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的亲友们么么哒!
楼主这就来更新了!
以及奈何,你是来考验我英文专业对小语种的熟识程度的啊~~么么哒~
223 少女情怀总是撕,恰似茭白炒鸭丝
迷迷蒙蒙的梅雨放晴,弄堂里的石库门一开,有挽着开什米线衫,烫了发梢儿的旗袍的顾碧蓉踩着水坑娉婷走出,院子里老妈子忙不迭趁着难得的日头晒着衣物被子,顾碧蓉不忘回头叮嘱,切记要把手帕喷了那瓶法国的玫瑰香水儿,放在小凳子上搁在晾着的衣服下面,那样出来的味道自然,甜而不腻,媚而不浓。
“……今天把醉蟹做掉啊。”顾碧蓉还是扭头叮嘱了一句。
老妈子嘀嘀咕咕抱怨着,抖开手帕,猛力按着香水瓶儿的气囊,恨不得往上倒去,喷完了手帕子,还不忘往自己身上头发上喷两下,正了正发网,自觉颇为满意划算,扭着腰回屋,还不忘在晾着的海米口袋里抓了一把,放在嘴里嚼,啐一口邻家眼神痴痴追着顾碧蓉的那几个少年,嘀咕:“贱骨头!”
一辆人力车在弄堂口接上了顾碧蓉,往静安寺那边去,在一栋洋楼前停了下来。那花园子里张灯结彩,挂着蓬蓬纱的彩幅,是为人庆生。花园子里摆着荼白的西洋横条海军椅和花园桌,水果香橼散着好闻的夏日气息,橘子汽水杯里插着小雨伞的装饰,一派喜乐天真。顾碧蓉矜持与熟识的同学招呼,几番寒暄,又讲了讲北平亲戚家中出的人命官司,成功地将一群少女聚在她身边,说了又说,到底没耐住:“今日他来么?”
“他是谁?谁又是他?”闺中密友掩口笑。
“你最讨厌,你知道薛仲康薛伯敬,你如何不知她的他呢?”相熟同学也抿嘴。
少女们笑做一团,打趣着顾碧蓉,你来我往,好不热闹,全然不见任何悲哀之气,令人感觉不出她们之中一位女伴已经在几天前死于非命。一抬头那个他已经端着一杯汽水过来,一袭贴身修裁的燕尾服,妥帖烟灰色领结,同色偏蓝的牛津鞋,连怀表的链子都是做旧的银,映着他雪白的衬衫,领口微微软下去的发梢,扫过领口暗绣的边缘。
这人本不是这场生日派对的主角,但却吸引了无数的目光,只因他出身贵家,背靠重山,而自己也是留洋的天之骄子,社交界的宠儿,贵夫人们眼睛里盯住的金龟女婿。
这一位虽然听闻人是有些清冷,不爱和光同尘的,一向在社交圈子里也少见,相传孩童时代,还走失过一年,陈家重金才找了回来,可这些经历搁在怀春少女的心里头,都不是缺点,而是魅力。
初一露面,便有人在四周低声议论:“那是那陈家的陈夙珩吧。”
陈夙珩目前一家洋行任职,这次的寿星,便是洋行一位年轻的经理薛仲康,与陈夙珩颇有来往,青年朋友,自然要力邀这位闪着金光的人物来给自己的生日派对锦上添花,更何况家中还有待字闺中的妹妹,薛家自然有一番心思。
薛家的小妹薛叔媛是花园里这些女眷亲朋的招待奉陪,因此陈夙珩一走过来,她便理所当然迎上去,为客人之间相互介绍,这些女孩子有随着兄长来玩的,也有自家的亲戚朋友,社交圈里的熟人,还有薛仲康的同事同学,譬如这顾碧蓉,便是洋行里的抄写文书,刚从北平那边探亲回来,薛家做事圆融,也请了来一起热闹。
