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君这次忘记写次回预告了。。。
那就这样吧。。。
186 乍晴风日春芽美,CP齐把伙伴抛
初夏的四九城有种懒散恬适的气氛,早起什刹海河沿儿遛鸟儿的遗老遗少们还穿着长袍马褂,蹬着自行车梳着时兴头发的少男少女们却一身洋服挎着黑牛皮书包去学堂里上学。拉洋车的车夫踩着大脚片子啪嗒啪嗒响过簋街停了下来,下来那一对青年男女,姑娘容貌稚气,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闪着好奇的光芒,男子则清冷淡然,只是下车后伸出手来,想要护着姑娘,却不料姑娘豪爽地跳下车,他这一护落了空。
今昭光顾着四处张望,浑然不觉把男神的好意给涮了。
陈清平干巴巴地伸着手,脸上的表情飘了一下。
后面那辆车坐着的酒吞童子和利白萨笑得像是两只被薅了毛的鹧鸪。
他们下车的这个地界,便是北新桥并雍和宫大街,早年这条道是不允许有贩夫走卒,引车卖浆的,不过眼下八旗子弟都是前朝旧梦了,这一早街上便有吆五喝六的早点小车,尤其以戏楼胡同口那家肉饼摊子前最热闹。
第二次的烧灰取图精细,地点么,就在这个胡同口,爷们表妹打算在这胡同口守着,正巧门房说这里的吊炉饼好吃,陈清平便慕名而来,先吃过再说。
陈清平带着今昭走到了肉饼摊子前,摊主是个奉天来的随家媳妇子,一脸爽利,白生生的手揉着面,笑脸蛋儿招呼道:“几位是在这儿吃还是带走?”
“在这儿吃。”陈清平开口。
“得咧!”媳妇子应了一声,手脚麻利地坐起活儿。
她一边跟四五个食客拉着家常,一边手里不停,抹着油的手心儿搓了面,卷了几卷,将饼贴在炉子里,没一会儿的功夫,就有金灿灿脆酥酥的吊炉饼出炉。旁边一个闲客热情地跟陈清平介绍:“这左右二里地就属老杨嫂子的饼最好次(吃),老酥了,还不烂。一定要配着鸡蛋膏儿,嗳吗,那个嫩,跟老子在奉天时次的一样!”
今昭咬着果然油香面酥的吊炉饼,这饼分明齐齐整整,吃着却不硬,偏偏一碰嘴就能酥掉一层油皮儿,而油皮儿里面的面又香又软又发,好像跟那层油皮儿压根而不是一路。再吃那鸡蛋膏儿,勺子一下去,鸡蛋膏儿就颤颤巍巍地破了,又颤颤巍巍地被送到嘴里,跟一口仙气儿似地,一进嘴就化了,咸味儿的酱油卤子也无影无踪,只留下鸡蛋的滑腻和菌菇的香气,咸津津的黄花菜躺在舌头上,很有嚼劲儿,勾起人的食欲。
吃到第三张吊炉饼,媳妇子也对今昭竖起拇指:“小姑娘豪气!吃得好长得壮,别老学官家那些丫头,病歪歪的一看就活不长!”
酒吞坐在一旁,笑得全身颤抖,肆意张扬。
今昭默默将咬了几口的吊炉饼放下。
酒吞笑得更春花灿烂。
陈清平叹了一口气,将那块儿饼拿到了自己手里,就着他小半碗鸡蛋膏儿吃了下去。
酒吞童子扬起眉毛,嘴角勾得更深。
马路上拉洋车的脚片子声一停,那媳妇子就熟头熟脑地招呼:“沈少爷!吃了没?”
“十张饼,两二碗鸡蛋膏儿。”一个贵气十足的男音响起,那音色慵懒而华丽,稍微有点耳熟。
今昭一回头,正瞧见一个英挺俊朗的华服少年走过来,她惊喜地叫:“阿宁表哥!”
华服少年星眸迷离,似笑非笑地看着今昭。
只这么一眼,今昭就看出这位少年只是与地龙辽宁容貌相似,但绝对不是一个人。比起地龙辽宁那种宝刀在鞘的感觉,眼前这个少年更像是一只漂亮的匕首,宝石镶嵌,金玉加身。
这少年模样比地龙辽宁抢眼了不少,而他似乎也全不怕自己模样招眼,那一身暗银袍子精绣华纹,更比地龙辽宁贵气,衣着配饰无一不精。只可惜一双眼睛周围黑眼圈有点重,那种华贵又憔悴的感觉让这个本与阿宁相似的少年,多了一种纨绔风流。
少年下颌微扬,对今昭一记眼风扫量:“天龙?”
嚓!你又不是司狼神威!我也不是桃生小鸟!天你个毛线的龙!
别人还没说什么,酒吞却托腮开口,笑意殷殷:“这位是太岁今昭。”
“太岁……今昭?”少年略一思忖,展开一个漂亮骄傲的笑容,“原来是来自未来的太岁。”说完,少年十分放肆地看着今昭,似乎颇为好奇。
陈清平眉头微皱,将那张漂亮的笑脸挡在了今昭的视线之外,沉声道:“沈鲜衣?”
“清平君?太岁?”少年上下打量了一下陈清平身上的洋服和今昭的女学生布裙,又看了看穿着褂子的利白萨和酒吞,高傲地挑起眉头。
今昭对这少年一副老神在在的倨傲不以为意,可陈清平却有些不悦。
少年瞧着陈清平的表情,笑得很开心,懒洋洋的笑容里带着小动物敏锐的小小狡黠和玩弄猎物的天真残忍,于是陈清平的心情更差了。
“都找到这里来了,肯定是有事儿吧。”少年悠然落座,摆开架势吃起吊炉饼和鸡蛋膏儿。
“我要找人。”陈清平单刀直入。
今昭笑眯眯地帮少年推了香菜坛子过去,松了一口气:“我们想找人。”
少年一边吃一边嗯嗯点头,与他的打扮和模样相符的是他的吃相,懒散里带着点优雅不羁,与他的打扮和模样不相符的是他的食量和速度,在利白萨简明扼要地说完事情原委的这段绝不超过三分钟的时间里,他把两碗鸡蛋膏儿和十张吊炉饼都以那种优雅而慵懒的姿态吃掉了。
尼玛你的嘴巴和食道是车间流水线吗!
