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命】说一段中原古镇的阴森传说。

  15天倒计时,8。。。
  周一遇到突发事件,
  离京回家,又到另外一地,守灵+送灵,
  现在才回来,总觉得浑身一股死人味儿。
  第九章 入彀

  我们在这里一连等待了两天,直到第三天,道路才清理干净,军区里来了两辆军用卡车,一共一个排的人,全都留下来待命。我们也不再顾忌,从行李里面把病恹恹的女人和那条狼青抬出来拷上,一时间,村民都出来围观,村长跑前跑后的动员大家回去干活,人才渐渐散了。

  遗憾的是,经过搜查,我们没有在女人的房间里发现能够传播寄生虫的可疑物品,以及能够证明她身份的证件,据女人的跟班,那个干瘦老头交代,女人每月都要进山,谁也不带,只有那条狼青随身跟着。

  女人的精神早已恢复,我们审了她两天,问她自身的情况,她只推说自己可能受过脑部创伤,不记得了,至于怎么会在此处培养纹蛭寄生者,女人则无端的表现出极度惊恐的神色,支支吾吾的求我们以后再说。

  问到最后,双方达成了一项协议,我们承诺对她恶意传播疾病的犯罪行为提供可以宽大处理的证词,并负责给予医治。她则答应带我们去那个培养纹蛭的地方,那地方位于山里。明朝洪武初年,有一支土家族农民起义军领袖,名曰向大坤者,揭竿称王,在张家界深山里建了很多的隐秘据点,当然这位草头天子后来被汤和等人率军剿灭,然而深山老林,人迹罕至,这个据点七百年来几乎没人察觉。
  在这几天中,女人被一个排的人轮番看守,相当不好过。而那只大狼青却几乎赢得了所有人的喜爱。战士中有养过军犬的,知道这是条难得的好狗,就对它爱不释手,没多久就教会了它站坐起卧。有天我正好出门,发现佟军官和大小张他们都在逗狗,那狗随着口令翻转腾挪,扔个东西会知道立马寻回,机灵无比。

  等到我们整顿装备,准备出发入山,那狼青驯顺的卧于十几只双肩背包和一堆装备跟前,俨然是一位尽职尽责的看守者,佟军官的战友往包里装东西,它居然还会把头探进去闻一闻,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样子憨态可掬,逗得大家哈哈大笑,我在旁边看一会儿,居然一点也看不出那天晚上阴险狡诈的恶犬形象。我虽然知道动物就是动物,可仍然觉得有点怪异。
  这天是个艳阳天,我们一早就进了山,女人由佟军官和三个战士紧紧跟着,走在前面,我们背着各自的装备,走在后面。大小张则和一个排的战士留在村子里。
  随着逐渐深入大山深处,毒辣的日头居然被那些生长了不知多少年的数目的枝叶所遮蔽,只在叶子风里透出一丝丝的金色光线,洒在地面上,山里的土地潮湿柔软,覆盖着一层落叶和草本植物。我们踩在这样的土地上,就好像踩在了地毯上一样,居然无端的生出惬意来,好像不是在探险而是在郊游一般。
  队伍前方的女人歪歪斜斜地走着,穿着我们给她找的迷彩裤子和T恤衫,那条狼青却擦着她的腿边儿走,一会儿在左,一会儿在右,有好几次险些把她绊个踉跄,佟军官他们倒不以为怪,并不加斥责,倒是把注意力全放在女人身上,紧紧跟着她,生怕她跑了。

  队伍里还有个我们从村里找来的当地向导,是个四十来岁的土家族男人,名叫向前进,不紧不慢的跟在队伍最后。就这样走到中午,只见密林向西,被一条细细的溪流冲开了豁口,我们顺着溪流前进,来到一座山前,这山应当是武陵山脉的一处小分支,溪流从一处低矮的天然山洞流出,一直流向东边。张家界的山,大多如同被利刃削过一般,直上直下的耸立着,这山却不同,坡度相当和缓,绵绵延延,一直延伸至西边的樟树林里。

  女人在洞口停下来,指着里面。我们放下装备,打开行李,穿戴起来,这当口,佟军官的两个战友走进山洞里探了一下路,一刻钟后回来说,溪水从岩洞里穿过,但是岩洞的尽头却并不是敞开的。尽头也没有光亮透出来,不知道通向何处。

  王华教授听了,转头看向女人,意思是让她解释,那女人似乎有点神思恍惚,愣了半天,才慢慢悠悠开口道:“尽头便是培植那东西的地方,以前用来当粮仓和兵器库。”

  佟军官盯着她,冷声道:“里面还藏着其他人吗?你最好老实交待。”

  女人看了一眼狼青,低声道:“应该只有我一个人,我模模糊糊的记得,那个出钱让我做这件事的人已经走了。”

  虽然她这样说,但是面对可能藏有未知危险的洞穴,我们还是做了尽可能周全的准备,每人一顶特制的嵌有探照灯的安全帽;一把8英寸长的美制军用匕首,两面都开刃,插在裤带上;以及袖珍军用对讲机一个,别在领口处,还有20米登山绳索。我想,佟军官他们应该还配了手枪,只不过从来没见他拿出来过。

  准备停当之后,大家朝着洞穴进发。我们找来的当地向导,向前进,却说什么也不肯进去,理由是这块地方已经是深山里面,他也不熟悉,不如在外边替我们看着多余装备,我们没有时间和他理论,把他一个人留在了外边。

  九月的深山里,气温并不是特别高,然而刚一进洞,一股潮湿的水腥气便扑面而来,夹杂着终年不见日光的腐败气味,一时间令人难以忍受,却往里面,这股气味越大。我们的右手边,是那条从洞中穿过的溪流,借着头顶安全帽的灯光,可以看见溪底的卵石和暗绿色的水生植物,一些小小的黑影摇头摆尾的穿梭在其中,不知是不是鱼类。

  女人和佟军官走在最前,那条狗仍旧紧贴着她的腿。后边跟着的是王华教授,我,李端白,段青方和黑毛猴,刘学习和两个战士走在最后。我们走的很快,大约半个钟头后,地面出现了明显的向上的坡度,然而溪流却仍然在离岸半米处奔流着。爬坡比在平地上走要费力一些,然而,前方仍然是一片黑暗,根本看不见女人口中的目的地。
  第十章 歧路

  我看了一眼表,发现已经是十二点四十,距离我们出发已经过了大约六个钟头,便叫住了王华教授,低声道:“王老师,那天我们审那个老头子时,他不是说这女人一般都是当天去当天回吗?我们走了一半不到,却过了大半天,是不是不太对劲儿?”

  王华想了想,让我们都停下来,便问那女人:“还有多久?”

  女人看了看周围的石壁,道:“还有个三五分钟的路程。”

  果然不一会儿,溪流变得相当细,水流也更加湍急,同时,我们的对岸,却逐渐宽起来,等到走到了尽头,那溪流只有半米宽,溪水流速很快,水声哗哗,水汽扑了我们一脸,对岸却和我们所在的地方一样宽度可达五六米。而尽头,除了溪流流出的天然岩洞之外,还有两个洞口,分列在溪流的两侧,几乎一半大小,被人为造成了拱形。

  我们停下喘了口气,王教授问那女人,该进哪边的洞口,女人指指我们对岸的洞口道:“这边。”说着,她跨过了溪流,佟军官也跨了过去,打着手势要我们跟上来。

  正在这时,那条狼青却狂吠起来,声响巨大而有节奏,我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都警戒的望着黑暗的洞口。这时,周围都震颤了几下,出口方向传来一声轰然巨响,整个洞穴都被震得往下直掉碎石,几乎与此同时,女人居然一脚踹向了佟军官的裆部,然后像一只从陷阱里逃脱的狐狸一般,纵身飞进了对岸的洞穴中。
  我的两只耳朵都轰然作响,一阵眩晕。只看见佟军官的两个战友跳过去,扶起了脸色惨白,几乎晕厥的佟军官,把他从对岸架了过来。

  大家都好一阵子才缓过来。黑毛猴给佟军官检查了一下,拍了拍他示意他放松一点,道是那女人下手不重,没什么大问题。佟军官站起来,脸色很难看,估计多半是出于那女人居然在眼皮底下跑掉的心理。

  女人跑了,没人带路,没有人知道前方的洞穴里会有什么样的东西等待着我们。我们不禁都有些沮丧。王华教授心里惦记着那一声巨响,便让佟军官的两个战友退回去看一下。

  我们来时的路并没有绕多少弯,多跑几步便可以看见来时的洞口。那两个士兵去不多时便回来,脸色都不太好看,说进来时的出口被一道大石头压住了。这一下最方便的退路被截断了,大家都不免有些不安,连日来的暴雨导致山体滑坡时有发生,佟军官这时候反倒镇定下来,道,怪不得那狗叫起来,原来果然有情况发生。

  大家将注意力放在狗身上,佟军官的战友建议道,女人每次进山都要带着这条狗,那么这条狗很可能认路,其实我们当时带上这条狗,也有这个意思。与其信任一个心怀鬼胎的女人,倒不如信任一条心思简单的狗。

  这狼青连日来已经与众人混熟,佟军官的战友拍了拍它的头,做了个特别的手势,那狗僵硬着摇了摇尾巴,轻吠了两声,走进了我们所在的岸边的洞口,然后停下来,转头看着我们,似乎在等我们跟上来。

  这是一个与女人刚才截然不同的选择,我有一点怀疑,但是看见他们都跟上去,便也随大流的打算跟过去。

  然而,李端白和段青方却立在原地没动,佟军官往后瞅了一眼,看见了他俩,有些诧异道:“怎么了?”
  大家闻言,纷纷停下来。

  李端白指了指女人逃跑的洞口,道:“我觉得这边可以走。”
  佟军官皱了皱眉,没有说话,王华教授两边都看了看,对李端白这边问道:“为什么?”

  李端白说:“这是她一开始的选择,况且她逃跑时没有任何犹豫,跑得很快,说明这条路上很安全。既然她可以进,我们也可以进。”

  佟军官哼了一声道:“那女人现在说不定在暗处躲着暗算我们。说不定,出口被石头挡住也是她捣得的鬼。”

  李端白笑了一下,说:“那不可能,明明是那条狗先叫起来,然后才有巨震,导致石头挡住了入口,然后那女人才趁乱偷袭了你跑掉的。”

  我听见这话,很是佩服李端白的头脑,事发突然,倘若不是他说的如此明白,我这样一个普通人,会把这几件事在脑海里混成一片,分不清先后,我甚至会以为,是女人做了什么手脚使得出口被石头挡住。

  听了这话,佟军官脸上稍有挂不住,但仍然道:“我觉得这条狼狗不会骗我们,它应该是认识路的,我们还是应该跟着它走。”
  李端白把笑挂在脸上,却抬脚跨过了那条小溪,来到了对面,对着我们道:“谁跟我过来?”

  我心里明知道他更有理,但也只是相对而言,究竟那条路更安全,其实还得靠运气。此时此刻,我无论如何也跨不出那一步来,黑毛猴本以为我会跟着李端白走,就迈出右脚准备跨过去,突然瞥见我没有动,于是他也生生收回去了。

  我原以为段青方会跟李端白,谁知她也站在那里,没有要跟上来的意思。
  这个时候,王华教授发话了:“端白,要走那条路也由你,随时保持通话联络,我们这边也一样。”
  他话音刚落,李端白就窜进了洞穴里,轻的没有任何声响,身影就完全沉进了黑暗中。
  我心里七上八下,非常不安,但也只能跟上大部队开拨。
  佟军官和一个石姓战友打前锋,率先进入了石室搜查一遍,接着打了个手势让我们进来,王华教授想了想,让段青方和另外一个战士,小刘,在石室外等着以备不测,他自己和我,黑毛猴还有刘学习进去。这是一间大约八十多平米的石室,内壁被打磨的很平整,因为潮气重,墙壁上结满了一丛一簇的不知名绿苔,佟军官和几个人把矿灯放在石室的地板上,里面立马就亮堂了起来。
  第十一章 浮尸

  那条狼青在前引路,走不多时,眼前现出了一级一级向下的石阶,我们顿住脚,往下看去。头顶的灯光全汇在了下方大约五十米远处,只见,又是一个洞口,灯光所能照到洞壁都光滑齐整,洞壁里面隐隐约约有些摆设,是个石室的样子,再往里就看不清了。
  我们屏住了呼吸,一个一个的往下仔细摸索着阶梯走下去。

  我们接着矿灯的白光,打量着四周,只见石室的西北角上,有一个窄窄的洞,靠西边墙的一侧,有一个巨大的石槽,我们围了过来,那石槽里不过半米深,里面注满了水,清澈的可以看见石槽的底部和四壁浮动的水草,水草间似乎藏着一些鱼虾类的东西,随着我们头顶的灯光移动而四处乱窜。

  我抬起头,往远处看,却发现石槽里贴近墙的方向,浮动着一具不知什么东西的尸体,白花花的泡涨了。灯光打在那浮尸的皮肤上,那皮肤浮肿而且鼓胀,皮肤褶皱都绷得看不见了。佟军官和我齐力用探杆把它勾了过来。

  果然,这是一个男人,看不出年龄,也看不出死了多久,石槽里的液体挂在他身上,却并不往下流淌,似乎带有一定的粘性,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腥气,佟军官的两个站友站上石槽,用绳索套住那尸体的头脚,把他抬了出来,黑毛猴带上手套,上来检查了一下,发现尸体并没有明显的外伤,正迟疑间,他突然叫起来:“他还活着!”
  我们围了上来。黑毛猴趴在那人的心脏部位听了一下,又翻过来去背部拍了几下,听了听回音,道了声奇怪。当然奇怪,这人浑身肿胀,一丝不挂的在水里浸着,浮肿到这地步,居然还活着。

  我站起来,看见刘学习利落的套上手套,掏出了个标本瓶,往石槽里一浸,过了一会才猛然提上来,果然,那瓶里捞到了几只鱼虾一样的小动物,正擦着瓶壁游得正欢。

  我凑过去,要了一盏矿灯替他照着,仔细一看,惊得差点叫出来,什么鱼虾!分明是几只小小的纹蛭,只有小指肚大,头尖尖的,四肢都很短,靠着腹下的肉鳍游动,除此之外,我隐隐约约的看见那水里似乎还有更小的东西慢慢在水中滑动着。刘学习也看清楚了,一个哆嗦,差点没把标本瓶扔到我脸上,我连忙一躲,往后错了一步,正好才在那滩捞出男尸时带出的水上,那水非常滑腻,我一个踉跄,一脚踩在男尸的膀子上,没想到他的皮肤十分脆薄,竟然被我踩开了一个口子,鲜血和粘液都慢慢的洇出来了。
  黑毛猴埋怨了一下,让佟军官和小石找了些东西把尸体膀子垫高些,准备处理一下,这时,王教授却大声说了一句:“什么都先别碰,先站远一些。让刘学习先把他看到的和大伙讲一下。”