顾碧蓉虽是小家碧玉,但因外公也是生意场上之人,在社交场也有自己的圈子,几位好友凑在一起,对那引客招朋的薛叔媛言辞间有几分不满:“薛家的底气真是薄,这汽水也不好喝,不如上次在陈家喝得荷兰汽水。”
“别说这个啦,这布置也不得意,譬如这拉花,不应该放在院子里的。”
“就是说嘛,有点气质好伐。”
“嗨呦,土包子嘛。”
几个人享受着主家的伺候,吃着主家的点心零食,说着主家的坏话,三言五语,好不快活。忽而那陈夙珩已经离了薛叔媛,不急不缓地往这边走,女儿家们都推了推顾碧蓉,想把她显出去,可趁着她扭脸羞涩的功夫,各个又都理了理自己的仪容,挺了挺胸,这动作心思太过一统,淑女们彼此也觉得略有尴尬,却又不肯让自己落了下风,最明显的一位着纯白洋装,已经站在顾碧蓉的身侧,抿了抿鬓角,露出皎白一张小脸,甜甜微笑。
倒是顾碧蓉的另一位闺中密友看着过不去,狠狠瞪了那洋装一眼。
洋装淑女挑衅似地,挽了挽手镯,显出好纤细的手腕来。
不远处一位坐在椅子上的女郎哧地一笑,饶有兴味地托腮,看着这番眉眼官司,官司来往之间,陈夙珩已经走到近前。
顾碧蓉没工夫去挤兑发笑的那个女郎,赶忙矜持垂头,转过身,偏背对着他,大遮阳伞剪出一道光影,露出她背影美好的弧度。
陈夙珩停下脚,侧过头,对顾碧蓉的方向一笑。
顾碧蓉的侧脸落在光韵之中,勾起一点点的矜持与娇羞。
陈夙珩走了过去,靠近,微笑,走过,挽着另一个人的手臂,语音温柔:“你今天怎么也来了。”
顾碧蓉瞪大眼睛,看着那女郎走来,一袭朱红礼服,披肩珍珠灰坠如流苏瀑布,鬓发云拢,别着一支精致的红宝石珠花玫瑰。
陈夙珩的低语传来:“……那边的说是嫡长房,但我不曾认得。”顺着他的手指,那边几位年轻的贵公子格外惹眼,当先一位望向这边,一张俊美出尘的脸庞,眉头紧蹙。
女郎转脸低头,不知道说些什么,与他笑得开心。
顾碧蓉轻咬下唇,直看着陈夙珩与那女郎分开去应酬旁人,又盯着看见那女郎与几位生面孔的贵公子寒暄起来,不由得绞着手里的帕子。
倒是她的闺中密友不屑冷哼:“瞧那狐媚样子,不过是朵交际花罢了。”
那女郎似乎听见了这话,转过头来,浅浅一笑。
顾碧蓉一看陈夙珩也跟着望过来,忙敛去眼中锋芒,怯怯地咬着下唇,垂下头去。
不多时宾客齐了,自助式的宴席有西洋的表皮,盘子里却还是中国的老样子,寿星敬酒宾客祝寿,桌子上摆着本帮菜,名贵者有之,也有私厨小炒,各人捡了各人喜欢的夹到自己的盘子里,捡着自己中意的位置或走或坐,倒是应了寿星的话——今日请的都是至交亲友,不必拘束,只管当做家常。席间难免对菜品品评一二,本席的主位是寿星的亲兄薛伯敬,随意与这一桌弟弟的同校同学寒暄,瞧见那女郎,不免恭维:“密斯陈,你是资深的饕客,来品品家厨的菜如何?”
