对着一屋黑暗道:“醒醒,别装睡了,我晓得你等睡不着。”
那李二猧鼾声依旧,查理王却叹着气坐起来,推推旁边的李道士:“老李,醒醒,我们不如去听个墙角,——你马上就要抱徒孙了。”
王典仪走过来,点了灯,坐在他旁边道:“你小子什么时候娶妻,让我抱回孙子。”
查理王嬉笑道:“先把这狐狸耳朵治下去,我马上给你老娶个回来。”
此时夜深人静,两人正说话间,约莫过了一个更次,突然听见老远的宅门处被人砸的砰砰响,王典仪不禁皱眉,连李二猧的鼾声都止住了。不一会儿,那老仆推门进来道:“老爷啊,有人找,你说怪不怪,他们说是亲家的人,说今日从一大早等到晚间,都不见有人来接,周老爷派出去催的人,一个都没回来。他气的病晕了,合家手忙脚乱叫郎中,折腾到此时才醒,这时候才想起来打发人过来询问。真是奇也怪哉!”
王典仪惊得无语,忙道:“周家来人在哪?带我去看看。”便急急的走了出去。
这时,查理王屋内的三人都起身来,狐疑不定的跟了出去。
=================================================
今日共更新2366字。明日见。
我已经几年没在鬼话上沉下心来看帖了,原因有三:
1.宣扬怪力乱神(注意是宣扬,不是像西游记,聊斋那样作为载体,其实说的是惩恶扬善,自由平等等积极向上的思想),与健康的价值观不符合。还有一堆拿马航事件说事的,算命的神棍贴,要只是算着玩玩,本身倒也没什么,但是会导致极为荒谬的个人崇拜,甚至还有人深信不疑,被骗钱的。这点在无神论者看来非常奇怪。宗教玄学这玩意儿,从根本精神上来说,便与科学相悖,——一个是把东西搞复杂,使人敬畏,一个是把东西搞简单,谁都能用,显然是后者更能促进人类社会的发展。
2.跟风贴,盗墓的,修仙的,升级打boss的,千篇一律,不是写的不好,是审美疲劳,这把年纪实在是看不动了。
3.意淫帖,不举例。
我粗粗估计了一下,看我贴的人大约有三百人,这个比例应该是对了。
晚安。
谢谢诸位朋友连续85天来的支持和鼓励.又到周末,又是春光大好,所以我想出去走一走,更新就不定了,提前说一声,祝诸位周末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