  我们心知有异,都站起来退的远远的,刘学习把拿标本瓶封好之后,咽了口唾沫,说:“那石槽子里有纹蛭,全都是很小的,这是我们第一次看见离开人体还能生存的纹蛭。我觉得那石槽子里的水有问题,大家赶快清理一下,把护目镜和口罩都带起来,不要溅到眼睛里和皮肤破损处。”

  我检查了一下,并没有什么污染,然而黑毛猴和佟军官他们几个最惨,刚才搬动那人身上不免蹭了些脏水,黑毛猴掏出一罐来苏水,倒了些浸在纱布上,分给几个人,清理干净之后,又把外衣脱了扔在地上。

  王华教授自己又去石室边壁上采了样,吩咐我们收拾停当之后马上离开,黑毛猴背上装备,指着那男尸说:“他怎么办?我们要不要…”他还没讲完,那条狼青却又开始叫了起来。

  刚才那阵忙活,我们都忽略了它,它自己在墙洞处蹲着。鉴于这狼青一叫起来就没有好事情,佟军官大声呵斥,然而那条狼青就是叫的不依不饶。那叫声与刚才高亢的声音不同,粗哑短促,声声类似,倒像是复读机里播出来的一样。

  也许是李端白那番话的作用,佟军官已经对这条狼青起了疑心,居然骂了句“这嚎丧的狗娘养的”就要上来踢它,那狗却一矮身,从墙洞里钻了进去,垂着的尾巴和一节后爪在洞口晃了一下,就不见了。

  与此同时,类似于第一次狗叫之后的震颤又开始了,我们又开始向石室外边跑去,只听见豁朗一声,进来的石阶上方就砸下来一道石门,把出口堵死了。

  石室里那些附在室顶和四壁的湿土和碎石都霹雳啪啦的往下掉,砸的石槽里液体飞溅,好一阵才平静下来。

  我们都非常愤怒和懊丧,心知被那条狼青耍了,果然之前的温顺乖巧都是装出来的,我们知道那狼青聪明,可是就没想到它竟然聪明到这种地步,智商高是一回事,但是它的这种行为,已经完全不像是一只动物,而更像是人类。
  至于为什么它的叫声可以使得石门掉下来,我当时稳稳了心神,跟大家伙解释了一下我的猜测。这处石洞本来就是农民起义军的据点之一,有机关很正常,更可怕的是,这种机关很可能是由声音控制的。

  倒也不是真正的声控。那狼青叫过两次,每次的叫声都非常的有节奏,并不是日常生活中那种三声长两声短,末了再加一声低吠的杂乱无章的狗叫。这种频率单一的声音,很可能会触发某个本征频率相同的物体的巨大震动,这叫共振。倘若这个物体控制着石门,那么结果不言而喻。

  我们清点了一下人数,发现少了两个人,段青方和战士小刘,便用对讲机联络了一下,果然他们因为刚才在石室外待命,现在已经窜到石门外边去了。王华教授想了想,让我们进到石室里面,然后他跟段青方说了一句话:“做好准备,对石阶上的石门进行一个小型爆破。”
  第十二章 食人

  这时我第一次身临专业的爆破作业。石门上响起了打钻的声音,震得周围直掉渣。小刘和段青方一共在石门上打了七个孔,我们在这边完全看不见,等到段青方说了一声结束填充,我才知道连炸药都已经填好了。爆破这件事以前靠经验,现在除经验之外,还有精确的测量和计算,波及范围既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填药的计量,位置都得拿捏的特别适当才行。

  等到一切停当,我们全部躲在石室的背侧墙角处,对讲机里传来倒计时的声音,话音刚落,只听见外边石门处震了一下,闷雷一样,接着才是几声巨响,我这才知道这种爆破不是一次完成的。等几次震动全过去了,空气中弥散着一股呛人的味道,段青方和小刘的声音也清楚地传了过来,爆破成功了,正对着石门的地面上全是大大小小的碎石块,我们都着急着出去,谁知刚站起来,却发现地动山摇,路都走不稳,石室的地板都开始活动了!

  我矮下身子向门口冲去,却发现晃动之间完全掌握不了平衡,直接朝满是土块和碎石的地面趴了下去。接着我所在的那块地面完全立了起来,强烈的失重感和悬空感在下一秒袭来。接下来,我的眼前就只剩下黑暗,和耳中的轰鸣了。

  过了不知多久,我才咳嗽着清醒过来,目之所及是一片黑暗,安全帽仍然扣在头上,灯却不亮了。我呆了一阵,确定自己是仰卧而非俯趴,便吸了口气,用手撑地,坐了起来。

  没成想还没坐直,脑袋就磕到了一块东西上,幸好动作不疾,否则非眼冒金星不可。我晃了晃后背,确定装备还在肩上,便记起来包里还有一个手电筒,连忙掏出来打开,观察起我所处的环境来。

  这是一个相当狭窄逼仄的空间,我所在的地方是一条隧道,宽度大约为两三米,我的上方便是石壁,样子有点眼熟。如果没猜错的话,是石室的一块地面翻转过来了,此处应该是石室的下方。其他人是不是也给翻下来了呢,我摸索对讲机,胡乱开了个频道,叫了几声,没有人答应,只有无线电的背景噪声咯咯的响着,我望四周看了一下,周围静寂无声,我爬起来,由于空间低矮,只能弯着腰,四肢着低的向前走着。走不多时,转了个弯,眼前隐隐约约有了一点光,我心中一喜,以为是找到了同伴,刚要大叫,却觉得应该弄清楚再说,便屏住气息,一点点的往光源的地方挪动。

  那光源是从不远处的地下射出来,我干脆趴下身子,慢慢的凑过去,只见石质隧道的地面上,居然开着一顶圆形的小窗户,直径大约半米,类似于气窗的模样,气窗底下,才是有光源的地方。这光不同于矿灯和手电,居然十分强烈,像是一般居室里的那种灯光。我慢慢的伸过头去,发现下面居然是一个房间。
  那房间居然粉刷的四白落地,里面一桌一床一柜,铺陈的很简单,但绝对是现代的式样。桌边蹲着个人,居然是跑掉的那个女人。只见她仍然穿着那身迷彩装,正弯身整理着一个小皮箱,那皮箱里除了一些瓶瓶罐罐,还有一些书本之类的东西,眼见得她收拾好了,合上皮箱,扭上绊锁,提起来就走,这时候,好像什么东西进来了,动静很小,不太像人,我这个角度看去,只能看见那女人把提箱放下,直起身子,像是被什么吓住了一样,慢慢地后缩,一只手向后抬起,摸到背后的桌子边上,似乎想要拉开抽屉。

  只听一声野兽的嚎叫,那女人就被一条黑影咬住了。

  我定睛一看,咬住她的正是那条大狼青!须臾间,女人就被仰面扑倒,那条狼青死死的咬在她咽喉处,死命撕扯,女人惨叫声声,手脚乱抓乱踢,狠命的揪着狼青的毛,想要把狼青甩下身来,那狼青却如一条蚂蝗一般,紧紧钉在她的咽喉处,没几分钟,女人没了声息,血便向四周流淌开来。

  我在上方早已看呆。我原以为,这女人是狼青的主人,再不济,他们是同伙,没想到,这女人反而转眼间被狼青所害。

  我眼前闪过之前发生的事情,觉得之前的事情似乎应该重新看待。之前我们猜测女人拿自己做饵引开李端白,让狼青来害我,现在看来说不定并非这女人的意思,上山和进洞的时候,那狼青紧贴着女人的腿脚走路,想来也颇有些类似于牧羊犬赶羊群的做法,很有可能,那条狗在脚下驱使这女人走路,引着我们走到一个要命的地方,那女人总是表现出无端的恐惧,说不定也是来自于这条狗。这狼青把我们引到另一侧,摆明了就是要害死我们,之后它轻松地钻入了地洞,却来到了这里,证明它对这里的环境特别熟悉,计划也很周密,这等心机,早已超出了动物的范围。

  眼下狼青杀死了女人,却不急着离去,只见它低着头嗅了嗅女人,然后用嘴巴撕开了女人的衣服,张开大口,几口便将女人的开腔破肚,接着把那长嘴探进去,扯出内脏便大嚼起来。
  我在上边,嗅着那股升腾起来的强烈血腥气和内脏体液,还有半消化的食物的味道,胃里都翻腾起来,根本不忍细看,只等那狼青吃完了离开,我好撬开这气窗,钻到下边去。

  我的想法很简单,这个房间和女人来时的山洞相通,我沿着这条路,可以走到最开始的山洞口去,我安慰自己,这里的路也许并不复杂,复杂的是洞口和石室里藏着的机关。沿着这条路,说不定还能遇见李端白。

  想到李端白,我突然一个机灵,李端白也走这条路,以他的速度,即使在女人之后进洞,假如道路不复杂,现在早该追上这女人了。可是他现在在哪里?

  第十三章 恶战

  我担心起来,等了一会儿,那狗吃饱了,抬起头往上一看,我在黑暗中和它对上了眼睛,那条食人的魔犬,用暗红色的烂布片一样的长舌翻卷起来舔着自己的嘴巴,脸上和耳朵上还有女人的鲜血。它盯着气窗看了一会儿,慢慢地皱起鼻子,做了一个狰狞的类似于笑容的表情。

  我心中一沉,我早该想到,犬科动物的嗅觉十分灵敏,即使看不见,也可以闻出味道来。我心里腾起一股原始的恐惧,但恐惧过后却是兴奋,看来恶战避免不了了。

  我环视了一下周围,此处太过低矮,我根本无法站起身,假如那狼青摸到这里来,我根本施展不起来,十有八九要吃亏,我往下看了看,果然看不到那条狼青了,估计这狡猾的畜生和我想的一样,要摸进这里解决我。依它的对此处环境的熟悉程度,从下边找路上来估计是分分钟的事情,我不能坐以待毙。

  我一个机灵,拔出军用匕首来,去撬那气窗的铁网,几下撬的松动了,死命一踹,就把窗子踹开了,这时身后十几米远处已经响起犬科动物那种呼哧呼哧的喘息声,我心一横,先把背包丢下去,扒住气窗边缘就往下一跳,就跳进了女人的那滩血泊里。

  我滑了一下,刚站稳,就听见头顶呼哧呼哧的响,那恶犬已经探出头来,冲我嗷嗷了一嗓子,就跳下来,正好落在我对面,见我手里还捏着把匕首,一时有些犹豫,不敢扑过来,我们就这样对峙着。



  这时候,房间外似乎嘈杂有些声响,我心中一喜,道是救兵来了,那恶犬脑子灵醒着哪,他心知不妙,如果不把我解决它也跑不了,便俯低身子,扑了过来,我知道犬科动物就喜欢攻击人的脖子,干脆抖起肩膀,缩着脖子,待那恶犬扑来,抬起便是狠狠一脚,谁知位置太过向后,正中其狗鞭。

  那恶狗低呜一声,明明吃痛,却毫不退缩,两只爪子搭到我的胸前,张嘴便向上咬,这一来冲力巨大,一下子就把我扑到了,幸好我缩着脖子,抬起左手一格,那狗便一口咬上我的手臂,那咬合力不是盖的,几乎把我的手臂生生咬断,我一疼就红了眼,右手拿着匕首就在那狗身上乱戳乱扎,那狗松了嘴惨叫着要逃,我用左手扣进了它的眼睛,翻身压住它,右手几乎像停不下来似的一刀一刀的扎,直到那狗再也一动不动。

  好像过去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我才挣扎着爬起来,把死狗推到一旁,左手臂上几个触目惊心的黑色血洞,深的可怕,汩汩的往外淌着血,手指也被狗牙划破了,我扔了匕首,摇摇晃晃的扯过装备,拿出没动过的饮用水,还有一瓶来苏,浇到伤口上洗了洗,那狗也不知有没有狂犬病,况且刚撕吃了那个纹蛭感染了的女人,嘴里的血都没舔干净,又来咬我,不知我会不会感染。

  我晓得被狗咬过的伤口不能包扎,只能任他裸露着流血,刚才听见房间外有零零碎碎的声响,我昏昏沉沉的想,现在怎么不见人来呢。况且要是有人,早该听见这屋子里的动静了。

  我靠在墙边休息,眼睛看着门口,现在已经是下午四点,我不知道其他人都到哪里去了,正这么想着,门口却鬼鬼祟祟的闪过来一个黑影,我顿时警觉起来,觉得那架势必然不是李端白或者队里其他人,正欲低头找匕首,那个人已经窜了进来,冷冷的看着我。
  这房间的灯光不暗,可以看出那人通身赤裸而惨白,形如僵尸,他嗅了嗅空气,又盯住了我,下一秒,一双手带着怪力就掐了过来,我已经失血,眼下被掐的眼冒金星,左右手又使不上力,此时情形,简直就是年夜浮云观那场搏斗的翻版,眼见得下一秒就要晕厥,李端白终于在那人身后出现,我心下一安,就睡了过去。

  等到醒过来,不过是三五分钟的事,李端白正抬着我的左手不知在摆弄什么,我推开他,自己去包里刨出来东西吃了几口,才有力气把这前后的事情讲了一下。

  我见李端白一身衣服几乎被扯得稀烂,料想他也遇到了危险。李端白道,当时追着女人,进了条路,没想到中间出来了三五个寄生者,好不容易解决掉之后却跟丢了女人,之后费了些时间,才摸索到这里来,他当时说得轻描淡写,非常笼统,我听得心不在焉,就道:“怎么与大队人马联系?”李端白道,他已经联系过了,他们随后就过来。

  我摸着对讲机拿在手里开开,却发现仍然只是背景噪声,摁了几个频道,什么都没有,便道:“我这个怎么好像是坏的?”

  李端白拿过来看了看,脸上勃然变色,刚要说话,佟军官他们却全来了,黑毛猴见我浑身是血,马上扑过来检查,几个人半扶半架,把我抬了出去。最外边洞口被炸的稀巴烂,很可能也是段青方的杰作。

  等到回到村子里。已经是晚七点,我本想在村子里歇一夜再走,黑毛猴却跟王华教授说不能耽搁,被疯狗咬的这样厉害,最好马上打针。于是我们连夜坐车,在车上,黑毛猴把我的伤口全部豁开,又拿肥皂水和硼酸水冲洗了好几遍,我疼的差点晕过去。等折腾到张家界市里防疫站,已经是大半夜,黑毛猴亲自操针,沿着我的伤口打了足量的血清。后来我睡死过去,随他折腾。

  之后的事情就简单了,因为黑毛猴那一路人的经历我并不知道,我被人架出去之后的事情也不晓得,只知道两天之后全队人马才在张家界市区会合。然后乘坐军用运输机直接飞回北京,本以为回了北京就能回家,没想到一下飞机,直接被人客客气气的从飞机场请到一辆军用吉普的后拖箱里。

  这后拖箱里被军绿色帆布盖得严严实实,已经有四个兵等着,俱是荷枪实弹,全副武装。

  这种架势,说不恐慌是假的。我们几个人面面相觑,谁也不肯上去,倒也没人强制,就是架势吓人。王教授叹了口气,对我们解释道:“我们从疫区回来,至少隔离一个月。”

  没奈何,只得上车。由于车里遮的严实,看不见外边,只能感觉到发动机的运转和轰鸣,开始路面比较平稳,后来就稍有起伏,应该是上了山路。

  黑毛猴这人心大,一上车就靠在我肩膀上酣睡。没有人说话,瞌睡这东西会传染,慢慢的所有人都安静下来,闭上了眼睛。

  正当我也快要睡着时,对面轻轻叫了句:“阳明。”
  我睁眼看着对面坐着的王教授,道:“王老师?”