那女郎恰恰夹了一筷子茭白鸭丝,狡黠一笑:“密斯特薛,何必故弄玄虚嘛。”
薛伯敬笑:“何必藏私嘛,与我们品评品评也好。”
那女郎倒也大方,点了几道菜品评,倒是极给薛家面子,便是宾客也深觉能吃到这等用心之作,与有荣焉。一时间这一处倒是引得大家议论纷纷,气氛热络。
顾碧蓉面露嫌恶,倒是她的闺中密友看不下,娇声道:“想必密斯陈一定吃过许多人家咯?我听人说资深饕客,只是尝一尝便能知道其技艺呢,密斯陈不妨与我们分享一二秘方心得?我们也好长长见识。”
那女郎含笑:“到底是私家秘法,我倒是不好说的。”
便有顾碧蓉的女友起哄,咄咄逼人:“莫不是说不出三五罢。”
也有闲人唯恐无热闹可看,便转向薛伯敬:“密斯特薛,你便大方一次嘛,区区一道茭白鸭丝,也不必藏起来。”
薛伯敬也笑:“密斯陈倒是随意说说,无妨。”说完,环视一周,瞧见附近宾客面色各异,却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期盼,自觉也颇为有趣,生怕那女郎不接这话头。
闺中密友兀自不放过:“不过让你随意说一说,又没得要人性命,何必小气做作呢。”那顾碧蓉倒是矜持地扯了扯好友的袖子,摇了摇头,一副劝架的温柔做派。
陈夙珩眉头微皱,望向那女郎。
顾碧蓉低垂的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得色。
薛伯敬火上浇油:“但说无妨,但说无妨,只这道菜,我也能做主,说来无事。”
那女郎看了看陈夙珩,还未开口,却被闺中密友截了去:“品个菜,又不是什么大事儿,四处相看算什么。”说完,自觉自己说的俏皮,掩口而笑。
那女郎浅浅翘了翘嘴角,眸光泛起一丝涟漪,扫过那顾碧蓉和她的好友:“那就单说这一道吧,这是海派的鸭丝儿,爱用粤烤,但粤烤难免浓甜,馝馞之气不足,虽香却不肥美,
使得茭白也不够入味,更为清脆原本,但是海味居的廖师傅,却是北平人,他制鸭胸,酱油以外,还有面酱豉油等秘作小料炒了一同腌制,因此鸭肉显得咸鲜,甜度不足,可因此茭白也有了肉味儿,虽不纯粹,但格外解馋呢。廖师傅本人的风格,最是家常亲切,总说饭食若是只有尖尖儿的几个人吃得入口,那也没有趣味。密斯特薛,你倒是大手笔,为了弟弟,将廖师傅也请了来。”
话音一落,陈夙珩莞尔,拍了拍那女郎的手背。
顾碧蓉放下手中的筷子,嘴角微撇,颇为不屑,捅了捅身旁的手帕交,那手帕交嚷出来:“谁不知道廖师傅三年前就封刀了的!你这可错了!”
薛伯敬拍手:“果然是好厉害!连师傅的出身来历都能猜到!今日果然是请了廖师傅来料席的。”
席上众人皆吃惊:“竟然是廖师傅!”
顾碧蓉扭头,用手帕小心翼翼地擦了擦嘴,掩饰那一抹羞恼。
那手帕交撅着嘴:“既然是廖师傅的独家秘方,你又何必巴巴说出来炫耀,人家的私房呢。”
顾碧蓉垂眸斜扫了那女郎一眼,微微勾笑。
那女郎淡淡一笑:“竟是我非要说的么。”
陈夙珩平静地出口:“口舌之利,何必。”
顾碧蓉娇娇软软地开口:“虽然是被佩菁激将出的,到底也是一时图痛快,这口舌之利,确也是不逞还罢。”
“我并非说她。”陈夙珩看了顾碧蓉一眼,眼神清冷,倒看见顾碧蓉又娇怯怯低下头去,只是抿紧的嘴唇含着三分不屑,反而显得一脸正气。
忽而陈夙珩呵呵一笑,又拍了拍那女郎的手背:“既然如此,便把廖师傅也请出来吧,伯敬,不知可否方便?”
薛伯敬一哂:“这有何难,有你的面子就够了。”说罢,吩咐人去请廖师傅。
不多时,一位面过天命之年的老师傅衣冠整整地出来,一见陈夙珩,面露喜色:“夙珩,就知道今天你会来。”
陈夙珩被那老师傅拉住手,也温柔含笑:“还有个大惊喜。”说着,便侧身一让,“阿姐,廖阿爹。”
“夙蕙!”廖师傅果露出满脸的惊喜,“你从广州回来了!”