沈鲜衣没接太岁的话头,反而鼓着腮反问:“你们是怎么跑这里来的?”
“真不知道。”今昭无语扶额。
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自从她经不起男神伸手勾搭握住陈清平的那只手以后,今昭就觉得,以目前陈清平和自己的状况,特别像是穿越回了一同人文里,还是陈清平自己写的同人。
每一个神鬼都有其混入人类社会使用的假身份。简言之,在神鬼界,原本的身份是加V认证的实名大号,而在人间使用的身份,有点名气的是常用小号,其余为了方便捏造的是各色马甲。以朱师傅来说,身为洪荒时期的风神,风神南乔是他的实名大号,朱能垣这个比较出名的明朝皇子身份是常用小号,可他还有诸如魏晋南北朝的陈家郎君这样的马甲。
陈清平的大号当然是名厨清平君,可对着普通人类,也有不少根据时代剧情来的小马甲,民国其实那个与家里闹翻的权贵幼子,就属于其中之一。
可眼下,陈清平的身份却是“尚未与家中闹翻的权贵幼子”。
这等于是陈清平顶着小号穿越到了这个故事的前传里,顺便还把今昭和陈辉卿也给捎上了——权贵幼子的两姨表妹和当家四哥,另外莫名其妙地,酒吞童子和利白萨两个大雷,竟然也跟着来了,还有饕餮之子,陵鱼国师卫玠!而且后来几个人细细分说,卫玠酒吞利白萨这三人的穿越,却是大有蹊跷,彼时三个人都说在穿越之前,仿佛听见了若有似无的琴声。
这琴声,又是什么鬼啊!穿越还自带BGM是怎么着?!
前传里的幼子和两姨表妹和数字军团在这个前传里已经过了一阵子的日子,一直在找清平馆其余的人。岁时十二族是他们理想的拜托对象,尤其是管着户籍的地龙。
这位华服少年是岁族,而岁族三家,就那么些人,在四九城地头混饭吃的,除了太岁,应该还有岁阳的水龙燕螭,燕山山鬼,以及地龙燕京。
可是京哥儿没出现,出现的竟然是奉天城的地龙,岁阴沈鲜衣。
最近管着燕京地头的,是沈阳的地龙?
沈鲜衣看了看陈清平乌云密布的脸,笑得格外心情愉快:“清平君带着我的小表妹,想要我做什么呢?”
上午的北平大街上显得安静,学里和洋行里的人都在做学做工,而内宅大院的采办管事也在理事情,今昭跟着陈清平走过雍和宫大街来到了东直门,酒吞童子说要办事去,陈清平则到四眼井粉坊买粉皮儿麻豆腐,回去打算做鱼。
民初是东西方文化大碰撞的时期,古今中外四个字撞在一起,倒也撞出了很多令人眼前一亮的火花,此时很多舶来品还来不及粗制滥造,而土产品也还保留着古风的持重,生活中既有现代电器的便利,也有古代物品的风雅,因此以吃食用器来说,倒是很能让恋物癖们感到满足。
陈清平就十分满意家中老厨子的精细,他以前就觉得,若是处理鲜鱼,料酒远不如陈酿,可惜料酒被人广泛接受,很少有人吃得惯陈酿老窖舀过的鱼的味道。再着,洗鱼不能激流,要细水慢冲,才能去掉那股子血腥。
“调料也不必放很多,一点苏子叶即可。”陈清平吩咐完厨子,转身上楼来找今昭,还顺便端来两杯咖啡。
咖啡粉是美国南部产的,鸢尾花白骨瓷咖啡杯却是英吉利的,银如意雕花托盘是土产,法国制的小朵金玫瑰点心盘子里的饼干却是俄罗斯的重磅黄油茶饼。
听了陈清平的介绍,今昭嘴角一抽:“合着您老给我端来一盘常任理事国。”
陈清平浅浅一笑,没说什么。
今昭看了看陈清平,这几天晚上她一直在思考一件事情,那就是陈清平从有记忆以来,就跟清平馆绑定,像是蜗牛背着壳儿一样带着清平馆走南闯北,而这一次,是头一回清平馆本身出了事儿。身为清平馆的馆主,陈清平非但没有表现出难过,反而似乎比平时还温柔一些,就说这笑吧,虽然转瞬即逝能淡出鸟儿来,但以前可没这么频繁。
难道他遭遇打击过大,已经人格分裂了?
“送你的。”陈清平从口袋里拿出一样东西来。
今昭接过那件东西,抽掉锦套,拿出里面的筷子来。
“黄花梨木。”陈清平解释。
今昭举着筷子看了看,心说这是这屋子里那张架子床的材料啊。旋即又看了看陈清平,难不成男神被什么附身了?好端端的送什么礼物?不过本着男神用过的作业本也是搜集物品的少女情怀,今昭还是喜滋滋地收起来。
陈清平不急不缓地喝着咖啡。今昭有点扛不住这种暧昧得十分离奇的沉默,脱口问:“要是一段日子都回不去怎么办。”
“那样的事情也不是没有过。”陈清平放下杯子,“以前被一个有点仇怨的萃梦师陷害,我也曾与那萃梦师陷入梦境世界十几个月。”
“那不一样。”今昭摇头,哪个萃梦师没陷入过梦里,春水楼某一代楼主一生之中数次陷入梦境世界,每一次都是老死了才脱身,过一辈子相当于过了几辈子。
“人境心境,没什么不同。”陈清平哲学了一次。
“说来也是,要是没有你,恐怕我也要跟其余的太岁一样,先穿越再重生,经历过灵异文种田文军事历史都市修真之后,才能变成真正的太岁。”今昭摸了摸那双筷子,总归自己命好,所以眼下这种境况,不,甚至比这更糟的,她都不应该抱怨。
“其实……你也曾经历过。”陈清平低声说。
“什么?”今昭想着自己的心事,没有听清楚。
“没什么。”陈清平神使鬼差地伸出手,揉了揉太岁的头发,“别担心。”
今昭有点惊恐地看着陈清平,因为她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刚刚那一瞬间,陈清平的视线穿过了她的身体,看见了她体内另外一个灵魂。
忽然有电话声在楼下堂厅响起,家中丫鬟的声音脆生生地喊:“表小姐,有位姓沈的先生来了电话,说他在翡翠饭庄请您和少爷吃饭。”
今昭应了一声,心说大概是沈少有了什么消息,一回头陈清平的视线依旧是温开水一样落在自己的身上,没有最初认识他的时候那般冷,而是带了点儿人情温度,里面还含着家常的关心爱护,令人心中踏实温暖。
虽然眼下她的人生主要目标是好好当个太岁学生存,拼一拼事业立根本,但这么一瞬间太岁有点飘,也许应该趁着这个奇怪的时候,当一把女主角?