  “那天我和开阳还有小张他们挨门挨户给村民检查身体,调查纹蛭的感染情况,”王教授悄声道,“一共发现了三例。都是在巫医那里看过病的,巫医会给他们喝一种汤药,我想虫卵应该就是那时进入人体的,纹蛭的代谢产物里有一种酮类化学物质,体液里很容易就能检测到。但是虫卵的来源并不清楚,如果审问那个巫医,也许会得到答案。不过,有件事我想问你,你以后打算干什么,我指…假如你不打算再进行科考。你是今年的毕业生,有没有开始找工作,收没收到过offer?”

  我犹豫了一下,道:“暂时还没有,我昨天刚查了邮件,我寄出的简历和申请,有国内的也有国外的,暂时还没有回音。我想再等等看。”

  王教授笑了一下,道:“你家里的意思是希望你出国还是留京,还是回家?”

  我一想起来这个就头痛,便道:“我家里当然希望我留京,可是我没几篇文章,留本所已经不可能。现在就业形势并不乐观,就是留下来,找个IT行业的工作,一个月拿个万八千,在北京仍然是过不好的,别的不说,房子都买不起。我自己其实并不喜欢出国,所以也没下功夫找导师写推荐信。”

  王教授舒了口气,又问道:“想回家乡?”

  我摇了摇头,道:“不想。家里找不到对口的工作,学位算是白念了。”

  王教授沉吟了一下道:“我知道兰州近代物理研究所加速器有个部门正在招人,去了就能正式上岗。你愿不愿意?就是地方偏些。”
  我没想到他居然会这样说,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王教授笑道:“不急,那个岗位符合条件的不多,你慢慢想也不碍事。”
  等到了地方,已经是深夜了。

  隔离的地方是一个军区招待所,全是两人一间的标准间。我和黑毛猴一屋,夜来睡不着,便问他自从石门爆破之后他们的经历。
  黑毛猴当时刚洗完澡,正在擦干头发,便含含糊糊道:“当时吧,地动山摇,天地为之变色…”
  我哼笑了一声:“你丫简短点儿,你以为你是说书的呢?”

  黑毛猴一下子正经起来,道:“我们都往外跑,跑到外边才发现少了你,然后又回去看,这时候地上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只有靠着左边那一大排石板变了颜色,我们当时就奇了怪了,根本没想到会把你漏到下边去。当时我们用对讲机呼你,但是根本没有回应。说老实话,你小子是不是根本就不会用?”

  我一下子想起这茬事,便一下子坐起来,道:“我的对讲机好像是坏了,很可能一开始就是坏的,无论我呼叫你们哪一个,都只有一片噪声。”我还想起了李端白拿起我的对讲机检查之后的反应,便向黑毛猴说了李端白的异状。

  黑毛猴本来打算笑我笨,听了这话,也皱起眉头来,这家伙毛发重,眉毛都连在了一起,皱起来像一个黑毛团长在印堂处,我正想发笑,却听黑毛猴说:“老王,听你这么说,我觉得你的对讲机很可能是被人故意损坏了,你信不信,连李道长也这么怀疑。”

  自从我自己受伤,被单独送往市区就医,就和李端白没再讲过话了,这些事情我无法向他证实。

  黑毛猴接着说:“正在这时,李端白却跟我们联络上了,他说他就在另一个山洞里面,正在追击一个寄生者,我们一听这里面藏着寄生者,就担心他的安危,你知道吗,我们这几个人里面,只有姓佟的有把枪,他一直没露。

  “我们留下段青方和刘学习,剩下的人都往李端白得那个山洞冲,里面一开始直来直去,后来转了几个弯,才有了岔路,李端白在对讲机里指着我们该怎么走。你猜怎么着,进了岔路,才发现这地方原来通电,估计是有人整修过,安了小型的发电机,你以为纹蛭这东西是天灾,我看像是人祸!

  “这岔路里面,横七竖八的倒了一地的尸首,那股霉味儿特别冲人。那些尸首大多是男人,脖子都被割开了,我后来听段青方说,总共三十六具,全是发了病的纹蛭寄生者。

  “我当时就叹道,这李道长真是做杀手的材料。知道了里面,才发现一个小房间,里面一地的血,惨极了,还有那个被狗祸害的女人。连我做医生的都看不下去。
  “当时把你架出去以后,姓佟的看见最后那个寄生者,居然只是被李道长打晕绑起来了,二话不说,就要掏枪击毙,你说奇怪不奇怪,如果是正当防卫,杀人还正常,可人都已经绑起来了,这么做还有必要吗?


  “更奇怪的是,李道长把他拦住了,说,你杀了他,更多的人就要遭殃,姓佟的冷笑一声,居然把枪指着李道长,道:‘你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

  “他那枪从一开始就没用过,现在居然用来指着自己人,真是荒唐!连他的战友都看不下去了,上去半拦半劝的把枪下了。果然,回来之后他就被隔离审查了,现在也不知道在哪里,真是活该。”

  我闭上眼睛,觉得脑子里乱极了,似乎有一个更可怕的危险的势力浮动在寄生者后面,那女人的皮箱,最后一个寄生者,李端白,佟军官,似乎所有人都隐藏着秘密,李端白倒不会藏着不说,如果我想知道,我大可以问他。不过,这样恐怖的经历,我不想再经历第二次,还是绕远些为好。

  我们被观察隔离了两个月,出来时已经是九月,北京已经有了些秋天的凉意。

  这次,我领到了大约十五万元薪酬,五万元伤残补助费和一些材料,据说在某些特殊行业就业会有便利,算是这次危险的先遣任务的特殊回馈,我没有多看一眼,就和学位证之类的放在一起。因为那天下午,我们就被告知这个项目已经解散了。而我也打算动身去兰州,那边已经说妥,简历也投出去了,只等我去报到入职。

  科考队的十一个人,直到解散关系都很淡,但是毕竟共过事,经历过生死,互相留了联系方式就分别了。

  我一路上在想怎么跟李端白说我需要离开。告别时听人说他已经提前几天走了,没准回家一推门就能看见他。自从那天晚上,那个女巫医打算要告诉我点什么,被李端白打断之后,我们便生了点隔膜,更何况本来就不亲近。我几乎敢肯定,李端白肯定听全了巫医的话,而巫医想说的,相当不利于他,但是究竟是怎么个不利于法,我就不敢多想了。

  然而,等我回到家之后,发现他的东西被收拾得一干二净,还给我留了张条,草草的拿吸铁石钉在冰箱门上,大意是他出门云游,叨扰多日,感谢我的照顾(?)之类,文绉绉的像个老学究,还留了个手机号。

  我松了口气,整理了几天之后,跟黑毛猴到了个别,踏上了去兰州的高铁。
  第十四章 鬼车

  我几乎已到兰州就喜欢上了兰州城。我经常站在高处,看黄河在兰州城里由西向东的奔腾而过,说不出的雄浑壮阔,每次闲逛时见了都要在滨河路上看半天。

  我新到单位上,专业说对口也不对口,对硬件编程的部分很多,我大学时学过一些,此时又重新捡起来,其他一些电子学的知识,靠着大学时学过的数电模电和研究生时的核电,勉强啃得动基本材料,这么着挣扎了一个月,基本上就上手了。

  工作上一旦顺溜了起来,生活就开始松闲了。一连几个月,我四处的找吃找喝找玩乐处。我租住小区南边街上,恰有一家回回开的羊肉馆,以前据说用的是肃州那边的羊,那些羊一路上被挡养娃赶着,只吃碱性强的蓬草和苜蓿,肉质干散,无一丝腥膻气味,嘴里就像雪一样化了,肉香全闷在喉咙里,实在是美得很。现在不知道用的是不是肃州羊,我每天早晨都去喝羊肉汤,要一角锅盔泡着吃下去当早餐。

  到了年根,不仅兰州城都转遍了,甘南藏区也去了,国庆时在敦煌玩了一段时间,几乎不想走。

  对于我来说,搭车一个大问题,坐上长途客车,路上遇见合适的地方,是不能下车的。我动起了买辆车的念头,荒野的地方路面状况不好,一般的车不抗造,只能买越野车。但全新越野车动辄几十上百万,卖了我也买不起。到了十二月,才得了路子,一个专做二手车生意的周师傅约了我。

  他的场子在西固区的一个闹市里,地上开汽修店,地下就是二手车库了。我跟他打了照面,就跟着他的伙计下去了,连相了七八辆,都不中意,那些车连我都看得出门道来——他们把这些车上最好的部件都拆下来卖了,换上不好的。这样的车,别说比不上一般的越野车,连一般的运输车都比不上。

  这伙计见我连连摇头,就去喊了周师傅下来。那是一个秃了顶的中年男人,头顶和眼睛都闪烁着精明的贼光,打量了一下我道:“还有一辆,你要不要相一下。”

  我跟着他走到里头,发现停着一辆黑色的车,定睛一瞧,原来是辆北京吉普,什么型号就不说了,居然还新得很。周师傅让我上去开上溜一圈,我早已蠢蠢欲动,哪里还用得着说,掀开车门就坐上了驾驶位。

  坐上的那一瞬间,感觉特别熟悉,好像以前常做这件事情一样。但事实是,我确实是第一次开这种类型的车。发动起来沿着斜坡上到地面,在汽修厂的空场地上转了一圈,发现性能好的出奇,特别是该车的声响,从路面上年过去,只有干净的排气声和一点声调均匀的运转的声音,轻巧无比,我转了两圈才停下来。老周在地下入口站着,看我下来便递给我一张记录,上边是这车自出厂以来易主和零件更换情况。
  我看了看,居然是三年前出的厂,却换过十多个主人,中间经手人都是这家二手车场,没有任何零件损毁和更换的记录,十分诡异。

  老周笑了笑,道:“你是个精明人,看出来什么没有?”

  我道:“这么好的车,怎么会换主换得这么勤?”

  老周抽了口烟,古辣的笑笑:“说句迷信的话,这车不干净,现在算是砸我手里了,不瞒你说,我靠着这车赚的钱,早就能买好几辆这样的车了。每次卖出去,车主还要卖回来给我,价格上都压了不少,我赚了十多次差价了。今天,我也不做个亏心人,我瞧出你喜欢这车,干脆把这些事情全抖搂给你,你自己定夺。”

  我听的云里雾里,疑惑道:“周师傅,到底怎么回事。”

  老周收了笑,道:“这车以前的车主告诉我,要是夜里开,总会开着开着就不知开到哪里去了,下车看看地方根本不认识,十分邪乎。还有几个几乎丢了命。”

  我道:“装个卫星定位导航仪不就行了?”

  老周瞅了一眼我,露出点不屑来:“后生子别老抖机灵。比你聪明的人我见得多了。要是那么好解决早就没事了。那几个车主说,只要是装上那东西,不出三天准坏。开始车主还以为导航仪坏了,后来发现一测试都是好的,起码在别的车上就是好的,一到这辆车上就不能用了。”

  “就这点古怪?”

  “这叫一点古怪?后生子,十多个人都是这样啊。开不到俩仨月,自愿开半价甚至更低的价求我收回来,难道不古怪?”

  “还有,这车闲置了半年。人家来买的人,都是一开就喜欢上,一听我讲就不干了。我寻思着钱也挣够了,这车浑身上下的零件好得很,不如拆开了零卖,看它还能不能做妖。那时候就有个相同型号的吉普车在汽修厂维修,我给换了个这车上的部件。你猜怎么着,一开出去就出事了,那车浑身上下没个好的地方,就只有换上的这车的零件没坏,因为跟修理没关系,那车主也没往这方面想,只是认了倒霉。我当时就瞧出了邪门,又给换回来了。不瞒你说,这车我找先生相看过,都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一般人压不住它,得找个见了血(杀过人)的人来开。”

  我一听哭笑不得,觉得他就是在撒谎,这车的来路很可能并不太干净,或者有其他的毛病,他这是避重就轻,转移我的注意力。便道:“您打算出个什么价?”

  老周一笑,比了几个指头,倒是实在价,我也就没有狠压,几番商讨下来,达成了一致。当天过户更名,接下来的手续用了大约两天,我人生的第一部车就到手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来,我白天开着这车上班,把它停在所里。有时候加夜班到深夜,也照常开着它回家,居然一点事情都没有,不由觉得自己捡了个大便宜。

  我工作任务繁重,到了年根才处理完,没来得及订票。本来家里人就不支持我到兰州去,这中间我和父亲生了闷气。我今年也就不打算回家过年,二十七这天就请了假,一早就出发,开着那辆黑色吉普车,沿着高速途经定西,平凉,庆阳,到了陕西西安。这时候已经是下午,开着车在西安城里转了一圈,又出城奔了郊区去。
  第十六章 白狼(上一章为第十五章 鬼车)

  事先我联系了一家农家乐,地点在长安区的一个村子里,非常偏僻,但是因为服务周到物美价廉而颇受好评。我在村子外沿着山路转了很久,看八百里秦川,路边又有人唱秦腔,我停下来又听了一阵,直到天色渐晚,才找到了那家农家乐开了进去。

  放好车便去登记入住,农家乐是个小庄子,共有五六排精致的平房和院子,房前都挂着大红灯笼。我安顿下来,转眼已经到饭点,饭厅在后边的枣园里。有各种小炒炖菜凉拌的自助,七八种面点,也有即下立等的面食,热气腾腾的一碗一碗的摆着。

  我看了四周的人,靠近西北角有一桌,清一色的男人,有老有少,都文质彬彬的样子,气氛相当之热烈。其中一个大爷看见我,竟然冲我举了举碗,叫道:“后生子,这边来听故事,有趣的很!”剩下几个也冲我打招呼,扯凳子腾空位置。

  我托了餐盘赶紧坐了过去。说故事的是个四十来岁的男人,戴一副眼镜,看见我坐下倒不说了,道:“我喝口水,从头讲一个好听的。”他掰了颗煮花生,旁边有个卷发的年轻人赶紧给他续上春尖茶。

  只听他说道:“二十多年前,话说通渭县有一户人家生孩子,那女人是个横生倒养,早晨就开始叫唤,叫到半夜才把娃娃生出来,接生的婆子剪了脐带,大略一看,带着个茶壶把,就擦干净了,喜滋滋的抱给做大(爸)的看,谁知这做大的抱到煤油灯下,拆开包裹一看,吓了一跳,你猜怎么着,这娃娃不光长了男人的物件,也长了女人的物件,这是一个二胰子(双性人)!