那女郎也三步并作两步挽住了廖师傅的胳膊:“您来了也不和我们说一声!”便又转向陈夙珩,“你这个促狭鬼,也不告诉阿姐。”
顾碧蓉惊在原地,一只帕子在桌子下面绞得稀烂。
为什么?
竟然是阿姐吗?开罪了阿姐吗?该死,那些死丫头为什么不知会自己!她们一定知道的!就是等着看自己的笑话!她们心里全都是觊觎着他!放着自己去得罪他的姐姐!看自己的笑话!
该怎么办才好呢!
会被他忌恨吗?会被他讨厌吗?
那个女人,那个阿姐,要是消失就好了啊!
这些女人都消失就好了!
“……你想让她们消失吗?”一个声音从脑海深处传来。
是的!这些碍眼的小婊子!都要消失!
“……那就请你说,我愿意,我会让她们都消失的哦。”
是的!我愿意!全部消失!都消失吧!都去死吧!
空气之中仿佛有一处被凝结,室外的日光斑驳之中,仿佛隐藏了天大的秘密。
“阿姐,这位是本家嫡长房的表兄,陈辉卿。辉卿表兄,这位是我家阿姐,陈夙蕙。”陈夙珩为双方介绍着。
陈辉卿看了看这位“旁支表妹”,皱紧的眉头微微一送,露出一个笑容来:“你好。夙蕙。”
陈夙蕙一愣。
这笑容无疑是极美的,仿佛日光灿烂的山谷里,转过弯遇见的一圃繁花,有天真的自在的纯澈无暇,又仿佛清溪流过,石头上站着一只在梳羽毛的翠鸟,有天然的绚丽光华——这是她此生从未见到的笑容,可为什么在内心深处,有那么一丝熟悉感,就好像这个人她已经认识很久很久了。
“我……从前见过你吗?”陈夙蕙倒退一步,似乎承受不住这种满心的迷惑惶然。
陈夙珩也是微愣,自家的阿姐善舞长袖,经营家中实业多年,于交际场合,从未如此失态过,他看了看本家嫡长房的几位亲戚,忽然一笑:“几位大约还是住在会馆吧,今日结束,我便让司机去接几位,就在我家住下罢。”
朱能垣温温一笑,应了下来,住在上海族亲处,借由族亲的势力去寻访华练,本就是他们的步骤之一,只是未料到,这族亲,却是华练本人。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朱师傅捧着茶盅,心满意足。
说话间陈辉卿突然回过头看着门口的方向。
一位穿着素雅的少女停住脚,似是感应到什么一样,也回过头来,微微一笑。
她的友伴招呼:“碧蓉,快点啊。”
陈辉卿眯起眼睛,看了看老元,后者心领神会,点了点头。
有风吹起暮色四合,什么小小巧巧的东西跟着散去的宾客离场,重逢的老友面露喜悦,而初见的族亲则目含沉思。
“怎么了吗?”陈夙蕙看着突然停下脚步的陈夙珩。
陈夙珩摇了摇头:“没什么啊,就是觉得,起风了。”
陈夙蕙知道自己的弟弟,从小就有点与众不同的本事,听他这么一说,倒也目光沉沉,扫过那一群宴足酒酣正别离的客人。
次回预告:
苦主,你家这么吊,你知道么?
有些人就是换一千张皮囊,口味也不会变的。
酒吞,你欣赏谁?你再说一遍?
我只是来闲话二三的。
今天记手帐的时候,提到一笔一个人物,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在和对面的朋友,提到一个有趣的熟识的人(没错我手帐里当时写的是“跟老宋一个德行)。
这种感觉满奇妙的,因为写得多了,并且在那些展现出来的字之后,还自己兴致勃勃脑补了每个角色那清奇的一生故事,于是就有这种错觉,其实不是我在说故事,而是他们本来也就存在着,我道听途说了他们的八卦,讲给你们听。
嗯。我距离精分不远了,鼓掌,撒花。
诸位七夕快乐~~
为了庆祝这个节日,今儿提前把明天的份儿更新了!
