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宴乐——舌尖摆渡,神鬼食堂,穿越肠胃的爱人啊

  Cuisine 7 蜜瓜火腿这边好,牛肚花头那边多
  佛罗伦萨的冬雨细密温柔,阳光下的老城河流固然是笑容美好的仕女,雨帘中的老桥景色,也有出画入世之感。这座名为鲜花之城的古老城市,一如既往地安抚着越来越毛躁的人心,尽管鲜妍,但也含蓄。
  一对亚洲人面孔的夫妻,挽手站在雨中,丈夫五大三粗的模样,手里的伞却满满遮住了妻子的头顶,妻子说不上多美,但那娴静平和的气度,衬托这烟雨,别有一段婉转风流。
  宁静的,尘世夫妻的凝望,宁静的,连雨丝落在掌心的声音也听不到的老桥头,路人经过,也忍不住艳羡这份雨中相守的宁静,在这份宁静面前,任何炽烈的感情都要逊色,因为所有的人都明白,炽热褪去后也许是灰烬,只有宁静的陪伴,才是永归。
  “唉呀妈呀!你看那个鸟玩意!拉屎哪!”丈夫突然吼出一句。
  “嗯,看样子昨天吃的很饱。”妻子毫不介意这份宁静被这句话破坏殆尽,微笑着温柔回答。
  青婀无语扶额:“黄公爷,黄夫人,你们好。”
  那妻子转过身,眼中闪出光色琉璃,旋即化作一汪柔波:“青婀,多谢你来招呼我们,这几天要麻烦你了。”
  青婀被这份温柔娴静感动,脑子一热,脱口而出:“伯母您甭客气了,我和黄少那是啥关系啊您跟我客气!”说完,她似乎意识到好像有点不对,猛地脸一红,连忙掩饰,“走着,午餐时间快到了,咱们安顿一下吃饭,然后去逛逛!”
  “好咧!丫头啊!我跟你说——”黄飞虎像是拎小鸟一样拽过青婀。青婀虽然被抓成了鸟儿,但还没忘了介绍沿途几个小景色。
  黄夫人抿嘴一笑,露出满意来。