  “这是个妖怪呀。不光是个二胰子,这小妖怪一双手脚都长了六指!那时候农民迷信的很,全家人都吓坏了,不知道往医院去,也不敢叫人知道,就合计着把这娃娃抛在山坡后边的林子里,死活都由他去。

  这时正是半夜,男人抱了孩子往林子里走,到了地方就搁下了,看都没看一眼,扭头往回走。谁知道他回到家里,媳妇大出血已经快不行了,临死就想再看娃娃一面,哪怕是个妖怪也要看,男人又着急的出了门,打算把娃娃再抱回去。

  到了林子里,却发现不寻常来。月光之下,有一个小牛犊般大小的白色畜生在哪里,喘着气儿,伸着舌头,在嗅他的娃娃。男人不敢过去,在一棵树后面躲着,死死地看着。

  那白色的畜生是一条白狼。一身冰雪也似的白色皮毛,在毛月亮下闪着银光。那年头通渭附近的山林子里也有狼,但谁也没见过这样妖异的白狼,可见这物是个妖孽。
  只见那妖孽闻了一会,便张开了嘴,男人以为它要吃人,心一下子揪了起来。谁知那白狼只是伸出了舌头,舔了舔娃娃的脸,娃娃止住了哭,居然笑起来。那白狼衔起襁褓,一眨眼就不见了。男人只能回家去,后来把这故事告诉了人,你问我如何知道的这么详细?我的奶奶,和那收生婆子是亲姐妹,听他亲口说的。这就是通渭县白狼的传说。”

  众人听了,不以为然道:“我还以为是啥惊奇故事,原来也就这样。”其中一个年少的说:“我猜那个男人是骗人的,听老人们说,那年头通渭县那达拐子多得很,这男人难保不是把孩子藏起来卖了,老婆问时编了个谎。”

  戴眼镜的中年男人笑道:“我就知道你娃不信,其实我也不信,见白狼的只有男人一个,就算收生婆子不说谎,那人自己说的也不可靠。但是你想想,他为什么不说娃娃被人捡去了,被狗吃掉了,为什么不说白猪,白虎,单单说这白狼?

  “后生子,我听过另外一种传言,说是白狼不是狼,而是一个人,白狼的传说,自从明朝中期,一直传到民国初年陕甘回乱的时候。当年明末,李闯王在米脂县揭竿而起,后兵败吴三桂,没于乱军之中,你想想看,他堂堂一个皇帝,怎么会失踪了呢?”

  中年人吸了口茶,一双眼睛从每个人脸上扫过去,一个汉子说:“我听说李闯王在江西做了和尚,一直活到雍正年间哩。”

  中年人面带深意的摇摇头:“当时多少人认得李闯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怎能逃得脱。据说那天月下,李闯王带着剩下的十几个人上了湖北通城县九宫山,正要歇息。突然来了个人,横刀立马挡在哪里。众人心知来者不善,便一拥而上围着那人厮杀,谁知都敌不过,被那人一刀一个斩于马下。只剩十四五岁一个少年兵士,还有李闯王自己。

  “那李闯王何等英雄人物,知道大限到了,处之泰然。他见那人,一身白衣,好像在戴孝,估计是自己杀人如麻,如今仇家来寻仇了。便要死个明白,问那人你是何人,为谁报仇而来?

  “那人道,在下白狼,戴的是国孝。说罢便上去割了李闯王的首级,用黑布包了,骑上马自去了。那幸存下来的少年是商州人,闯王死了之后便回了家乡。后来米脂县修县志,他把这段跟人讲了,但是没人肯信,只有一代代地在家里传下去。”

  “你说这段就更假了,”还是刚才那个汉子,不屑道,“李闯王是被九宫山的村民所困而死,那么多人看着,哪里来的白狼。”
  中年人被他噎了两次,只好无奈笑笑:“本来就是旁门左道的野史,听听就好,哪里需要当真。”

  大家都哄笑起来。刚才抢白他的汉子也笑道:“你刚才说了这么多,我也贡献一个。我说的这个可是真事儿。不然大家伙儿就到江南那边自己看看,那边有个镇叫淞阳,淞阳镇上有一大家,是瑯岈王氏的后代,唐末迁到那里。到了明朝,家里出了个做京官的,告老还乡之后,在镇上盖了宗祠,还修了座道观,道观里有一栋藏书阁。这藏书阁可不简单,这里边既有泼天的富贵,又有涂炭生灵的瘟神妖孽。”

  我在旁边,听得句句心惊,原来只是以为这帮人胡诌八扯一些稀奇古怪的关中地方的民间传说,这回居然编排到我家头上,更可怕的是他句句是实,这人何许人也?便仔细打量了说话的汉子一下,见他紫棠色的面皮,四方脸,浓重的关中口音,并不认识,不可能是我家的人。
  争取这几天搬完,好继续写更新。
  15天倒计时,7。。。
  死人味儿终于闻不见了。
  我终于有几天可以休息。
  昨天发了一贴,说支持厚养薄葬,反对大操大办。
  我应该自己表个态:

  我死之后,火化烧成灰,也不用买墓地,随便撒了就行。
  贴张图片,有一点李端白的感觉,可列为第二梯队:


  

  其实是穿着僧衣背着剑的白玉堂,演员戴着斗笠,掩盖了大白馒头脸和老态,五官又显得大了一号,神态也很好。
  这个电视剧有点97版水浒的感觉,充斥着悲凉和宿命。但有些片段又特别活泼精致。可惜仅存四集,还不连续。
  那汉子继续讲:“明朝末年,天下大乱时,瘟疫在中国北方肆虐。那时候是公元一六四几年,那几年的冬天特别的长,特别的冷,你们知道这叫个什么?”
  “冰川时期?”我脱口而出,说完就后悔了。

  那汉子把我一瞧,道:“居然还有个说着了的。其实你这后生说得不完全对,应该是小冰河时期,那是一千年来最冷的时期,那江河源头,高山上的冰雪化不了,河流都干涸了,造成了大旱,粮食都减了产。全国上下闹饥荒,所以才起来了高迎祥张献忠李自成。等李自成打到北京城下,北京城已经是一座死城了,李自成才能不攻而克。然而瘟疫也感染了李自成的农民军,一个多月后李自成便离开了。你们可不知道,这瘟疫跟王家藏书阁里的东西,可有天大的关系。”

  这人其貌不扬,出语却不凡,但说得究竟还是些荒诞不经的话,我自己看过一点东西,知道明末那场瘟疫是鼠疫,鼠疫是从北方草原来的,跟我家浮云观里的藏书阁有什么关系,真是胡扯。

  于是我道:“你说的瘟疫是鼠疫,是从北方草原上来的。跟南方的藏书阁有什么关系?”
  那汉子阴沉的笑了笑:“我也是道听途说而已。信不信在你。”

  我刚想反驳,却见有人道:“你大过年的别老说瘟疫行不,你刚才说有什么富贵,说说这个才是正经。”

  那汉子一笑,慢条斯理道:“那也离不了说瘟疫。刚才那后生子也说鼠疫是从北方草原过来的,那我问问你,早不过来晚不过来为什么这个时候过来?因为那几年是一千年里最冷的时候,引发了旱灾,旱灾导致了鼠疫,可你有没有想过,鼠疫的传播者不是老鼠,毕竟老鼠和人接触的时候并不多,而是老鼠身上的吸血寄生虫跳蚤,跳蚤咬人传染病菌。可是这种急速的传播和爆发,难道只是因为跳蚤?”

  那汉子卖关子,剩下的人都没耐心听了。汉子见没人听,就讪讪的闭了口,我留了个心眼先走一步,等他吃完了在走廊里截住他,自我介绍了一番,并邀请他小酌。

  汉子倒不意外,爽朗的自我介绍姓修,是个中医,来农家乐是跟几个外地同僚聚会的。我去前台买了两瓶白水产的杜康,叫了几个小菜送到他房间里对饮。
  碰了个杯之后,我道:“刚才修先生说那些事根江南淞阳镇王家藏书阁有关系,实不相瞒,我是王家第四十八代孙,您刚才说的那个明朝的京官,是我的第三十代老祖宗,算是我家里的事。您能不能跟我详细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次修先生有点吃惊,眼睛里透出怀疑的神色,便道:“这。。。你说你是,可有证明?”
  我一想这可怎么证明啊,况且这厮在大庭广众之下神秘兮兮的说我家私事,要不是大家都不稀罕听,不知要被他抖搂出去多少,我这个王家人反倒没机会听了。便道:“先生可曾去过浮云观?”
  修先生道:“去过,观主和家父是至交。我年轻时去江南求学,在观中小住过一段时间。”
  我一听有门,便道:“观主是我叔爷爷王敬宣,我小时候常去观里玩,就是不让靠近藏书阁,我因为这个还挨过打呢。”
  修先生闻言,放下筷子,细细把我打量,道:“我记得我那时二十多岁,有天下午看书,听见观主教训几个孙子辈的五六岁的娃娃,其中一个尤其白胖,别个娃娃都被打的哇哇直哭,就他不哭,立着一双小眼睛瞪人,所以被打得最狠,我看不过去,还劝了几句。”
  我一拍大腿说:“你是修二叔!你还记得那小胖子的小名儿不记得?叫小桃。”
  修先生喜得眉开眼笑,道:“记得记得!小胖子是叫小桃,是老三家的儿子,看着特别蠢,其实倔的像驴。你是那里面哪一个?莫不是长房长孙?”
  我顿时哭笑不得:“修二叔,我就是那个胖子。”
  我们笑了一阵,修先生道:“真是想不到,在这里能遇见故交的后人,咱爷儿俩有缘嘛,喝酒!”
  我见他顾左右而言其他,并不想谈王家藏书阁的事,便不再强求,装作不在意,你一杯我一杯一连把一瓶都喝干。
  修先生已经有几份微醺,道:“幸好你小子不是长房长孙,也是个实诚人,王家的长房长孙,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这修先生人不可貌相,我早就看出来了。为何?我家其实根本没有长房长孙。我爸是老三,我大伯是文革结束恢复高考后的第一批大学生,专业是地质勘探,却在二十四岁那年失踪于戈壁滩上,他那时还未成家,自然也就没有子女。刚才我如果冒失一点,修先生估计会认为我是个骗子,请我走人。
  我道:“您知道,我大伯去的早,没留下后代。您刚才说长房长孙不好当时怎么回事?”
  修先生含糊的说:“我知道的其实也不多,我只知道,你家藏书阁里那个东西动不得,一动就要出灾祸。这里的弯弯绕绕我跟你也解释不清楚,全是我自己的猜测,你听听就过了,在家里不要乱提。你不是长孙就没事。不该问的别问。你不是个学医的,我问你,你知道医学史上有个很著名的人物,叫“伤寒玛丽”吗?”




  我回忆着这个名词,记忆非常模糊,大约来自于我那在镇医院里当护士的母亲,便道:“不太知道。”
  修先生抿了口酒,神色有点诡秘:“这个女人生活在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的美国,是个爱尔兰移民。以替人家帮佣做厨师维持生计。她七年里换了七个工作地点,在每个她工作过的地点,都无一例外的爆发过伤寒病,然而,她自己非常健康,没有任何患病的迹象。后来,这件事情终于被一位伤寒疫情专家注意到,将其隔离在一个小岛上,中间玛丽被释放出来过,条件是不再做厨师和帮佣,但是她改了名字,在一家医院重操旧业,导致这家医院爆发了伤寒。
  “后来她死于中风,验尸官在她的胆囊里发现了许多活体伤寒菌,但她至死也没有任何感染过伤寒病的记录。后来,我们把这种从不犯病的带菌者叫做伤寒玛丽。你想想看,假如多一些这样的人,而这些人身上的病毒又有一个开关,这个世界会怎么样?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人,传播疾病最快的也是人。你王家藏书阁里有个东西,碰不得,灭不了,谁也不敢动,就是个开关,明末那场瘟疫,跟你王家藏书阁也脱不了关系。”
  我听着他说,不禁寒毛直竖,也愈加疑惑起来,只能默默低头不语,装作喝醉的样子。
  修先生看了一眼我,笑道:“桃侄儿,你这是什么酒量啊,才喝了一点,耳朵根儿都红了,我说,既然你不回家,明儿就跟叔回家过年好不好?”
  我当然巴不得,连忙答应下来,谁知修先生自己一头趴在小炕桌上睡了过去。
  第二天,修先生的同僚才陆陆续续到齐,玩了一整天,傍晚才收拾行装准备回城。
  我把修先生请上车,正要发动,修先生却说,这车他来开,路他最熟悉,我一想也好,就换了座位。

  第十七章 盗尸贼
  这时候已经是入夜,寒风阵阵,我抹了把车窗,见远处有几点灯火,山路上十分空寂。便问道:“修二叔,还有多远?”
  修先生有点疑惑,道:“桃侄儿,你看看表,过去多久了?”
  我道:“一个小时了。”
  修先生啧了一声,疑道:“不对啊,这时候早该上大路了,怎么周围还这么黑?”
  我看着远处,发现那黑色真是愈发浓重起来,天上没有一点星光,连远处的的一点灯光都不见了,不禁想起关于这车的传言来,但是我之前深夜开了那么多回,一点状况也没有,难道修先生一个半百的医生,还不如我一个毛头小伙子能压得住阵?
  我不敢跟修先生说实话,便道:“修二叔,您玩了一天,兴许是累了,让我开吧。”
  修先生虽然疑惑,但也答应了。停了车,我俩换了座位,正要挂档,却听车窗被人噼里啪啦的使劲儿拍打。
  我和修先生俱是一惊,因为外边太黑,根本看不见有人凑过来,突然听见这急促的拍打声,真是如平地上一声惊雷,我本能的觉得,这破车现在正在做妖法,弄不好正行驶在黄泉路上,这敲门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人,但同着修先生的面,也不能这么说,便把车窗摇下来一条缝,喊道:“干什么?”
  只听到一个关中口音,压着嗓子求道:“天黑,我有急事要进城,能不能叫我搭个车?”
  我和修先生对视了一眼,修先生便道:“你打哪来?住哪儿?进城做什么?”
  那人居然一点没打磕绊,就全解释通了,修先生让我开了车门,就上来一个头发蓬乱的小个子青年,穿着非常褴褛。他自己进来还不算,扛着一人高的一个大麻袋,吭吭吃吃的放好,才做进来关上车门,对我们憨笑了一下。
  他进来时裹着一股寒风,我打了个寒噤,发动了车子,还是不识路,打算开一阵试试,没过多长时间,眼前就明朗起来,路也认得出来了,四周也有了人声车声。
  修先生问那青年:“后生子,你麻袋里装了个甚?”
  青年道:“洋芋!这是人家订的,要是不按时送过去就日他(陕西方言:糟糕)咧。”
  我心情大好,正开着车,却闻见一股隐隐约约的让人躁动的霉味,在温暖的车内弥散开来。
  是纹蛭的寄生者!
  我顿时惊惧的握不住方向盘,心里发起抖来。好在这时,已经进城,青年道了谢,开门下车走了,那股味道慢慢淡了。修先生准备换过来往他家开,叫了我几遍,我都没听见,便奇道:“桃侄儿,你魔怔了?”
  我这时已经出了一身虚汗,把座位换给他,道:“修二叔,你知道那小伙子麻袋里装了什么吗?”
  修先生开着车,嘴里哼笑了一下,道:“桃侄儿,我那时说出来怕吓着你,好在那后生子也机灵,没露马脚。我当了半辈子医生,见过的死人没有上千也有几百,我一早闻出来,他那麻袋里是个死人。人刚死那味儿跟活人就不一样了,他麻袋里那个,死了有几天了。”
  我道:“那您怎么还让他上车?”
  修先生叹口气道:“桃侄儿,你别怪我。那小后生是个盗尸贼。拿尸首是要去配冥婚的,不是走投无路谁会做这个,他也要过年关。行个方便吧。”
  我点点头,说:“那您有没有闻着什么发霉的气味儿?”
  修先生摇摇头,道没有。