次回预告:
原来你是格式转换器啊。
avi变成flv,真是辛苦了。
娇兰幻彩流星粉球和大腿?
187 无可奈何花落去,平菇沾满酱油来
奉天的翡翠饭庄在东直门场边儿上,是一家西式饭馆,与大综杂大林总的和平饭店六国饭店不同,来的食客多半是年轻人,有约学事的,会朋友的,情人见面的,荫三泰欧式橡木花纹沙发椅上一坐,就着西贝柳斯的曲子,轻声缓语点了咖啡和宝石蛋糕来吃,是喜欢洋派作风的年轻人顶喜欢的潮流。
因为沈少点名只请两个人,所以不管利白萨怎么哭着喊着是不是颜值不够,到底也只是去了陈清平和今昭两人。
沈少订的是一间小包房,一进门今昭就闻到了极浓郁的意大利气压咖啡的味道,那种掀翻天灵盖儿的焦苦实在太独特,倒是陈清平嘀咕了一句:“泡的不错。”
宾主落座,今昭看着沈少换了一身洋服,三件套配着藏蓝底儿玉兰花的衬衫,衬着他原本就有点发蓝的眼睛和偏混血的长相,有种说不出的富贵颓唐。
沈少斜歪在沙发椅上,咧嘴一笑:“我不能白应你们一声表哥,这把珍珠因缘伞送给你们,找得到找不到,都是命。”
今昭谢着接过了那把看上去很普通的黑绸伞,桃花心木的伞骨,一色黑硬绸伞面,瞧着没有什么特殊,至少她在和平饭店的门口和陈公馆门房都见过这种伞。
“打着这把伞,就能找到与你有缘的人。”沈少添了一句解释。
“这玩意跟沈弥的那把看着有点像。”今昭端详着和因缘伞长得差不多的梦珠伞。
沈少嘴角一扯:“但凡是叫伞的都长这样。”
说到伞,几个人便点了蘑菇,东三省离北平近,也盛产山珍,各色菌子齐全的很,獐子狍子之类也极大丰富,时夏肉热不好吃烤鹿肉,蘑菇吃一吃倒是正经。翡翠饭庄也是西式的馆子,上的蘑菇当然不是滑熘平菇荷塘月色之类,而是松茸。蘑菇在洋人那边,能正儿八经当做一道菜来,松茸这种较大的菌子自然也不例外。就连今昭也能看出,这松茸是切了片儿拿橄榄油略微煎过的,撒了一点点复合香草,能吃出来的是胡椒和罗勒还有柠檬草,剩下的估计也是那些老面孔。
煎过的松茸切片有一种非常接近肉类的味道,那种迷样的香气散在房间里,的确是十分诱人,那泛着浅浅釉色的质地看上去,唔,有点像是病美人的皮肤,不健康的黄白,但依旧是那样的温柔滑润。
说起病美人,今昭抬眼看了看不仅仅吃光了三份松茸片还消灭了五碗罗宋汤的沈少,好么,瞧着食量,估计那副有点憔悴的面孔和疾病无关,应该是熬夜作的。
竹编篮子搭着红白相间的餐布,里面炸的松软如雾的炸平菇已经被沈鲜衣吃了大半去,莲花作料碟子里的辣酱油顺着指缝流下,好像是有毒的血。
吃炸猪排沾辣酱油是上海的传统,现在很多时兴的馆子吃炸物也都爱配这个,这种辣酱油严格来说并不是酱油,只是瞧着像罢了,那种有点辛辣又微微发甜有咸鲜海味的滋味,缓解了炸物的油腻,是东西方的饮食文化对撞后的混血儿。
今昭瞧着酱油碟子,心里琢磨着,或者其他的兄弟姐妹,都流落到上海去了?
从翡翠饭庄出来今昭忙不迭撑开了那把因缘伞。
与普通的伞挡雨不同,这把伞一打开,伞下就淅淅沥沥下起雨来,那种雨并非实质,而是像收讯不好的电视机那样一道一道的光斑亮痕,而眼前的一小片雨帘之中,也出现了一个不同于真实的眼前的画面。
眼前不再是东直门,而是另外一片广场,那老旧的画面里,一群少女穿着蓝袄黑裙笑闹着走过,其中一个娃娃头粉嘟嘟娃娃脸的姑娘格外眼熟。
“青婀!”
那的确是青婀。
背景的广场建筑尽管在因缘伞的幻象中显得斑驳,但今昭还是认出来,正如每个人都能认出来一样,是天安门广场。蓝袄黑绸褶子裙是时下女学生的装扮,青婀还是青婀,但周围的几个女生却不是。
女生们背着画板,不知道是将要去写生,还是已经回来,但笑脸朝气蓬勃,正如这个新生的时代一般。
瞅着她可一点儿迷失了走散了的焦虑也没有啊!
回到陈公馆,平昭两人又试了几次因缘伞,可惜每次虽然地点从天安门换到潭柘寺,又从潭柘寺退去银锭桥,主角不变的只有青婀。
“我怎么看她一点儿也不担心,玩的很开心啊。”今昭扶额。
因缘伞放在了陈清平那边,晚上十一点多,今昭靠着床头翻着林琴南的译著,忽然有本书从桌子上掉了下来。
一只手似乎受到惊吓一样缩了回去,但今昭还是清清楚楚地看见,那只手上涂着鲜红如血的甲油,边缘还嵌着闪光的水钻。
今昭顾不上害怕,说时迟,那时快,以在清平馆涮火锅抢肚片儿的速度,将那只手拽住了。
拽住了。
“陈清平!”今昭喊了一声。
“快放开!”陈清平一推门看见今昭拽着一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伸出来的鬼手,面色大变。
今昭一向是男神说要有光,于是就有了光的类型,抓得快放的也快。
房间里响起一个女人的轻笑声。不是今昭多想,她委实觉得,这个声音有点像他们的华练姐。
陈清平一把抓住今昭的手,翻过来调过去地仔细看,今昭那只手上沾着细细的粉,香喷喷滑溜溜——好讲究的鬼手,竟然还擦霜擦粉的!