224 美人如花隔云端,青梅煮酒醉心肝
陈家姐弟的宅子坐落在距离静安寺不远,那一片的宅邸皆是安静的,有种酒香巷子深的低调,一璧的常春藤绿意深深地爬满了西墙,里面的宅子有了些年头,青藤老砖斑驳,即便是这夏日里,也有荫凉之意。
朱能垣看了看这宅子,问那听差:“这是你们后买的房子?”
听差点头:“这是少爷留洋归来买的,之前的老宅在杭州,大小姐在上海办的宅子,和少爷办事儿的地方太远了。”
朱能垣嗯了一声,等到那听差将众人引到二楼客房,他才叮嘱:“大家在这里要警醒些了,这房子位于一个巨魔窟驱魔阵阵眼,恐怕期间自有内容。”
今昭吓了一跳:“巨魔窟驱魔阵?”一个压制巨大魔窟的驱魔阵?阵眼?她听利白萨说过这种事情,说是美国那边就有一个魔窟,因为魔鬼甚众,所以不得不动用五个城池的布置来镇压这个魔窟。这个五个城池最后都废了,变成了西部的荒漠,因为压阵的城池中的人,最终都为一些散露的魔鬼所害。
如果这个宅子镇着一个魔窟,哦不,这个宅子肯定镇着一个魔窟,只看那些魑魅魍魉的数目就知道了。陈夙蕙到底是华练,不会被魔鬼害死也算正常,但那个陈夙珩——
玉卮倒是听出弦外之音:“既然如此,那位陈夙珩一介凡人,为何不怕?”
朱能垣莞尔一笑:“这便有意思了。”
利白萨唯恐有人听不懂这个八卦一样开口:“说起来这个陈夙珩,不仅自小就能瞧见魔鬼,还能驱魔驱鬼,更有手起光落,斩断魑魅的好本事,偏偏那光,是白光。”
今昭想起在陈辉卿的记忆里见过的富贵少爷,冤死女鬼,猥琐司机,那一场雨夜的横死,那滴滴答答淌着雨水的尸首里迸出的白光,恍然大悟:“这么说,之前那个报恩的女鬼,提示咱们房东大人,华练姐和那一位少爷在一起——这陈夙珩,竟然是——是——”
老元摸着祁红的楼梯扶手,有些迷茫:“这栋楼的根底结构已经有很多年了,至少是明时的,可这些内置却是这几年的新物,如此说来,这栋洋楼是翻新的,可一栋老式宅子翻修成洋楼,破局风水,总是忌讳的。”
老周靠在二楼的窗子,向外望去,凉荫下那位少爷正对着听差吩咐着什么,以他的视野看去,那沉美静默的古雅花园之中,蠢蠢欲动着无数残肢断臂,那是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啃噬后的鬼魅残余,那是阅历如老周这般深广,亦鲜少见过的情景,什么人会饥不择食,去啃吃饿鬼?
忽而视野里多了一个人,那位陈夙蕙披着一件颇为宽大飘长的纱巾,身后的使女端着托盘,里面装着什么吃喝。当陈夙蕙经过那些饿鬼残肢的时候,那些东西纷纷爬缠到她曳地的纱巾上,那位使女受到影响,甚至手有些不稳,可当那个陈夙珩转身走向他的姐姐的时候,那些饿鬼的残体,竟然如潮水般退去,又继续缩在角落里,暗自观伏。
“要是桃夭在这里就好办了——说起来她到底去哪里了?”蔓蓝发愁。
“桃夭在此时本也有职务的,或者是与黄少卿一样,变成了凡人?”老元摸着下巴,他与老周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点非同寻常的意思来——鬼王姬在这个年景里,是闹出过一件大事的,别恰好是这会儿吧!