  来佛罗伦萨,不能不吃两样东西,一是T骨牛排,一是牛肚包。
  在意大利,每一种食材,每一种菜肴,名字都是深有内意,也绝不能随便叫的。佛罗伦萨牛排,这六个字,必须是恰妮娜牛的牛腰T骨部位,重1-1.5公斤,厚3-4指。牛种,位置,大小,不可以有更改,否则,就没有资格叫做佛罗伦萨牛排。
  恰妮娜牛是世界上最古老的牛种,肉质轻嫩,肌理却粗豪可嚼,但这份嚼劲儿又因为肉嫩而不费力气。这种牛排,只有一个熟度,就是看似血腥的三分熟。再多哪怕半分火候,也是去叫做佛罗伦萨牛排的资格。
  三分熟的火候,让牛排的外层纯熟,表皮一层甚至稍微有点焦糊,但内里完全是肉红色,彻底保留了所有牛肉的汁水和原味。三分熟的火候必然不久,不会破坏牛肉的嫩度和风味,加一点盐和胡椒,就是上等的天然美味。
  这种牛排入口略加咀嚼就能化开,嫩滑不可思议,完全不存在海牛那种切都不好切的困难。唇齿从碰到调料的一刻,便在舌尖打了盐和胡椒的辛鲜味觉基础,而后冲破焦糊的外皮,熟好带有火焰味道的外层,挤出里层的汁液和滑的像是情人的嘴唇一样的嫩肉,美味得暧昧诱人。
  陈清平这两天对情人的嘴唇口感的食材特别感兴趣。
  黄飞虎刚刚吃了一块儿就赞不绝口,高喊了一声:“小青妮子!给我来双筷子!”
  “……好。”青婀无语,跑去厨房。
  朱师傅一边做牛肚包一边哈哈大笑:“这个国公爷,真是……一点儿没变样!”
  牛肚包是佛罗伦萨的传统快餐,以中央市场里做的最好,后来红了起来,好多饭店也就有了,考虑到黄飞虎两口子是来度假旅游的,不能错过这道名菜,朱师傅也就做了。
  说起来这牛肚包有点像是肉夹馍,只是这肉是牛肚,大块的牛肚千千卷卷,在高汤调料里熬煮到入味,然后切碎,夹在酥皮面包里,添上辣椒酱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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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咬下去,面包香脆作响,里面却是口感全然相反的柔嫩多汁的牛肚碎肉,刺激的辣椒酱旋即在口腔之中爆炸开来,更让牛肚显得鲜美软烂。
  “这个肉夹馍比咱们那边也不差啥啊!”黄飞虎竖起拇指。
  牛肚本身很有韧性,挨着边儿的牛肉又肥又烂,韧,软,柔,滑,脆,绵,多重感觉糅杂在一起,加上辣椒酱味道重,跟一公斤的三分熟T骨牛排一样,让生性粗豪爽快的黄飞虎满意极了,直接忽略精致的点心汤水,招呼:“再来一份!不,我不是说肉夹馍再来一份,我是说那个刚才的牛排配着肉夹馍再来一份!”
  “……”
  “刚才的前菜是帕尔马火腿吧,真是好吃。火腿咸而紧密,配上蜜瓜的脆甜软,倒是很相得益彰呢。帕尔马火腿有一种脂类的咸和腻,要是配白菇,恐怕不会这么容易入口,倒是蜜瓜更好吃,也能吃下去几片。这边的蜜瓜日照充足,就是大而甜啊。”黄夫人拍了拍青婀的手。
  “是吗!我也喜欢吃!”青婀面露惊讶。
  蜜瓜火腿是前菜,还是青婀选的,因为觉得黄夫人会喜欢,没想到黄夫人喜欢,也喜欢到了点子上。看来这位资深的商朝的太岁,也是一位吃主。
  “惊讶了?我也是个吃货呢。”黄夫人笑。
  “您这样的美人叫吃货,那我就成了饭桶了。”青婀哈哈大笑。
  “瞧你说的,你这样的才好,喜庆有福,看着就让人高兴。”黄夫人说的诚心实意。话音一落,一边儿的玉卮和鬼王姬对视一眼,也露出了两朵诡笑。
  吃完了午饭,已经是下午三点,雨已经停了,慵懒娇嗔的薄薄日光下,一道彩虹远远地跨过金桥。
  青婀和不知道为什么也跟着来了的老周还有太岁的老乡今昭三人,带着黄家老两口,一起去乌菲齐美术馆。
  青婀和今昭以及黄飞虎,看上去对美术馆里画的美女雕塑的帅哥还更感兴趣一点,倒是没想到老周是个懂行的,一幅一幅作品讲过去,可惜除了黄夫人,别人也没怎么认真听。今昭在罗马还没等去美术馆和梵蒂冈博物馆,就被拖到了佛罗伦萨,一开始深深觉得可惜,所以还听着老周介绍米兰朗基罗的特点和八卦,听着听着心就散了,跑去一边左停停又看看,看的是满眼的热闹——这也是普通游客的心态。
  一队年纪不大的学生,被两三个老师领着,也在这里欣赏讲解,好几个学生提出的问题,让老周眉头一蹙,显然是问到了点子上。
  “……伦勃朗的人像逼真生动,光影立体却又不失温柔,能透过双眼用笔尖画出这样的作品,他平时的性格你们能猜一猜吗?”老师温柔地启发这些九岁十岁的孩子。
  学生们都低声议论,一个女孩儿半是思考半是犹豫:“他肯定有很强的观察力,所以细节表达的很好,还能感觉到光线变化。”
  “是的。”老师的语气平和中带着一点惋惜,“也许正因为如此,他太能体会命运的不公,尽管年轻的时候有过一段风光日子,但其实一生都过得十分悲惨。”
  “可是他不是和村妇生了一个孩子吗?”一个学生很直白地问。
  “也许这并不是一件高尚的事情,但无可否认,画家拥有一个高贵的艺术灵魂,事情并不能按照流言那样来判断,很多时候,人们只是关心能把一个高高在上的人踩在脚底,而不是关心真相和感情。”老师拍了拍那个孩子的肩膀。
  今昭快步走回老周身旁,她现在被“灌”了标准意大利语,也能听懂九成,可是她没办法再听下去,不然她会有冲动回学校去砍死那些因为她爹不靠谱娘失踪送不起毛衣和挂历,遭受到的来自于老师的欺辱与不公。
  黄夫人嘴角微翘:“伦勃朗的妻子出身贵族却几近寒微,一家子说白了,都是来打秋风。”
  青婀叹了一口气,她不知道伦勃朗的生平,但这位画家的死实在有名,抛开普通人的印象,真正的死亡真相是,这位画家为当时的米兰使者画像,被米兰使者认为画像有点丑,所以米兰使者公报私仇,使得画家死得悲惨而屈辱。
  “其实就是米兰使者长得丑啊!”青婀有些义愤。
  想来也知道,那米兰使者必定是丑的,可是被青婀这么一嚷嚷,却让几个旅客皱着眉头转过脸看,这一看了不得,这几个游客长得非常随意,但身上的气度,分明是高冷的米兰使者。
  “噗。”黄夫人捂嘴笑,露出一脸狡黠,片刻,又拍了拍青婀的手,“没事儿,米兰使者再牛,在我们刑部和大理寺眼里,也不算什么。你黄大伯封爵办事儿的时候,这地方的人还茹毛饮血呢。”
  青婀好歹算是大理寺编外过一阵子,有种与有荣焉的得意,也没看那几个米兰使者的脸色,又屁颠屁颠跟着大家去看热闹,哦不,看画去了。
  晚上老城中心十分热闹,鲜花之城亦是艺术之都,好多店铺都设计的十分精巧,还有的人家还没有来得及将去年圣诞节装饰的东西拆掉,小阳台的窗边扒着做翻墙入室状的圣诞老人,令人忍俊不禁。
  这里也有个共和国广场,走过绚丽的旋转木马和拱形门洞,就是清平馆所在的那条小街,晚上八点钟,虽然有的商铺关门了,但正是饭店营业的正时候。青婀建议尝尝本地厨子的手艺,选了一家看着不错的馆子坐了下来。
  黄夫人吃了中午那海量的一顿,已经有些气力不足,只点了一杯柠檬苏打水,黄飞虎却是一点儿影响也没有,叫了意大利面混合培根等一大桌子,吃的那叫一个风扫残云,别说是饭桶,简直就是收泔水的车!
  晚上十点的佛罗伦萨,哪怕是与老城中心几十米之隔的阿尔诺河畔,也是夜色沉沉,消声无息的。青婀虽然胆子大,但是异国他乡,让她自己这么走,也有点心里发毛,今昭那种大半夜跑出去的心眼儿比桶粗,她是比不了。
  正胡思乱想,冷不防黄飞虎大手一拍,差点把青婀给拍飞了,八荒刑部的头头满含笑意地问:“小姑娘,考不考虑给我当媳妇?”
  青婀才要说话,黄夫人却拉着青婀的手打断了这一茬:“别理这个醉汉,倒是有件事情,想要问问。”黄夫人说着,面色渐渐沉肃下来,“天化一周前,受了点儿伤,不轻,当时大夫说,恐怕那条腿,要挂一个月的吊子不能动。这话说完的第二天,他竟然就自己好了。不过是一夜的功夫而已。大夫也没检查出来个所以然。倒是天化,心里装着就是不说。神鬼大会那阵子,他身边是有人,查案子胆大心细,但关注身边的兄弟,都是大老粗。我想问问你,当时也在旁边看着,有没有什么怪事,我别的不怕,就怕是什么邪术。”
  黄夫人这话,说的一点也没有错。肉体自愈的确是一种法术,也有药粉,但听黄夫人说,那伤很重,想来不是寻常的办法能解决的,不寻常的办法,就大有忌讳了。比方说西方著名的神鬼生物,吸血鬼,就可以通过吸食人血,来治愈肉体的伤处。黄少卿前阵子一直跟洋鬼子打交道,黄夫人有这层担心,也不算稀奇。
  可是青婀不能说啊!
  真相是,伯母,您儿子体内,有我的一部分。我和您儿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才会这样啊!
  怪不得米兰使者审问米罗那天,腿会疼的辗转反侧的,原来是黄天化那厮受了伤……大骗子,不是说不会受伤的嘛。
  青婀满肚子的心事话语,可一个字儿也不能往外说,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我也没发现什么。”
  这话黄飞虎能信,黄夫人肯定不会信,但黄夫人什么也没说,只是抿着嘴笑笑,娘俩一样挽着青婀的手回去了。
  诗歌里的翡冷翠夜色凝华仿佛是伦勃朗笔下温柔的光影,可青婀总是有一种奇怪的预感,仿佛有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人,就在这温柔的夜里窥视着她。
  次回预告:

  用我的一生的终结,完成对你最黑暗的诅咒;

  用我的一生的不死,祭奠你永远无法开放的哀伤;

  用大家嚼着零食的目光,给这俩苦逼点个赞吧。
  Cuisine 8 料处年年肠断处,咖啡下肚起夜常
  “烧死她!”
  “女巫!骗子!食人魔!”
  “烧死她!烧死她!”
  “让上帝来惩罚这个女魔头!”
  广场周围的人群,发出兴奋的狂热的吼声,广场中央立着火刑柱,一个面色憔悴却依旧美丽慑人的女人被绑在火刑柱上,面无表情地看着脚下的柴火。
  手持火把的行刑人望着那女人,脸上露出一点怜悯,而观刑台上坐着的贵族们,则神色各异,男人们笑容诡谲,女人们面有得色,下层教士有些狼狈地维持着广场的秩序,手臂下漏过一个六七岁的孩子,拿着一块石头,正巧砸在了那个女人的额头,鲜血一瞬间涌出来,那孩子的脸上有快意的表情,像个英雄人物一样挺着胸叫:“女魔头!你快点死!”
  血刺目的红色激起了人群更狂热的兴奋,有的人甚至准备效仿那个孩子,却苦于找不到趁手的石头。场面愈加失去控制,坐在主观刑台的一位主教缓缓起身,那足以令冬日在几秒钟内降临的冰冷声音轻轻响起:“肃静。”
  好像一阵吃人的冷风吹来,广场上所有的人都沉默下来,甚至感觉到一丝战栗,那位主教的眼神并没有扫视到任何人,可每一个人都觉得发自灵魂深处的寒冷,仿佛所有的血液在这一瞬间都被冻结成冰。
  火焰与柴木接触的一刹那,有熟悉的家居味道传出来,那是每天晚上煮鱼杂汤和野芋洋蓟的时候,必定先于食材释放出来的味道。
  这么一瞬间,有个邻人突然想起去年冬天,火刑柱上的这个女人,如果用自己粗粝不堪,满是冻伤和裂口的一双手,为邻里熬煮羊蓝根草祛除感冒。
  那双手好像皲裂的土地,干涸,露出殷红内里,属于拥有如此惊人的美貌的妙龄女郎,可她从不用自己的美貌去谋取任何美貌轻而易举就能谋取的利益。
  人群中那个人的眼神突然就流露出了一种无法掩饰的同情不忍。
  “教士!教士!这里有人跟这个女人是同党!你看他在为这个女人而哀悼!”
  士兵前来扭走了那个邻人,广场上又恢复了那种翘首期盼的宁静。
  火焰在哔哔啵啵的声音中越腾越高,被火焰包围的身影因为痛苦而疯狂地扭曲摆动,刺耳而凄厉的呼号声穿越那蔚蓝的天际,仿佛从无数人的心脏之中穿刺而过,带来灵魂直接能够感知的刺痛。
  “……昨天的梦就是这样。”今昭双手一摊,喝下玉卮调配的味道很像是下雨天的窗户框子的药水儿,这几天天天晚上她都梦见一些不怎么吉利的东西,可无论是玉卮把脉还是鬼王姬来看气相,佛罗伦萨都是少见的干净地方,别说是清平馆了,就是阿尔诺河这种本该有无数冤魂的河道,都没有什么能威胁路人的东西,更别提已经是个高中生的太岁。
  “火刑在黑暗的中世纪并不怎么稀奇,《哈利波特》里那种巫师逗着人玩儿,享受火焰,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火刑最先经受的是屈辱,而完整的人格,都无法忍受这种屈辱。”利白萨的伤口恢复得差不多,又开始出来四处溜达,这几天充当了今昭的亚里士多德,为她解梦。
  今昭觉得这个系列的梦的确耐人寻味,但太过血腥,也只能喝着玉卮的安神汤,期待这一波暗黑剧,快点过去。
  清平馆在意大利名号不显,尤其是针对普通人,简直没有办法把入口和旁边的自行车棚区分开来,但好歹陈清平等人在神鬼界有点人脉,神鬼界来捧场的,倒是天天不缺。大老远从南边岛上赶来的,和从北面都灵赶来的,都来过好几拨。
  意大利本土神鬼,分为两大类,有点憋憋屈屈的古罗马次等神,和牛哄哄的天使恶魔神行使者。与希腊一样,高等神都是住在奥林匹斯山的,爱神叫做阿芙罗狄德和叫做维纳斯,那就是马甲ID不同而已,委实是一个人的两个号。而神行使者,通俗的叫法,就是米兰使者,他们的总部位于米兰大教堂地下,衣着和行事风格,也与米兰大教堂保持高度一致,是迷人又有些压迫感的哥特式。
  今昭找了些书来看,基本来说,关于中世纪的记载,是一部荒诞黑暗派的小说,神鬼界内部,天使与恶魔争夺人间的控制权,而人间尚存的古罗马-希腊次等神在各派的倾轧之中,逐渐被屠戮殆尽。总而言之,也许对于人类而言,那是个充满疾病与困苦,战争与火刑柱的黑暗时代,但对神鬼来说,却是彻底的人间地狱。
  尽管不知道她现在手里这份手札来自于哪位太岁前辈,但这种平铺直叙,一点儿形容词和修饰色彩都没有的白描,反而让那个时代显得更为血腥和残忍。
  “也许正因为如此,才对比出文艺复兴时期和人文主义思潮的灿烂可贵吧。”今昭坐在吧台后,今儿开门早,这会儿是上午十点,按照意大利人的传统,还属于早餐时间。
  叮铃一声,靴子型的意大利版图模型铃铛响了起来。
  一位身着黑色高领毛衣,黑色长风衣,黑色裤子和黑色鞋子的黑发黑眼男人走了进来,一身的黑色衬得他的脸白的可怕,连吸血鬼杜兰的脸,也比他看着像活人。
  男人只用了三步就走到了最角落里的位置,连餐单也没有翻,只是说:“随便什么,上一套。”
  一套,是指前菜、主菜、饮品/汤品、甜品这种最基本的构架,包括最开始的小面包篮子。
  黑麦蒜味烤面包的小面包篮没有引起这个黑衣人的兴趣,今昭很体贴地提示:“这个配方发酵感不重,所以不酸,但口感很蓬松的。”
  黑衣人淡淡地看了今昭一眼,这一眼好像是冷藏柜的门被打开了,立刻将今昭的笑容冻结在她的脸上——这个黑衣人,和她的古怪梦境里那个主刑的主教一模一样!连那种自带的冰系气场瞬发法术也一样!
  今昭在这一刹那僵硬了一下,黑衣人敏锐地捕捉到了这僵硬,转过眼睛盯着今昭:“你怎么认识我的?”
  今昭顿时觉得自己仿佛是被美杜莎盯上的可怜帅哥,动也无法动一下:“我——我——我梦见过你——”
  黑衣人眯起眼睛,继续盯着今昭,那双眼睛仿佛两个黑色的漩涡,又像是枯井最深的水面,漆黑,冰冷,凝静无波:“这么说,你见过我?”
  今昭这才反应过来,原来黑衣人的第一句话,不过是个圈套罢了。
  刚才要是矢口否认自己认识他就好了啊!
  其实根本也不算认识啊!
  梦里的交情这种说出来跟泡妞没两样的东西怎么能开口啊!
  “作为岁时十二族的成员,不认识米兰著名的不死黑衣主教您,怎么可能呢。想必您还没见过我们的新成员,本代的太岁。”朱师傅的声音温和传来,为抓耳挠腮的今昭解了围,他的手敲了敲今昭的后脑勺,“你男神喊你,快点去吧。”
  黑衣主教,米兰使者的长老级别领袖们,在意大利本土,一共有四位。最有名的,莫过于眼前这位,不死主教,以人类的身份,掌握了无数奇妙的秘术,永生不死的凡人,从14世纪起,便是教庭最出色的利刃。
  朱师傅平静地看着这位大人物,轻敲小太岁的后脑勺,帮助她从那份战栗的凝滞中摆脱出来。
  今昭哭丧脸,奋力从这位黑衣主教的冰系法术气场里挣脱出来,好像破壳而出的鸡雏一样,踉踉跄跄,湿哒哒地大汗淋漓,歪歪扭扭跑向了老母鸡陈清平的方向。
  “我是来调查一下,关于那个雕塑,米罗的时期的。不介意的话,最好能让我读取一下你们某个人的记忆。”黑衣主教淡淡地说,“我会使用理想的塔罗牌。”
  朱师傅扬起下巴,露出一个春风和煦的笑容来:“没问题,把牌给我,稍等。”说完,玉卮端来了一杯咖啡,朱师傅彬彬有礼地告辞,“您慢用。”
  黑衣主教端起咖啡,的确是上好的黑咖啡,而且是极其罕有的,大概只有神鬼界才有人喝过的宇鲸咖啡——即便是黑衣主教这漫长的,简直无法终结的一生之中,也只喝过两次的独特饮料。
  几乎和一颗橄榄差不多大小的小杯子里,装着色泽纯黑发亮,有点像是上等墨水的咖啡,从玉卮端到这个房间的第一秒开始,一种奇妙的醇厚的咖啡香气便弥散开来,那种香气难以形容,复杂而深刻,仿佛自带独立人格,冷静近乎冷酷,缜密近乎钟表,深沉近乎夜空,而当第一滴咖啡入口的时候,黑衣主教都不能抗拒那种来自宇宙晨星的召唤,神思为之一震,在这复杂深刻的味道的指引下,对苍茫宇宙间的秘密,投以冷眼,一切尽在脑中。
  上一次这宇鲸咖啡,也是在陈清平这里喝的。
  那个男人说,食物是一种人生态度,比如咖啡,有的人追求咖啡的醇香浓烈,并不是为了味道本身,而是为了时刻保持清醒。
  作为在使用理想的塔罗牌之前的提神醒脑饮品,确实是再合适没有了。
  看来为了早点儿让那个姑娘摆脱困境,清平馆主,也的确下了本钱。那种非常普及常见,却又十分残忍,无法抵抗的宇宙蓝鲸,尽管常见,但却并不容易活捉,一旦被抓,会很快死去,腹内的一切也变化为星尘——它们是星族人小区里的野猫,惹人厌恶又没有办法,因此这种“猫”体内的“猫屎咖啡”也就顺理成章地珍贵起来。
  黑衣主教微微一笑,笑容像是一本看了太久太多次的旧书,卷起了页脚。他从口袋里取出一张看似寻常的塔罗牌,在指尖一捻,一道细细的金色光线,好像真正的金丝线一样,从指尖流泻而出,缓缓缠绕在塔罗牌的牌面上,那绘制出的男女被镶上了金边,在牌面深情凝望,齐齐转过头,对黑衣主教恭敬地鞠躬,而后,又恢复原样,仿佛这依旧只是一张普通的绘制精美的塔罗牌而已。