“这不是寻常的粉。”陈清平沉吟着将指尖的粉捻了捻。
“难道是娇兰的幻彩流星粉球么?”今昭想起华练送她的化妆品。
陈清平转头看了看今昭,举起手指迎着光仔细地看了看:“这的确是粉……”
“我说我俩不要一到民国就开始开启神探夏洛克模式啊……”今昭看了看自己晨衣下面明晃晃的两条被忽略的大腿。
“如果你再看到这种事情,不要再去碰它。这种东西恐怕不是鬼怪,而是划破了时间和空间的……据我所知能够用手划开时空的,应该只有华练。”陈清平看着指尖的粉,“但这决不是华练。我去找陈辉卿。”
“我也觉得华练姐没这么无聊。”今昭以手托腮。
陈清平奇怪地看了今昭一眼,好像看见了六个翅膀的鸡一样,可最终他还是什么也没有说,拍了拍今昭的头:“没什么要紧的,睡吧。”
凌晨两点到四点,据说是睡沉梦酣之际,也是百鬼夜出之时。
不知道窗外是否下了雨,有噼噼啪啪的声音传来,今昭被吵的睡不着,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去撩窗帘儿,却见一张唇血眼黑的女人贴在窗外,乱糟糟的头发遮住了半张脸,一身红衣显得极其鬼祟。
“天蚊人?”
今昭揉了揉眼睛,说起来,《银魂》的剧场版她还没看完呢。
又一阵风激烈吹过,等今昭再想仔细去看的时候,那个女人却已经不见了。
动作这么快,就是鬼也是迅猛型的呢。
太岁打了一个呵欠,钻回被窝里。
第二天早上,楼下的饭厅里照例坐着陈十四的表妹们,今昭没兴趣也没实力搀和这些小儿女的你对我答,她是直接在房间里吃完才出来的。
坐在最靠窗伸手就是苹果光的好位置的是尹顺茹,一见今昭出来便温柔招呼:“表妹睡得好吗?”
“还行。”今昭提着书包,她这个身份上的是女中,本也是无可无不可,但想来好过在家中与这些太太小姐勾心斗角,尤其,她还斗不赢,这样算,不如上学去。
这一日寻常地过去,放学后陈清平接了今昭去吃翡翠饭庄的奶油菌菇汤。
“这是沈少为我们点的宴席。”陈清平指着面前的俄罗斯面包和奶油菌菇汤。
“只有两样东西的宴席,还真是艰苦朴素呢。”今昭吐槽。
陈清平盛了一碗汤给今昭,自己也拿起一片面包,沾在了奶油菌菇汤里。通常来说,牛奶拥有提现的增益的功效,比如香菇这种香气十足的食材,会因为混入牛乳变得更加香气馥郁。
但是这一碗汤却没有任何蘑菇的味道,或者说,蘑菇已经不是蘑菇的味道,而是变成了另外一种鲜美但是有点魔性的,十分华丽的味道,今昭含着一口汤觉得这个滋味十分复杂,有一种鲜衣怒马的嚣张霸道。
一个女人出现在了今昭的视野里。
身着宝石蓝旗袍的女人,旗袍的上襟和袖口上缀着无数星星点点的珍珠,鬓上别着一朵儿蓝宝石珠花玫瑰,灯光下珍珠白被亮丽的宝蓝色映衬出星光熠熠的夜色光华,衬得这个女人浓描的眉目和血红色的嘴唇更加鲜明夺目。
今昭揉揉眼睛,这女人的怎么长得这么像华练姐!
倒不是说那长相,这个女人的脸较之华练,失之端庄大气,过之妩媚甜美,较真儿地说,倒比华练艳三分,眉眼并非很像,但是整体那个感觉,怎么说,那种打脸的气场,让今昭想起了昔年观海楼那个裹着红衣抱着房东大人的女祭司。
浓妆艳抹的女人正站在一间洋派风格的公馆的楼梯上,笑容灿灿地看着下面随着唱片机翩翩起舞的人们,她的胳膊挎着一位穿着燕尾服的青年,那青年虽被她亲昵挽着,却依旧是一副清冷,眼神淡淡扫过人群,又漠然转开。
“密斯陈,能请来您的芳驾,我真是三生有幸!”
油头粉面的男人看见了那个女人的身影,围拢过来,显然这个女人是一位出名的人物,就算不是名媛,应该也是交际花之类。
“密斯特曹,您真是太会说话了。”女人笑意更浓。
女人一路和众人打着招呼,一会儿的功夫就走进了视野之外的里间,末了竟然还对着今昭这边浮起一个多情的眸色:“今天的派对,竟然连沈少都请到了呢。”
女人的身影一消失,眼前的纸醉金迷便都消失了。
今昭转过头看着若有所思的陈清平:“这是我触发了太岁技能?”