老周的手指指了指这洋楼,老元仔细思忖了一下,无语凝噎。
陈辉卿坐在一楼的客用书房里,翻着一本从沈鲜衣那边借来的太岁手札,这年月里明晃晃拿出电脑来总是不好,他也闲了下来,没事翻翻文集古籍,想找到些什么东西来,解决当下的局面。
手边的咖啡是牙买加的豆子,昨天陈夙蕙送过来的。
那样一个人顶着那样一张脸,穿着居家的裙子,坐在橡木咖啡柜前面,用手摇磨慢慢磨了豆子,磨得一罐细细的粉,笑吟吟地看着他:“你来试试这个,说是比旁的更厚些,我倒是不太会品的,就宝剑赠英雄了。”
那眼睛那笑意里满满的喜爱之情,正如昔年一般,她就是那样一个人,喜欢什么,毫无掩饰,喜欢的明晃晃响当当,喜欢的昭告天下理直气壮。
陈辉卿微微牵起嘴角,看着杯子里的咖啡。
她就算是全忘了,也还是没变化。
忽然一道若有似无的玫瑰花儿的香气飘过来,一抬头,追忆里的美人端着吃喝乘午后暖煦而来,有风吹起她曳地裙摆,琼浆玉液般的声音响起来:“卿卿——”
美人当然是陈夙蕙,那张脸比华练还明艳娇媚几分,仿佛是那未曾背负枷锁的时候,于神居时代的青山绿水之年,肆意笑闹的少女。
那时候的她,像是沾着露珠的花骨朵儿,有种充满希望的劲头。
现在,没有想到的是,一切都忘了,她的劲头,却回到了初起。
陈辉卿放下手里的册子,望着那美人。
美人含笑,那裙摆宽而曳地,密密遮住了双足,可上身却清凉,露着双臂心口,半幅喷薄,一地月蜜长霜。
陈辉卿叹了一口气。
又来了。
美人并不落座,只是将手里的盘子放在陈辉卿的手边,薄胎细瓷含青梅,光辉润转盛琼浆,那是日式的清酒,有种微浅的酸甜芬芳,那佐酒的是几块儿清酒心肝,瞧一眼便知道,用的是极鲜嫩的肝脏,白里泛黄的色泽说明这食料用姜汁湃过才拿酒气蒸了,去了腥又解腻,密密压成泥,打了型儿,入口必定也是滑软的,细细的密密的绵绵的,一抿便化了烟化了水的,就仿佛记忆之中——美人捻起一块儿心肝,俯身相就,递到陈辉卿面前。
陈辉卿的视野里,全然是玉线雪肌,层峦叠嶂,也就没看见那美人的裙裾下的双足,不过是一把焦黑枯骨,不成形状。
美人手里的心肝,就要碰触到陈辉卿的嘴唇。
忽然一声笑,笑得风流迤逦,两根长指一撩,便将那美人手里的心肝掠了去,放在自己的嘴里,还不忘品赞:“确是很鲜。”酒吞童子舔了舔指尖,“这种水风轻杳的酒香气,是名为上善的珍品,用来做菜,委实浪费,不过用来配这等未经人事的少年心肝,却也不枉。四哥,你以为如何?”
陈辉卿将抬未抬的手放下去,指尖的白色电光渐渐黯淡,继而收起。
那美人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恐,转身就跑,可惜那拼凑起来的身躯和手脚在惊慌之下撑不住皮囊,一条残腿腿骨掉下来,酒吞闲闲起走过去捡起,似笑非笑地看着陈辉卿,随手一掷,将那“美人”懒腰打倒在地,那美人皮忽然就憋了下去,红颜顷刻成焦骨,酒吞呵呵一笑,擦着手上的灰:“好美,果然是美人。”
那一地的残魂碎骨化成几缕黑烟,咻咻两声就没了。
酒吞童子抖着指尖蹭的黑灰:“你明知道那是什么,还让它靠近呢。这种小小的微不足道的福利,真的这么令你高兴么?”
