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宴乐——舌尖摆渡,神鬼食堂,穿越肠胃的爱人啊

  Cuisine 16 霜降幽林沾柿肉,高冷黑屋泼骨汤
  气肃而凝,露结成霜,是为霜降。
  八荒中人极少有人知道,这一日是八荒之中最为神秘的女神,昆仑墟的守护者,西王母的千秋之日。西王母三天两头用生日为理由进行宴请或者诓骗徒儿们回去尽孝,唯有霜降这日是真的。
  头一天西王母的徒儿们便大包小裹地告假回去,就连蛇精病患者华练也不例外。而后突然地,平时热热闹闹的清平馆,就静了下来,虽然江南还未有成霜,可那静悄悄的懒洋洋的气氛,却好似霜寒来至。
  唯一剩下的女性今昭坐在行火里搂着暖手炉子,用小勺在挖冻柿子吃。
  行火是民间寒族和僧道们常用的一种东西,贫家烧炭,花不起钱,不能每个房间都摆着火龙火炉,便有这小小的陶锅一样的东西,里面烧着火,外面裹着被笼和隔火之类,需要坐卧时摊开来,掀起被笼钻进去,不需要碰到陶锅,能隔着隔火被笼感觉到暖热。这物件儿后来唐朝时传到了日本,成了著名的暖桌。
  北京暖气里长大的今昭,表示会稽的霜降很不能忍。
  她挖完柿子,左顾右盼,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打算去帮汉子们收拾冬库。
  虽然营生在画舫,但清平馆本来的院子又不会丢,这时候最后一次做冬菜,而后将此前做过的所有的冬菜清点入库,与时下的贵族后厨一样。
  好歹西跨院有日头,也比这阴嗖嗖潮乎乎的屋子强。
  跟着今昭钻出来的,还有文龙,时近冬日,文龙越来越懒,时常十天八天窝在什么地方呼呼大睡,华练说它的时间差不多要到了。今昭心说,别是肉长成了,可该炖了吧。
  炖是有炖,可惜不是文龙,而是寻常的排骨。
  今比起精巧好肉的小肋排,粗豪的脊骨更适合做汤,尤其敲开骨头,把骨髓煮入汤中,配上山药枸杞莲藕当归,是一道简单易得的美味。
  昨日来淯水泊船,让陈清平去买稀有的黄牛肉,今儿早上老宋又买到了新宰的上好羊骨。朱师傅有今昭帮着,把羊骨和山药枸杞炖在陶锅里,让一个仆役看着柴火,便又回了冬库瞧。
  冬库此时各色干货已经收好,萝卜条留下一屋子古怪的辣味儿,瑶柱和虾婆腊还有腥,诺邓火腿和南都风羊腿有点膻臭,今昭转头跟朱师傅道:“我去找老大要点儿埋骨香。”
  埋骨香是八荒奇草,长在坟头上,瞧着跟杂草差不多,也没什么旁的用处,单单能吸收各种味道,埋骨香周围几米,气味尽数消除,不论香臭。这种草若是佩戴在身上,自然也就消除了自己的味道,本来挺适合隐藏气味的,很可惜能凭借气味来分辨敌我远近的人,也能凭借听觉分辨,尤其八荒中人多神异,这种草就彻底没了用处,反倒是蔓蓝发现以后,觉得可以拿来放在库房,这样食材之间,相互就不会串味道。
  可惜,据说埋骨香本身也没有任何味道,否则陈清平肯定不忌讳这玩意的生长位置,绝对会炒来吃的。
  想想男神的爱好,又想想今儿这湿冷,今昭去端了一碗煮好的山药羊汤,绕出原本的院子,顺着一道拱月门,又回到了船舱底。
  “男神啊。”今昭敲了敲门,坦然自若地叫出除了华练,别人都叫不出口的羞耻称呼,然后扯了扯衣服,歪着头自觉自己不知怎么回事,越来越淡定,心思越来越平宁。
  按说发生了不少事情,亲过抱过梦里啪啪啪过,再见面总是尴尬,可她怎么一点儿尴尬劲儿都没有?别说尴尬,现在连脸红心跳都少了,开口闭口男神男神,她觉得就算现在陈清平把一个酱肉藏在裤裆里,她也能淡定地脱了他的裤子,拿出来去热热吃了。
  太岁的附加技能,大概是淡定吧。
  今昭胡思乱想,转眼发现,陈清平又没搭理她。
  推开根本没锁的房门,迎接今昭的,是离奇古怪的黑暗,走廊里的灯光照亮陈清平的客厅,可显然有声音传出来的,是卧室。
  今昭端着汤摸着黑走过去,刚一进卧室便要开口,冷不防被人一把搂住,这人的手很冷,并不是陈清平那种带有淡淡的草药调料味道的温暖,太岁当机立断,将手里那汤往后一泼,下蹲,转身,扫堂腿,将身后的人,放倒了。
  老宋没白教!今昭喜上眉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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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昭。”陈清平的声音清冷响起,来自那被放倒的人,随后,呜的一声,一个清越温软的男音呻吟而出,那可绝不是陈清平!
  今昭的脸一黑,手比脑子先动作,啪地一声把灯打开了。
  开灯的一瞬间,有一片衣袂突然消失,今昭只来得及看见那淡墨清水的衣料子,而后光明再现,这房里便只有一头一脸羊汤头发若干枸杞山药胸口一块儿羊骨的陈清平。
  还真别说,这厮肌肤白皙如煮好山药,看着就有点饿。
  山药伸出手,扶着门旁边的柜子,今昭登时脑海中出现一排弹幕刷屏——“衣袖下那一截皓腕莹白如玉,以极其动人的姿态,伸展着一个诱惑的弧度,顺着那片白玉云竹看上去,是不可预见其精致的年轻的身体,盘桓蜿蜒的线条一个急转平飞入凛冽锁骨……此处省略10000字”。
  陈清平站了起来,脸上闪过一丝薄怒,可又在触及今昭的视线的一瞬间,消失无踪。
  “你不会是在捕捉什么食材吧?”今昭问。
  “是。”陈清平道,“我在捕猎猎做钓饵。”
  今昭想了想她当时被科普时那些乱七八糟的六合生物,从一堆资料里,想起了皮糙肉厚的猎猎,那是一种肉虫状的虫子,除了口器,别的地方简直刀枪不入,物理防御达到了顶峰——这种东西竟然还有天敌?
  “这汤咸不足,羊汤若淡必腥,若以粉盐入,会死咸,最好放一点羊精。”陈清平舔了舔“皓腕”上的羊汤。
  “这年月就有鸡精这种玩意了?!”今昭诧异。
  “羊,精。”陈清平解释。
  “……我想知道你是怎么那东西很咸的。以及,要是大家知道这种代盐物,就不会吃你的饭了。”
  “……只有这时候的人会做菜用。”
  “……你到底怎么知道那玩意很咸的。”
  “海胆的精,你还不是很爱吃……”
  “……也对,我不能歧视哺乳动物……”
  埋骨香,陈清平已经没有存货,他丢给今昭一件外套,打算亲自去采。今昭看着这外套——大哥你要去哪里穿这种英伦风格的呢子大衣没问题么?
  胧月夜,乱坟岗。
  穿着藏蓝色家居服,套着一件风衣的陈清平和穿着广袖裙,套着呢子大衣的今昭,两个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坟包之中,猫着腰,仔细分辨哪些是杂草,哪些是埋骨香。偶尔有坟头磷火,荧绿如狼,今昭一抬头,便看见美艳的少年少女雪衣提灯,坐在墓碑上打招呼:“呦,清平君!来吃死人肉?”“嘛!你身边那小姑是太岁?”“小姑子,来从,来从,我会待你好的呦!”“清平君,告诉你家华练仙妞儿,不要再找齿轮了呦!”“会死呦会死呦!”“死了更好!来和我们一起玩呦!”
  “怎么这么热闹……”今昭裹紧了大衣,觉得果然墓地更容易冷。
  “他们是白骨精。”陈清平将今昭扶住,举起,然后放在了一米之外,而之前今昭站的地方,一个俏生生的少女破土而出,娇嗔着:“今天好讨厌呢不知道谁刚才一直站在我的棺材上了呢。”
  今昭往陈清平身边缩了缩。
  无视于正在采集埋骨香的两人,白骨精们各自簇拥着坟头墓碑,赏花赏月,相谈甚欢,不一会儿陈清平采够了草,正要离开,那一群白骨精的头儿喊了一声:“清平君,你们要担心一下,六合那些家伙呦!”
  “怎么?”陈清平转过身,看着那白衣少年。
  少年笑得高深莫测:“有什么在蠢蠢欲动呦。”少年身后一众白骨精齐齐道:“齿轮呦!齿轮呦!两个轮子变一个呦!造成一个大物件儿呦!”
  风吹起少年衣袂,好似一拱团云,那少年面容俊秀,只是今昭在回身随着陈清平离去的一瞬间,眼角余光,扫视到了穿着一团拱云的骷髅,还缺了好几根的肋骨。
  瞬间,红颜,枯骨。
  太岁,差点,吓哭。
  陈清平的声音似比这坟地还要清冷几分,在今昭身边响起:“走了,回家了。”
  话音一落,前一秒还是恐怖电影,突然因为陈清平的一句话,一个动作,变成了少女漫画。太岁被神厨拉着小手,心里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他的身上还有她泼下去的汤水味道,他们还走在白骨精开会的野外荒坟,他的袖口还沾着一颗煮得稀烂的枸杞,他们身后还有起哄的一群白骨精——房门关上的一瞬间,今昭靠在门上,深吸了几口气。
  糟糕,这句话是,可以认为,他已经把她当做家人了么?
  今昭,你脑洞太大的话,可不行的呦……呸!