“不。”陈清平放下勺子,“是这些蘑菇。这些蘑菇应该是沈鲜衣送来的,是沈鲜衣的记忆。”
记忆的画面是可以相互传递的,比如理想塔罗牌、梦珠伞、天生镜、冥想盆,都是传递记忆的道具,相思菇也是其中一种。这种生长在记忆之中的奇特蘑菇,味道鲜美不说,还能贮存指定的记忆,不过这种蘑菇并不是什么人的记忆都会长的,一般来说,只有思维广博之人才会有,比如岁时十二族们,当然,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摘到这些蘑菇的,所以这种蘑菇也算是珍稀食材。
“也就是说,这种一般来说只生长在岁时十二族们的神思里的蘑菇,应该是沈鲜衣特地从摘出来,让我们看一看这段记忆的。”陈清平总结了一下。
“我明白了,岁时十二族就是视频编辑器啊,然后沈少截了这么一段视频,把他的记忆从avi格式改为flv,存在移动硬盘奶油蘑菇里,给了我们。”今昭拍腿。
陈清平语塞:“神总结。”
“这么说沈少还真的是挺够义气地帮我们找人呢。”今昭有点感动。神鬼界也不是守望相助的大同世界,相反有老鬼落难倒地,大多数神鬼在不明就里之前,连油皮儿也不敢去碰,谁知道是中了什么怪毒的。所以今昭也没有指望沈鲜衣帮多大的忙,尤其是,沈鲜衣那个性格,看上去还是傲娇派的。
陈清平听了这话没有说什么,而是静静地看着桌子上的蘑菇汤,许久,他才说:“找找刚才的派对,是什么地方的。”
今昭嗯了一声:“我今晚回去就好好琢磨一下,争取一秒一秒截图,研究一下。”能把看到的事情自己在脑子里截图研究,这是太岁的种族技能。
陈清平嗯了一声,看上去不太高兴。
次回预告:
这文的走向,已经从种田文变成宅斗文了。
被鬼缠上,那大约是个什么感觉啊今昭?
70w字之后,太岁的王霸之气和智商,终于上线了。
以及大家可以到书友群的群文件里下载本文文案的朗读音频,有作者本人的渣音以及男神音哦~~
群名:清平馆的吃货们
群号:348443733
群文件里就可以找到哦
188 锦瑟无端五十弦,窝里宅斗真可怜
近夏时节,四九城连着下了三四天的雨,豪雨如倾。陈公馆里的厨下嬷嬷说,这种雨叫灌天斜,很不吉利的。
吉利不吉利姑且不论,这雨倒是憋住了一屋子人,谁也别想出去。
今昭瞧着一屋子滴溜溜的姨妈表妹眼放贼光盯着出来进去的数字军团,有点毛骨悚然,生怕成为被宅斗的对象,干脆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仔细琢磨沈鲜衣的视频截图。
洋派的公馆到处都是,里面的布置也相似相仿,人穿着的衣服更是没什么出奇,至少今昭还没有那种一打眼儿就能看出来这人的衣服出自瑞蚨祥,那人的衣服来自香奈儿的本事。单从口音来说,这一屋子人说官话的多,也有个别微有乡音,几位娇滴滴的小姐带着沪上软语,所以这派对可能是北平、天津或者上海。
光是东四这一片儿的西洋派的公馆就那么多,她怎么可能分辨得出来!
太岁已经拿出了玩G5家解谜游戏的劲头,一寸一寸,一人一人地搜索着截图,生怕漏掉什么细节。
手边摆着咖啡已经凉透,她还是忘了喝。
砰。
有什么东西砸在了她的窗玻璃上。
今昭停下思绪,看了看窗外漆黑的夜色,有点纳闷地起身,撩开窗帘往下看。
大雨滂沱,雨中竟然飘着一个人,打着一把黑伞,一道闪电亮如白昼,正照着漂浮的女人一张只有猩红嘴唇,没有其余五官的白脸上!
“尼玛!”什么鬼东西,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今昭怒了,顺手拿起咖啡壶,打开窗户对着那女鬼就砸了过去,大喊一声:“你丫赶紧超生去!别来惹我忙着呢!不然我让鬼王姬把你塞进阿鼻地狱!”
就算今昭并不怕鬼,但也吓了一跳。她悻悻然地关好窗户。
辉腾敲了敲门,低声问了句:“您还好吧?”
“没事儿,外面有个孤魂野鬼,我拿着——啊啊啊啊啊那个咖啡壶可是法国进口的啊!”今昭这才想起刚才浪费了好东西。
陈清平推门进来,刚要说什么,突然又把头转了过去:“没事就早点睡。”然后端着一张极其淡定的脸,关门走人。
今昭一脸纳闷关了顶灯,扭开床头灯爬上床,爬到一半一低头,泪流满面。
这几天下雨有点闷热,她又穿不习惯这个时代长衣长袖的睡衣,这会儿只穿了一件没比文胸多几片布料的胸兜儿和三角裤。
好吧。
太岁自我安慰,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看看就习惯了,她的大腿在男神眼中,估计也就是两根杏鲍菇。
今昭昨夜砸鬼的事迹很快就传遍整个陈公馆,除了尹顺茹亲自去熬了安神汤以外,别人基本上都是煽风点火,生怕今昭不被吓病。
期间酒吞童子表示,可以陪今昭一起出入吃喝起睡如厕,形影不离,保管辟邪。今昭表情扭曲地谢绝了。利白萨听了以后颇为同情,买了二斤豌豆黄分了她二两:“来,吃点儿好的,压压惊。”
卫玠只是莞尔一笑:“惊蛰过去好久,看着就要立夏了,你怎么才惊。”
夹在几场大雨里的春风愈加暖融,四九城中什刹海也冒了荷苞,利白萨组织过一次清平馆相关人员划船会,划到一半陈清平在水里捉了一条大鳗鱼,为着怕耽误了就不新鲜,急忙忙打道回府。
陈辉卿请客去六国饭店吃过席面,还叫过原来宫里的厨子做过宫宴。
今昭知道,这些都是他们的好意,虽然言情小说里出现的那种美男子柔声安慰什么的那种画面一次也没有过,但好吃好喝进肚,也是人家心里想着你的胃能压惊。
不过那个鬼好像缠上了今昭,接下来的两天里出现了四次,别说她本来就是个没脸的鬼,就算是长得好的陈清平,总是那么突然地在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出现,也会把今昭吓一跳的!
这边儿离地安门远着呢!不要这么惊悚行不行?!
忙着研究截图的太岁心情很糟糕,好在陈清平熬了一道核桃酪给她补脑,美男和美食大抵总可让人心平气和。
核桃酪不是什么金贵东西,不过是以大核桃剥了桃仁去皮捣碎成泥,再加枣肉泥,与江米的米浆一起熬的,最是温补,适合女孩子,吃起来糯滑柔腻,就着猪白油黑芝麻粉和稍许白糖压的芝麻糕,有种家常甜食的幸福。说起来,也只是一会儿去皮儿一会儿捣泥,折腾的手续麻烦而已。
今昭最近本来就用脑,又熬夜又遭惊吓,核桃补脑,枣泥补气血,芝麻养头发,猪油增气力,米浆暖肠胃,本来她还挺感动陈清平的确是对症下药,十分用心,可眼看着这两道摆在手边别人都没有,明晃晃地招黑招眼刀子,太岁也有点郁闷,她跟这些表妹根本都不是一个次元的好吗。
你们一群韩剧里的女主角,羡慕我漫威复联里男神多,亲片场不对好吗!