陈辉卿抬头:“嗯。”
酒吞童子扬起一边眉毛,格格一笑:“我在这一点上开始欣赏你了,至少我们病的都不轻。”
陈辉卿低头:“弃疗。”
酒吞童子走到那堆黑灰咻咻过的地方,凝眸看着:“低等的魔物。”
陈辉卿平视:“是。”
酒吞童子回眸一笑,媚态横生,指着陈辉卿:“你被小看了。”
陈辉卿歪头,一脸迷茫。
端着真正的下午茶等在门口的今昭无语凝噎,转头对朱师傅说:“师父,我觉得我又捡着新CP了。”
朱能垣笑呵呵地看着今昭:“没事,小鬼小神在我们清平馆,都是助攻。”
一语成谶。
后面的四五天里,各路小鬼单刷的组团的前仆后继来骚扰洋楼里新住进来的这一群人,似乎这些鬼怪残魂连脑袋都跟着残疾了,丝毫意识不到这一群人绝非善类,头一小时披美人皮来勾引卫玠被炸了一个灰飞烟灭,下一分钟便能幻化美男挑衅玉卮被朱能垣一阵狂风卷走,利白萨每晚必须开启海神领域把老几位都罩起来,否则半夜就会有小鬼挠脚,陈清平时常发现吃剩下的东西放在那边,一转身的功夫,连盘子都啃掉了沿儿。
晚饭时利白萨按着自己的肩膀:“哎呦,累死我了,我觉得肩膀得了老寒腿。”
今晚这一餐陈夙蕙不在,去了什么商界办的派对,她那个疑似二代转世投胎的弟弟也跟着去护花,顺便捎上了陈辉卿和酒吞两人。一场狗血剧男女主亲友团都聚齐,剩下的龙套们便十分愉悦地吃起了晚餐,香水鹅肝,黑虎虾排,还要陪着火灼的鳗鱼寿司和地瓜天妇罗,鱼子海胆鱿鱼刺身盖饭。上海的日式料理极丰富,也有泊来的新鲜食材,陈清平白天出门转了一圈,晚上就不知道偷了谁家的手艺。连带着陈家姐弟也大饱口福,陈夙蕙捏着腰上的肉哀婉,自从族亲来了以后,人都胖了。
夜里月色清冷,魔鬼们更加猖獗,这种沦入魔道的魔鬼,并不是普通的敝鬼符就能屏蔽不见的,所以天一黑,玉卮蔓蓝根本就不离开房间了。不介意看见残胳膊断腿的其余人,会稍微在小客厅聚一下,随意聊聊。陈夙珩洋行事务忙,不怎么出现,倒是陈夙蕙几乎每晚都冒头,以今昭的角度来看,陈夙蕙顶着几条烂胳膊身上挂着一半边儿的鬼脑袋腿上还抱了一串儿焦炭鬼,这种情况下她还能浑然无知觉地跑出来聊天,可见华练是真的忘却前尘,彻底当了一个凡人。
不过这个凡人不是号称咖啡玫瑰一直很忙吗!为什么每天都来和房东大人谈心啊!
朱师傅摸着下巴对此评论:“即便是投胎转世,砸碎了三生石,有些人的口味也不会变的。”
今昭十分无语地看着陈夙蕙,后者眸光闪闪地看着陈辉卿。
那双眼睛专注地看着正在解释什么的陈辉卿,那双眼睛里仿佛撒了很多星星的碎片进去。
这位大小姐的目光灼灼好似贼也,一副偷心偷到你眼前的光明正大,正正做到了无事献殷勤,天天在刷脸。
然而不知缘何,在如此一片有强敌压顶,有群魔环伺的环境之中,看见这样毫无遮掩的笑容和溢于言表的喜悦,令人心生向往,无限感动。
那是人间美好的人与美好的情感,美好的绽放。
不惧时间,一如往昔。
次回预告:
来,吃火腿。
血雨,腥风。
咱们的女主表示,比起重生的苦逼,她还是宅斗吧。