  修先生家在灞桥区中医院的一处老家属院里,环境倒还齐整。须臾到了家,家里却黑着灯。修先生叫我随便坐,自己去厨房烧水一边道:“你婶和你妹都在你婶她娘家陪老人,明天就能见着。”
  我心思却不在他话里,道:“修二叔,你家能上网不?”
  修先生从厨房探出头来,往阳台那边一指,道:“书房里有电脑,你妹经常玩。开机密码:141411494”
  我道声谢,一溜烟钻进去开了机,登上我原先研究所的邮箱,这邮箱我毕业还能用一年才会被注销,所以现在还能用。
  我搜索到了一个科考期间的群发邮件,复制了所有地址,写了封邮件,告诉了我刚才的经历和时间地点联系方式,一气儿发了出去,才喘了口气。
  我仍然觉得心乱如麻,一回头发现修先生端着杯茶站在我身后,笑道:“桃侄儿用功得很嘛。放假了还忙工作。”
  他笑眯眯的把茶杯放在我手边上,神神秘秘的问道:“成家了没有,有没有对象?”
  我摇摇头。
  修先生笑得更热切,伸手拍了拍我就出去了。
  我坐在椅子上发着愣,一会儿才想到去刷新,刚刷了一遍,就发现有一个回信,是个研究生院的邮件地址,点开一看:明日就飞到西安,保持手机正常通讯,不要着急。落款居然是王华。
  我心里一热,心中顿时舒畅了。遂和修先生吃了点夜宵,就睡下了。
  夜里,风吹着鹅毛大雪拍打着窗户,发出噗噗嗒嗒的声响,我翻来覆去睡不着,走到窗前,却发现窗外边扒着一个人影,顿时一阵惊恐,大叫一声,却发现只是撒然一梦。
  看了窗外,雪依旧下的很大,只不过风已经停了,雪落无声,堆满了窗棂。窗帘是印花棉布,底边毛茸茸的透着家里特有的温馨。我看了看表,已经是凌晨三点,不知那封邮件他们都看见没有。
  有王教授的回复足矣,我懒得去查,躺在床上,回味着这几天发生的事,修先生说他并未闻见那种纹蛭寄生者身上特有的霉味,应该是真话。看来这种味道并非人人都敏感。还有我家藏书阁,居然不明不白的和瘟疫扯上了关系,虽说全是修先生的猜测,但没准真有那么回事。
  这修先生是我家世交,看来也不简单。
  还有个李端白,如果我没猜错,他应该在藏书阁里呆过很久。虽然这人古怪,但我对他始终很有好感,虽然他从来不说自己的情况,但种种迹象表明,他不像是有家有口的人。这样寒冷的冬夜,也不知道他在哪里漂泊,还是又回到了藏书阁?我以前就听叔爷爷讲,观里好几个青年道士,都是孤儿,从小就被人舍在观里,不知是否包括李端白。
  我脑子里几团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在绕着圈子,突然就想到了修先生打听我有无对象,这分明是要给我介绍女朋友的前奏。该不会就是他女儿吧?我听说女儿长相都随父亲,难不成修姑娘就是一个女版的青年修先生?我眼前浮现起修先生那紫棠色的四方脸来,顿觉那可不太妙。不禁困上心头,又打起了瞌睡。
  到了第二天,打开电脑,才发现收件箱里塞了八九封邮件,王华教授告知了我他的航班到达时间和落地后的联系方式,并嘱咐我注意安全。
  黑毛猴则连发四封,一封是让我不要乱跑,不要去人少的地方。一封是告诉我他已经订了机票,但是很郁闷,今天的没有订到,只有明天的,顺便告知了航班号。一封是问我这小半年都在干什么,剩下一封居然是告诉我,托我的福,他的新年要在这里过,让我开车载着他逛遍全城,吃遍西部美食,并在末尾加了个丧心病狂的猴头笑脸。
  还有一封是佟军官,说是会和几个人一起来,但是具体时间尚未确定。
  剩下的是大小张,刘学习三个人的,无非是让我小心点,注意安全云云,毕竟不是打前锋的,平常也不熟。
  但是没有李端白,估计是云游起来手机上网不方便,当然也没有段青方。

  第十八章 李端白

  我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就听见客厅那边门开了,轻轻款款的传来女人的说话声,放东西声,和修先生的招呼我出来的声音。
  我心道原来是修二婶和修姑娘回家了,便连声答应着,整整衣装,从书房里出来。
  修先生见我出来,便介绍说,这是王家的世侄,如今在哪里哪里工作,昨天就是搭了他的车回来,云云。


  我有点呆楞的站在那里,嘴里嗯嗯啊啊的答应着,不太能接的上修先生的话。面前是两个女人,面容慈祥的阿姨是修二婶,满脸笑容,不住的打量着我。旁边站的年轻女孩是修家姑娘,此时抬着眼睛看着我。
  话说我十月间去过一趟敦煌,被敦煌莫高窟里的飞天壁画和胁侍菩萨塑像迷得不想回去,现而今这飞天却从壁画里飞了出来,正落在我面前。眼前的女孩大大方方的看着我,我想不能失礼,赶紧回了个友善的微笑,并向修二婶和修姑娘问了声好。


  这姑娘饱满的鹅子脸,一双眼睛细长妩媚,细高的鼻梁,顾盼之间特别像一个人,我暂时想不起来像谁,又觉得盯着人看太猥琐,只好陪着修二婶说了好一会儿话,就借口走开,到卫生间里去。不成想对着镜子一下子就看到我自己这副尊容,差点吓一跳。

  老实说,自从我来了兰州,就再也不打理自己,眼下已经有半个月没刮脸,一脸络腮胡子大有黑毛猴第二的趋势。我尝试着调整五官,对着镜子重复了一个刚才对修家母女做出的微笑,发现非常瘆人,简直就是活土匪。




  正哭笑不得间,手机却响了,我看了一下,是个不认识的号码,拿起来接听,只听见那边说了句:“王家小子,是我。”
  是李端白。
  我顿时局促起来,连声音都透出底气不足:“李道长,昨天那封邮件你看见了没有?”

  那边短促的嗤笑了一声:“我就在你说的小区门口。”
  我请他稍等,便冲出卫生间,修先生一家人正谈笑风生,我对着他们说了声抱歉,说我的一位研究生时期的同学也到了西安,今天约了我见面,我得出去会他。
  修先生诧异道:“桃侄儿(在姑娘面前,这外号令我十分窘迫),昨天咋没见你知会一声哩?这大冷天的,赶快去吧,别让人等急了。”

  修二婶嗑着瓜子儿道:“阳明,如果方便的话就把人叫过来,在我们家吃顿午饭也好,我家就俩老人一个女子,饭菜经常做多。”
  我连声唉唉,抓了车钥匙钱包就往下跑,外边雪又开始下了,小区里有清洁工铲雪便撒盐粒子,一个不留神溅了我一鞋,我顾不上跺脚,一气儿跑到小区门口。
  老远就见一个人影站在那里,凡俗人等的打扮,背着个双肩包,果然是李端白。我上去打了招呼,问他怎么来的这样快,连封邮件都不回,李端白摇头道,前几天恰好在甘肃天水县,觉着不太远就没回信。
  我盘算了一下,发现他这是坐了一上午汽车赶过来的,比王教授还快。不由心里一热,觉得八月间的隔阂一点都没有了。便打定主意先让他跟我上楼去。
  李端白犹疑了一下,同意了。






  上了楼,修先生一家都很诧异我怎么这么快就把同学接了过来,我连声道歉,把原委讲了一下,李端白比我还识礼数,说他也是来西安探亲,只是跟我见一面,待会儿就得回去。
  修二婶倒是很热情,道:“现在也十点钟了,小李你要是不急的话,就和我们一起吃饭,下午再回家好不好?”
  我们见不好推辞,就答应了。
  修二婶有着她那个年纪的阿姨的一切热情与好奇,聊了一会儿就问李端白为什么蓄那么长的头发,李端白说是为了给他的母亲还愿,这当然引发了修二婶接下来的无数问题,好在李端白善于应对,居然把谎圆了过去,着实令人叹服。
  我抬起头看了眼修姑娘,发现她居然不敢光明正大的看李端白,差点没笑出声来,这时却看见一旁剥花生的修先生神色奇怪,一脸怀疑的看着李端白,似乎不太友好。我估计,一是因为他是个老派男人,看不得男青年留长发,二是李端白成功的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基于第一条,他有点不太爽。
  吃了午饭,我把东西收拾了一下,俩人去咸阳国际机场接王华教授。
  我开着车,心里有无数个问题在翻腾,现在心里有一种悔意,本来遇见寄生者,看见也就看见了,他也没有碍着我的事,再说科考项目早已解散了,说老实话,我总感觉我们像是被人利用了,现在想来,那绝对是个极度危险的项目,上边的负责人未必不知道它的危险性,我们队里的几个人,除了佟军官和三位战士,还有李端白,剩下的可都是没经过大阵仗的人,这样要我们冒失进去,简直是送死。等线索找的差不多了,他们果然解散了科考队,虽然给了一笔遣散费,但是毕竟没让我们走到最后,对于我这个不太看重钱的人来说,真是不甘心。
  我在机场高速上开着车,旁边坐着的李端白突然问我,这小半年都怎么过的,我心里想着事情,心不在焉的把半年来的经历零零散散的讲给他听,工作上的事情我估摸着他听也听不懂,只给他说我如何去了甘南,游了敦煌,特别给他见了关于这辆车,连昨天晚上修先生开车迷路的事情也跟他说了,问他有何高见。
  我的叙述东一榔头西一棒槌,极为混乱,李端白却听得很认真,末了说:“下次夜里这车我来开,看它敢不敢使坏。”
  我觉得这个提议很好,便点头应允。
  李端白又道:“修家的那个姑娘,是你女朋友?”
  我一听,心说我的哥哥哟,八字还没有一撇哪,便嬉笑道:“李道长,我倒是想这么着,可人姑娘现在已经在北京工作,意思是以后要留北京的。在北京安家可不是说着玩的,兄弟我手头可没那么多钱。况且这么漂亮的女孩儿,追的人排成队估计能绕地球赤道三周半,你兄弟我估计排不上号。”
  谁知李端白不屑的笑了一下,说:“你要多少,我给你,算借的。”
  我一听,就听出这是句玩笑话,李端白虽然随和,可从来没开过玩笑,这估计是第一次,便道:“不多,给我五百万就好了。”
  李端白正色道:“你什么时候要,把你的银行卡号给我,我得空就打给你。”
  我一听这李端白真会打蛇上杆,我哪能真把银行卡号给他,然而嘴上却不服输,道:“李道长,这么些钱,利息也不是玩的,我这辈子也还不起。算了吧,我自己加把劲,争取三年之内当上个资产阶级,把修姑娘娶过来。”
  谁知李端白轻笑一声,道:“换了你家老祖宗,不要说三年,三个月都多了。”
  我心说这玩笑都开到我家祖宗头上来了,说的好像是他亲眼见过我家祖宗一样,便觉得无趣,干笑几声。
  第十九章

  等接到了王华教授,已经是下午四点,三人出来,我问他俩有何打算,王教授道:“我走之前上边帮忙联系了军区招待所,订了两个标准间,我们正好过去。”
  我一听那敢情好,就跟修先生打电话说我晚上不回去,修先生接了,含含糊糊的答应着,却突然低声说:“桃侄儿,周围有没有别人?”
  当时我正在洗手间里,便道:“没有。”
  修先生道:“你那个姓李的同学,你跟他熟悉到什么程度?”
  我干干的笑了一声:“也没有很熟,就是在一起合作过。”
  修先生道:“那就好。听叔一句话,别太跟他来往太多。这个中原委,我以后再和你说。”
  我觉得奇怪,就答应着,挂了电话。
  我们三个当晚入住了小寨西路上的招待所,第二天接了黑毛猴,第三天,这时候已经是大年初一了,三个人由王华教授带着,进了未央区一处机关大楼。
  这个写字楼应该是临时设的办事点,设施置办的都很仓促,我们在会客室里坐了一会儿,都没见人来,果然只要什么东西一旦跟行政沾上了边,就变得非常拖沓,这便是所谓的官僚主义。
  等到上午十点,才有人进来,是个和和气气的办事员,问我们:“请问哪个是王阳明先生?”
  办事员客客气气的请我跟他过去一趟,原来是早有人派了刑侦科的专业人员来做速写,让我描述腊月二十八那天夜里遇见的年轻人的身材相貌。我照实说了,那人画了一阵,便道,你过来看看,像不像?我看了一下,还真别说,有个七八分类似,旁边的办事员又问我,车上还有其他目击证人?我不想把修先生扯进来,便道,有,不过人家全程都在打瞌睡,没怎么注意,那人便没往下问。
  做完了速写,问了几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办事员便把我客客气气的送了出去,告知我们可以走了。
  就这就结束了,原来就是了解个情况而已,其实前后一个小时都用不到,却拖拖拉拉的耗费了近四五天时间,我不由有些气闷。然而想想也就只能这样了,因为这件事,王华教授,黑毛猴和李端白都赶来看我,真是患难见真情。我便打定主意,招待大家一起好好玩几天再说。不过王华教授说他还有些事情,叫我们先回去,有事再和他联系。
  眼见的事办完了,我也不多耽搁,拉着黑毛猴和李端白两个人找了个宾馆先住下,再商量去哪玩。
  黑毛猴道,西安的名胜古迹,什么兵马俑,华清池,乾陵,法门寺他大学时都去过,再说李道长这么阅历丰富的人,更是没有没去过的地方,所以也没什么好玩的。要说吃,也就是一天三顿,总不能从早吃到晚,吃并不是一个活动腿脚,打发时间的好方法。
  李端白见我们俩个都没主意,便道,他想起来一个去处,在西安附近的秦岭山区,可以打猎,据说还可以寻宝,山里面也有一些野店提供食宿。
  我俩一听大喜,当下就走,这天晚上就到了。途中我们三人轮换着开车,进了山区找到一家招待所已经是晚上七点。因为是年下,人并不多,我们得知,除我们这一伙外还有三个人,也在此歇宿,是两男一女,在饭厅吃饭时打了个照面。
  这招待所因为常年接待驴友,故而有一些路子,经人介绍,我们租了三把猎枪,我本以为是填铁砂子的那种老式鸟枪,谁知那介绍人说完枪支后,就问我们要不要子弹,是他们自制的。弹壳据说是军区靶场里收集来的,里面的填的药是从化肥里提取的,一百元十五颗,我们买了五百块的分了分。还找了个向导直接把我们带到大山深处,说中午饭在野外解决,具体吃什么要看我们的本事了。