  这张塔罗牌,今昭实在没有看出什么异样来——别说新手太岁,除了陈清平、利白萨和朱师傅,别的人也都一头雾水,看上去也的确不了解这种存在于米兰使者高层中的秘术。这会儿青婀已经拿起了那张塔罗牌,在她的手指接触到塔罗牌的一瞬间,塔罗牌上的那对恋人就活了过来,两个人手拉着手腾空而起,在奇妙的慢镜头一样炫丽光韵之中,旋转,微笑,凝望,而后分开,越变越小,最后投入了青婀的眼睛。
  “眼瞎了啊!”青婀捂脸。
  今昭顿时紧张起来,玉卮拍了拍今昭:“没事,她不是真的瞎了,只是在说刚才塔罗牌上那对儿那种旋转凝望自带光斑的情景,让她看了眼瞎。”
  “没关系的。让青婀来做记忆重现,主要也是想把那个酷炫狂拽的黑衣主教给郁闷死。”鬼王姬耸肩膀。
  “啊?”今昭略有不解,青婀能给黑衣主教添什么堵啊。
  老周嘿嘿一笑,以运动会念稿人的语调,学起了青婀的口吻:“走来了!那个英俊非凡的雕塑,迎着昭阳像我们走来了!看!他英姿勃勃,器宇轩昂!看!他像是历史的愁思者,站在了斗兽场的中央!他在思考!他在追忆!他到底为了什么而迷茫!看!又一个新的人格出现了!那是一位楚楚动人的女郎!”
  “噗——”
  没过一会儿,那对自带炫光的恋人从青婀的眼中奔出,又是凝望,牵手,旋转,而后回到了塔罗牌上,成了拥吻的牌面。
  “没想到那种人的理想塔罗牌,竟然是恋人。”今昭一想到黑衣主教,就觉得体温下降,她最初听到理想塔罗牌这种东西的时候,大多数都是魔术师,太阳这种常见的牌型。
  没想到黑衣主教的牌型竟然是恋人!
  众人颇为期待地将那塔罗牌还给了黑衣主教,看着那对儿恋人又跑回了黑衣主教那对黑洞一样的眼睛,果然如同大家所料,黑衣主教那张窗框门板一样的脸上,顿时表情精彩纷呈,一条肌肉顺着法令纹微微抽动,显然是青婀脑洞里吐槽的文本,比老周那个模仿秀版本更为惊悚。
  突然,黑衣主教瞪大了眼睛,身子晃了晃,嘴角流出一线鲜血来。
  “啊!”今昭惊呼。
  “怎么回事?!”老宋和老元跑过去,在黑衣主教脸朝下跌在桌面上把咖啡杯嵌入人中之前,将昏过去的黑衣主教扶住。
  今儿华练带着陈辉卿、拉斐尔和伊苏利尔不知道去走什么亲戚了,只留下一个利白萨,算是对天使恶魔米兰使者之类颇为熟悉的镇场子。
  众目惊诧之中,留守的利白萨带着一种幸灾乐祸的笑容,刚刚要调侃几句,一片毫无预兆的黑暗,便笼在了众人的眼眸之中。