忍着女人的眼刀子,今昭翻着白眼喝着核桃酪。
到底有个忍不住的开口:“密斯沐最福气,平哥哥你只给她做。”
第二个也顺势跳出来:“人家最近睡得也不好呢。”
第三个明是安慰,暗里煽风点火:“你们怎么一样,密斯沐这几天连连撞鬼,吓得不轻。”
三个表姐口齿上的确不行,一掀嘴皮子,走的就是市井下等的路子,连挤兑人,文辞都上不得台面。
一点儿技术含量也没有。太岁腹诽。
尹顺茹温温一笑,转向陈清平:“清平表哥,这核桃酪是怎么做的,看着很细腻,闻着也很香,能不能教教我?我娘也爱喝的,可我做的不如表哥这漂亮。”
今昭默默喝着核桃酪,心说这才是人才啊,一句话先把自己跟那群花痴划清了界限,又捧了陈清平的手艺,又和了陈清平的爱好,还顺便表示自己的孝顺,但又没说自己无能做的不香甜,里面还夹了一句邀约,啧啧,几十个字儿就这么多弯弯绕,这女人的脑筋是仙剑3里面的锁妖塔还是仙三外的盘古之心啊!
“就是就是,平哥哥,你也做给我们一起吃啊。”头一个也甜腻腻开口。
酒吞童子勾起那温表姐的下巴,轻轻一笑,无尽温柔:“凭你这皮相,也配。”
“人家长得好看,能不能吃嘛。”利白萨娇羞捂脸。
陈清平面色如常,面瘫如旧,淡然开口:“你们要是也有脑子可补,我自然会做。”
沉默。
华丽的沉默。
今昭实在没忍住,噗哈哈哈笑出声来。
陈清平拿着筷子敲了敲今昭的手:“快吃,吃完有事。”
“啊哈哈哈哈哈男神你要是小说男主角这小说肯定没法发展言情线了啊哈哈哈哈神吐槽排最右我给你点32个赞啊!”今昭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连日来被这群动不动就挤兑她两句从娃娃脸到眼睫毛甚至脚踝骨细不细都要品评一遍,她不太会吵架,可是不代表不堵心不烦躁。
满桌子的女人都在用眼波放杀气,可被憋屈了好几天的今昭难得听见男神的一个笑话,后半辈子还指望这个笑话活呢。
中午雨势稍停,陈清平和今昭又去了丰泽园回请燕螭父子,回来时已经是下午四点,阴雨让视野变得灰沉,陈公馆里是金碧辉煌的,越发显得今昭的屋子阴煞煞的,她摸索着想要进去开灯,走了两步,却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滴在了后脖颈。
就算是鼻涕口水,这样也会吓一跳的好吗!
今昭跳到一旁开了灯,抬手望着那梨花雪雪的枝形吊灯,此刻那些可爱的花瓣上沾满了鲜血,血的来源是一件衣裳,半边白半边红,那血就是从垂落的猩红衣袖里流出来的。今昭在第一时间就知道这只是一件衣服,但这衣服上的血,感觉有点奇怪。
“呀——”跑腿儿的小丫鬟发出尖叫声。
今昭无奈地看了陈清平一眼,看来这事儿不能善了。
“啊!”器皿摔碎的声音随即响起,尹顺茹面孔煞白地看着今昭的身后,那刚刚开了灯的房间,血从小吊灯上滴下来,在地板上聚成一汪血。
很快这边的乱子就把一众碎嘴唠叨的女人拢了过来,一个老姨妈煞有介事地说:“今昭啊!你这是阴煞上身啊!要死人的啊!”
“阴煞?”
“就是走了大背字,被厉鬼看上了要锁了去啊!”
“怎么办啊!”
“快点去找个道士来!”
“赶紧让她搬出去啊!”
“今昭表妹,你没事吧。”尹顺茹顾不上刚才不小心跌碎的那盏姜母茶,满脸担忧地看着今昭。
今昭环顾四周,瞧着这些唱作俱佳,信口拈来的路人,突然咧嘴,学着酒吞童子的表情,加了点儿利白萨那邪魅狂狷的凌乱微笑:“这头猪是昨天夜里杀的,来自东郊一家农庄,宰杀的时候庄头并不乐意,因为这头猪还没有长够岁数。这血留了下来运到城里,派上了大用场。这件衣服是孝服,却不是这宅子里的人的,而是花钱从一户前几日做了白事的人家买来的。那户人家姓尹。”
陈清平靠在门框上,莞尔。
今昭绕过那摊血,瞄见陈清平的微笑,定了定神,嚣张地坐到了书桌上继续说:“第一次,窗户上的白脸,用的是生宣,画的不够生动,不过是仗着天黑吓人一跳罢了;第二次那个雨夜,那人应是个帮闲,一个男子,蒙着白绸,那张血盆大口是画的,看着像是没有脚,其实只是白袍子里套了黑袍子,不算高明。总之,每次都真的不高明,不过小人的鬼蜮手段,也不见得没用。我要不是我,恐怕也就吓了一身的病。”
“你在说什么啊!”女人堆儿里皆是茫然。
今昭嘿嘿笑,目光一转,凝在尹顺茹的身上:“真相只有一个,有个人想要吓死我,只不过人常做鬼事,难免糟鬼憎,这位凶手,你就不怕遭报应?”