  我们几个各自散开,黑毛猴向西,我向北,李端白像东走开,约定十一点钟回来。

  我翻过一道山梁,满目都是衰草和残雪,我故意在走路时趟出很大的声响,可是并没有见着惊得跑出来的动物,可见还是走的不够远,于是索性往深山里拽开了走,渐渐地觉得山野里似乎热闹了一点,早晨八点的日光还是那惨淡歪斜的照在林子里。可是各种鸟鸣却起来了,在冰冷的空气里,整个山林都活了过来。

  我捡起一块石头,用力抛得老远,那石头砸进了荒草窠里,果然窜出来一物,皮色灰黄,短小瘦削,原来是只野兔,落了地就猛跑。我哪里肯放过,拉开栓抬枪就射,当当两枪,后坐力撞得肩膀生疼,倒是打中了,我去捡时,发现兔子的后脑壳都崩碎了,两只大耳朵少了一只。我摸着这团温热的还在抽搐的小动物,突然觉得打猎其实并不太好,就拿荒草叶子擦了一把,把兔子装进网兜里,准备往回走。

  刚才那两枪,震得山林中簌簌的响,一些鸟雀飞起来了,还有从草窝里窜出来的山鸡野雉鸡,毛色非常鲜亮,我没有理会,开始往回走。

  正翻山梁,总觉得后边跟着什么,很小心的踩着落叶,我走它也走,我停它也停。我心下怀疑,猛地回头一看,之间残雪里站着一个青年人,小个子,蓬乱的头发,手里掂着一个网兜,兜里还在淋淋漓漓的滴水,觉得有些眼熟,再仔细想想,发现他就是那天晚上的搭车人,修先生口里的盗尸贼。

  我定了定神,问他有什么事,反正我有枪在手,先礼后兵也不迟。青年人脸被寒风吹得红彤彤的,见我问他,居然有些不好意思,那脚地板蹭了蹭地面,才叫了声大哥,说那天搭了我的车去城里,没有好好道谢。刚才他在那边河里破冰捉鱼,看见了我,觉得认出我来,但是又不好确认,只能跟在后边。

  我见他言语朴诚,手里又确实掂着一网兜东西,便招呼他走进,他问我来这里干什么,我说来打猎玩的。这年轻人就是附近陈家村的人,姓姬,身份证上的名字就叫平娃。
  第十九章 行猎 完
  第二十章 文家

  我们一同回到营地,向导一见平娃,倒是认识,揶揄他年下也不歇着,出来捉鱼好卖给招待所里赚钱。原来平娃家里五口,他是老大,家里双亲都患病,下边还有一双弟妹,过的比较艰难。平娃今年才十八岁,学是早就不上了,等弟妹过几年长大些,就打算出外务工填补家用。

  我特地凑近平娃嗅了嗅,却没闻见那种纹蛭寄生者的霉味儿那个霉味儿来自于他运送的尸体。
  等了一阵,李端白和黑毛猴也陆陆续续回来了,黑毛猴腰上挂了一串野鸡,有毛色灰黄的也有鲜亮的。李端白肩上扛着一个灰突突圆滚滚的东西,放下来看时,原来是一个半大的山猪,浑身粗硬的短毛,背上三白三棕六道花纹,一直延伸到尾巴处,獠牙都没长出来。

  我们架起无烟炉,李端白剖了半个山猪,把皮扒了,撒上盐,在火上翻烤,平娃见了,也要把他捉的鱼挑大的拿出来烤了,我道已经够了,连忙把他按住。
  黑毛猴儿和平娃捡了一堆枯枝,生上火,架上平底锅,火堆底下埋上洋芋。黑毛猴又把一只野鸡也洗剥了,丢到平底锅里,那锅里早填了大料,一沸腾,舀干血沫子,香气就飘了出来。

  我懒得收拾我那个缺了半拉脑袋的野兔子,就坐在边上闲看,日头还是斜着,冷冷的泛着白光,照着远处的山像青烟一样。我不禁想,要是这样过下去也不错,突然间我就想到了修家姑娘,顿觉我这个年纪,不能够再胡混,应该做一份来钱快的活计,来攒老婆本。

  中午我们开了几打啤酒,胡吃海塞一通,直到长河落日圆才尽兴而归。回到山间的招待所,大堂和饭厅连在一起,昨天两男一女的三人组合正坐在桌边吃饭,看见我们背着枪,知道我们是打猎归来,黑毛猴那一串花里胡哨的山鸡,还有半大山猪,居然跟我们打了声招呼,赞了声“well done”,“good job”,我们几个当然也不认生,凑过来寒暄,黑毛猴儿把他那一串野鸡送给了他们,他们居然不客气的收了,送到招待所后厨料理,招呼我们坐下聊天。

  我们也不推辞,直接坐了。陕西壮阔的乡野有种魔力,就是把人都变成自来熟。我打量着对面的三个人,刚才那几声称赞提醒我,他们可能是华裔。

  三人中的女人大约三十几岁年纪,漂亮的像个熟透了的水蜜桃,其中一个男人跟我们差不多年纪,文弱书生的模样,一双媚汪汪的眼睛看的人有点不自在。还有一个是肤色黑黄的彪型大汉,面目阴沉,不太言语,是那种欧美健身比赛里的常见体格。女人自我介绍姓文,美籍华人,是国内一所知名大学考古系的客座教授,年轻男人名叫梁庆鱼,是她名下的研究生。彪形大汉是她的朋友,来自于内蒙,名叫云巴音。

  我问道:“文小姐也是来旅游的?”

  那文小姐笑道:“并不全是。我来中国也才半年,其实,我到陕西来是来寻根的。”
  我一听就来了兴趣,道:“文小姐,能不能讲一讲,你要找的人是谁?我有一个世交叔叔,家里族人很多,祖辈都是老陕,如果你能告诉我们,我让他们帮忙打听,也许会有帮助。”

  那文小姐笑了一下,从精致的手包里拿出了盒女士香烟,晃了一枝出来点上了,她脸上的笑容也沉了下来,开始讲述。

  原来,文小姐祖上,在明光宗时期曾经是宫中御医,然红丸一案牵扯甚众,虽然文小姐的祖上并未参与此事,仍旧受到株连,由从五品削职为民。这文御医心想伴君如伴虎,一朝天子一朝臣,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便带了家小,回了原籍陕西蓝田,仍操回老本行。

  这文郎中医术精湛,广受好评,努力经营数十年后,竟然成为一方大族,加之原来在京中时也有一些金银积蓄,居然富甲一方,一直持续到明末。李闯王兴兵作乱,文家往江南避祸,元气大伤,等到顺治初年再回陕西,家中人丁已经是十不存三,境况凋敝。然而日子还要过,接下来倒也没有太大的兵乱。这一代的文家家主非常有心眼,他将积攒起来的财富和医书偷偷的运到深山里藏起来,并在深山里起了一栋宅院,世代派人居住看守。

  后到了清末,也就是同治年间,一八六几年到一八七几年间,发生了陕甘回乱,关中又不太平了,全家又打算搬进西安城里避祸,没成想半路上遇见流寇,就活下来两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这两人是堂兄弟,其中一人便是文小姐的曾爷爷,这个人后来与他的堂兄弟分别一个人去了江南,后来世道越来越乱,也就失去了联系。
  再后来到了民国时期,文小姐的长辈去了美国,到文小姐这一代,已经几乎完全西化了,这倒不奇怪,因为文小姐的同辈很多都是混血,有的甚至连汉语都不怎么会说。只有文小姐一人,母亲来自于大陆的书香门第,从小受中国传统文化的熏陶,因此不曾忘了本。前年文小姐的爷爷过世,她在整理爷爷的遗物时发现了一本书,上半本乃是文家族谱和记录,到陕甘回乱,文家遭遇的灭顶之灾为止,其中有关于文家藏于深山中的财宝的叙述,还有地图标志(靠不靠谱就不知道了。)往下接的就是文小姐曾祖这一脉的家谱和失散的那位文氏长辈的名字。

  文小姐去年来中国当客座教授,一直趁着空闲时间寻找那一支文氏族人,可是到现在为止一无所获,那一脉就好像失踪了一样,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于是,今年年初,文小姐便带了一个她所信任的学生,和一个朋友,按着地图标志的地方找了来,地点就在我们所在地方的秦岭深处。文小姐把地图做成了可以用于卫星定位的软件,装在电脑和手机上,就在这几天里,他们就要进入深山寻宝了。

  说到这里,文小姐徐徐吐了个烟圈,道:“深山里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情况,也许多几个帮手会容易一些。所以,我想雇佣你们几位,不知你们有什么打算?”
  我瞥了一眼李端白,这人似听非听,入定了一样半阖着眼睛。黑毛猴儿倒是有些心动,但估计和我一样,疑问重重。

  不是我信不过文小姐,毕竟萍水相逢,以前谁也不认识谁,谁知道她话里有几分真假。我道:“文小姐,你为什么不求助于当地政府,毕竟官方力量要大一些。况且,你把这些情况说给我们几个素不相识的外人,就算你不怕我们起歹意,谋财害命,也得提防着我们大嘴啦啦,四处传扬吧?”

  文小姐看着我,柔柔的笑了一声,道:“王先生,你思维很清晰,真是少有的很。我先回答你第一个问题,如果我求助于政府,那么这个将会变成一个公家的考察项目,如果找不到任何东西,损失很可能要我一个人承担,如果能找到,那么这些本属于我文家的东西恐怕也落不到我手上,到时候我有何面目去见地下的文家列位祖宗?”

  说到这里,文小姐俏丽的面孔沉了下来,声音也有些低沉,接下来,她居然抬起眼睛把我们四个,包括旁边嗑瓜子儿的平娃都扫了一遍,诚恳道:“既然我不能求助于官方,那么我只能求助于民间了。我刚来中国,社会上的关系不多,也不太信任别人。我能信任的,只有庆鱼和云巴音。庆鱼其实是我表姐的儿子,按理说应该叫我一声阿姨。他自小丧母,三岁起便在我家里长大,十八岁才回国。云巴音是我的朋友,我们是患难之交。他是我在南美考古时认识的,那时他在给一个毒枭做佣兵。他曾经参加过六年前的国际特种兵大赛,我信得过他的人品和身手。”

  我瞅了眼在旁边正襟危坐的云巴音,那身板果然结实,晓得文小姐这时候提起云巴音的履历,有提点我们不要打歪主意的意思。云巴音面相憨厚,眼光却非常阴骛,虽然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程式化微笑,但总给人感觉他身上绷着根弦,随时都会进入战斗状态。

  “昨天在饭厅里看见了你们,云巴音说你们几个一定身手不错,有一定野外的经验,尤其是这位李先生。”文小姐笑着对李端白点了点头,李端白也对她笑笑,不过没有开口。

  “我觉得你们应该是刚入社会不久的年轻人,还没有沾染那种见利忘义的恶习,为人很坦诚。果然,刚才你们的自我介绍也印证了我的猜测。怎么样?几位不如好好考虑一下,我可以先付四分之一的佣金,两万美刀,装备我们提供了。就算是最后没找到,这四分之一就当定金,就当交你们这些朋友了。如何?还有这位…姬先生,是当地人的话,可以当作向导。”

  我觉得这文小姐居然有恃无恐的把条件开出来,很可能并不是钱多人傻,而是义高人胆大,而且准备充分。我便说我们几个要商量一下,就叫上平娃,一起上了楼。
  第二十一章 搬尸
  关上门,我们几个坐在床上开始商量。
  我忽然想起来那件事,便对平娃道:“平娃,哥问你一件事。”
  平娃笑嘻嘻道:“问吧。”
  我道:“平娃,你上回搭我的车时,麻袋里到底装的是什么?”
  平娃一下从床上蹦起来,嘴里却说:“没啥要紧的,就是洋芋,城里饭店里要的。”


  我见他不肯说实话,便吓唬他道:“平娃,不瞒你说,我后来被公安传唤了,说我涉嫌运输带了疫病的人畜尸体,那监控器都拍得明明白白的,连你也拍了下来。”
  平娃嘴张了张,瞪着一双大眼睛,愣了半天,才跺了一下脚,道:“哥,我是被人骗了,怪不得他们自己不拉,倒让我去送。”
  我让他先坐下,告诉他没外人,慢慢说,我们可以给他想办法。平娃坐在床沿儿上,耷拉着脑袋,用含糊不清的声音开始讲那件事的经过。


  年前那几天,平娃在西安市周边跑活计。其主要内容是,给周围县里的农户牵线,将他们的农产品合计起来,一起批发给西安市里的大小饭店,从中收点费用,是个无本生意。二十六这天,一个饭店里的老熟客找到他,这回倒不是让他帮忙收农产品,而是去长安区某偏僻小村子里提一个货出来,事成之后给他两千。但告诉他不许要帮手,不许偷偷看,天黑之后才能进城。


  平娃是个精明人,晓得这是个不太干净的事,然而他赚钱心切,也没多问就去了,到地方了却没人,只收到那老熟客的一条短信,道,某处田垄下有个东西,要平娃把它挖开背出来。
  平娃挨到天黑,才跑到那田垄上,刨开土,那土质极松软,像是刚刚埋上不久的,挖了几撬,便看见下边有一个漆皮的东西漏出来,平娃拿手电照了一下,这不照还好,一照却发现了不得,是一个棺材。


  平娃当时就打起哆嗦来,想掉头就跑,但是又忍住了,他想,棺材里面未必就是个尸体,就算是个尸体,又能怎的?平娃的家里,上几辈干过盗尸贼的行当。他定了定神,觉得也没什么可怕,便掀开棺盖,里面果然是一个麻袋,他把麻袋拉了上来,隔着麻袋摸了摸,觉得触手软腻,再看那块头分量,分明就是一个个子比较小的人。他觉得到这地步,惊吓也受了,苦也吃了,就该做到底。


  他扛起那麻袋,走上大路,这时候,他看见一辆黑色越野车,也不开车灯,绕着村口大道旁边的鱼塘一圈一圈的转着圈子,觉得非常怪异,觉得车上的人没准儿闲的很,可以载他一程,便等车停了上去问。
  我听到这里,心里不由得捏了一把汗,修先生果然降不住那诡异的车,当时如果真像平娃所言,我们绕着鱼塘转圈子,稍不留神连人带车就会翻到塘里,那就真是很危险了。


  平娃没注意到我脸色,往下接着讲,进了城,他跟那个熟客联系了一下,按着那人的指示来到一家馆子的后厨,当时连个灯都没有,黑暗里有人让他放下东西,然后塞给他一沓子钱,平娃掂了掂,觉得比两千只多不少,这才急忙退了出来,几乎是一溜小跑来到了大街上,接下来的几天,平娃回了老家,没有再进城,一直就在四周转悠,然后就遇到了我。


  我听了他的一番话,又勾起去年七月间在张家界的事情来,当时就隐隐约约的觉得这不是天灾而是人祸,现在看来果然印证了我的猜测,这种寄生事件,果然存在有幕后黑手。


  不过这事儿就算过去了,我也不想再提。平娃见我脸色凝重,阴晴不定,便懊丧道:“王哥,我要是染上了什么病,就干脆也不治了,跑到什么没有人的地方,喝一瓶农药,一了百了。”

  黑毛猴道:“平娃,先别说那丧气话。你猴哥我是医生,我问你,你有没有打开麻袋检查尸体,有没有摸过尸体的表面?”