  一只鸽子咕咕落在清平馆外的取暖器旁,歪着头看着门里横七竖八倒着一群人,这群人的腹腔还在微微起伏,显然仍旧活着。
  那只鸽子觉得不对,猛地振动翅膀,飞向了老城的方向。
  次回预告:

  这次的次回预告和上次一样,因为这个故事还没完~

  作者君真是太机智了!

  来啊来啊来打我啊~[跑跳步
  Cuisine 9 玉颜不及寒鸦色,死后犹有死亡来
  清平馆,东跨院。
  “不,并不是宇鲸咖啡的问题。”华练看着被摊在地板上一排的清平馆众人,反驳了拉斐尔的怀疑,“宇鲸你知道,是一种非常常见的,生活在我们星系的宇宙浮游生物,它们杂食,经常吞吃一大片农田,一整个小镇,然后消化掉里面的动物和人,拉出来新的农田和小镇。宇鲸咖啡的咖啡豆就是这么出来的。不光是咖啡豆,茶叶也是一样。除了名贵难得,没什么稀奇的。宇鲸本身又非常脆弱,被我们这边的人造光线一照就会死,根本不可能构成这种威胁,更别提放倒一个黑衣主教。”
  “他们睡着了。”伊苏利尔检查完所有人的症状之后,说道。
  “睡着了?”华练和陈辉卿对视一眼,然后华练的脸色立即发青,“糟了——青婀——”因为理想的塔罗牌上的记忆来自青婀,而青婀——是青鸟啊!
  “麻烦了。”陈辉卿难得有一句表示情绪的话语,也头一次开口说出这三个字来,他想了想,转向华练和拉斐尔,“我得亲自去。”