孤零零的掌声响起,在这沉凝诡异的气氛里,显得格外突兀。
陈清平拍着手,挂着一个清浅的笑看着今昭。
太岁扭过头,耳后却掩饰不住地红。
午夜时分,雨停了。
闺房之中一个穿着长袖绸缎睡袍的尹家少女被什么惊醒,一睁眼,便对上了一对儿纯红的血眼,一只手指蔻丹红伸向她,轻轻按在了脖子上,裂开的暗红色的嘴露出真实的獠牙,分叉的舌头在口腔外摇动,似乎在捕捉血腥。
真实的鬼怪,远比臆想中更为令人惊恐。
“啊——”凄厉的尖叫声响彻整个陈公馆。
那天以后,陈公馆里的女人们就纷纷回了老家去,留下来看屋子的老人咋舌:“这屋子阴气太重,太重,可惜了那尹姑娘啊,那疯病不知道还能不能治好了。”
离公馆不远的四眼井儿粉坊门里走出来陈清平,提着一捆豆卷儿,迎面拉洋车的停下,车上坐着酒吞童子,笑得十分狡黠:“好清静。”
陈清平看了看酒吞,绕过洋车,用只有酒吞听得见的声音说了一句:“你扮女鬼,倒是很像。”
酒吞童子仿佛听见了什么大笑话一样,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他突然凝神一敛:“那些女人真是很吵,可别回来……要不然干脆……”
一日后是寻常的又一日,可陈公馆里的仆众堆儿里却传出一个可怕的消息来,那些个姨妈表姐在返乡的路上,无一例外,被人剖开喉咙心口,流血而亡。
次回预告:
有人要回归了哦!
靠炸酱面认亲,太岁也是吊吊的。
还有人记得当年的鬼手么。
189 飞流直下三千股,疑似银河落汤头
因为没了那些姨妈表姐妹,陈公馆骤然静了下来,老妈子听差们怕了酒吞童子,连走路都是悄声无息的,一时间到果真有了几分大家气象。
在清平馆呆久了,今昭还真的有点不适应这种安静,尤其是几位爷风格迥异的行事:十四爷陈清平见天的不在线,不是在找吃食,就是在吃尝;十三爷利白萨喜欢囤货,见什么好玩的好用的便搬回来,尤其好文具,完全和他本人的风格不搭;九爷酒吞童子是个神神叼叼的,一般不在家,但若你提到他,他就会从各处冒出来,好像从来没离开过;八爷卫玠倒是个认真办事,有手段有眼色的人,因此不是在房间里翻资料打电话,便是出门办事;至于四爷陈辉卿,拿着还是老行当,会议专用吉祥物。
这一下把今昭闲了,倒正儿八经销了病假去上学,车祸之前那个女中谈不上多好,但民国时期的学堂有种不一样的风物,也颇为长见识,譬如洋学也交,国学也交,老师兴起会激昂一段时事,讲数学的先生,也会突然指点起学生们的大字,考试积分倒也要看平时的活动,和后来的大学很有几分相似。
那一日蘑菇里沈鲜衣的记忆,一帧一帧的画面,她倒是把个大概给描述了一番,还配了惨不忍睹的几张小图说明,做完了这件事儿她就放松下来,琢磨着没事拿着因缘伞往银锭桥之类的地方跑一跑,说不定能遇见青婀。
从学里散了,今昭站在学校门口等陈清平,男神说要去探一探新街口一家面馆,这馆子地界小品种少,这个时节差不多只卖芝麻酱手抻面和普通的炸酱面两种。
下了洋车,就瞧见门口的抻面师傅手里的面做到了套扣,套了几折,又摔又抖,这一份面便有了两百多股,粗细均匀,入水也劲道。师傅眼花缭乱这么一抻开,面如银丝,引得看热闹的等位子的围观叫好。
陈清平哼了一声:“便是老朱,也能套十三扣。”
今昭频频点头,这手艺朱师傅到是露过,那真是远看疑似银河落九天,近看,就跟一把好头发一样。这种面稍微一焯水就熟了,吃起来,就跟吃缎子一样。
想到朱师傅,今昭叹了一口气,这两口子不见了,等于今昭少了一个师傅,一个闺蜜。也不知道他们这会儿在哪里。
两人要了芝麻面和炸酱面,这是出门吃外食的陈清平的习惯,可以和今昭换着吃。
跑堂伙计端来面和料码,这芝麻面的料当然是芝麻酱,可惜这芝麻酱要自己澥,陈清平把巧克力色的芝麻酱拿过来,一边加凉开水一边加点儿盐,一个方向搅合,一会儿的功夫,见筷子挑不得,便推回给今昭。配芝麻酱的作料还有葱花拌酱油,香炸花椒油,末酱和米醋;而陈清平那边的炸酱面,给的当然是相配的陈醋。
面码是一个小碗一个小碗的,有黄瓜丝儿水萝卜香椿末儿豆芽菜儿几样,颜色搭配得意,看着就清爽。另一样独特的是,这家的芝麻凉面不是用海碗,而是用半个西瓜皮,里面的西瓜掏出来做了果盘饭后给来。能解芝麻酱的滑腻和炸酱的咸鲜馝馞。
吃到一半,两人交换,今昭把芝麻面给了陈清平,陈清平对这家的芝麻凉面评价颇高,却说炸酱面的面切的不妥当,里面撒的面粉太多,汤都浑了。
今昭撇撇嘴,反正她觉得都好吃,尤其是,这半碗炸酱面,半碗。
“说起来,这炸酱应该是火候长了,葱姜在酱里沤得久了,所以有点辛。”温柔如这春风的声音传入耳鼓。
今昭吸溜着面条,深以为然,这炸酱的确是这样的,葱姜的香味儿有点跑,回味嘴里有点辛,这一位看来也是吃主儿。
今昭吸溜着面条,深以为然,这炸酱的确是这样的,葱姜的香味儿有点跑,回味嘴里有点辛,这一位看来也是吃主儿。
“这倒不稀奇,稀奇的是肉丁有点小吧。”一把女声端稳传来。
今昭猛地回头看着斜后方隔排的一对男女,男的穿着月白色的素褂,颇有几分老式文人气息,只是眉目温柔含笑,一架玳瑁眼镜,添了几许时髦;女的穿着时兴的洋装,荼白的连身裙,公主袖,双排花边儿掐牙子的上身,荷叶腰边儿,更衬得腰细腿长,拉带小羊皮的鞋子,干干净净没一丁点儿尘土。
“师傅!玉儿!”今昭推了面碗窜到两人面前,陈清平也起了身。
朱师傅和玉卮一脸愕然,四个人八只眼睛面面相觑。
今昭差点骂娘,他们数字军团折腾了这么半天好些时日,又是拜山头又是做法的,也就瞧见青婀一个欢脱的影子,她就出来吃完面,一口气就吃出来两个人!