  平娃一愣,连声说没有,吓都吓死了,谁还敢去摸。黑毛猴笑起来,说要是那样也没什么事,叫他别瞎想。
  接下来就要说文小姐这件事。我寻思了一下,觉得这事儿太离奇,还是绕远了为好,我把这意思一说,大伙都没说话。李端白靠在墙边上,半阖着眼睛养神,黑毛猴翻着自己羊毛衫寻线头,平娃一只脚又在地下搓了起来。

  我心知这帮人有一点心动。黑毛猴道:“老王,你前天不是说看上了你修二叔家的女孩儿,要攒老婆本吗?就靠你呆在那个小研究所里,几时能买上房子娶上老婆?饿不死撑不着的,人不来外财不富啊。我说李道长,你也劝劝老王,跟着咱们李道长,有什么好怕的,就当驴友组团去探险了。”


  我心里知道,文小姐那伙人来请我们,实际上就是看上李端白,我和黑毛猴两个就是添头,他们见我们三个关系好,所以说是请我们一伙,实际上就是奔着李端白去的。至于他们怎么相中了李端白,我想应该有一种解释,我大学时候喜欢玩游戏,那时候不知听那个人说过,高手之间可以相互感知,练家子在一堆人里瞅一眼,就能找出练家子来,文小姐那伙人里的练家子,就是那个一言不发的云巴音。
  我觉得这件事李端白是关键,便叫了声李道长,请李端白务必表个态。李端白睁开眼睛,道:“我打算去。”


  我一听好么,既然他都去了,文小姐他们目的也算达到了,我们去不去没有大意思,正寻思着,黑毛猴也说:“既然李道长去了,那我也去。”我晓得黑毛猴这小半年过的相当艰难,本来签了家三甲医院,结果我们从张家界回来就被隔离两个月,全给耽误了。结果他去了地坛一家传染病医院,没干多长时间,就出了点事情,其中原委我没有多问,他也不想讲,反正总之是又失业了,这之后便在一家私人医院里打工,收入很不稳定,也是急需用钱的时期。


  我点烟抽了一下,又想起了修家姑娘,那个飞天模样的女孩,名字也很有特点,叫修雨桑,叫不好了就容易叫成“修雨伞”,有意思得很。我想了想,说:“就这么定了,我也去。”
  于是我们当晚就和文小姐说定了,大家把行李装备分了分,我一看,居然全是军用装备,正规的很,居然比我们那次去张家界的官方勘察用的装备还高级。便问文小姐从哪里置办了这么多东西,文小姐倒没有回答,梁庆鱼笑道:“是托了云巴音的熟人拿的货,我们也不太清楚,好用就行,你要是喜欢,这回结束之后,我跟文姨说说,干脆送给你一套好了。”我连忙客气推辞,心说这东西我可不想用第二遍,再说又不是仨瓜俩枣,白拿可不行。

  第二十二章 鬼宅
  第二天天刚蒙蒙泛白,我们就出发了,往东北一直走,林子越来越密,路也不好走起来,这种地方没有公路,基本上就是山石和树木,有些地方十分陡峭,路线是文小姐事先定好的,据说还是最短距离的,我们可以搞定的线路。走了一天,晚上在背风山坡处露营,听了一夜风声和不明动物的叫声,第二天继续走,这样风餐露宿,连走了四天,终于走进了山的深处。
  第五天中午时,我们在一处山沿处歇脚,我朝四周远望了一下,但见目之所及,全是淡蓝色的山的影子,一直延伸到天际处便看不见了。山坡山的残雪被日光照的化了,山风一吹又冻住,闪着冰凌样的白光,十分耀眼。
  我掏出相机来拍了几张,又让大伙站好,拍了好几张合影。一时间有了游山玩水的气氛,便轻松起来,四天的疲累也一扫而光,连下午的山路都好走起来。
  下午三点时,我们翻过了一个山坡,文小姐叫大伙停下来,我们凑到她的定位器前,发现现在我们所处位置已经和事先她标志好的目的地不远,往北望不过十几千米,我们复又爬上山坡的顶端,往北眺望。
  只见北边,果有一片灰白色的建筑,用望远镜看了一下,居然是一座很大的院落,粉墙黑瓦,式样不类现代。莫非这就是文小姐说的文家藏宝地,倒像是一座古宅,真不知这里面会有什么。我们都激动起来,文小姐叫大家伙先别太激动,把装备准备好以防不测。
  我们三个人之前打猎,租了人家的短筒猎枪,此时也拿出来压进去子弹背上。接下来便是朝着古宅方向的急行军,下午三点四十分,太阳已经西斜,就来到了古宅的外边。

  这宅子外墙高约四米,已经非常斑驳,上面除了表层的雨水的冲刷痕迹之外,还有一些很明显的风化剥落的痕迹,制式有点像我那年去的安徽黄山宏村,那檐上的黑瓦,上边长了一些灰黄的杂草,被残雪和碎石灰土压着,映着夕阳的余晖,若在别的古迹处看见了,就会叫人不由感叹岁月变迁,人世浮沉。

  当下我们没时间注意这些,只是走到大门处,那门虽然也是斑驳腐朽,两扇门居然分别都是由完整的木料凿成的,除了中间一条大缝,那门板上居然连个缝隙都没有,两扇上面都装着兽头门环,那门环已经风化变黑,用手一捏,扑簌簌的直往下掉渣子。

  文小姐推了推门,发现居然推不动,边回头望着我们,我过来趴伏在门上,从上往下从中间那条缝里往宅院里看,隐隐约约可以看见石板铺就的地面,静寂的厢房和木制回廊,格子轩窗,看到中间,却被一物挡住了,再往下,视野又开阔起来,我回过头来,对文小姐道:“这门被人从里面闫住了。”

  此言一出,大家都非常诧异。既然门被从里面闫住,那么证明里面有人,如果不存在第二条通向宅子外的通道,那么闫住门的人到现在都在里面,但是过了这么久,那人肯定已经死了,没准我们进去,就会发现一具尸骨倒在门边。

  文小姐凑上来看了看,居然举起手来,哐哐哐拍了三下门板,叫了一声:“有人吗?!我回来了!!”

  这文小姐是女中音,音色十分洪亮,我头皮一阵发麻,只能站在一边,觉得她这举动不太好理解。一回头看见大伙,也是一副迷惑不解状,旁边的梁庆鱼扯了我的袖子,对我和一边的云巴音,低声道:“待会儿我们想个法从墙上过去,跳到院里,把挡门板拽开。”
  我们便四散开,云巴音绕到院墙边上,从包里掏出一物,原来是一个八爪搭钩,挥动两下,便向上抛了出去,那搭钩嗖嗖飞出去,一下便窜到墙头上,咬住了墙上的瓦片,云巴音用力一扥,原意是想把绳子扥紧,他好拽着绳子爬院墙。谁知那屋瓦都酥了,一拉之下,噗噗拉拉的全掉了下来,溅了我们一脸灰。


  这动静不小,文小姐也停止了拍门,绕过来,正要说话,突然听见院中居然有响动,然后居然有一个沙哑得不似人声的声音道:“来者何人?”
  我们惊骇得无以复加,没想到这样荒僻的鬼宅里,居然有人,一个个都面面相觑。文小姐跑到门前,声音都哆哆嗦嗦的颤了起来,她轻轻清嗓子,算是恢复了正常,便朗声说道:“蓝田文氏第二十六代文太心在此,为拜见祖宗而来,请开门!”

  过了好半天,里面还是静静的不见回音,我们还是悚然的站着,文小姐又回头看了一眼我们,大声道:“有祖宗的传家玉珏和家谱在此,请开门验看!”


  里面算是咯咯嚓嚓有了些动静,一声轻响,应该是门闫被拿掉了,哗啦啦又是一阵锁链之声,接着那声音又响起来:“进来吧。”
  云巴音一个抢步,上前把门一推,那门向里面开了,扑簌簌的落下一些碎土,看样子是有段时间没被打开了。


  我们七个人走了进去,只见正对门处便有一座照壁,上边有些壁画之类的图案,但已经剥落不堪,院中是石板铺就,四边有木制回廊,是两排残破不堪的厢房,有的窗户都掉了,黑洞洞的窗口,似乎昭示着黑暗里的未知。


  那么刚才说话的人呢?我们看见,从照壁后边绕过来一个老头,穿着一件灰黑的棉袍子,式样有点像直裰,却没束腰,下摆松松垮垮的敞着。这老头面相干瘦如同榆树皮,一双浑浊的眼睛正从一脸的褶皱里面冷冷的打量着我们,文小姐正要说话,我们身后却传来脚步声,只见另外一个老头,从边上绕了过来,他出来的地方正是车马间,看来给我们开门的,便是此人。


  开门老头佝偻着腰,慢慢的向着照壁走去,我们这才注意,这俩老头,从打扮到样貌,真是一摸一样,俩人都在照壁边上,侧立着站定,文小姐便走到两人跟前,略微背转了一下身子,从脖子里拉出用线串着的一件东西,解下来交到老头手上,我离得远没怎么看清楚,似乎是一件环状的玉器,应该就是文小姐口中的玉珏。
  老头拿着玉珏嗅了一下,又举起来对着已经西斜的太阳照了照,还给文小姐,文小姐递过去一个线装册子,那册子每一页都压塑过,应该不是近代的东西,另外一个老头逐一翻看,约莫看了半个时辰还多,便还给了文小姐。


  接着,两个老头都冲我们六个男人走了过来,文小姐跟在后面,解释说我们是她的友人,此番是陪同她前来,别无他意。老头并不理会她,走到我们跟前逐一相看过,我,黑毛猴,梁庆鱼,姬平娃,甚至连身形魁梧的云巴音,都是眼风一扫而过,唯独对李端白,那俩老头围着他转了三圈有余,像是两只警觉的老猎犬,眼看就要搜身,李端白倒是很坦然,一点反应也没有。


  末了,倒也没看出什么来,老头又绕回文小姐面前。文小姐对着李端白歉意的笑了一下,打了个手势,就对老头说:“我来取祖宗留下的东西。”
  那俩老头其中一个向她点点头,道:“跟我来,风里太冷。”
  二十三章 凶灵

  我们这才松了口气,跟着老头子进了照壁后正对的堂屋,堂屋相较于其他房屋,相对完好,窗棂纸虽然泛着黄,却没有破损,屋里烧着盆炭火,上面架着个铜壶,已经烧沸了。此时天色已经昏暗,一个老头掂了盏老式马灯出来,放在八仙桌上,两个人在桌两边坐定。

  我们这些人站在地下,四处打量,见堂屋边上挂着排位和画像,这模样居然有点像我家的祠堂,顿时觉得更加紧张拘束了。

  老头子指着周围两排桌椅,道了声“坐。”

  我们才慢慢坐下,觉得这里阴森古旧,巴望着文小姐拿了该拿的东西,赶紧办完事出去,就是在寒风刺骨的荒山野岭露宿,也比在这古怪的地方好。

  谁知文小姐再次申明来意后,两个老头却摇摇头,脸上有了古怪的笑意,其中一个慢慢道:“玉珏和家谱是真的,就算你是真的文家后人,但是,你是文朝安那一支的后人,现在文朝宗那一支的后人在何处,尚且不知道,故而此事宜缓不宜急。”

  文小姐解释道:“文朝宗那一支,我已经查了一年,没有任何音讯。当时正值兵荒马乱,很多东西都遗失了。这样慢慢调查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不如先交给我保管,也好造福文家子孙。我会留下联系方式,到时候如果这有人找过来,让他们直接找我也可以。”

  话已经说到了这份上,再说下去未免要伤和气。但我并没有看出两个老头有一丝要把文家的传家之物交给文小姐的意思,不禁寻思道:“这两个老头到底是什么人?为何在荒郊野外守着这一栋荒宅?文小姐如果真是正经的文家子孙,那么继承传家宝合情合理,为何还要这两个老头子同意。”

  眼看着老头子们顾左右而言其他,说了些半懂不懂的话,意思是看天色已晚,让我们在此处休息,他们来准备饭食和客房,明天再做商量,便起身出去了。
  可怜文小姐听了他们这番话,也不好回绝,只能坐回位子,咬着嘴唇沉默不语。一会院子里传来劈柴的声音,西厢房里升起了烟雾,云巴音和梁庆鱼看了一眼文小姐,就出门去了,估计是帮忙干活。

  此时连日来的疲倦一涌而上,我们摊在椅子里不想动弹。我听见文小姐轻轻叹着气,便忍不住道:“文小姐,容我多问一句?这两位老者是你们文家什么人?为什么他们说了算?”