  陈辉卿再度恢复意识的时候,正站在河畔,正午的老桥头空无一人,而远处传来人群的嘈杂声,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顺着嘈杂声的方向,来到了一处广场,环顾广场周围,最终将视线落在了火刑柱上绑着的一个衣衫褴褛的女人身上,显然,则是一场火刑,身旁的人兴奋地咒骂着那个女人,说她是女魔头,女巫,吃人的妖妇,行刑人手中的火把则尚未点燃,只等着主刑人的命令——他置身的这个梦境的背景,就是如此,属于黑暗时代末期,光明即将到来的那个时候。
  要知道黎明前的黑暗,更为黑沉,就像垂死挣扎的野兽,尚有回光返照的最后一扑。
  陈辉卿最不喜欢这个时代,蒙昧,耻辱,战祸,混乱,因此他也丝毫不记得,柱子上绑着的这个女人。这个女人正如那个时代莫名其妙就被烧死的可怜女人一样,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连骨灰都被吹散在垃圾堆旁。
  显然,清平馆一票人莫名其妙的睡了,进入这个梦境,就说明这场火刑,对于做梦的人来说,是一段刻骨铭心,并且时常午夜梦回的记忆。
  陈辉卿停住脚步,他抬头看了看乌云密布的天空,显然做梦人心情很糟糕,并且心绪纷乱,连带着梦境的视野,也有些模糊不清,陈辉卿甚至能看到教堂的尖顶与天际交汇的地方,有崩裂的缝隙,一些污羽鸠想要挤入缝隙中,吞饮人血。
  与梵境能穿越虫洞和时空罅隙来吃人吞岛的宇鲸一样,污羽鸠也是梦境的接缝处徘徊的生物,能够自由地穿梭于梦境之中,利用做梦人的心神不宁,散播令人不快的记忆和噩梦片段。
  陈辉卿从各种意义来说,是这种梦境梦魇生物的克星,所以他只是看了一眼那个方向,那些争先恐后的污羽鸠,就老实了很多。
  那条缝隙正对的视野的下方,便是主刑人和观刑台。
  陈辉卿在观刑台上找到了美第奇家族的人、一些政要名媛,还有一个此时此刻也躺在清平馆东跨院的人。
  不死黑衣主教弗朗兹·赛渥留。
  一个出生于14世纪,并且一直活到了今天的,无法死去的人类。
  行刑人手里的火把被点燃,而后挨到了柴火堆上,火焰混着热油很快吞卷了整个柴火堆,将那个女人点成了一团火球。
  一只手蒙住了陈辉卿的眼睛,熟悉的气味和柔软的身体靠在他的脊背,蓝紫色的半透明的雾气将他和身后的华练遮蔽在了私密的小小宇宙之中。
  这样就没有人看见他的不忍,也不会有人指责他是女巫的同伙和帮凶——所有面对火刑不忍心或者不敢看下去的人,都会成为下一次被执行火刑的人,这个定律,仅仅对权贵无效。陈辉卿在这个梦里,可不是什么权贵,只是个路过的人。
  “咱们的黑衣主教,他的手指快要嵌入乌木扶手了。”华练捂着不忍心的陈辉卿,饶有兴味地欣赏着黑衣主教面上平静无波的自然和手上宁可让木刺扎入指腹来缓解心头绞痛的挣扎。
  陈辉卿没回答,只是偏了偏头,表示他的疑问。
  “从前我听人八卦过,说著名的不死主教赛渥留曾经有个年少时的恋人艾丝美拉达,是个著名的美人,也是个植物学家和草药师,尽管这个身份在那个时候,应该叫做女巫。”华练解释道,“你猜猜,这个烧的八分熟的女人,会不会是那个艾丝美拉达呢。”
  话音一落,华练那半透明宇宙外的情景又发生了变化,从执行火刑的广场,到一座满地都是无法处理的,流出脓血的垂死病患和尸体的死城。
  视野所及之内只有将死和已经死去的人,距离他们最近的,戴着鸟喙面具,正是传统的医生的扮相。连医生都不能幸免于难的全城范围的死亡——华练放开了陈辉卿,吐出三个字:“黑死病。”
  “活人。”陈辉卿指着远处渐渐走近的一个人影。
  华练耸耸肩膀:“你看那酷炫狂拽的步伐,就应该猜到了,是赛渥留啊。”
  黑衣主教大步走过来,在尸体之中寻找着什么,终于,他找到了他所要找的那个人,一个已经满是脓血污秽的尸体,一个即便是死了,也依旧十分美貌的女人。
  火刑柱上的女人。
  艾丝美拉达。
  “啊,一辉,你来迟了一步。”华练耸肩。
  情景再度变换。令人窒息的绝望死城被漂亮的海面和港口取代,满是酒臭味道的甲板上,水手们正在搬运货物,狭长快捷的刚朵拉飞驰穿梭,将那些来自新大陆的烟草、远东的首饰珠宝,货物化整为零,贩售到水城的千家万户。
  一位水手的漂亮妻子得到了远归的丈夫的礼物,一枚漂亮的戒指。满心欢喜的妻子告别忙碌的丈夫,转过巷子,走过小桥,想要回家去打点晚餐,她还没有走出华练与陈辉卿的视线,就被迎面而来的一个小贼刺中了咽喉,连一声呼救也来不及,就被夺走了手上的戒指。码头的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一船出色的货物上,没有人注意身后一条河道的距离,一个年轻美貌的妻子,被人杀死。
  迟来一步的教士猛地收住脚,看着那漂亮的女人捂着满是鲜血的脖颈,掉入河道之中,她的丈夫还在不远处与同僚吹嘘,与妓女调情,丝毫没有留意自己的妻子已经命丧黄泉。教士寒霜结冻的脸上,仿佛裂开了一道穿越时光的裂痕,他旋黑的眸光里满是绝望和不敢置信——他竟再一次错过,无法拯救,她的死亡。
  情景不断变换,从文艺复兴时期的码头来到充满神秘色彩的殖民地,从大航海时代的没落,来到了二战时期埃塞尔比亚沙漠小镇的战场——无论是水手的妻子,还是战地的护士,美丽的艾丝美拉达总是红颜薄命,而不死主教永远来不及挽救他最想挽救的死亡。
  梦境已经逐渐无法承受这时光的流转和绝望的不甘,逐渐露出无数的缝隙,污羽鸠争先恐后地飞出来,而眼前的这场景里,显出了两道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光,一道蓝紫,当然是华练的亚空间,一道青白,则是利白萨的海神领域。
  华练隔着黑衣主教和艾丝美拉达最后的一次对话,对清平馆众人挥了挥手。
  与此同时,艾丝美拉达喊出了最后一句,对黑衣主教说的话,至此以后,直到死亡,直到数次死亡,无尽的轮回,她也没能再次跟昔日的少年,再说一次。
  最后的一句话,像是哭泣一样,从艾丝美拉达的红唇中燃烧而出,灼热地炙烤着黑衣主教彼时尚且年轻的心脏:“去爱你的上帝吧!无论他是否回应你!但我回应你!所以我诅咒你永远都赶不上你真实的心意!得不到你最想要的东西!”
  是的,也许是冥冥之中有什么力量在左右人的命运,这少女的诅咒最终应验,黑衣主教永生不死,每一次,都要眼睁睁看着他昔日的爱人死亡,永无休止。
  他的上帝回应了他。
  在那场火刑之后,他跪在教堂里,默默祈祷,愿上帝赐予他痛苦以赎罪,以抵偿他为了一时的权柄,在火刑台前抛弃了他珍爱的人,那痛苦必将持久,不能挽回,得不到宽容和原谅,永无休止。
  “一整个宇宙,就为了换一颗红豆。”华练又开始背歌词。
  陈辉卿极其难得地叹了一口气,动了动食指和中指:“醒来吧。”
  黑衣主教付了昂贵的宇鲸咖啡的钱,收好他的理想的塔罗牌,对提供记忆片段的青婀表示了完全感受不到谢意反而感受到了寒意的感谢,之后以那种大鸟一样的步子,离开了清平馆众人的视线。
  他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陷入了一场真实梦境,又或者,他拥有足够冰冷的外客,来掩饰冰山下奔涌的潮水。
  青婀捂着脸靠在今昭的肩头:“早知道这情圣这么可怜就不那么用力吐槽了。”
  今昭也觉得心头起伏不定没办法安神:“受不了了我也要喝个宇鲸咖啡定定神。”
  陈辉卿见大家都妥妥当当地醒来,也就端了一杯宇鲸咖啡,打算回去一边工作一边品尝,倒是华练,本来想要跟利白萨说点儿事情,却被陈辉卿难得一见的强硬和固执,拖回了房间。
  过了一会儿,那边房间里传出华练的尖叫:“别压我的头发——”
  清平馆众人无语扶额。

  晚饭时分,情圣主教的话题还在继续,一盆加了很多酸浆果和香茅草的炖牛肚和蘸酱面包被瓜分一空,烤的稍微有点焦糊的长棍面包切成斜片,上面堆着白酱、罗勒碎和西红柿块儿,足量的斜管面里外都粘满了番茄酱和羊奶芝士,切得碎碎的牛肉因此获得了开胃的酸甜和浓香,被埋在斜管面的最下面。
  异域特色的晚餐,刀叉清脆碰着瓷盘的声音和柠檬苏打呲呲的气泡,让经历了一次摧心肝的悲催罗圈儿梦境的清平馆众人恢复了元阳活气儿,能够比较心平气和地八卦的角度来讨论这件事情了。
  “你说现在他还爱着艾丝美拉达吗?”蔓蓝问。
  “不知道,不过少女的诅咒依然生效啊,他还是得不到他最想要的东西。”老元颇为怜悯地说。
  “什么啊?”蔓蓝一头雾水,“他不是这会儿了还想着跟那个艾丝美拉达破镜重圆吧。”
  老元捏了捏蔓蓝的脸:“不,他现在最想要的东西应该不是艾丝美拉达,而是他自己的死亡。”
  华练捧着心口:“那整个宇宙换一颗红豆,结果还发芽被炒掉吃了啊阿啊啊啊。”
  “够了阿姐,你再唱我就要讨厌梁静茹了。”玉卮开口。
  “没有人比他自己,更希望自己不得好死,赶紧死去吧。”老宋叹气。
  话音一落,餐桌上又肃静下来,人人都听懂了这句话的意思,以及这句话意思之外透漏出的那种宿命层面的绝望。
  也许对于精灵或者吸血鬼等神鬼生物,青春不死是一种力量的延续和上升,是更好的生活的基础和保证,但对于无法死去却又不能抗争命运,不能抗争疾病和痛楚的不死人类来说,最后唯一的希望已经不是所谓的梦想理想,而是一次彻头彻尾不掺假不能重来不能复位的死亡。