这是神马运道!有没有博彩乐透!她要去买!
这边厢太岁和朱玉两人亲亲热热挨挨蹭蹭半天,那边厢陈清平凉在一边,似乎不知道该怎么把自己摆放。倒是朱师傅,把小徒弟推到自己媳妇怀里,对陈清平莞尔:“老板,别来无恙。”
陈清平顿了顿,皱着眉头看了看朱玉二人点的芝麻面和炸酱面,道了句:“这家的面做的不如我们,这就家去重新做。”
“得咧。”朱师傅笑容更大,还对今昭挤了挤眼睛。
四个人一路洋车回去,今昭自然是拉着玉卮的。聊了一路她才知道,原来她和陈清平遇见的事儿,和朱玉两人遇见的,是一样一样的,同样都是白光,同样都是醒来就穿越了,同样都是获得了一个人间的马甲。
朱师傅和玉卮原本在民国时期,都还不显山不露水。朱师傅那会儿在蓬莱休养,玉卮还没有出师,所以民国时期八荒界的历史上,这俩人的名号几乎为零。
这样的两个人,目前的身份却十分合情合理,朱玉两人都属于家世不显,背景不厚,两个人都是出去留洋的,在剑桥认识后回来,是新婚夫妻,目前朱师傅在学校里任职,玉卮则教女中的国文,属于典型的知识分子家庭。
“我觉得吧,师父他就算不是教书先生,开个面馆也妥了。”今昭摸着下巴。
玉卮扶着遮阳帽:“不好,我们还闹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还是不要显山露水博名声的好。”
“哎呦小师娘你这就护上犊子了,你就这么自信师父一定能显山露水。”今昭调侃。
玉卮斜睨她一眼,微微一笑,那一笑竟然有几分朱师傅的神态,让今昭打了一个寒颤——这是世界上最可怕的夫妻相,没有之一。
为了庆祝朱师傅和玉卮归团不烧,哦不,归队回家,晚上陈清平卷了袖子,说要亲自下灶做炸酱面,吓得厨房里一群人差点跪下来磕头,以为要被辞退了。
朱师傅对数字军团们倒是没有什么反应,只是随口一说:“我记得青婀是站413的还是814来着?我看过几眼她玩的那几样小文章。”
别人都没听懂,玉卮和今昭怎么会不明白,两人笑得前仰后合,笑完今昭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搂着玉卮哭诉前几天她的遭遇,全没在意酒吞童子在一旁笑得十分诡谲。
玉卮摸着今昭的头:“你那点儿炒鸡蛋都不够的情商,果真是大为难了。”
今昭炸毛:“玉儿!你是不是老周上身了?!”
聊了一阵子,今昭转而正色:“你还记得当年你书架上的鬼手吗?”
玉卮凝眉:“难道你?”
“嗯。我也看见了。”今昭把最近几次见到那个丹蔻鬼手的事情说了说,末了还补了对手的主人的描述,“瞧着是一位年轻的玲珑女子,下巴小巧,打着黑雨伞,脚下一汪水的。”
玉卮眯起眼睛想了半天:“总觉得这个描述耳熟,哪里听过的样子。”
“有什么女鬼大仙儿,是喜好打伞的么,我知道的有魉狐。”今昭举手。
陈清平在做炸酱,切面的功夫就交给朱师傅了。朱能垣脱了长褂,换了一身随意的居家衣服,扎了围裙,拿点子盐和面醒好擀成大饼,再用布筛子往面饼上按点儿淀粉,把面饼卷在擀面杖上,慢慢擀成两毫米的粗细,折叠成掌款的Z型层层叠,每层都用薄薄的淀粉隔着,防着粘刀。再把面叠切了丝儿,抖开便是切面。
炸酱用的黄豆酱,是陈清平打六必居买来的,六必居是四九城的老字号,讲究黍稻必齐,曲蘖必实,湛之必洁,陶瓷必良,火候必得,水泉必香,因为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里,六必居不卖茶,因而得名六必居,相传是明朝时候赵家兄弟开的。陈清平考证过,的确这手艺配方是明朝中叶时候起家的,不过当时作坊小门脸寒酸,直到清朝康熙时期,才成了气候。
六必居这时节卖炸酱用的稀黄酱,炒的肉丁须得是五花肉的大丁儿,只有大肉丁儿炒完了还能在酱里面捞到。
陈公馆的厨子们战战兢兢地站在门外,有精明的,下死眼盯着陈清平瞧。
先炒肉丁,再倒酱,放点儿泡好的黄豆粒儿提味儿,改小火翻炒,等到酱里的油开始往外吐的时候就加葱姜,咕噜几下立马起锅,这样的酱才能有油有肉香气浓奢。
这酱当然也不仅仅就这一种,炒了番茄鸡蛋,炒了茄子肉末,或者海米虾仁,都是一样的。
那边朱师傅的面已经出锅,因天气热了,便过了水,热酱凉面,加了黄瓜丝儿、豌豆、萝卜缨儿、豆芽菜儿的面码,应的是春夏这个时节。
“看来你过得倒是很适应。”朱师傅一笑,看着陈清平拿出一罐子腌香椿和一海碗澥了坨面条用的虾汤,莞尔一笑。
“到哪里,不都是三个饱一个倒。”陈清平回答,“吃好,活的才能平心静气。”
朱师傅一哂:“你倒是越来越接地气了。”
陈清平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还是怎么的,半仰起头看着棚顶靠窗挂着的一排腊肉,半晌,说了一句:“有人做有人爱吃,还有什么不足的。”
朱师傅倒是被这话惊了一惊,不过他面上也没有显露出来,只是微微笑着,继续道:“痴儿,你悟了。师父我甚是欣慰啊。”
陈清平扭脸看着朱师傅,浅浅一笑:“滚蛋。”
次回预告:
猜猜下一个回归的是谁?
欢迎来到清平馆官方找你妹游戏现场!
激!中华小当家!杏仁豆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