  “欢实的白骨精?”老周挑眉,对今昭这个形容词表示无力。这个形容词对于老周来说,比刚才今昭告诉他,陈清平的房间里传出男人的呻吟还毁三观。男人的呻吟不足为奇,清平君总有奇怪的东西当诱饵,按照他那清寡的尿性,跟男欢男爱绝对无关,这一点老周不会轻易动摇,可今昭这形容词就不同了——“你给我解释一下,什么叫做欢实的白骨精。”
  “就是他们呦啊呦啊的,听上去很嗨皮嘛。”太岁很委屈。
  “大概是鬼季到了吧。”老宋舀着汤。
  “姑娘们今儿都不在,剩下一群臭汉子真寂寞啊。”老元嘤嘤,然后一抬头瞧见坐在大行火对面的一脸委屈的今昭,“唉,唯一剩下这个,还是个有主了的。”
  霜降是阳气渐弱的冬季伊始,阳气弱,阴气升,是鬼怪们最喜欢的季节,也难怪那些白骨精在聚会庆祝。此时人间要滋补养气,吃柿子,收冬藏,炒火栗。今儿清平馆汉子们忙活了一天,把冬库收好了,眼下的任务,就是吃柿子和糖炒栗子。
  “不知道今年有没有人能吃到柿女啊。”老元笑嘻嘻地搓着双手,仔细地从陶盆里选了一个柿子。
  老周呲之以鼻,随便拿了一个离他最近的。
  老宋拿了一个最大的,又顺了一个给朱师傅。
  朱师傅一笑,接过柿子,又拿了一个递给陈辉卿。
  陈清平已经开始用勺子调开柿子皮儿——“呜呀!”一个细细尖尖的女音从柿子里钻出来,而后那柿子一滚,一个眉目精致的小女妖从柿子里钻了出来,而后把柿子四面剥开,往下拍了拍,整理妥当,娇俏地站在桌子上,那柿子从里面翻开,皮肉恰好是她的裙裾,而女妖周身都是橘色,唯有一双眼睛乌溜溜瞪着陈清平,双手抱着勺子,将勺子丢在了神厨脸上。
  “这是……柿女?”今昭第一次看见这种东西。
  “是啊。”老元笑吟吟地看着柿女,那柿女丢完勺子,提着柿子皮裙摆,蹦蹦跳跳地从桌子上离开,没一会儿的功夫就爬到了栗子上,开始啃栗子的皮。
  陈清平拿起那颗栗子,剥了皮,在柿女面前晃了晃,然后把栗子丢进了自己嘴里。柿女一副恼羞成怒状,叉腰瞪着陈清平。
  “今年老大有艳福咯!”老宋笑眯眯地给今昭科普,“柿女这种东西啊,要是遇上了没吃了她,她会还给你一个大美人的。我头一年在清平馆,就吃到了柿女,结果第二个月就遇上了我家珂珂……”
  老元按着今昭的肩膀:“走,吃完饭就去新光天地买衣服和化妆品去,哥给你出钱!”老周也看着今昭:“你想去韩国,亦可。”
  今昭无语扶额,突然脸上湿湿热热一点,一低头,瞧见自己手里的柿子,已经变成了柿女,与陈清平那个不同,她这个颇为温柔婉转,已经爬上她的肩头,轻轻给了她一个吻。
  “她大概是安慰我?不需要去韩国?”今昭不那么确定。
  话音还未落,老元又一声怪叫,只见朱师傅慢条斯理地剥开他的柿子,竟然也有一位清丽脱俗的柿女,见朱师傅将自己小心地放在了桌子上,还感激地福了一福。
  “我这个也有!”老元捧着他的柿女叫道。
  老宋也连忙剥开自己的柿子,果然也滚出一个娇娇小小的柿女来。
  “怎么我也……”老周蹙眉看着满桌子的柿女,柿女是大地精华的一种,跟人参娃娃灵芝妞儿差不多,绝不是寻常时候就能见到的。
  陈辉卿的柿子也被老宋抢过来剥开了,只见里面的柿女翻好柿皮裙子,行礼道:“吾等奉兰主之令,特来恭祝各位来年风流顺遂,心想事成。”
  “嗐,原来是蓝儿搞的鬼。”老元手握心口一副小心肝儿都被吓着的模样。
  蔓蓝在神界司责各种人间的花草树木,派几个柿子来讨采头,那还不是小菜一碟。
  众人都放下心来,开始剥其它的柿子,没一会儿的功夫,桌子上就热热闹闹地全是吃栗子的柿女,有是一盆柿女莺莺燕燕吵着你压了我的裙子我踩了你的袖子,船上瑟瑟秋风,也不显得寂寥。
  只有陈辉卿一反常态,显得极为严肃苦愁。
  今昭纳闷地用胳膊肘捅了捅老宋:“房东大人这是怎么了?”
  老宋双手一摊:“思春。”
  陈辉卿皱着眉头:“……没找到的话,会不会真的走火入魔?”
  老元吃着柿子嘀咕:“你不说我们都忘了,咱还要找饕餮之子,给大姐头清空回收站呢。”
  一个柿女豪迈爬上陈辉卿的膝盖,挥斥方遒:“不就是区区一个姑子!我支持你!脱了她的裤子!”
  陈辉卿认真地看着柿女,而后叹了一口气:“脱了几百次了,没用。”
  众人都忘了手里在吃的东西,瞠目结舌,顿觉惊悚!
  次回预告:

  难道真的有人是被看死的?
  花样美男子到处都有,但不一样的美男子伤不起啊!
  这其实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

  感谢楼上各位小主的关心[撒花

  我已经基本可以直立行走了~多么令人激动的进化!
  但是,我要搂着手纸和纸篓一起走,每天失水过多,还全都是从鼻子里流出去的。
  如果过几天我告诉大家,我和伏地魔造型一样了,那一定是手纸太硬的错。

  咦,朱师傅,你跳出来干嘛?
  Cuisine 17 朱雀桥边野草花,醋菹鸭羹汤饼下
  永嘉六年,秋末,朱雀桥畔微雨中,油伞下眉目娇憨的妇人抚着孕隆的肚子,偏头望着乌衣巷口簇簇人群。忽而人群中爆发出欢呼声,有鲜花如雨般落下,欢悦的人群竟似毫不在意那令人骨酸齿冷的深秋微雨,只顾着那巷口驶出的华盖车中的美貌郎君。
  “卫小郎君!秀姑思慕你!”
  有声嘶力竭的女音破空而且,紧接着一片莺啼燕啭,莺燕们似乎都忘了自己这般吵嚷出来,再美的音色也是老鸹子叫了,一声压过一声的倾白,还夹着好些男音壮气。
  “夫人,回吧,寒气重,郎君等会儿也到家了。”侍女扶着那妇人。
  妇人抚着心口:“无事,我只是,有点担心。”
  侍女安慰着妇人:“您不必太多忧思,郎君此等风貌,却不曾有姬妾,先夫人又去得早,郎君心中只有夫人一人耳。”
  “不,我并非是……罢了,回吧,不是今日阿翁故交之后要来么。”妇人叹了一口气,再望一眼那人群之处。
  人群所钟之处,车中那位风神秀异的郎君,仿佛察觉什么,掀开车帘,向着朱雀桥的方向一望,果然桥头有位伞下的女子,在向这边望来。
  郎君嘴唇微翘,一贯喜怒无波的脸上,仿佛绽放一朵昙花,如夜中月下香骤然四溢,只听得几声尖叫,人群之中好些人居然就此捧着心昏了过去。

  距离乌衣巷不远处一座宅子前,三辆青车缓缓停下,一众出色的男女鱼贯下车,为首的一位峨冠博带,一身烟水淡墨长衫,眉目绝色;身后一左一右两位同龄青年,一清冷,一温柔,也着同样堆云卷雨的淡墨长衫,只是清冷者襟口绣梅,温柔者襟口绣栀子。
  此家出迎这些客人的并非家主,竟然是家中内宅妇人,那妇人肚子隆起,显然有数月身孕,见了陈辉卿等人,好不矫揉造作,大大方方地行礼致歉:“……夫主此行矫作,还请陈郎君见谅。”
  陈辉卿虚扶那妇人一把,“陈家三郎”朱能垣柔柔开口:“夫人不必介怀。”
  若真的是她夫主亲自迎出来,然后这巷子堵了一个水泄不通,鲜花如雨砸来,估计陈清平觉得麻烦得掉头就走吧。
  “如何?”陈辉卿低声问华练。
  华练的声音闷闷从他衣襟里传来:“我认识她祖母韩姒,此番瞧,这山姽倒是很似她的祖母。”
  山姽,征南将军山简之女;山简,山涛与妻韩氏之幺子。
  彼时山简见卫玠称,昔戴叔鸾嫁女,唯与贤人,不问贵贱,况卫玠出自卫氏高门,便将女儿山姽嫁给卫玠。而今山姽腹中有与卫玠的第四子,卫家也因避祸南迁至建邺。
  山夫人引着众人来到了正堂,历史上著名的美男子卫玠已经等在堂前,饶是今昭这个见过了古今中外不少美男子的新晋太岁,也不由得觉得眼前一晃,仿佛旭日骤出,光华轮转闪到眼前。一对黛色眸子,虽然喜怒无波,但那份自然坦率,实在能把人淹死。
  尼玛!这什么人!美得打脸!
  与陈辉卿那种带柔光的云端美人不同,卫玠这种美,好似昭阳旭光照在一斛明珠上,菜刀劈电线,一路火花带闪电就奔着你来了,招架不住。
  魂淡!这和说好的不同!不是说好了卫玠是个清丽脱俗小受状的美男子么!这怎么跟爆发了小宇宙第七感一样的!
  太岁的内心塌毁了,就连族中皆是美人的老元和向来鸡蛋里也要挑骨头的老周都忍不住微微别开头去,无法直面这不一样的美男子。
  只是……今昭心中纳罕,不是说这卫玠身体不好,所以被活活看死了么?这位瞧着虽然清癯了些,白了些,但眼光端凝,并无元阳颓散的死相啊。
  难道,别有隐情?
  次回预告:

  黄泉路上,我等你。
  黄泉路上,我,没等着你。
  黄泉路上,我还是先回去吧。
  Cuisine 18 解拈玉笛排丧曲,认得琉璃识旧身
  雅室,焚香,华榻。
  蓝衣青年发如流缎,衣襟露出一段好颜色,笑眯眯地看着对面的素衣青年,素衣青年喜怒不露半分,淡淡地转过脸去,拨了拨香炉里的香,扬手道:“幼舆,请。”
  谢鲲拨了拨面前的琴,起身道:“也罢。”
  卫玠拿出一柄青玉笛子:“此番,也算你我知己一场,最后遗作。”
  “……他们俩似乎当我们不存在啊。”老元扶额。
  谢鲲转头对老元一笑:“世子,你还是乖乖看着吧。”
  老元眸光一冷,老周也顿时肃然,众人沉沉看着谢鲲,谢鲲将众人一一看过去:“世子,你们年族,素与我不合,但却从未胜过我;王上,你已经被禁制全部神力,自不是我的对手;这位刚进来的小哥和清平君,看上去只是个寻常的人类;至于这两位么——”谢鲲看着陈辉卿与朱能垣,“大家同为大荒神,何必同室操戈。”
  卫玠听了这话,放下笛子,张开眼睛:“诸位不必费神思,这只是我与他之间的契约,请诸位在此做个见证,若有一日他食言,我必报复,不死不休。”
  那一对本是黛色的眸子,闪着琉璃般的光华,这样的眼睛,清平馆众人在沈弥儿子的脸上,也见过,叫做琉璃瞳。
  “你是……郭奕?”老元问。
  “不错。”卫玠回答。
  “你可知,我们在找你?”陈清平问。
  “知道。”卫玠回答。
  “你能帮忙吗?”陈辉卿歪着头看着卫玠。
  “能,但要先了却此间之事。”卫玠回答。
  “这谢鲲,不,这位大凶之神,你知道?”老周问。
  “我知。”卫玠回答。
  “是你自己一心求死?”老宋撇嘴。
  “是。”卫玠回答。
  “算了,你们爱咋咋地吧。”老元挥挥手。
  卫玠抚着手中的笛子,眼中泛起无限温柔:“我身有异,本不能与人长久,尤其是这一次,我妻腹中幼儿,受到我的影响,恐会生为琉璃瞳。本是三千客,偏有八荒心,这样的孩子长大,会命运多舛,受尽苦难,遭六合神魔疯狂报复索求——我委实仇家太多。我与谢鲲相约,他使我孩儿如常人不具神异,而我,即刻将卫玠此身埋葬,此后三百年,不问世事。”
  “这可奇了,这位谢郎君到底有何神异,让身为饕餮之子的你,也要听从?”老周挑眉,“你又何德何能,让那谢郎君忌惮于你,令你旁观?”
  “因为,我只是饕餮名义上的孩儿。”卫玠的琉璃瞳灼灼然看着手中青玉笛,仿佛要将那笛子每一分纹理刻入眼中,“我身本是六合陵主翡翠王,而谢鲲,是梵天天使。”
  此话一落,众人都有点纳闷,翡翠王?天使?
  “陵人对应梵境,就是鲛人喔。而咱们梵境驻梦境的天使是哪位来着?大家不记得咯?”谢鲲在一旁没事儿人一样提醒。
  “卧槽!混蛋!哦不,混沌!”老元腾地起身,“你就是那个要差点要我命的混蛋,哦不,混沌!”
  谢鲲笑容更大:“只是差点儿而已哦,后来叔宝名义上的爹不是把你救了么,你还把人情给了叔宝他娘。”
  混沌出山后,岁时十二族插手混沌之事,元黉受伤为饕餮所救,为报此恩,元黉举荐了陈阿娇为氤氲使者,月老甘泽买了年族世子这个面子,封陈姬为氤氲使者。这件事情在唐朝的时候提起过一次,老宋虽然是头一次来南北朝,但在唐朝跟饕餮两口子吃饭的时候,也听说过这件事情,原来这个放浪不羁的谢鲲,就是混沌啊。
  不对不对,大家的王六郎,就特么的是混沌啊!
  如此说来,老元过阵子还要挨打?
  老宋一脸的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这边清平馆众人各自满心卧槽,那边谢鲲已经坐好,正色道:“陵主,虽你愿避祸迁入三千,可此间亦不太平,终有一日,你在此间关心的亲族鲛人会被屠戮殆尽,人丁稀寥,远隐深海,活则为珠奴,死则为墓灯,哪怕如此,你也要离开六合吗?较之而今的鲛人,你族之珍稀高贵,不可估量,鲛人尚且被杀光,你身为陵人,难逃厄运。”
  卫玠将青玉笛举在唇边:“无妨,我既应你,便不会再回六合,将永远忘却我身为陵主,陵人也好,鲛人也罢,与我不再有干系,我只是八荒饕餮之子,幼舆,请奏镇魂歌,送我最后一程吧。你也见,九幽大人正在等着我,我恐怕要,死快一点。”
  谢鲲点头,再也不看清平馆众人,只沉声肃然对卫玠道:“我亦发誓,终我一生至死,绝不妨害你与你的后人。”
  琴音起,有肃杀战场,血雨腥风,金戈铁马,虎跃龙鸣,笛音起,有一叶清风,吹起战士的思绪清愁,吹起厌倦,吹起对世外桃源的向往,于是那清风孑然而去——
  那正是偶然的机遇,疲惫的战士见到了倔强的女子与上古的神奇,发觉也许那七情六欲的梵境俗世,好过这纷扰无休,光怪陆离的梦中六合,于是他化作精元,游入那对男女欢愉交缠的灵魂深处,诞成那女子的孩儿,不再是梦境一方雄主,而成了梵境里一个寻常的小儿。
  梵境的确是佳美的,哪怕同样群雄四起,哪怕同样腥风血雨,但总有炽烈的情感,令人难以忘记,而终于有一世,他也获得了这样的情感,有了妻儿归宿,有了他曾经向往的那种俗世欢愉。能抚平他千疮百孔的心,能让他露出一个由衷的笑容,忘记曾经千军万马的过去。
  然而最美妙的歌声,要重明鸟刺穿心脏才能歌咏,要陵人失去双腿才能唱出,他获得了太美好的东西,同样要痛彻心扉地失去。
  他以为他已经是三千中人,却不料他的神异,将要转与他的幺子。
  一旦幼小的人类孩童获得那种神异,六合中人必定不死不休将他掳掠去,他不能保护他的孩子一辈子,亦不能将这还未出世的孩子连同自己的爱妻一同杀死,只能想办法将这种神异除去。
  幸好,他遇见了谢鲲,混沌。
  上古四凶之一,也是他今生难得的知己。
  若有妻儿平安,他必须离开,而以山姽的心智与执着,无论他走到哪里,她都会义无反顾地追寻而去。
  所以,他只能“死”。
  卫玠,必须死。
  或者,他会成为别的人,甚至可以成为一个粗使的杂役,远远地在门外看一眼他们,但,他们身边的“夫主”与“父亲”,那距离太近,神异影响太深,只能死去。
  那一缕清风虽然不在青山绿水之间,但却远远地在云端遥望,那里山抹微云,是他不能止休的叹息。
  曲终,人去。
  谢鲲对着卫玠行了一个跪拜大礼:“对不起啊,虽然我这算是帮你,虽然混沌还能找陵主喝酒,但是,谢鲲却要和卫玠永别了——永别了啊——”
  再抬头,放荡不羁的青年泪流满面,一迹鲜血,从他的指缝里流出,琴弦割破肌理,他却浑然不觉。
  半晌,混沌谢鲲起身,对沉默不语的清平馆众人道:“让各位见笑了。”
  “不,你们,都是痴人。”陈清平破天荒开口。
  不管混沌后来做了什么,是好还是坏,谢鲲也罢,王操之也好,他对他的知己,已经足够好了。

  雨下得凄厉,似梦似醒之中,山姽瞧见她的夫主卫玠,一袭白衣,含笑而来,拂去她脸上的泪珠儿:“别哭,我不想看见你哭。”
  山姽猛地坐起,眼前有晨曦之光,哪有卫玠?
  她摸了摸脸上,顿时脸色苍白,也不顾腹中隐约痛楚,起身连外衣也不顾得,推开守夜的侍婢,闯入了卫玠的书房。
  清平馆众人与谢鲲都沉默地跪坐在旁,而她的卫玠,仿佛吹累了笛音,逶迤在榻上睡了。
  那青玉笛,滚落在他的手旁。
  山姽只觉脑中轰然一声,仿佛山崩地裂。
  那笛子是她的嫁妆,他们的定情之物,他从来不会如此任由这笛子滚落在地。
  “……谢郎君。”山姽听到自己的声音遥远而单薄。
  “他死了。”谢鲲淡淡地说。
  “……走了么,到底还是走了啊……”山姽扶着自己的肚子,良久,她才又说道,“我知道了,我,绝不会去找他的。”
  “他死了,你没听到么?”谢鲲抬眼。
  山姽眸光闪闪,将泪未泪,努力吸了一口气,露出一个笑容:“我知道,他是卫玠,也不是卫玠,他走了。这一次,我懂。”
  那笑容里,有悲恸,有宽容,有理解,有放弃,有一个单薄世界里寻常的妇人,对天外之人的爱慕,也有红尘夫妻之间,妻子对丈夫此生不绝的疼惜。
  我爱慕你,疼惜你,所以理解你,宽容你,放弃你,因我知道,你并不是和我一样的人,你终有一天,要以死亡的方式,离去。
  谢鲲突然大笑起来,掩住眼睛:“什么啊……听起来,我最像是个坏人……”
  山姽扶着自己的腰腹,对谢鲲盈盈一拜:“谢郎君,夫主得偿所愿,多谢你。”