  次回预告:

  美丽滴西西里女郎,西西里美丽滴花~

  龙宫里的那个啥,今天也是黏黏哒~

  成人组CP被拆?可以吗?
  作者其实是专业拆经典言情梗小能手[捧脸

  Cuisine 10 蒜末胡椒浮意面,龙宫刺猬试春盘
  透明的沈绿海水随着微风荡漾,青山与碧海隔着浅金色的沙滩深情对望,古老建筑的断壁残垣和支着电视天线的现代房屋交错点缀在山谷与幽林之间,神殿之谷遗世独立,传说中,好吧,也诚然的确是,通往诸神的居所,奥林匹斯界的便道。传说中,好吧,当然的确是,风流的朱庇特宙斯大人,时常背着他善妒的妻子,变成颀长俊美的意大利青年,来到西西里岛的海湾为比基尼美人们擦防晒,而赫拉一旦知道这点子勾当,便会怒不可遏,再次动荡了埃特纳火山。
  今昭有点迷糊地叼着吸管,眯着眼看着蔓蓝和鬼王姬波涛胸涌地在浅海玩水,身后安静站在海中微笑的童颜巨乳的比基尼美女,分明就是穿着大衣便十分温婉沉静的黄夫人!
  一时间她竟然有点如在梦中,今天农历什么日子来着,腊月二十三?
  没错,今天是小年,按照清平馆往常的计划,应该开始烹饪一些老客户订的年夜饭订单,分别装在食盒子里,赶在年三十儿之前送过去。
  今年这个小年,清平馆只在佛罗伦萨开了门,这个年也俨然打算在异国他乡渡过。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以一贯重视传统出门的老派世家黄家,今年摆开阵势,也打算在意大利过了。黄夫人给大家解释,因为这些年一直很忙,而且黄家父子从事的都是高危行业,过去的一年里爷们几个都受了几次差点要命的伤,所以黄夫人决定放松一下,免得哪天死了后悔,便召集了家里的儿子们小叔子们老爷子们家将们,一起在西西里岛过个年。
  西西里岛。
  太岁给这一家子跪了,为什么一家子都是正义的执法者,偏要去西西里岛这种听上去如此暴力黑涩会的地方去过年啊!
  反正人家一家子来了,诚邀反正也没什么事儿的清平馆跟着一起去过年,陈清平还没说什么,华练已经满面笑容地答应下来,挽着黄夫人揪着几个妹子去了一趟米兰,买了新衣服好香水,等今昭回过味儿来,已经躺在西西里岛细腻的沙滩上喝椰子苏打了。
  这特么的多么玄幻的人生啊!
  今昭又扭头看了看正在搭海滩帐篷的黄家的儿子们,啧啧,真是男模军团,蜂腰长腿,比意村的长腿偶吧们,还多了几块腹肌。尤其是黄少卿,一身古铜色,眉目英朗,线条流畅,充满了即将爆发的力度和美感,是在场所有的汉子们里唯一可以与靠身条吃饭的老宋一较高下的人,但是老宋那张娃娃脸很扣分,而黄少卿,耐不住人家长得也像妈妈啊!
  “不过,青婀也不是没有竞争者,你就没有想过,为什么这种家族聚会,那个杨法医会出现?”玉卮拿着冰淇淋勺子,点了点坐在海滩旁正在画画的杨法医,论美貌度和仙气儿,青婀踩着风火轮也赶不上大理寺的首席女法医。
  “我去套套话。”华练摩拳擦掌。
  “你们要不要这么闲!”太岁服了。
  “你男神还划着小船捞海胆呢,你怎么不说他闲。”玉卮抿了一口冰淇淋。
  远处视线可及的海面上,有几艘小船,正是清平馆的汉子们被老板压迫奴役,捞新鲜海货。西西里岛物产丰饶,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因为海域盛产金枪鱼和海胆,因此每次西西里岛一卷入战祸,已经习惯的老百姓便会双手一摊:“金枪鱼战争。”“海胆们又打起来了。”
  清平馆众人在西西里岛也感受到了这种爱咋咋地的悠闲,各自找着乐子。今昭刚吸完一杯椰子苏打,就见老宋一副纠结的表情下了船跑过来:“赶紧往后撤!赶紧的!有军团杀过来了啊!”
  今昭吓了一跳,海滩上的西王母徒弟们和黄家人却好整以暇地停了手里的活儿,无所谓地站在沙滩上张望。
  海面卷起了汹涌的浪花,浪头变得高起翻卷,浪墙里卷着几条小船,可除了今昭,旁人竟然全然不担心,哪怕是自己男人就在刚才被一个浪头打扑卷走的玉卮,也是那副“哎呦,浪不错哦”的表情。
  鬼王姬好心地递给今昭一副望远镜,今昭定睛一看,差点吐血。
  浪花像是卷饼一样遮住了里面的肉馅,肉馅们则各个都踩着冲浪板,玩得欢脱,全然不顾身后还有乌压压的追兵。
  而那些黑压压的从海里面钻出来追杀这群扰乱了自己好日子的追兵,竟然是一个一个橄榄球大小的海胆!
  一群!海胆!什么鬼!
  “龙宫刺猬啊,有点麻烦了,这种东西会自爆啊,沾一身黏黏的很恶心。”青婀撇嘴,挽着黄夫人,“要不咱们撤吧?”
  华练摆了摆手:“哪里需要劳动您特地撤退啊,看我的。”
  说着,她对一直端着咖啡在电脑上啪啪地工作的陈辉卿努了努嘴,陈辉卿抬头看了看几个已经划着冲浪板回到沙滩的汉子们,伸出右手,五指轻轻一弯,一道白光如盾,将那群橄榄球大小的海胆和陈清平等人分隔开来。
  海胆们撞到白光之盾,出离愤怒,各个膨胀开来,华练风骚地一笑,做万磁王状伸出一只手,指尖转着的两个康乐球状的亚空间飞出去一个,将那群海胆笼罩在其中。
  连几声响儿也没听见,大家就看见半透明的亚空间里,海胆们自爆了。
  “白瞎了。”今昭扼腕。
  “哪能呢。”玉卮一哼,示意今昭去看陈清平。
  陈清平提着两只带盖的塑料桶,大摇大摆地钻入了亚空间里,悬浮着身体,开始捡海胆,因为自爆,海胆们都已经悉数开裂,亚空间无重力,因此炸得到处都是的海胆肉跟陈清平一样漂浮在半空。没一会儿,两只桶就满了。
  男神!您老这是去捞海胆,还是去当鱼饵啊!
  “你们也帮忙去捡海胆壳吧,龙宫刺猬这个品种的刺在黑市上当做暗器,卖得价格很高哦。”华练提醒。
  正在攒奶粉钱的老宋一听,眼睛就绿了,也冲了进去。