  文小姐苦笑了一下,便道,他们也姓文,是早年文家看守这座宅子的家仆的后代,也算是她的长辈。文小姐的爷爷说,只有他们知道传家宝具体放在何处,但眼下估计两个老者心有顾忌,不很相信文小姐,所以拖延着不给。

  黑毛猴道,这两个老者看守文家的传家宝,预备后人来取,总有个信物凭证吧,文小姐把那玉珏从脖子里摘下来递给我们看,道:“这就是信物凭证,是爷爷给我的,还有家谱。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还是不肯相信。”

  我们都不知该如何安慰文小姐,时间就这样过去了,外边天色完全暗了下来。过了一阵,两个老头子,还有梁庆鱼,云巴音几个人推开门,直接抬了几个食盒子过来,热气腾腾的,摆到东边饭厅的雕花饭桌上,我们好几天没有吃过热饭热菜,不禁全都凑了过来,摆好之后,两个老头子却不上桌吃饭,道是给我们收拾客房去,这一下我们都很过意不去,想要拽他们入席,但是两个老头子神色冷冷的,我们谁都没吭一声,只好眼看着他们走出门去。

  饭食很简单,一簸箩新蒸的杂合面大馒头,约有二三十个,一大锅滚烫的棒子面粥,一盘子咸菜,一大盆烧土豆,还有一大盘黑乎乎的腊肉。我啃着馒头就咸菜,再喝一口棒子面粥顺下去,那腊肉我是不想碰,我对于不新鲜的肉类有抵触情绪,大约是源自某年回江南老家,看见某个宅子屋檐下 长着绿毛的腊肉和灌肠,从此便倒了胃口。这荒郊野外的古宅储存的腊肉,弄不好比我的年龄都大,还是不碰为好。

  我边吃边看众人,发现居然也没几个人碰那盘腊肉,顷刻间箩筐见底,大家吃饱了饭,正说闲话间,老头推门进来了。说房屋已经收拾好,我们可以去歇息了。

  我们扛着各自的行李进入西厢房,进门便是一个大通铺,可以睡四个人,我,李端白,黑毛猴一屋。文小姐单独一间,梁庆鱼,云巴音,姬平娃一间,大家都很困乏,跟老头子要了壶开水,兑着井水洗了洗,就上了床。

  临睡前老头子抱了三床被子,都厚重泛着霉味儿,我勉强盖着,伸直了腿看着屋顶,不一会儿便朦胧起来。黑毛猴和李端白倒是很有精神,你一眼我一语的说着话,我躺在中间,迷糊了一会儿,听到黑毛猴说,这屋子至少有个几百年,这里的瓶瓶罐罐,都是古董,没准能卖出天价来,那两个老头也真是不会经营,放着现成的好日子不过,守着荒山野岭过日子。连个后代也没有。

  李端白在我左耳朵边上笑了一声,道:“你怎么知道这些都是真的,不是妖怪的障眼法?”

  我听着好笑起来,又听黑毛猴说,听见的不一定是真的,看见的也不一定是真的,老王你别睡了,起来摸摸我们两个,弄不好都摸不到人。我听着这话不像玩笑,非常诡异,便没了睡意,脑海里突然闪过从我们发现古宅到现在的每一个细节,清楚的就像是在放电影。

  突然,我想起来,我从门缝里往宅院里看的时候,从来没看见过那幢石质照壁。虽然有那么一段是被闫门板挡着,但是那屏风高约三米,长约两丈,这样巨大,不可能挡全,可我当时真的没有看见,为什么进门就看见了?这么一想,顿时透体冰凉,毛骨悚然,在一想黑毛猴刚才的话,便睁开眼坐起来摸他们两个,可是左右都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我越发着了急,低头去看表,想看看过去了多长时间,发现夜光表的表盘怎么都是一团漆黑。我们本来睡的是大通铺,头朝床外的那种,我坐在黑暗里,觉得背后隐约有人,心说莫不是那两人结伴去小解,现在回来了?便回头看。

  这一看不要紧,一看便吓了我一跳,只见炕边上站着一个黑黑的人影,我借着从窗户照过来的冷白暗淡的月光分辨了一下,那轮廓分明是那个守宅的老头子!

  我忙从被窝里爬出来,结结巴巴的说:“文…老前辈,这么晚了,有事?”一边哆嗦着摸炕下放着的马灯,谁知那老头子一言不发,我摸着黑点燃了灯,提起来一照,只见那老头脸色惨青,慢慢伸出一只手来,直指我身后那堵贴着斑驳年画的墙,我一时不解,那老头却慢慢张开了嘴,那嘴越张越大,黑洞洞的,发出呼喝呼喝的喘息声,脸上也慢慢狰狞了起来,我一看势头不太对,也不问黑毛猴李端白都去哪儿了,直接窜下炕就要逃。可谁知就像魇住了一半,一下也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见那张黑洞一样的嘴越来越近,越张越大,直到覆盖了我的全部视野,一点光都看不见了。
  第十二章 失踪


  我几乎像溺水窒息一样透不过气,狠命挣扎起来,只感觉黑暗中有什么东西欺身压了上来,老虎钳一般的一对爪子钳住我一双胳膊,那力气大的出奇,我血气上翻,凶心顿起,使出全身力量狠命挣扎,正好挣出了一条腿,不管那东西是公是母,一记撩阴脚就踢了过去,却踢空了,正迟疑间,一双大手从右侧伸了过来,噼里啪啦的打我耳光,声音由小渐大,一阵脆响。
  我的眼前逐渐清晰过来,仔细一看,发现黑毛猴和李端白的两张脸,一张在左上方,一张在后上方。刚才那打我耳光的大手,正是黑毛猴的,他正气急败坏的叫:“老王,快醒醒,做噩梦啦!”

  我一看,我上半身都窜到炕外头去了,被子枕头全在炕底下扔着,李端白正骑在我小腿上,我那两条胳膊叫他捏的生疼,我让他们把我拉回去,问刚才是怎么了。

  黑毛猴道:“刚才正睡得好好的,突然听见你说话,没说几句就开始吼,跟杀猪似的,我和李道长都醒了,问你怎么回事你也不答,只是闭着眼睛,跟练了九阴白虎爪一样,一通乱抓乱踢腾,然后就背对着地面往外蹿腾,眼看就要头着地了,幸好李道长把你扑住,你还一通乱踢,幸好我眼明手快把你打醒。老王,我跟你这么长时间,你没发现你喜欢发癔症啊?”

  我擦了擦冷汗,把铺盖从地上拾起来,把刚才的事情原原本本讲了出来,包括我从门缝里没有看见石质照壁的怪事。开始时李端白和黑毛猴还面露嘲讽,后来就不笑了。
  李端白披了衣服,让我们穿衣服起来,悄悄地把屋门打开一条缝,望向院中,只见那照壁在黑暗里好好的矗立在那里。而四下里都漆黑而且安静,只有野风和一些隐约的动物鸣叫。刚才我们这么大动静忽然都没有把他们都吵起来,睡得也是真死。
  我们又跳回炕上,按着我那个噩梦里老头子指的方向拍了拍,发现是实心墙,什么也没有。折腾了一阵,一无所获,只能躺回炕上,黑毛猴问我是不是给吓掉魂儿了,又去撩李端白:“李道长,会不会念什么喊魂的咒语,给这可怜的老王念一段”。

  只听得李端白哼笑了几声,低声开始念:昔之得一者,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神得一以灵;谷得一以盈;万物得一以生;侯王得一以为天下贞。其致之也,谓:天无以清,将恐裂;地无以宁,将恐废;神无以灵,将恐歇;谷无以盈,将恐竭;万物无以生,将恐灭;
  侯王无以贵高,将恐蹶…鬼知道他念的是什么,我渐渐睡着了。
  于是一夜无事。
  然而到了第二天,一大早就看见梁庆鱼和云巴音两个人站在昨天文小姐被安顿下来的屋门口,我们上去问怎么回事,梁庆鱼道:“叫了半天,就是不开门。”

  “那两个文家的老人呢?”我问。
  “也不见了,我和云巴音搜了大半个宅子,没发现其他的能住人的房间,真是奇了怪了。”


  我看见平娃站在不远处,脸色似乎不太好,一对上我的眼,平娃便走过来,但似乎着意离云巴音远远的,经过云巴音时绕了个大圈子,他凑过来低声对我说道:“王哥,我有事儿跟你说。”


  我们俩装作拿东西,进到我们那屋里,我往外瞅瞅,发现李端白和黑毛猴也开始加入梁庆鱼他们,开始用力的撬门缝和窗户缝,便扭头问平娃怎么回事。
  平娃压低声音道:“王哥,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我那天背着装尸首的麻袋进了一个店子的后厨,黑咕隆咚的,只听见有人说话?昨天我装着睡着,那个大块头跟小白脸说了很多,他那个声音和接应尸首的人一模一样!”

  我心里一沉,刚想说你怎么不早说,忽然想起来,从我们跟文小姐这帮人结识起,我们根本就没听见云巴音开过口!
  这个人总是阴沉着一张黝黑的脸,平时随着文小姐或者梁庆鱼发话做事。我原以为纹蛭那件事早已经是过往,没想到绕来绕去还是脱不开干系!

  事到如今,只有提防着他们以备不测了。我问平娃:“你听见他们都说了些什么?你觉得云巴音有没有认出你来?”

  平娃摇头道:“他们说的话我听不懂。王哥你别看我早就不上学了,英语还是学过两年的,他们说的不是英语。至于那个大块头认没没认出来我…那天很黑,我穿了件破军大衣,带个雷锋帽,捂得严严实实,也没说话,估计是没有。”


  我想了一下,说:“平娃,我看这个事凶险得很,过会儿我们就打发你回去,我的手机上装了那个地图定位软件,你按着路线摸回去,到信号强的地方,就打我手机里那个叫王华的人,报上我的名字,把地图发过去,就有人回来帮我们。”我把手机塞给他交待了不少,又给他一把刀,两人便装作找到东西,胡乱拿了个包出去了。


  到的院中,我发现文小姐那屋已经门户大开,地上有些碎木屑,我走进去,发现大家都站在屋里,沿着墙壁细细摸索。
  梁庆鱼告诉我说,他们发现门是从里面反插上的,窗户直接就是钉死在墙里的,还以为文小姐中了煤气。便破门而入,发现屋内并没有文小姐,屋里也没有明显打斗挣扎的痕迹,十分奇怪。


  这算是推理小说里的最经典的段子之一——密室失踪。我大学时看过几本推理小说,知道所谓的密室失踪不外乎两种情况,一,是人早已经出去了,再人为从外部制造一间密室。对于文小姐本人,她实在没有必要搞这个,如果是那两个诡异的文家老头从屋外攻进来,胁迫文小姐出去,为何现场没有打斗的痕迹?况且拿插门的横杠比门还宽,要从外部把门插上有一定难度。


  二,人并没有出去,而是密室中另有机关,并非是一件真正的密室,设想一下,那两个诡异的老头,趁文小姐熟睡之后通过机关,悄悄进入房内,将文小姐控制住,并从机关内搬运走,这是极有可能的。


  我把这两点跟大伙分析了一下,果然大家都和我想的差不多。可这机关又从何找起呢?屋内陈设十分简单,四条腿儿小矮桌一张,花梨木双开门儿小柜子一个,五斗橱一个,都被我们搬起来查看了,并无异样。床不同于我们那间屋的炕,居然是一张雕花带着锦帐的架子床,十分精巧,我们把床抬起来,查看了床底,这件屋子的地面皆由打磨光滑的青石砖铺就,无论哪一块地面都没有异样,黑毛猴不死心,跺着地板,梁庆鱼也跟着从这头跺到那头,可惜无论那块儿地面都是实心的。

  二十五章 机关


  时间已经到了上午九点,这期间,我们查看了四周的墙壁,除了墙缝宽大一些,四面墙壁各自浑然一体,找不出丝毫破绽来。
  我们决定歇一歇,先吃一点东西,干脆在文小姐这件精巧的屋子里的炭火盆上架起锅,煮水下起方便面来,还把能找到的东西,包括罐头肉,西厢房的几棵蔫不几的大白菜统统切碎了丢了进去,这一烩便是一大锅,味道居然还尚可。


  肚里有了食,心里便暂时不慌。我脑子里盘算着两件事,一件事是如何提醒黑毛猴和李端白,云巴音这伙人很可能有问题,另一件事是如何让平娃离开这里报信去。
  突然,我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昨天那座时有时无的石质照壁,便说了出来,别人倒没说什么,估计是觉得我自己看花了眼。李端白道:“刚才说机关,没准这机关跟那照壁有些关系。”梁庆鱼听了,居然点头称是,把饭盒一丢,拽着我和李端白便走进园中研究那照壁。

  我们扒着那照壁左看右看,那照壁应该是砖石垒就,外边涂了一层白膏泥,并没有什么特异之处,李端白仰头看了看上边,突然就笑了起来,我们看向他,他却指着周围的屋檐,说:“雪。”
  “李老师,我不懂,您再解释解释。”黑毛猴笑道。


  我却懂了,对他解释道:“周围和屏风差不多高度的院墙上堆满了雪,此处都是背阴,但是照壁上没有雪,说明这照壁很可能并不一直都在。”
  梁庆鱼道:“阳明,刚才你说我们没进门时,你从门缝里没看见这座照壁,这说明很有可能就是在文家老人开门是这座照壁才出现的,我估计在此之前它一直都在地下。”


  我灵光一闪,对他们说:“快回忆一下,开门前后有什么异常的声响,还有… … 那两个文家老头的前后言行。”
  梁庆鱼说:“响声到听见一些,像是铰链的声音,对了,其中那个老人似乎是从大门右手边的车马间里出来的,进去瞧瞧。”


  可是车马间上别了把铜锁,那铜锁虽然看样子有些年头,却给人摸得锃亮。挂铜锁的门鼻,一个楔入门板,另一个楔入门框,二者成九十度垂直角,而且露在外面的部分都相当短促,如果我们用力拔,力道使不到一处,是不容易拔出来的。


  梁庆鱼招呼了云巴音,这个人打量了一下铜锁,不知从哪儿掂了块儿青砖,使大力一砸,火星四溅,可是除了铜锁的一个棱角被砸出白印儿来,整个铜锁都完好无损,连那门鼻都没有歪。云巴音见状,干脆抛了板砖,直接拿脚去踹门板,刚才我们就说,那锁的两个门鼻都是叉开钉着的,这一脚的效果,除了从门框上落了好些灰下来之外,别的都纹丝不动。


  云巴音还要再踹,梁庆鱼却抬手止住了他,道:“有没有会开锁的?”我们面面相觑,心说这儿哪有开锁师傅,再说这所没准儿都是从百十年前传下来的,开锁师傅都不一定会。


  这时候李端白挤过来说他试试,梁庆鱼从书包上拆了根铁丝下来递给他,李端白拿过来,又问他要,说起码要七根,我们都动手拆书包,七手八脚凑了七根给他。李端白把铁丝捋直,却把端头掰弯,伸进那锁孔探了探,像是勾到了什么东西,稍微一扭,便把铁丝露出锁外的一段打个折固定住,这么搞了六七回,随后一次探的很浅,只听得里面咯铮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弹了出来,李端白伸手一拽,那锁就开了。

  梁庆鱼在一边啧啧称奇,夸道:“端白真是有本事,文姨的眼光一向不错。”李端白说这个是晚明有名的甄氏锁,里面七个扣,按着星宿的暗名排着,错一个就会被咬死,外边又拿铜浇铸,说着把锁反过来,锁底果然刻着一行小字“XX四年保定府甄制”。

  说完就把锁抛给我。我们进了门,发现里面有口井一样的深洞,井口有个辘轳,上面缠了一圈锁链连到井里,往井里一看才发现里面密密麻麻的排着木制齿轮,错综复杂的咬合着。云巴音匀着力摇着辘轳,我们发现石质照壁悄无声息的沉了下去,几个人又到文小姐房中去看,只见架子床原来靠着的那侧墙壁,也沉了下去,一点动静都没有,原来在墙的后面,有一个大约半米宽的阶梯,一直通向地下。

  由于上次在湘西遭遇的后遗症,我对于地道一直心怀恐惧。
  终于搬完了,更新在六天之后。微博上会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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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么提前开更?
  考分早该出来了,考得怎么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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