  卫玠的丧仪,清平馆众人也素衣吊唁。
  虽然陵主翡翠王不是真的死了,但卫玠这个身份,却是不会再出现了。之于卫玠身边的亲朋好友,他这个人,真的死了。
  山姽以孕身亲自操持丧礼,矜持含笑,花容月貌,风度极类卫玠,可来吊唁的人转过去,都说卫夫人令人齿冷,夫主英年早逝,竟然混不在乎。
  没有人在意笑容之下的理解与宽容,坚持与忍耐。
  他们不过是一群只看表面的凡人。
  反倒是亲自“杀死”卫玠的混沌谢鲲,悲恸不能自已。
  “我说你,虽然可以理解,但是为什么我看见你哭,就有一种鳄鱼的眼泪的感觉。”老元忍不住对哭得站不稳,不得不找个屋子歇歇的谢鲲道。一想起这人后面转世成王家花样作死冠军王操之,他就提不起心气儿来提谢鲲感到悲伤。
  谢鲲泪眼朦胧:“世子,你的脸好像打了马赛克喔。”
  “……请你不要把我形容成那种限制级的东西好吗?!”老元觉得十分暴躁,仇家就在眼前,可因为时间线的问题,打不过躲不过,只能眼睁睁等着未来的某一日他把自己揍扁,现在还要被打发来送这位哭得身娇体弱的家伙去休息。
  “你们岁时十二族,就是这么粗暴的说。”谢鲲揩着鼻涕。
  今昭扶额,本来她今天一天都十分忧伤,毕竟山姽与卫玠不算死别,可也是永诀了。然而眼下看着这位混沌大人,她那份忧伤顿时化为暴躁,尤其是想着王六郎在他们面前招摇撞骗,更是暴躁!
  同样是四凶,还是传说中在这个时代掀起滔天巨波的四凶之首,为什么和饕餮差这么多?!麻蛋!好想饕餮郭辩机!
  “阿兄!”谢鲸提着裙套跑了进来,“阿兄你没事吧!”
  “小鲀鲀!”谢鲲扑入谢鲸怀中,“阿兄心口好疼!”
  谢家兄妹卿卿我我,看在老元和今昭眼里,却是王六郎扑入了长公主怀里,有种关公战秦琼的违和感。
  两位岁时十二族成员再也无法忍受,转身落网而逃。
  “阿兄,虽然你这次通过那陵主,哦不,卫玠的梦境来到了梵境投胎,但是,你所谋求的事情,凭你一人无力展开啊。”谢鲸按着谢鲲的肩膀。
  “鲀鲀,你在说什么?”谢鲲问。
  “……混球,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打算。你又打算一个人单干吧?你找了那些位高权重的人当齿轮对不对!旁人不知道我们混沌是两个人,但你不能就这么把我给撇开!这一次我警告你,你要是丢下我,我就不要这个孩子了!”谢鲸咬牙切齿。
  “啊!?!啊?!”谢鲲大吃一惊,慌忙看着谢鲸,“孩子?你有孩子了?你不要闹啊,你现在这身体是人,会死的好吗!”
  “你发誓,无论你要做什么,都不许瞒着我!”谢鲸嘤嘤欲泣,瞬间奥斯卡影后上身,演技全无破绽。
  谢鲲连忙指天咒地:“如果我食言,下次转世,就让我孤独一人,看着你对面相逢不相识,我孤独你失忆,韶华白首,虚空大梦,百年之后,虐恋情深!”说完,他慌忙看着谢鲸,“你觉得还好吗?肚子痛吗?”
  谢鲸听着谢鲲满口胡诌,摇头:“我头痛。”
  “怎么?是伤风还是?”
  “孩子在我的脑洞里。”
  “……”

  数月后,山姽生下一子,有传闻说,那孩子一生下来便有一双漂亮的深琥珀色眸子,极像他的母亲。
  “……岚儿,你猜猜,这传闻,你的父亲能听到吗?”山姽抱着幺子卫岚道。
  “夫人,郎主在天之灵,一定能知晓的。”侍女擦泪。
  山姽摇着孩儿,微微一笑:“不管他在什么地方,总能听到吧。”
  有清风吹入罗帏,已经是永嘉七年的春日了。
  卫家甄选了一批新的护院,有一人因为太丑,便被派在了离主人们最远的下作院子里,那里是粗实仆妇们刷洗恭桶的地方,终日污秽不堪。那丑奴便是看着那些杂妇,不让他们偷了那些金贵的恭桶的。
  杂妇们一边刷洗一边闲言碎语,新生的小主子总是她们的话题之一。
  “我远远瞧见过一次,哎呦,那个漂亮劲儿呦。”
  “啧啧,我说那眼睛最漂亮,好像夫人一样!”
  “其实要是能像郎主就好了,郎主比夫人可好看。”
  “唉,郎主去得早,可怜了夫人了。”
  “喂喂!丑奴儿,你新来的,还没见过夫人和郎主吧?唉,瞧你这个丑模样,恐怕这辈子也瞧不见夫人。”
  “无妨。”丑奴淡淡一笑,“夫人,自然是这世间最美的女子。”
  闲话着的杂妇们都怔了一怔,只因那丑奴说这话的时候,仿佛流露出一种,不同寻常的气度,仿佛他也没有那么丑,可只是一瞬间,丑奴又恢复了那癞头阔脸的模样,缩着身子站在一边。
  “唉,又是一年的春天咯。”
  杂妇们感慨着,继续着与秽物为伍的人生,辛劳勤恳,对自己的命运不觉悲喜,更完全不能明了,有一个人从云端跌入泥污,近在眼前。
  次回预告:

  什么?谁要嫁给陈清平?!
  清平君的洞房,你敢去闹么?
  不要以为绿茶婊能获得人生的胜利,一旦遇见火眼金睛的男人,就。。。
  抱歉,楼主余毒未消。。。还在苟延残喘地吃药。。。
  多谢各位的长评,以及打赏,最近楼主我扶风弱柳,精气神都攒着查资料写文了,不能一一回复楼上诸位,十分抱歉[抱拳