  晚餐自然是海胆。不过因为离壳儿的海胆失去了根基,也就失去了纯鲜,陈神厨矫情地认为不太适合做刺身,所以海胆改做了西西里岛的名菜,海胆意面。
  取出壳儿的海胆用海盐、橄榄油、蒜末和胡椒翻炒爆香,而后加入已经熟好的细长条意面,再撒入香芹末。做起来方便快捷,吃起来也十分新鲜美味。海胆黄因为炒制片刻,有了油花儿和咸鲜滋味,加上海胆本身柔滑甜美的味道,为清爽筋道的意面添了别样缠绵,融化的海胆成就了意面的酱汁香味,而没有融化的海胆,则给吃客带来一种饕足。
  如果是普通的海胆,可能要十几个才够做一人份的意面,不过有了身条胖大量又足的龙宫刺猬们,做了清平馆众人和黄家人的海胆意面之后竟然还有剩,陈清平拿食盒子存了,打算明儿做粥做羹。
  海胆强精骨,益心阳,所以吃完晚餐,一群人又都精神抖擞地回到了海边,支着帐篷熏着虫子架着烤炉放着音乐,果然是临近春节,即使是在遥远的亚平宁半岛,骨子里的血液也有快过年的那种喜滋滋的气氛。
  青婀伸出胳膊肘捅了捅今昭玉卮:“阿姐这是打算跟利白萨在一起了?”
  玉卮挑眉:“怎么你的CP又拆了?”
  蔓蓝嗑瓜子:“宁可逆不能拆啊!”
  鬼王姬戴上了眼罩:“我先眯一会儿,什么时候他俩啪啪啪了什么时候叫我。”
  姑娘们议论着八卦,汉子们又都跑去冲夜浪,老周挤兑朱师傅:“你怎么也跟来了,是不是海胆吃多了散不出去?咱们的旅馆隔音不怎么样,您老今晚悠着点儿。”
  朱师傅微微一笑,就把球踢到了难得离开电脑咖啡来活动的陈辉卿那边:“你们还是担心一下咱们的房东大人吧。他老人家的呻吟,我和玉儿扛得住,你们这些单身狗,可怎么办。”
  “说起来,刚才华练跟利白萨干啥去了?”老宋哪壶不开提哪壶。
  “喔,好像单划了一条船到海湾那边去了。”老元指了指乌漆麻黑一片的山坳海湾。
  “啧啧,黑灯瞎火,孤男寡女,利白萨又是那种连眼毛都抖着浪荡的家伙。东皇啊,你可怎么办。”老周耸肩。
  众人转过头看着陈辉卿,房东大人正在专心致志地学着在冲浪板上维持平衡,被老周点名,茫然抬起脸:“什么怎么办?”
  “说起来,华辉这个CP的关键字是啪啪啪,可华白这个CP,为什么我只感觉到阴谋?”老元从沙滩裤的口袋里掏出一袋儿瓜子,踩着冲浪板若无其事地磕着。
  且不论这一群在冲浪板上聊天扯淡嗑瓜子的闲人,话题里的华练,现在很忙。她盘在利白萨的腰上,低着头与利白萨交颈缠绵,嘴唇擦过王的耳轮,在一声令人心悸的虚假低吟之后,吐出几个字:“他们已经在监视了,应该就是这里。”
  “亲爱的,我的眼神比你好,你在上面吧。”说完,利白萨一扭腰,躺倒在船舱里,扶着华练的腰,眯起眼睛,盯着山坳峭壁上的一个山洞。
  “小拉和小伊那边怎么样?”华练俯身轻语。
  “估计和我们一样,也刚刚开战,还没到顶点呢。”利白萨咧嘴,笑得十分得意,“你的嘴唇尝起来真像海胆。”
  “我还有更像海胆的地方,可惜你就只能眼馋了。”华练掐了利白萨一把,“再给你十五分钟。十五分钟之后不管这帮蠢货监视不监视我都要动手了。”
  “美人儿,对我来说,那真的不够。”
  山坳过去是一处隐蔽的小小山谷,也是西西里岛上米兰使者的办事处。白天的龙宫海胆事件吸引了米兰使者的视线,留守的两位使者盯着海湾小木船里两个翻转缠绵的人,叹了口气:“只是一对白痴情侣罢了。”旋即便放弃了盯梢,回去忙了。
  米兰使者们人数不多,但各个都是被严酷的训练培养出来的精英,没有时间也没有爱好去围观一对正在进行海湾战争的男女。
  利白萨卷了卷华练的黑色假发:“好了。我们上去吧。”
  说着,本来来面色潮红,一副不能自已的表情的两位大神,瞬间变脸,冷静谨慎地贴上了峭壁,华练将船收入亚空间,利白萨已经穿上了登山鞋。
  在米兰使者的眼皮底下使用法术很容易被发现,两个人也只能采用凡人的办法,徒手登山了。
  没一会儿功夫,两个人的影子便像是猎食的猫,轻盈无声地钻进了那个洞口。
  坐在入口处里间的米兰使者觉得不对,他走出来看了看,却一无所获。
  其实,他只要抬头,就能看见贴在山洞壁顶的伪装成了龙宫刺猬的亚空间球。
  米兰使者回到了自己的位置,翻着资料,不由得有些困倦无聊,就在他神思恍惚,几欲入梦的时候,在他看不见的死角,一个龙宫刺猬无声无息地滚了进来,荆刺勾住了天花板,在下一秒钟,消失在入口的另一头。
  次回预告:

  房东大人生气了。

  火山爆发了。

  大家快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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