  看见楼上大家说起菜谱之类的,这些菜谱来自各色书籍和一些网上的菜谱还有我自己瞎捣鼓出来的,有的是完全可以实现的,有的大家看看热闹就得了[拍肩

  在此感谢大家的爱宠,楼主顿觉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无以为报,赶紧更新。
  Cuisine 19 有艳淑女在闺房,赤榆山药煮羊肠
  百年前的建邺已经春日,百年后的会稽,仍是深秋。
  会稽城内,阴诡桀桀,寻常人瞧不见,那些屋后街角的阴湿不明之地,有许多魑魅魍魉,鬼魇幽魔,大团大团的魂魄残骸浮游聚在一起,让本该秋日高爽的天气,无故阴霾。
  鬼王姬筛着赤榆子,看着一群浮游里滚着一个狰狞小鬼,不由得皱了眉头:“饿鬼道!”
  那小鬼看见了鬼王姬,眼睛一亮,伸手便去抓鬼王姬的脚踝,却抓了一个空。
  一阵风吹来,微微吹起鬼王姬的衣摆,小鬼惊愕地看见,鬼王姬双脚浮空,飘忽若鬼。那小鬼不知道该怎么作为,呆呆愣在原地,忽有一饿鬼道的鬼吏跑过来,讪笑:“扰了王姬清净了!最近小鬼来投的特别多,乡下人没见识,王姬莫怪哈哈哈哈。”
  鬼王姬转身抱着筛子回屋去。数日前有一场恶雨连绵不绝,湖水涨了不少,风高浪大,清平馆众人便赁了院子暂时住下,又请了工匠顺便去修补一下画舫。修补画舫这事儿倒没什么,可在乱世之中租赁屋宇,还是靠着地头蛇的好,华练虽然清空了回收站,但号称被枭光打过那顿,十分病弱,于是兜兜转转,众人又回到了王谢世家的会稽,王操之的少年时代,此时混沌还未兴风作浪,岁时十二族也没有派人来收了这妖精,算是格外的国泰民安。
  临时居所看似东西不全,可顺着陈清平的房门,能回到东跨院,鬼王姬看也不看坐在地上一堆古籍里的陈清平,从他旁边走过去,喊着一句:“昭啊!”然后低头看看陈清平,耸了耸肩膀。
  这俩人,按说亲了摸了舔了手指头了,怎么还一副你好路人甲我是路人乙的模样。
  按说太岁本就是越活越冷清淡定,漠然看山崩地裂的角色,今昭越来越淡定很正常,但这陈清平到底哪路神仙?怎么比最古老的太岁和年族族长还面瘫?
  本来以为卫玠和山姽的蓝色生死恋能给俩人点儿刺激,结果呢,这俩人跟看偶像剧一样,看完就过去了。这会儿一个坐在房里钻研古籍,一个在东跨院收拾屋子。
  鬼王姬一进去,就看见今昭坐在床头,看着一床的各色姨妈巾。
  “……你这是闹哪样!”鬼王姬差点将筛子掀在太岁头顶。
  今昭严肃地指着那些姨妈巾:“你看,从古至今,女性的生理问题,都能催生出不少的产业来,你瞧瞧魏晋时期的姨妈带,因为没有棉花纺织,还在用丝缎,这缎子吸水不好,又夹了绫……”
  “……你给我出来帮忙!”鬼王姬一手拿着筛子,一手拽着今昭,把她往外拖。
  两人正笑闹着,老宋突然一脸兴奋地跑进来:“老大,有人在门外给你弹《凤求凰》哪!”
  Cuisine 19 有艳淑女在闺房,赤榆山药煮羊肠

  百年前的建邺已经春日,百年后的会稽,仍是深秋。
  会稽城内,阴诡桀桀,寻常人瞧不见,那些屋后街角的阴湿不明之地,有许多魑魅魍魉,鬼魇幽魔,大团大团的魂魄残骸浮游聚在一起,让本该秋日高爽的天气,无故阴霾。
  鬼王姬筛着赤榆子,看着一群浮游里滚着一个狰狞小鬼,不由得皱了眉头:“饿鬼道!”
  那小鬼看见了鬼王姬,眼睛一亮,伸手便去抓鬼王姬的脚踝,却抓了一个空。
  一阵风吹来,微微吹起鬼王姬的衣摆,小鬼惊愕地看见,鬼王姬双脚浮空,飘忽若鬼。那小鬼不知道该怎么作为,呆呆愣在原地,忽有一饿鬼道的鬼吏跑过来,讪笑:“扰了王姬清净了!最近小鬼来投的特别多,乡下人没见识,王姬莫怪哈哈哈哈。”
  鬼王姬转身抱着筛子回屋去。数日前有一场恶雨连绵不绝,湖水涨了不少,风高浪大,清平馆众人便赁了院子暂时住下,又请了工匠顺便去修补一下画舫。修补画舫这事儿倒没什么,可在乱世之中租赁屋宇,还是靠着地头蛇的好,华练虽然清空了回收站,但号称被枭光打过那顿,十分病弱,于是兜兜转转,众人又回到了王谢世家的会稽,王操之的少年时代,此时混沌还未兴风作浪,岁时十二族也没有派人来收了这妖精,算是格外的国泰民安。
  临时居所看似东西不全,可顺着陈清平的房门,能回到东跨院,鬼王姬看也不看坐在地上一堆古籍里的陈清平,从他旁边走过去,喊着一句:“昭啊!”然后低头看看陈清平,耸了耸肩膀。
  这俩人,按说亲了摸了舔了手指头了,怎么还一副你好路人甲我是路人乙的模样。
  按说太岁本就是越活越冷清淡定,漠然看山崩地裂的角色,今昭越来越淡定很正常,但这陈清平到底哪路神仙?怎么比最古老的太岁和年族族长还面瘫?
  本来以为卫玠和山姽的蓝色生死恋能给俩人点儿刺激,结果呢,这俩人跟看偶像剧一样,看完就过去了。这会儿一个坐在房里钻研古籍,一个在东跨院收拾屋子。
  鬼王姬一进去,就看见今昭坐在床头,看着一床的各色姨妈巾。
  “……你这是闹哪样!”鬼王姬差点将筛子掀在太岁头顶。
  今昭严肃地指着那些姨妈巾:“你看,从古至今,女性的生理问题,都能催生出不少的产业来,你瞧瞧魏晋时期的姨妈带,因为没有棉花纺织,还在用丝缎,这缎子吸水不好,又夹了绫……”
  “……你给我出来帮忙!”鬼王姬一手拿着筛子,一手拽着今昭,把她往外拖。
  两人正笑闹着,老宋突然一脸兴奋地跑进来:“老大,有人在门外给你弹《凤求凰》哪!”
  又是《凤求凰》!
  清平馆众人都一脸卧了个大槽地跑到门口去瞧热闹。
  只见门外风地里,一位弱不胜衣的女郎抱琴而坐,纤纤玉指拨弄琴弦,一曲时下之人都十分熟悉的琴曲《凤求凰》流泻而出,十分缠绵。
  今昭指着那女郎:“这不是郗十么?”说完扭头看了看同样赶来看热闹的当事人陈清平,“男神,你什么时候又招惹了郗十了?”
  “唔,我估计大概还是那会儿救了郗十?”鬼王姬摸下巴。
  “可是郗十不是我们姐几个救的么?”蔓蓝纳闷。
  “蓝儿,女人心,海底针,你这种浮在海面上的,就别跟着搀和了啊。”青婀摸着蔓蓝的头。
  “呵呵呵呵,我们虽然去了不少地方,可在这郗十眼中,只是离开了半个月而已,这半个月,大概足够她撒痴撒娇,哄骗族中众人,然后出门来逼婚了——只不过郗家虽然是高门,郗十一个庶女,也想着攀附颍川陈氏做妻么?”玉卮掩口冷笑。
  “不知陈家郎主可在,还请聆听小女子心声,不胜感激!”郗十音色朗朗,一副端丽模样,瞧着还真有点儿美人的意思。
  “我就是郎主。”陈辉卿向前一步,一脸愁苦,“你有什么事么?”
  “咝咝。”华练从他领口里钻出来,点点头。
  “噗——”老宋笑得打跌,这一笑把郗十努力营造的气氛破坏殆尽。
  没办法,清平馆之前的招牌理由是,寻找陈家大兄,四处游历,散尽家财。这会儿“大兄”陈辉卿已经从六合回来,家主之位,自然是交还给大兄领着,如此一说,也不能算错。
  那郗十先是一脸惊艳,而后看见陈辉卿领口里华练那红艳艳的蛇头,仿佛想起什么,又不由得全身一个寒颤,忙忙捡回遐思:“还请清平君聆听此曲,小女子对清平君一见倾心,但求能遥望清平君身后足已!”
  “那你弹吧,他能听见。”陈辉卿很实诚地回答。
  “咩哈哈哈哈哈——”老元也抱着肚子跑到一边去笑。
  也不怪老宋老元笑得要撒手人寰,因为一曲弹成了笑话不说,又过了一日,郗家郗十坐在支族,前来逼婚。

  世家大族,逼婚是委婉的,手段是阴绝的,郗家那十姑子的叔伯虽风度翩翩,笑容和蔼,然言辞之中的寒意凛凛——郗十在清平馆疗伤的事情,不知道怎么就传了出去,郗十无父无母,她的叔伯便要为她做主,嫁给陈清平——一个好人家的女儿在你船上不明不白地呆了一天一夜,便是换做王六郎,也不能不负责的,然而郗家也深知一个庶女上不得台面,陈清平到底是颍川陈氏的嫡出子弟,所以郗家的要求也不高,贵妾即可。
  这么一个名分,换做是王六郎王七郎,只怕也不能拒绝。
  哦不,王六郎是混沌,可能会拒绝,但陈清平也是八荒中横着走的神厨啊——
  “有何不可。”听了这话,陈清平十分淡定。
  郗家人欢喜归去,留下清平馆众人面面相觑。
  他们是八荒九野的上神,要想避开区区凡人的逼婚,易如反掌,就连朱师傅,也不甚清楚,为何陈清平要一口应下——虽然是妾吧,但也没有必要啊。
  难道那郗十,是什么珍惜食材不成?
  “你不会是真的打算吃了那个庶女吧?”今昭十分肯定,陈清平这个决定,无关情爱,但她身为太岁,能看懂陈清平的意图,却读不懂意图里的心思——万一这货真的是汉尼拔,她可怎么办!
  然而无论如何,陈家清平君在生辰之前订了贵妾,这话好似撒入鱼群的香豆,惊起无数环肥燕瘦,不少女子围在画舫的湖畔自荐枕席,更有痴心的青楼之女,不惜涉水爬船,大有一副你不救我我就干脆淹死的决然。
  “真是茅坑里掉石头,激起民愤(粪)啊。”今昭看着远远岸上衣香鬓影,心中微微发酸。魏晋女子这个风格,她不是不知,否则也不会有看杀卫玠之说,只是这掷果盈船的场面,男主角换了自己的心上人,还是酸倒一缸老醋。
  而且,人家卫玠也不是被看死的喂!人家现在正在化粪池偷窥自家娘子喂!
  “今昭,被你一说,我突然觉得不怎么同情卫玠了。”朱师傅拍着今昭的肩膀。
  今昭头也没回:“师父,我觉得你这么长时间找不到对象,完全是因为你这一碰触就能自动读取人家心思的点读笔技能。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
  “唔,吾不能辩。”厨子回答。
  虽厨子能窥见红粉心事,也料不到郗家这一支竟然丝毫不顾及颜面,十日后便将那郗十抬了来,按照贵妾的礼,清平馆宴与亲友平辈,吃了一通。
  宴席虽然露了身份的混沌王操之没来,但王家凝之徽之献之都到了,谢家亦有不少郎君姑子,其中声名最赫者,莫过于著名的咏絮才女谢道韫,瞧她那端丽高华,大美自然,俨然就是谢鲸的转世。此时谢道韫已经定亲给了王凝之,而不是混沌王操之,果然应了那对面相逢不相识,虐恋情深。晋初女子并不特地避讳,仍旧大大方方与人交际,清平馆众女对这位命道不怎么好的混沌妹妹知名才女都十分怜惜,一会儿便姐姐妹妹混叫起来。
  席面上的酒菜是朱师傅按照这年月的单子做的,不左不右,比起郗家的嫁妆,倒是高了几分。尤其是十八样寒具,也就是馓子、麻棍之类的面点炸物,酥脆喷香,用的是白板油,面里裹了玫瑰丝儿。还有蒸乳猪,虽然不是用人乳喂的,但这时代的食材天然,朱师傅又用的是沁过草药汁的笼屉,蒸出来的乳猪,乳肉细嫩晶莹,汁满香盈,无一丝肥腻。
  最精者莫过于山药煮羊肠,汤头鲜美,山药脆滑,赤榆子和山椒带来一股清新的辛味,羊肠里更是塞满了各色肉签,外皮儿有肠的脆肥,油脂绵软,内里则是口感不一的鹿肉、猪肉、牛肉等肉糜肉块,有灸的焦糊烟香,有煮的软烂不腻,有蒸的汁水饱满,还有熏的五味俱全。
  今昭吃着一段羊肠,深觉熏烤蒸炸,诸般口感滋味一同涌入口中,就好似她此刻的心情,明知道无关风月,却因为一个“名分”牵动醋缸。
  玉卮夹了一筷子乳猪肉,而后突然皱眉说:“糟糕,我看着玩意突然没有食欲了。”
  孽镜童子冷笑:“你是想起你家阿兄,今晚要娶一只乳猪吧。”
  玉卮也冷笑,师兄妹对视一眼,周围的人纷纷不寒而栗。
  蔓蓝天真无邪地拿着一块儿玫瑰撒子评价:“两个傲娇凑在一起真可怕。”

  所谓人间至美之事,于男人来说,当然是洞房花烛。
  洞房花烛夜,今昭心情复杂地坐在案几前练大字,试图平复心绪,不要去思考玛丽隔壁,哦不,不要去思考隔壁。
  小说里不应该是男主就算是要利用一个女人,为了女主角,也绝对不会娶这个女人吗!不是绝对不会生米做成熟饭吗!为什么男人跟说好的不一样!
  不,太岁,你要镇定,陈清平毕竟是个有血有肉有需求的人。
  不,你明明知道,他是另有目的吧。
  脑子里好像屌丝吃火锅,火一开,一口气把食材都倒下去,今昭觉得这么些日子,她好不容易贴近了镇定理智沉稳的太岁性质,终于在这一刻,又捡起了少女心。
  “今昭,你来一下。”陈清平的声音突兀在门口响起。
  随后男神着喜礼的华服,泰然自若走进来,然后拽起今昭的胳膊,淡定地说:“走吧。”
  走你妹!
  今昭整个人都不好了。
  陈清平拽着一脸春宵一刻值千金老娘今晚捅你肾的今昭,推开自己的房门,唔,洞房的门。
  那原本颇具日式简约风格的房间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寻常的公卿世家的卧房,有几有塌,珠帘轻挽,玉钩攀折,郗十和她的侍女都在内室,那侍女一见陈清平和今昭这架势,便立起了眉头,道了句:“婢子来侍奉郎主更衣。”
  “不必。”陈清平看也未看那侍女,“你出去。”
  那侍女待要说些什么,却听郗十款款道:“阿薇,郎主有令,你怎可不从?”而后便起身,看了一眼今昭,露出一个温柔笑容,“郎主用惯的人,妾身自然要礼遇的。”说着,从袖子里拿出赏人的荷包,放在今昭手上,“这些年,多谢你伺候郎主。”
  今昭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手里的荷包,心说你看生活怎么就这么玄幻呢,她堂堂岁时十二族的新晋太岁,怎么就突然就成了宅斗文的女主角呢。之后她又有些悲情地想到,你看这个时候,要是蔓蓝,肯定会以天真杀一句噎死这郗十;要是玉卮,哦呵呵呵呵呵几声就秒了对方了;要是青婀,眼不见心不烦招出几只幺蛾子撒点儿迷幻粉这郗十就能睡半个月;要是鬼王姬,只需看着郗十身后淡淡一笑说你身后那女子甚美即可;要是华练姐,都不用出声,就现在她那蛇精相足矣。
  偏偏在这个离奇展开的剧情里的,是她今昭,一年前还是个普通人类的新晋太岁,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太岁呆呆地看着手里的荷包,又看了看郗十一脸得意的笑容,然后,淡淡地将荷包,摔在了地上:“抱歉,手滑了一下。”
  然后,她转向陈清平:“你要干什么,就快点儿,我突然心情很差。”
  陈清平刷地一下,端出一碗羊肠汤来,递给郗十:“喝点吧。”
  那羊肠显然是席上那种,散着诱人香味。
  大约是郗十太不了解陈清平,她面露欣喜,似乎以为这是郎主对她的体贴。
  几口汤下肚,郗十娇羞地抿嘴:“郎主家中的吃食,甚美味。”说罢,咣铛一声,倒在了地上。
  陈清平从袖子里摸出一块儿香饼子点上,对今昭说:“走吧,我们入梦。”
  次回预告:

  郎主,你药倒了贵妾,闹哪样?

  男神的心思,也许我也能懂。

  闹洞房听壁角的群众,你们也太活泼了吧!
  Cuisine 20 天接云吞连晓雾,山河欲转百鬼哭
  洞房花烛夜,新娘地上扑,新郎搂侍妾,侍妾睡郎主。
  “陈清平,你睡着了么?”
  “没有。”
  “你的香哪里来的?”
  “自己配的。”
  “他们都知道你要入梦吗?”
  “不知道。”
  “你到底要干吗?”
  “……”
  沉默了很久,久得今昭觉得陈清平可能已经睡了,久得她都觉得自己和男神同床带来的心悸感已经渐渐平复了,陈清平的声音突然带着一点点黯哑响起,那一点点黯哑听上去有些空洞迷茫,甚至有一点絮絮叨叨里的惶然:“……我想知道那精精,为何能于梦境之中,操控梵境中人,我想知道梦境中人譬如那陵主卫玠,如何能以实在的肉身来到梵境,我想知道梦境里是否也有一种人,来到梵境后会失去记忆,宛若新生……”
  “我懂了。”今昭回答。
  陈清平在怀疑,他自己的来历。
  六合是梦境,而醒来的世界,包括三千人类界,八荒神鬼界,还有九野十八幽冥,这些都是梵境。
  相对于梵境来说,六合已经属于另外的次元,另外的维度了。
  就像枭光,那是来自陈清平的故乡的生物,陈清平的故乡,也许就在六合。
  所以,他要去看一看郗十心楼里的精精。看看梦境中的生物,都是怎样来到梵境的。
  没有人希望自己是个无来由无元初的人,哪怕是永生不会再回去,也需要有可以在心中一再美化怀念的故乡。
  就算他一直不说,他还不是执着那些食物,辛辛苦苦追求各色菜谱,各色食材,各色味道,只因为他失去了所有的记忆,唯独还记得味道而已。他追寻味道之路,看似偏执,可何尝不是他在追寻归乡之路呢?
  就算是清冷漠然如陈清平,也想要有个可以怀念的故乡吧。
  今昭没忍住,抓住了陈清平的手,哪怕被他甩开,她也要这么做。哪怕她一百年都没希望跟自家男神有什么进展,她也要这么做。
  因为,喜欢,因为,心疼。
  然而,让太岁始料未及的是,那双温暖干燥的手,缓缓地,将她的手,回握在手心,掌心贴着她的手指,有灼热温度。
  “谢谢。”那把总是清冷的声音里,几乎有什么东西,变得不同。

  “……我是不知道他们两个在搞什么鬼,但是新娘子还躺在地上。”玉卮扶额。
  “我是不知道他们两个在搞什么鬼,但是你刚才的手刀劈晕那个陪嫁侍女,我也是醉了。”青婀叉腰。
  “我是不知道他们两个在搞什么鬼,但是要是生了猴子,记得让我玩。”鬼王姬揉揉眼睛。
  “他们的助梦香,好像有点不对,似乎怀梦草放太多了。”蔓蓝皱了皱鼻子,“不好!快点儿叫阿姐来!这香太浓了!他们会醒不来的!”
  “……醒不来的话,就在六合男耕女织好了。”青婀摊手。
  “反正他们一个身份神秘死不了,一个天生太岁不会老。”玉卮打了一个呵欠。
  “要是不小心去了地府,我会记得照顾他们的。”鬼王姬一边说,一边迈过那昏倒的侍女和迷晕的新娘,打开了香炉,闻了闻,“的确是怀梦草放多了,入梦难,出来更不易,我们还是把阿姐叫醒吧。”
  “……唔,这个,你去。”
  西王母座下四姝开始相互推诿,谁也不想踏进夜半时分自家师姐的房间。
  “你们在干吗?”自家师姐的声音响了起来。
  “和你一样,本来是打算听壁脚闹洞房的,但是,喏。”青婀扬了扬下巴。
  华练从陈辉卿的襟口里探出半条身子,而后又嘻嘻笑着缩了回来,正打算扬长而去,偏被玉卮一把捏住七寸:“阿姐,他们自制的香,怀梦草放多了,怎么办。”
  “嗯,有困难,找人民的春水楼啊。”华练尾巴一缠,顺势缠上了玉卮的脖子。
  陈辉卿一见,露出很不开心的表情,一把抢回蛇精病,踹回了自己怀里:“你去。”
  玉卮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
  陈辉卿丢下一句话:“你和澈之去。”
  一行三人在薄薄的晨雾之中渐行渐远,渐远渐消失。
  一位风流不羁,面容含笑的青年站在血染的城头:“这便觉得血腥残忍了么?若是更为灭绝的事情来临,可还会有庇护你们的贵人?你们的神?”忽而一盏灯火自城下而来,是一群乞儿,相互簇拥着,在这死后的城池里,寻找一线生机。
  那青年垂下眼睛,扶着自己的心口,似乎挨不住那处无穷无尽的痛楚:“……对不起,阿鲸,我破了誓,必将遭遇报应,此后生生世世,你不会再记得我,我也永不能将你拥入怀中……我只能助你在这一世,为你的兄弟姐妹复仇……而这灭族绝户的业障,还是让我一个人来承担吧……”
  有一铁甲侍卫上前来:“冉将军,一切就绪。”
  如是此时,玉卮与朱能垣回头望一望城头,便会瞧见城头青年,有一张他们很熟悉的脸,曾是放浪形骸谢幼舆,曾是风流倜傥王六郎,而今是令人闻风丧胆,可止小儿哭闹夜啼的鬼面将军,冉闵冉棘奴。
  那青年转过头,露齿一笑,那笑容风流不羁,显尽人间富贵焰火,只是眼中沧桑酷冽,吩咐自己的属下:“寻恰当时机,那些也都杀了!”
  “是!”
  次回预告:

  这次是真的入梦了亲们。

  炫富的都不是高富帅,而是纯土豪。

  姑娘,看你印堂发黑裙下无脚,好像是个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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